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咀村【于家咀村的葬禮】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11月19日晚上7點,一輛破舊的白色面包車,悄然停在甘肅慶陽市正寧縣西郊的殯儀館門外。 昏暗的燈光下,這輛車身凹凸不平的面包車前擋風(fēng)玻璃下,立著一塊白色塑料板,上面印著五個大字――“人生末班車”。這是一輛靈車。
半小時后,兩名中年男子從殯儀館大廳走出,其中一人手里抱著一個被白布包裹著的孩子。孩子小小的腦袋耷拉在中年人肩頭。
在靈車司機協(xié)助下,孩子被平放在去掉了后座椅的車廂里。隨后靈車啟動,在西北曠野的夜霧寒風(fēng)中,向西南方向疾馳。抱他出來的兩名男子乘坐另一輛面包車緊隨其后。 他們的目的地在20公里外,一座叫做于家咀的偏僻山村。
靈車里躺著的男孩叫武銘意(應(yīng)家屬要求化名),5歲,來自于家咀村。他是這天晚上,靈車的最后一趟乘客。
夜間葬禮
三天前的上午,正寧縣榆林子鎮(zhèn)唯一一所幼兒園的校車――一輛黃色金杯面包車在接孩子上學(xué)途中,因一系列違規(guī)之舉――嚴重超載、超速、逆行,導(dǎo)致與一輛貨車迎面相撞。
在那輛擠下了63人的死亡校車里(61位孩子,1位教師,1位司機),有19名孩子猝然離開了這個世界,另有42名孩童遭受了程度不同的肢體傷害。一同殞命的,還有25歲的幼兒園教師王春娟,和41歲的校車司機楊海軍。
在那些車禍中遇難的孩子中,有10人來自于于家咀村。武銘意是其中之一。11月16日傍晚,驗尸結(jié)束后,孩子們的遺體被移放到了殯儀館。全身被白布包裹著的他們,被整齊地放置在一張張鐵床上。白布下面,他們赤身穿著政府新買來的淺藍色運動服、灰襪子、黑色運動鞋,每人的手腕上都用膠紙貼著一個死亡者的編號。
每個遇難兒童家庭可以得到當?shù)卣?3.6萬元的賠償金。從車禍后的第二天夜晚開始,這些瘦小的軀體便陸續(xù)被運往各自的村莊。
靈車司機名叫楊宏剛,是正寧縣老楊棺材店的老板,在當?shù)貜氖職浽針I(yè)已十多個年頭。車禍之后的三天里,他一人拉了11名孩子的遺體返回各自的村子,其中有7名孩子屬于于家咀村。
楊宏剛參與了驗尸過程,他說孩子們幾乎都是因頭部和胸腔受到撞擊致命。楊宏剛嘆著氣說,“有的孩子表面完好無損,除了面色蒼白外,就跟睡著了一樣!
從殯儀館出來,靈車只用5分鐘時間就離開了人車稀少的昏暗縣城,一路直奔于家咀村。透過被車燈刺穿的霧氣,兩旁連綿不絕的低垂柳枝在凜冽朔風(fēng)中高低舞動。
半個小時后,面包車右轉(zhuǎn)上坡進入了于家咀村,這個有著四五千名村民的小山村,位于西北黃土高原間的一片平坦壩子中,東、南、西三面被深達數(shù)百米的陡峭山溝包圍,只有北面平原與其所屬的榆林子鎮(zhèn)相連。當?shù)厝肆?xí)慣用坡陡夠深、交通不便、土地貧瘠這樣的詞語形容自己的村莊。
靈車繼續(xù)沿著崎嶇不平的鄉(xiāng)村土路向南穿行。此時的于家咀村里,村民們早已家家關(guān)門閉戶,除了呼嘯著穿過掉光樹葉的刺槐、楊樹的風(fēng)聲和偶爾傳出的幾聲犬吠,四野一片寂靜。在氣溫只有四五攝氏度的初冬夜晚,村民會早早鉆進暖和的炕里準備睡覺。
這天晚上,楊宏剛是除了武銘意的大伯和二伯之外,唯一給孩子送終的人。但他也不知道,這名男孩的短暫一生在這個夜晚是如何劃上句號的。
在正寧縣鄉(xiāng)村喪葬觀念中,孩子在結(jié)婚前就意外死亡往往被視為“很不吉利的事”。為了避免災(zāi)難,只能由幾位長輩親戚在夜間將其草草埋葬。整個過程簡短到只需要一個來小時,包括挖坑、下葬、填埋、焚燒遺物。長輩們不會對孩子說告別的話,也沒有人哭泣。
無論如何悲痛不舍,孩子的父母親都不能參與下葬。按照當?shù)仫L(fēng)俗,他們往后也絕對不能上墳祭奠孩子――除了徒生傷悲,這還被認為會對家庭不好。一位村民說,在過去,有的小孩甚至是赤身裸體地被埋葬,“就像埋小貓、小狗一樣”。
