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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之遠(yuǎn):海外漢詩一脈存之雷基磐

        發(fā)布時間:2020-06-15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中華文化源遠(yuǎn)流長,絢爛多彩,世稱詩國。去詩,則失其絢彩了。過去喪亂積弱,國人歸罪于傳統(tǒng)文化,打倒尚不足,尤踩、唾泄其余憤。傳統(tǒng)詩譏為封建殘余、束縛思想性靈毒物,以去之而后快。詩國之劫歷五十年,幾淪于絕。尚幸海外之仁人志士,無援而嚶鳴不絕,譏笑亦薪火相傳。試數(shù)數(shù)海外在這五十年中,詩社之成立,與傳統(tǒng)詩集出版之多,超過以前任何年代,詩人之雅集亦如此。這都是有力的證明,在神州文化失緒的年代,參加對傳統(tǒng)詩傳薪工作的海外詩人,其深相吸集和努力繼承的用心是何等殷切,秦火焚燒后的漢詩,終于又在神州冒出頭來。在斷層的土地上,藉著海外的養(yǎng)料和種籽,園圃里的嫩芽欣欣向榮,雖然還稚嫩,假以時日,恢復(fù)昔日的絢彩,是可以預(yù)期的。詩文一樣,只有好壞之分,何須新舊之別呢!

          整理這五十年來海外詩人的流派和作品推薦,是一項艱巨的工作。尤希望海內(nèi)外詩人“賈其余勇”,結(jié)集力量。整理國故不是復(fù)古的準(zhǔn)備,而是為發(fā)展中華文化,提供國土和養(yǎng)料;
        使我們在吸收西方文化之余,中華文化還是有中國的獨特風(fēng)采。尤其是中國詩,什么巧立名目:“直的接枝,橫的移植”;
        都是舍棄中國詩的種籽和土壤,都是荒誕去中國化的飾詞。種籽和養(yǎng)料都取自西方,不必說味道,連開的花、結(jié)的果都是異樣,還能稱作中國詩嗎?

          我自一九六二年移歸北美,對美加兩地詩人頗熟悉的。因曾為“亞洲詩壇”(于右任、彭國棟、成惕軒等創(chuàng)辦)當(dāng)過征集稿件的義工,認(rèn)識雷基磐先生。雷氏早歲來加居溫哥華,師事詩人徐孤風(fēng)先生。徐為“捫虱談虎客”(韓樹園筆名)門人而私淑梁啟超,此一脈久為近世詩文界所推崇!澳虾I矫瘛睏钣菅孕旃娔恕白兾⒅,懷沙之賦。”氣盛而少雕琢。其學(xué)梁、韓得其神矣。雷氏從徐游有年,畢生致力于詩,所覽既博,傳徐師之余緒,兼得少陵遺風(fēng),有出藍(lán)之勢!斑h(yuǎn)托異國,昔人所悲!贝死盍甏鹛K武句。雷氏亦如此,其傷時感事無奈的蒼涼,道盡僑民的孤憤:“虱居無改苦吟詩,半為傷時半捐私,三十余年撛去國,蹉跎未了客身羈!保ㄍブ杏懈校

          “殘年急景去何求,不主稻梁計白頭,或問家居為底事,排空競病賦離愁。”(歲暮譴懷)

          “問舍尋根暫息望,天涯半紀(jì)顧云償。是非曲直皆緣定,長短方圓早著將。迷道阮劉終操土,行仁羊社立半鄉(xiāng)。停云今日思前度,零落庭遺四壁墻。”(問舍)

          雷氏心懷邦國,詠史勵今,有少陵風(fēng),史筆如椽:

          “兵潰空坑勢已危,眼看移鼎急燃眉。拼將碧血酬燕趙,欲競黃河斗鼓旗。早死推來勝晚死,暖枝算去負(fù)寒枝。了然生祭王炎午,罕見從容殉國時。(遙吊文信國祠)文天祥殉國,衣帶寫著:“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讀圣賢書,所學(xué)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可知其殉國之志早決,我們讀《正氣歌》,真神往這一位完人,雷氏之吊,亦真史筆,文信國可以無憾乎。

          “梅花嶺上入吟愁,一襲衣冠葬碧邱。積土濬江主吳秀,降清棄漢爵洪疇。詣營閣部嘆城破,絕酒軍門負(fù)國憂。拂蘚看碑隨墮淚,凜然氣節(jié)姓名留!保ǖ跏房煞ㄩw部)雷氏吊祭史衣冠塚!梅花嶺上,而對吳秀、洪承疇降清之貶,忠奸之別,真史筆了。

          我曾用十五年將李登輝、陳水扁失政之事,以詩記之成《臺灣沉淪紀(jì)事詩》史詩集一冊寄給他,叨承詠四首律詩為報,選錄一首:“最是艱難去溯源,如君熱府赤心存,陵遷谷變貽人想,木壞山頹吊古冤。不少游魂惟默默,盡多野鬼迭渾渾。汝南月旦評相似,豈僅飛鴻指爪痕!崩资嫌米殖列,獎飾亦不見諛媚,是大手筆也。其去國懷鄉(xiāng),旅人羈夢六十年,得返故國故里。近鄉(xiāng)情怯,于下兩首見之:

          “隔田遙見出生村,榕樹婆娑倚里門。叢竹老蟬聲頓壯,繁林小蝶影仍翻。低回巷陌千般憶,紆衍塘坳一笑溫。最是兒時芳草地,累年飛夢得尋根。”(還家巡望)記憶中之故里,兒時情景,一一復(fù)現(xiàn)了。過五羊城而漫步長堤,詩人之感,寥寥四句,寫盡年華傷逝之悲:

          “漫步長堤晚吹涼,曾于畫舫醉飛觴。夢回四十余年事,今夕徘徊劇惋傷。”詞人有:“中年聽兩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哀樂中年尚如此,況白發(fā)歸來,感懷身世。珠江畫舫勝昔,流光挽不回英歲之飛觴醉月了。何等令人愴懷!我年來每歸穗,亦在長堤漫步,而必入住“愛群大酒店”,亦同樣懷舊而已。雷氏之“綺聲”亦甚佳,非此短文可盡。

          前歲訪雷兄于溫哥華寓所,雅舍宜人。讀其詩、觀其畫。雷兄貽我藏酒。惜近年他患高血壓,不復(fù)飲矣。面對陳年之酒,我亦只少嘗作罷。他交給我一份簡歷,屬為文示后人。我記得清詩人袁子才,未及逝而“處處拍門催挽詩。”袁達(dá)人也,雷氏亦然,我接紙尚憮然竟夕也。惟覺雷氏畢生致力于詩,并以傳承詩學(xué)己任,六十年不懈。嗚呼!雷氏子侄俱有聲于時,其生平事跡付諸后人,我為其難而記其詩國之貢獻(xiàn),較具意義多矣。雷氏為徐孤風(fēng)師存印詩詞集兩卷。自著有《莘園集》、《太倉一粟集》、《悅榕軒詩鈔》、《滌凡余吟稿》等多卷。環(huán)誦之余,對此海外傳中國詩學(xué)之詩人,以為之介,俾他年詩國存詩史之史料者,有所問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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