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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臺河,金牌照耀的枯竭之城 七臺河天氣

        發(fā)布時間:2020-03-18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30多年前,因為煤礦,七臺河從一個鎮(zhèn)變成了一個市。   現(xiàn)在,煤礦即將枯竭,“速滑”能成為這個城市的救命稻草嗎?   中國周刊記者田乾峰 北京報道   大巴車里,乘務員大聲宣布:“車里有廁所,上廁所記得關門,都是大人了,別那么不害臊;車里不許脫鞋,空調(diào)是內(nèi)循環(huán),這是為你們好,到時候都是臭氣!避囆旭偽宸昼,她起身,大聲嚷嚷:“誰脫鞋了?我可聞到味道了,別不自覺!
          司機頭頂上的液晶電視正播放一部由古天樂、吳君如演的港式搞笑片。途中,乘務員試圖播放一部美國文藝片,遭到全車人的“討伐”。一個中年男人大聲嚷嚷著:“外國的咱看不懂,放點能讓大家樂呵的!
          這是一輛從哈爾濱開出的大巴車,終點是七臺河,一座閃爍著金光的冠軍之城。
          
          金牌城
          我們行駛在哈同公路上,這是唯一一條連接哈爾濱和七臺河的公路。路況不好,500多公里的路至少要開7個小時。長年行走在路上的運煤貨車因載重過大把路面軋得坑坑洼洼,以至于沃爾沃大巴是以80邁的速度緩慢爬行。
          “七臺河是一個死角,鐵路到這里都是終點站!弊谖遗赃叺哪腥私忉,七臺河本地人出行一般選汽車,“火車太慢,晚七點發(fā)車,早五點才到哈爾濱,一天只一趟!彪m然,這條路又在民間被譽為“死亡路段”――數(shù)不清的車禍和命喪黃泉的趕路人。
          “為什么要去七臺河?”坐在我旁邊的男人不解。當我說是去了解“七臺河的短道速滑”時,他撇撇嘴,開始列舉從七臺河走出的短道速滑明星:“王??楊揚?……”這些熠熠生輝的奧運冠軍從他的口中念出時如此平淡無奇。
          七臺河位于黑龍江省東部,以煤礦能源為主要經(jīng)濟支柱。全市人口80多萬,三區(qū)一縣,是黑龍江省內(nèi)最小的直轄市。出租車繞城一圈只需用時20分鐘。
          在競技體育范疇內(nèi),七臺河卻又顯示出了神秘的一面:中國在冬奧會歷史上共獲得9枚奧運金牌,七臺河一市就拿下6枚。楊揚、王?、孫琳琳這些奧運冠軍均出自七臺河。從1986年七臺河正式組建速滑體工隊開始,走出七臺河的運動員共奪得世界冠軍獎牌110余枚。
          一份名為《中國奧運冠軍調(diào)查報告》曾分析:北京、武漢、上海是中國建國以來誕生世界冠軍最多的城市。這些城市之所以能批量產(chǎn)生冠軍與城市發(fā)展程度密切有關。
          七臺河并不符合這個金牌與城市的分析。
          七臺河體校速滑隊的隊長馬慶忠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他試圖想回答這個問題,但無從下口。他告訴我:“冬奧會后,很多人過來采訪,但從未有人探究過城市和速滑的關系!