在送葬前,家人們通常會事先通知村里人途經(jīng)的路線和時間,以便讓鄰居們能提前做好準備――他們會在自家門外堆放起一堆秸稈、木棍,當送葬隊伍途經(jīng)家門時,就會點燃柴火堆。這個被當?shù)厝朔Q為“打火”的習(xí)俗古已有之,人們認為這樣做能驅(qū)災(zāi)避禍。
早逝孩子的下葬時間都選在夜間。只有少數(shù)人家會提前通知村民們“打火”,大多數(shù)人家則會靜悄悄地將孩子埋葬。孩子們從來都沒有墳。長輩們會在村莊某個朝南的偏僻山坡角落挖個約一米深的狹小土坑,放下孩子遺體后,隨即用泥土將坑掩埋壓平,然后一言不發(fā)地離去。
要不了多久,當新翻出的泥土被雨水沖刷變暗,當雜草開始四處生長時,就再也沒人能找到這里了。
孩子生前的衣服、書包、圖書、玩具將被親戚們悉數(shù)焚燒,除了為數(shù)不多幾張照片外(有的家庭連照片也會燒掉),他們在世上曾經(jīng)留下的痕跡會被完全抹去。
楊宏剛的靈車,最終停在了于家咀村最南端一條大峽谷般的深溝邊上。在這片野草叢生,樹影稀疏的黃土高坡上,武銘意在漫天繁星下結(jié)束了他的苦短一生。
武銘意的尸體被他的大伯從靈車上抱下來,他那被白布纏裹著的小小身軀,在星光下分外醒目。沒有人說話,幾個長輩迎著高原刺骨的寒風(fēng),步履蹣跚地抱著他埋頭向山坡下走去。
一天后,于家咀村的10名遇難孩子都被永遠掩埋在無人知曉的荒坡泥土下。當他們的遺物燃燒殆盡,這些逝去的孩子留在這個世界的,只有深埋于父母內(nèi)心的苦痛回憶。
苦短的童年
當武銘意被掩埋時,他的母親彭明云正躺在正寧縣人民醫(yī)院住院部的病床上。床頭掛著的小卡片上,注明這名剛失去兒子的母親的病癥――癔病。一位鄰床的患者說,彭明云整日一言不發(fā),就是淚流不停。
在醫(yī)院值班室的病人護理欄上,這樣的卡片隨處可見。一位醫(yī)生說,病人遭受強烈刺激后,就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病狀:長時間沉默、哭泣、神思恍惚,甚至還會胡言亂語。
11月22日下午,在辦理完出院手續(xù)后,彭明云在丈夫武爽攙扶下哭著回到了悲傷的于家咀村。他們的家位于于家咀村西南邊的一片平地上,四周散落著鄰居們用磚瓦砌成的小院。
五年前,武銘意出生在這個只有兩間平房的貧寒之家。比他大六歲的姐姐武靜,此時已經(jīng)能幫著爺爺、奶奶做點輕松的家務(wù)活。
去年,正寧縣農(nóng)民的人均純收入超過3500元。但在于家咀村,武銘意的家庭遠遠沒有達到這個水平。在過去四年中,只有初中文化的武銘意父親武爽,一直在百公里外的磚廠里做燒磚工,每個月只能掙一千多元。武爽與從外鄉(xiāng)嫁來的妻子在村里只有一畝耕地,不外出打工,這個家庭連溫飽都難以維系。
武爽每隔幾個月會回家探望下家人,請村里朋友到家吃飯。一位參加過聚會的村民說,武爽只抽兩元一包的香煙,喝的白酒不到十塊錢一瓶。
生下武銘意后,彭明云結(jié)束了早年間在北京小飯館做服務(wù)員的打工生涯,在家照看體弱多病的公婆和年幼的孩子。靠丈夫寄回的微薄家用和田間產(chǎn)出的玉米、土豆維持家庭生計。
一間廚房和兩間起居室,就是這個六口之家的安身立命之所。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之前,于家咀村的村民們幾乎都住在窯洞里。這些祖先們留下的家業(yè)大多有三五間屋子,散布在于家咀村的山溝旁、平地下,用泥土砌成的土墻圍成一座座富有西北山區(qū)特色的農(nóng)家小院。
貧瘠坡地間出產(chǎn)的小麥、玉米、土豆就是他們維持生存的根基。但幾乎完全自給自足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讓居于其間的村民們樂天知命。人們會在小院大門上寫上類似“貴在自立”、“勤儉持家”之類的話來自勵。少數(shù)條件不錯的人家還會在窯洞的弧形門楣上嵌上一排青磚,村民們將之稱為“漂窯口”,認為這會讓窯洞更體面。
