冰夫:一抔黃土,一世梟雄——在羅馬看凱撒墓
發(fā)布時間:2020-06-06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從佛羅倫薩到羅馬的路上,腦子里總是盤繞著一些解不開的問題。
余秋雨說,見到羅馬城里頹然挺立的千年建筑,尤其是見到市中心古羅馬廣場區(qū)的廢墟,我原以為早已磨去的興亡感慨勃然冒出。。。為什么羅馬比歐洲其他城市更令中國人產(chǎn)生興亡感慨?
這一提問,似乎給人的思維一些刺激。我不由想起凱撒。想起這個改變了希臘·羅馬歷史進程的巨人。想起莎士比亞《裘力斯·凱撒》(朱生豪譯)劇中凱撒的臺詞:
“可恥的時代!羅馬啊,你的高貴的血統(tǒng)已經(jīng)中斷了,自從洪水以后,什么時代你不產(chǎn)生比一個人更多的著名人物?直到現(xiàn)在為止,什么時候人們談起羅馬,能夠說,她的廣大的城墻之內,只是一個人的世界?”
當然,時光在前進,歷史在變遷,興盛與衰亡,總是緊密相連的。在古羅馬,那些在人類歷史進程中留下輝煌業(yè)績的英雄好漢們,那些震蕩過歐亞大陸的巨人腳步聲究竟流向虛無,抑或是還有一些余響回蕩在人間?
于是,我?guī)е@些思索,跟隨胸中裝著“半部歐洲地理歷史”的導游魏瀛先生在羅馬市中心古羅馬廣場區(qū)去參觀。
這天上午,原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間涌滿了烏云,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我們穿過國會宮右側的拱形走廊,首先在塔佩恩巖臺俯瞰古羅馬廣場。據(jù)說,直到十九世紀末,偉大的羅馬古城中心才從廢墟中挖掘出來。那些殘破的建筑,那些高聳的圓柱,那被歷史風雨侵蝕的大理石雕像,曾被掩埋在長滿青草泥土的荒野里。而歷代教皇和王公貴族更將這里當作現(xiàn)成的采石場,向新建的宮殿提供源源不斷的石料。
“毀壞歷來比建設容易。但保持被毀壞的舊貌,卻并不是一件容易事!痹谵r(nóng)神廟殘留的圓柱及過梁下,我為李明晏夫婦拍照時,腦中突然閃過這一念頭。巫逖夫人手中的攝像機,這時大顯神通,她拍下了最左邊陰暗的方形紅磚建筑物--僅存的古羅馬元老院。我們站立在元老院下左方的廢墟旁,導游魏先生說:你們看,就在那里,元老院的臺階上,凱撒被刺殺。當時凱撒大聲呼喊:“我是凱撒!我是凱撒!”殺手們并未停下手中的刀,反而是加快了速度,一連被刺了二十三刀,血跡斑斑地倒在龐貝塑像面前。
魏先生的話,再次使我陷入沉思。舊時讀書的一些記憶不由得翻騰起來。想當年,公元前48年8月9日,凱撒在取得法薩盧斯戰(zhàn)役的決定性勝利后,將龐貝從帖撒利亞一直追趕到埃及,那場景是何等威風?那氣勢是何等磅礴?
如今我們沿著魏先生的手指細看地下,在龐貝高大的塑像前,仿佛還能看到躺倒在血泊中的凱撒偉岸的身軀。
凱撒,這個在公元一世紀就曾指揮千軍萬馬馳騁歐洲大陸,統(tǒng)治著現(xiàn)今屬于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法國、比利時、萊茵河流域的德國疆土和英國南部,以及地中海南岸的埃及,甚至在埃及還與埃及王后生了一個兒子的人,在他英雄事業(yè)達到巔峰時,卻死于他的崇拜者的手中。歷史何等無情。
凱撒似乎早已預見死亡的到來。他說:“懦夫在未死以前,就已經(jīng)死過好多次;
勇士一生只死一次!
凱撒被陰謀者刺死之后,安東尼扛著凱撒余溫未冷的遺體,動情地說:“各位羅馬人,我是來埋葬凱撒,不是來贊美他。人們做了惡事,死后免不了遭人唾罵,可是他們所做的善事,往往隨著他們的尸骨一齊入土;
讓凱撒也這樣吧。。。唉,理性!你已經(jīng)遁入了野獸的心中,人們已經(jīng)失去辨別是非的能力了。。。
“就在昨天,凱撒的一句話可以抵御整個的世界;
現(xiàn)在他躺在那兒,沒有一個卑賤的人向他致敬?墒沁@兒有一張羊皮紙,上面蓋著凱撒的印章。那是我在他的臥室里找到的一張遺囑。只要讓民眾一聽到這張遺囑上的話,他們就會去吻凱撒尸體上的傷口,用手巾去蘸他神圣的血,還要乞討他的一根頭發(fā)回去作紀念。。。
“你們還認識這件外套,凱撒第一次穿上它,是在他征服維納人的那一天。瞧,凱歇斯的刀子是從這地方穿過的;
瞧那狠心的凱斯卡割開了一道多深的裂口;
他所深愛勃魯托斯就從這兒刺了一刀進去,當他拔出他那萬惡的武器的時候,瞧凱撒的血是怎樣汨汨不斷跟著它出來。。。”
勃魯托斯曾說:“并不是我不愛凱撒,可是我更愛羅馬。你們寧愿讓凱撒活在世上,大家作奴隸而死呢,還是讓凱撒死去,大家作自由人而生?”
這些都不是當年歷史人物的原話,而是莎士比亞劇本里的精彩臺詞。但可以作為讀古代羅馬史的一種參考。
現(xiàn)在,腳下的土地,令我感到震驚與好奇,就在離凱撒被刺的元老院不遠處,那殘破的粗花崗石壘砌的矮石墻后,一個低矮小土丘就是凱撒墓。未加任何裝修?湛帐幨帲瑳]有任何飾物,只有一個鮮花扎制的花圈擱在上面,好像有些時日了,放眼望去,花朵顏色已經(jīng)衰敗。要不是經(jīng)魏先生指點,誰能想得到這就是歐洲一代英豪凱撒的葬身之地?
我不由自主地涌起對意大利人的由衷的尊敬。看看整個古羅馬,“一個既榮耀又有丑惡的城市,它們仍然殘存于廢墟、斷墻的雕梁畫棟以及傲立的方尖碑之中。”保存著歷史原貌,不加任何修飾,更不趕時髦,將歷史舊物改裝為適合現(xiàn)代人口味的風景,這才是真誠的后輩人應有的品德。
羅馬的凱撒墓,所給予我的啟示,是一種宏觀的思考方式:人類歷史上,再顯赫的人物,再輝煌的時代,在茫茫無垠的時空中,只不過是一抔黃土,一縷煙塵,一泓轉瞬即逝的流水。
2004,6,12,記于Rome,2005,4,4,改于悉尼筱園
(原載澳洲《澳洲日報》副刊,作者授權天益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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