          我們坐在七臺河業(yè)余速滑隊的宿舍里,這是七臺河體育局從當?shù)匾凰夹ER時租來的。馬慶忠執(zhí)意坐在靠窗邊的床上,這樣他能一轉(zhuǎn)頭看到操場。那里有他的隊員,一群十二三歲的孩子,正在坑洼不平的場地上做速滑陸地訓練。
          馬慶忠剛剛從哈爾濱回來。從1992年擔任七臺河速滑隊教練開始,他就年復一年重復著這樣的工作軌跡:每年10月到來年4月去哈爾濱做冰上訓練;夏季回七臺河做陸地訓練。為什么要去哈爾濱訓練?因為七臺河至今沒有一個室內(nèi)冰場。“哈爾濱的速滑場地也有限,白天要先服務于省隊訓練,我們的上冰時間多是在半夜兩點。”馬慶忠說。
          一支煙沒抽完,一個瘦弱的男孩推門進來,哭著說:“教練,×××打我。”
          馬慶忠說:“為啥打架?誰都不招惹誰,怎么會動手?”連哄帶罵,送走了哭哭啼啼的男孩。
          馬慶忠的弟子大多十來歲,再大一些,成績好的就會被省體校挑走,然后是國家隊。比如他最出名的弟子王?,馬慶忠?guī)龝r,是8歲,兩年后,王?離開了七臺河。
          我采訪他的前一天,馬慶忠剛送隊里的一個女孩去省體校。歡送會上,他落淚了,“舍不得讓孩子走,但必須得走。”在舉國體制下,七臺河速滑隊處于金字塔最底層。馬慶忠明白,他工作的最大意義就是幫助隊員離開這座城市。
          
          礦工基因
          馬慶忠不是七臺河人,是隸屬佳木斯市的樺川縣人。他從小練速滑,16歲時一場重傷讓他休養(yǎng)三年。三年后,當想重返冰場時,卻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一支隊伍愿意接收他!捌吲_河速滑隊在我走投無路下,要了我!瘪R慶忠說。
          當年,七臺河速滑隊教練叫孟慶余,他也不是七臺河人,是哈爾濱人。1969年上山下鄉(xiāng)來到這座小城,后成為一名采煤工人。在小城平淡無聊的生活中,孟慶余癡迷滑冰的故事很快遠近聞名。傳說中,他下礦都不忘背一雙冰鞋。上世紀70年代,七臺河市體校委任他成立了第一支短道速滑隊。
          大部分七臺河人都是馬慶忠、孟慶余這樣的外來者。因為這里原本就不算一座城市,只是一個小鎮(zhèn)。
          1950年代,黑龍江省勃利縣的一個農(nóng)民上山攆貉子,不小心攆到洞里,發(fā)現(xiàn)了煤。勃利縣工業(yè)局試探性地刨了一個小井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煤礦。最初,煤礦隸屬縣里的工業(yè)科。伴隨著“大躍進”時代的來臨,能源很快成為國家最為倚重的資源。離七臺河不遠的大慶就因發(fā)現(xiàn)油田而聞名全國,這間接讓黑龍江省開始整合省內(nèi)能源。1959年9月份,勃利縣煤礦被黑龍江省收歸。
          七臺河市是在政府和煤礦兩股權(quán)力的博弈中誕生的。在勃利縣,新成立的礦務局由省直接管轄,礦務局領導的行政級別是11級,比勃利縣縣委書記還高一級。“地方管不了企業(yè),縣里領導開會要對煤礦領導畢恭畢敬!绷菏坎呕貞浾f。他是勃利縣人,從1950年代起在礦上工作,后來擔任過七臺河市煤炭管理局黨委書記。
          為了緩和地方和國企的矛盾,1968年,七臺河鎮(zhèn)改為七臺河特區(qū),轄區(qū)不包括勃利縣。1972年,七臺河升級為縣級市,但還是比礦務局低兩級。1983年,在與勃利縣合并后,七臺河地方和煤礦兩大系統(tǒng)才成為平級單位。
          至今,在七臺河仍存在一個隱形的界限:約80萬人口一半屬于煤礦,一半屬于地方。兩套班子,涇渭分明。
          在1992年成為七臺河體校一名基層教練后,馬慶忠很快發(fā)現(xiàn),選拔上來的小隊員多出自礦工子弟。
          “不是我們特地選礦工家庭的孩子,而是這些孩子本身具備很優(yōu)秀的素質(zhì)。”馬慶忠分析說,“礦工家的孩子獨立性很強。父親下井,母親打工補貼家用,對孩子呵護不夠,沒有市政系統(tǒng)子弟那么細致。孩子有更多在外活動的空間。七臺河市又處在一個丘陵地帶,山上山下天天跑,礦工子弟的孩子腿部力量往往很好!
          2010年冬奧會上,七臺河走出的兩個冠軍王?、孫琳琳都是礦工子弟。孫琳琳的家庭顯然更符合七臺河的發(fā)展邏輯。他父母本是遼寧丹東人,第一胎生了孫琳琳,是女兒,想躲避計劃生育再要個兒子,所以背井離鄉(xiāng)“逃”到七臺河。
          孫琳琳的母親王金娥說:“孫琳琳他爸以前就在礦上工作,我尋思著這里也有礦,比遼寧好混,生活水平低。如果生個女孩,就給我家親戚,如果生個小子,就在這里待幾年再回去。”起初,她并沒有想長久地留在這個城市,覺得“這里太埋汰,污染太嚴重”。
          當年孫琳琳要去學速滑,母親王金娥只問了一個問題:“要錢嗎?”知道并不需太多費用時,她就沒再管過女兒。孫琳琳住在七臺河郊區(qū),從家到體校要步行一個小時。王金娥從來沒送過,因為“和他爸都忙著賺錢沒時間管。如果接她一次,她指望上你,以后咋辦?”