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國內(nèi)地城市化加速和沿海制造業(yè)蓬勃興起之后,從來只能看天吃飯的于家咀村村民終于等到了改變命運的機遇。武爽在外出打工潮中獨自流落到了北京,在一家小飯館做廚師。此前,他曾跑到山西渭南縣學(xué)了幾個月的粗糙廚藝。
大約在2000年之后,村子里大多數(shù)的年輕人都已常年在外打工,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兩三年才回家一次。這一年,在北京闖蕩數(shù)年的武爽帶著彭明云回村擺了結(jié)婚喜酒。此后,他一直在陜西、甘肅境內(nèi)的燒磚廠里掙扎,而彭明云則長期在北京的飯館里謀生。
時至今日,像中國內(nèi)地?zé)o數(shù)的“空巢化”鄉(xiāng)村一樣,于家咀村的年輕父母們大多都流離在異鄉(xiāng)打工掙錢,將年幼的孩子留給了家中老人照看。由于大多只有中學(xué)甚至小學(xué)文化程度,這些村民幾乎都只能在工廠車間、建筑工地、餐館飯店里從事收入不高的體力勞動。他們有時候自身難保,有時候能給家里寄回一張小額的匯款單。
依靠這些從外面寄回的資金,以往住在昏暗窯洞里的于家咀村民,陸續(xù)在平地上建起了一座座磚瓦搭建的小院,電視、收音機、洗衣機之類的家用電器也逐漸開始在村民家中出現(xiàn)。
除了從外面匯來的錢,如果能承受住繁重的烤煙種植和烘烤工作,村民們近些年還能掙取到比種植玉米、高粱、小麥更劃算的收入。于家咀的村民家庭大多都有數(shù)畝土地,技術(shù)好的村民全家勞作一年后,一畝地能產(chǎn)出四五百斤烤煙。今年,當?shù)乜緹煹氖召弮r是7元一斤。人們通常還會種些小麥、玉米、高粱,以此作為全家人一年的口糧。
但貧困像宿命一樣始終籠罩著武爽一家。一位熟悉武家的村民記得,在搬進現(xiàn)在的平房之前,武家六口人一直住在一間只有約四十平方米的窯洞里。武爽家是最后一批搬出窯洞住進平房的家庭。在他們的平房里,除了幾件自己用楊樹木頭打的家具外,最值錢的物件是一臺有十多年歷史的18英寸彩色電視機。
今年年初,彭明云再次遠赴北京打工。單靠丈夫每月寄來的生活費,已負擔(dān)不起家庭的開支。
在曾經(jīng)活過的5年時間里,武銘意沒有經(jīng)歷過父輩們那樣極度的窮困。至少他沒在一下雨就遍地泥沼的窯洞院子里滾打過。而與他有著相似家境的同齡人,在于家咀村并不少見。
這些孩子一年四季的主食是饃饃、面條、蘿卜、土豆,幾塊錢一件的小塑料手槍、布娃娃是童年時代的寶貝。在上幼兒園之前,于家咀村孩子的多數(shù)時光,都在屋里炕上和門前的小院里度過?h城商場里那些漂亮的電動玩具、精美的童話書,從來不屬于他們。
武銘意偶爾能吃上一些糖果。但到了秋季,當蘋果、梨、棗子、柿子掛滿村里果樹枝頭時,姐姐武靜就會用長竹竿打下果子,讓弟弟每天都能吃上甜美的水果。
孩子們有時候也能收到一份父母送的大禮――例如一輛童車。武銘意就有一輛紫色的童車,那是今年年初彭明云出門前送給兒子的禮物。一位村民說,那輛童車做工比較粗糙,估計最多只值一百來塊錢。但在此之前,武銘意只有一件玩具――一個小小的塑料機器人。
武銘意喜歡男孩子的游戲,臨近村民常?吹剿蝗和g孩子四處玩耍。母親外出打工后,這個小男孩失去了往常的干凈整潔。
他的爺爺已經(jīng)年近七旬,偶爾屋里有村民來訪,這位老人與對方交談時常常會忘記剛提及的話題。而奶奶同樣體弱多病,這位長期舍不得到村衛(wèi)生所看病的老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武銘意姐弟倆每天早晨上學(xué)前有一碗稀飯,晚上有一碗面條或是幾個饅頭。
雖然家境貧寒,但除了衣服經(jīng)常沾滿泥灰,村民們完全看不出武銘意跟村里家境好的孩子有何區(qū)別!八麖牟缓π,不怕陌生人,別人問啥說啥”,他的叔公武平陽這樣形容這名后輩。
11月16日上午,這名小男孩早晨就著咸菜喝了一碗稀飯后,背上臟兮兮的深藍色塑料書包,蹦蹦跳跳地走上了從此一去不返的上學(xué)路。
死亡校車
武銘意所在的幼兒園有個好聽的校名――小博士,在2004年2月由榆林子鎮(zhèn)下溝村村民李軍剛和妻子高宏霞創(chuàng)建。李軍剛和妻子高宏霞多年前有過四處賣年糕、擺服裝攤、幫人拍照的小商販經(jīng)歷,直到2001年才帶著不多的積蓄回到家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
在今年年初收購了另一所民辦幼兒園后,小博士成為擁有三萬余人的榆林子鎮(zhèn)唯一一所幼兒園。這所頗具規(guī)模的幼兒園有東、西兩個園區(qū),其中規(guī)模較大的東區(qū)是總園。四輛漆成黃色的校車天早晚在園區(qū)和鎮(zhèn)里12個村子的小道上不停穿梭,將超過1100名的兒童迎來送往。
現(xiàn)在的小博士幼兒園總園鐵門緊閉,懸掛在園內(nèi)屋檐下的小鐵鐘,再也不會被敲響――在車禍發(fā)生兩天后,它被政府取消辦學(xué)資格。
這間隱藏在一排臨街商鋪背后的幼兒園,由十余間教室和辦公室、廚房等其他房間圍繞成長方形,中間是一片由磚鋪成,有四五個籃球場大的操場。
在榆林子這個刮風(fēng)時灰塵彌漫的小鎮(zhèn)里,小博士幼兒園就像一個童話般的世界。盡管簡陋,但足以對兒童產(chǎn)生強烈的吸引力。
幼兒園內(nèi)四處擺放著刷有鮮艷油漆的轉(zhuǎn)盤、蹺蹺板、秋千、吊環(huán)之類的大型玩具。左右兩側(cè)各五間教室外墻上,除了張貼著兒童自己創(chuàng)作的彩筆圖畫,還刷上了眾多動物、水果的卡通漫畫。
在貼滿各種圖畫的教室里,一排排塑料椅或小木椅圍著低矮的桌子整齊擺放著,孩子們的作業(yè)本還規(guī)整地堆放在教師課桌上。每間教室內(nèi)都有一架電子琴和一個鐵爐子。在車禍發(fā)生之前,武銘意和同伴們的歌聲每天都會伴著有些嗆鼻的煤煙味從教室里傳出。
這些三到六歲的孩子在這里,每個學(xué)期需要支付680元的學(xué)費,將獲得從語文、數(shù)學(xué)到音樂、美術(shù)、舞蹈之類的多種學(xué)前教育。大多數(shù)孩子中午都在幼兒園吃午飯,他們的碗里永遠只有饅頭、面條、米飯等主食,和看不到幾片肉的水煮土豆絲、大白菜。
在過去七年中,李軍剛夫婦依靠不停的借貸,將最早只有62名孩子的小博士幼兒園發(fā)展壯大到現(xiàn)在的規(guī)模。但在李軍剛的抽屜里,壓著從信用社到私人多達50余萬元的債款,其中部分債款的利息高達五分。似乎,李軍剛夫婦一直陷在一個怪圈里:孩子增加――開銷增大――幼兒園規(guī)模擴大――孩子繼續(xù)增加。
在每天接送上千名幼兒的壓力下,小博士僅有的四輛校車全部被改裝過――除了前排駕駛員和教師座椅外,這些面包車的后排座椅都被兩條細長的條椅取代。事實上,在接送孩子的高峰期,所有孩子都只能人貼人地站在車廂里。
武銘意最后一次乘坐的那輛面包車限載9人,但11月16日上午,車里擠進了63人。
小博士幼兒園距離武銘意的家有六七公里,在這條半小時車程的路的兩端,是他人生的兩個主要舞臺:位于于家咀村的家,位于榆林子鎮(zhèn)的幼兒園。他在這條路上快樂地往來了兩年。今天,這是他在這條路上的最后一次來回。
于家咀村村民李燕霞在當天上午將孩子送上車時,車廂里已經(jīng)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但司機告訴她,還有不少孩子要去接。李燕霞的孩子當天上車后擠到了車廂最后部,幸運地從車禍中幸免遇難。
這名24歲的母親原本打算過完2012年春節(jié)就外出打工,車禍發(fā)生后,她取消了這個計劃。11月21日下午,她摸著孩子頭上的青疙瘩說,“我想多陪陪兒子”。
這樣的心愿,彭明云再也無法實現(xiàn)。
在冬季凄涼的于家咀村,在一扇扇大門緊閉的家里,不時有陣陣絕望的號哭聲隨風(fēng)而逝。
楊宏剛的“人生末班車”,已經(jīng)結(jié)束早幾日夜里的忙碌,又靜靜地停在了棺材店的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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