          絕大多數(shù)礦工家庭都是如此,礦上一天三班倒,回家喝點小酒倒頭就睡,即使想管孩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礦工孩子家庭條件往往都不好。馬慶忠記得,最難熬的是1993年。那年物價非常高,隊員一個月交的130元的伙食費根本買不了什么的。常常有父母帶走孩子,留下一句話:“馬教練我們感謝你,但家里真沒錢,咋辦?”
          曾經(jīng),王金娥也不想讓孫琳琳繼續(xù)學滑冰了,她看過孫琳琳的一堂訓練課,冬天,不能穿秋褲和襪子,教練說這是為了訓練腳感。
          王金娥尋思著“這叫什么練法,咋這么苦?”再加上隨著孫琳琳水平提高,一副冰刀原來是200塊錢,現(xiàn)在要買3000塊錢的,如果再入選省隊,一年的學費是兩萬塊。王金娥跟女兒說:“你別練了。”孫琳琳不吱聲,實在被王金娥說急了,就低聲說:“家里要實在不行,我就不練!
          王金娥心軟了。說起父母對孫琳琳成為奧運冠軍起到的作用,王金娥很實在:“就是當年慣了她一下,讓她繼續(xù)練滑冰。”
          其實,出身底層的礦工家庭對下一代抱有更為強烈的希望。每每選拔上一個優(yōu)秀的孩子,馬慶忠去家訪時發(fā)現(xiàn),礦工家庭的第一個反應是斬釘截鐵的拒絕。
          “他們覺得孩子一定要讀書,自己一輩子不識字,什么都看不懂就很委屈了,孩子學滑冰,萬一書再讀不好,這賭博賭太大,是雙輸?shù)慕Y(jié)果。”馬慶忠說。
          但一旦學上滑冰,礦工子弟往往表現(xiàn)出優(yōu)于同齡人的意志力。馬慶忠分析說:“礦工孩子的很多品質(zhì)遺傳于他們的父輩。坦蕩、落拓、心胸開闊。往冰面一站,他們所呈現(xiàn)更多的是一種無畏的東西。眼睛一瞪,不在乎任何對手。但礦工孩子同時也不好管,他們思想行為都不夠規(guī)范,家教不夠,太野性!
          《七臺河日報》采訪部主任孫曉梅說:“七臺河短道速滑的騰飛完全是靠孟慶余帶動的。最初這個項目沒有人重視,是孟教練帶著一幫孩子猛練。后來出了楊揚、王?,市里才后期跟進。”
          提起孟慶余教練,他的弟子趙小兵還是當著眾人的面哭了。2006年,孟慶余在那條著名的死亡公路――哈同公路上出車禍去世了。他正從七臺河去哈爾濱,為的是趕上一節(jié)訓練課。趙小兵說:“能堅持到現(xiàn)在,完全是為了孟教練。當初是孟教練選我練速滑,后來培養(yǎng)我當教練。前幾年,我有機會去省隊執(zhí)教,但想來想去,還是沒走!
          她記得有一年冬天,孟慶余看上了她基礎班帶的幾個學生,管她要。趙小兵不給,埋怨說:“您都那么大歲數(shù)了,也出了成績,不如下科室做研究,干嘛跟我搶學生?”孟慶余站在體校門口,一下哭了:“小兵,你不讓我?guī)W生,我活著還有啥意思?”
          趙小兵說:“我們就得跟著孟教練干啊,沒啥秘方;別的省市基層教練,可能半年一年才下基層選一次學生,我一個月去兩次。生怕漏一個好苗子!
          孫琳琳的母親王金娥用一句特別樸素的話形容:“一代代傻子教練,帶著,一代代傻子跟著練,我們這幫家長也跟著變傻了,跟著他們走唄!”
          他們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2010年冬奧會結(jié)束后,拿了三塊金牌的王?是開著寶馬車回的七臺河;孫琳琳的父親本來在礦下工作,因為女兒成績好,被調(diào)到礦上,馬上要被升到副科級。
          
          枯竭中的狂飆
          運煤車轟隆隆的作響。這是凌晨三點,七臺河的天已大亮。很多重體力勞作都被安排到入夜或天剛亮時進行。
          現(xiàn)在,整個七臺河市就像一個大工地。打車去七臺河市體校,出租車司機竟然不認識,說:“前幾天體校剛搬家,不知道現(xiàn)在搬哪兒了。”
          變化是從2000年以后開始的。隨著煤礦價格上漲,七臺河從全省GDP最后一名一躍升至第三。最為重要的是,因為煤礦是可枯竭資源,七臺河很早就開始進行經(jīng)濟轉(zhuǎn)型,不再做原煤。而是把外地煤買進來,搞煤油深加工。當原煤變成焦炭變成油,價格會翻上幾倍。
          曾經(jīng),七臺河是破爛不堪的。
          七臺河剛建市時,道路是撒滿煤渣的砂石路。礦工們光著腳丫在大街上逛!爱斈甑纳笆分荒艽┭プ,不能穿布鞋,因為穿布鞋腳容易陷進泥地里。礦工買不起靴子,不光腳咋辦?”1950年代就在礦上工作的梁士才回憶。
          更為嚴峻的是這里的治安環(huán)境。有些東北三省的盲流喜歡逃到七臺河,因為一下井,當上礦工,就無人能發(fā)現(xiàn)。
          外來人口聚居和相對緊張的生活空間讓這座小城市接連出現(xiàn)了一系列震驚黑龍江省的惡性事件:幾個礦工鬧事,自制炸藥把工人俱樂部炸了;一個醫(yī)生不給礦工開病假條,醫(yī)生的兒子被礦工一刀捅死。據(jù)說,治安最亂的時候,搶劫者都是先捅人幾刀,再翻找錢財。
          如今,原來破爛不堪的七臺河老城區(qū)正在被整體遷移到山上的新城區(qū),那些住在棚戶區(qū)的礦工們正忙著搬到新城的高樓上。
          從新城打車去老城,窗外的一幕幕仿佛是七臺河這20年的老電影:老城區(qū)仍舊是遮天蔽日的濃煙和星星點點的煤火,挖掘機轟隆作響,運煤車揚起黑色的灰塵,礦工戴著帽子黑著臉露著兩排白牙蹲在路邊抽煙,街道兩旁早已地基塌陷,棚戶屋無人居住;新城區(qū)則像每一個中國新興的城市一樣,有一個體面的市政府大樓,幾個綠樹成蔭的街心花園,若干條橫平豎直的寬敞大道和數(shù)不清的住宅新樓。
          礦工們的工資從曾經(jīng)的1000多塊漲到現(xiàn)在的6000多塊。市內(nèi)房價從每平方米1000多塊漲到3000多塊;市民的消費水平現(xiàn)在跟哈爾濱相差無幾。
          一位七臺河人總結(jié)過本地人的娛樂生活:“每天盼著喝一頓酒,晚上呼朋喚友打麻將。晚上,十家亮燈的住宅有七家一定是在打麻將。”
          除了“煤礦、麻將、啤酒”外,這個城市安靜而緩慢:相較黑龍江省其他大型國企的下崗浪潮,七臺河因為人口少,下崗所引發(fā)的社會動蕩并不劇烈,如今下崗職工大多能再就業(yè),這些年七臺河人口一直保持80萬上下,不進不出;私人煤礦生意與山西內(nèi)蒙相比,開放少規(guī)模小。
          大部分暴富的私人煤礦主是斷然不會把錢投入到家鄉(xiāng),他們寧愿去哈爾濱或者海南買房。
          一位在大連經(jīng)營海鮮生意的七臺河老板說:“七臺河這地方污染太大,在海南買房空氣好。你想想,從零下三十多度一下跳到溫暖的海里,那是啥感覺?”
          七臺河市只有一家大型商場,商場門前全市唯一一家KFC常?梢娪腥碎_著奔馳來吃飯。電影院沒有,劇場、圖書館更在這個城市聞所未聞。已經(jīng)退休在家的梁士才說:“以礦工為主要結(jié)構(gòu)的七臺河人,生活水平上去了,但活得還是很糙。”
          2010年,七臺河市已被定義為全國枯竭資源型城市。當?shù)厝斯烙?不到10年,七臺河就沒什么可挖了。
          
          稻草與夢想
          速滑,不經(jīng)意間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一根“救命”稻草。
          在新城通往舊城的寬闊大路上,一個由市政和黑龍江省共同投資一億的速滑場館正在興建,如若2010年底準時竣工,它將會成為中國最大的速滑場館。在市政規(guī)劃中,速滑將成為七臺河產(chǎn)業(yè)轉(zhuǎn)型的重要方向,依托新建的速滑場館,一所面向國際招生的“中國速滑學校”即將成立。
          “只有七臺河的速滑學校敢打出‘中國’二字,因為我們的成績擺在這里,三個奧運冠軍,六枚奧運金牌。”七臺河市體育局長里景勃不無驕傲地說,“我們將依靠速滑打造一個體育產(chǎn)業(yè)鏈,從招生培訓到旅游,速滑品牌。如果七臺河做成了這件事情,在全國也是首創(chuàng)!弊罱,里景勃給馬慶忠等教練訂做了西服,請了英語老師,為了方便以后“招商引資,教外國小孩學速滑”。
          站在坑坑洼洼的速滑工地中,馬慶忠卻有些為難,他不知該如何利用這個大場館!巴甓际侨ス枮I上冰,四面八方來的隊伍可以互相交流;一有了自己的冰場就封閉自己了。牡丹江就是先例,他們建了自己的速滑場,閉關自守,成績下降得厲害。”在七臺河這座仿佛被時間凝固住的小城市,“速滑”更像一個尷尬的角色,一面,它給這個城市帶來無比榮耀,一面卻和這個城市的人若即若離。
          一名七臺河醫(yī)生知道市里的速滑“很厲害”,但身邊沒有一個親戚同事的孩子在學速滑,他甚至不在乎七臺河是否會因為“速滑”變得更出名。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安逸:“我就不理解我的那些同學為啥往北京上海跑,大城市人多,你看我們,上午上班,中午喝酒午睡,下午沒事就回家打打牌,晚上去公園溜達一圈散散步,多滋潤。”說完,他不忘補充一句:“我們可沒有天上人間!”
          鄒凱峰卻很感謝七臺河的速滑,他是一名在北京工作的七臺河人。以前當別人問他是哪里人時,他都會說:“黑龍江省一個小地方,說了你也不知道!倍瑠W會后很多人問他:“你是不是和王?、楊揚是老鄉(xiāng)?”
          對家鄉(xiāng),他又愛又恨:“跟我一起離開七臺河的同學,全部都沒有回去,而留下的同學,大部分20歲出頭就結(jié)婚生子了,在這樣一座小城,不這樣做就是異類。家鄉(xiāng)的同學一輩子日復一日,沒啥變化。像我們這些走出來的人知道多了,會痛苦;啥都不知道的,反而不痛苦。”
          馬慶忠覺得,在七臺河這樣一個小城市,太愛做夢,不是好事。他時不時會回憶1980年代:“全河江地區(qū)18個縣全部都開展速滑,全有冰場,有比賽,F(xiàn)在,小學幾乎不再搞速滑了!彼麌@了口氣,“生活水平好了,家長不愿意孩子吃苦了,學速滑,還不如學鋼琴、學畫畫!
          馬慶忠也曾有夢:他1980年開始學速滑。1984年,他撿到一份1982年的報紙,看到美國一個運動員囊括冬奧會5塊金牌。“這對我刺激太大了,像一個傳奇。當年我12歲,掰著手指頭算了算,20歲時,我可以參加1992年冬奧會!
          馬慶忠沒能參加1992年的冬奧會,他的弟子王?幫他實現(xiàn)了夙愿。現(xiàn)在,他最大的幸福是看到“一群上冰時歪歪拐拐的孩子,五個月后,能在冰面上瀟灑地滑行”。
          這一日,下午的訓練結(jié)束,馬慶忠特地向我介紹了一個7歲的女孩,稱贊這個孩子“未來一定會進入國家隊,會成為王?式的人物”。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轉(zhuǎn)身后,坐在路邊的一個女人用質(zhì)疑的口吻說:“這幫孩子天天這么練,都不上課,沒文化,能行嗎?”
          晚上,馬慶忠和隊里的教練聚在一起喝酒,觥籌交錯間,他喝的有些多,紅著眼說:“在七臺河這個地方待久了,心活得挺累,沒有年輕時那種意氣風發(fā)了!
          第二天,坐在從七臺河開往哈爾濱的大巴上,馬慶忠給我發(fā)來一條短信:祝你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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