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濱回到家了 回到家
發(fā)布時間:2020-03-31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就算以后賠光了底褲也不出去了 張連濱怯場。從小學開始,不論上臺答題還是表演節(jié)目,他都低頭含胸,一副放不開的樣子。2004年,大學畢業(yè)一年多的他逞了一回強,從家鄉(xiāng)大連只身來到外貿業(yè)發(fā)達的廣州,要看看這邊的“倒爺”究竟有多精明。兩年半后,他沒帶回大把的票子,也沒卷走多少客戶資源,平淡無奇地離開了廣州。
還好有一個收獲:在廣州他勾兌了一個姑娘――現(xiàn)在的妻子。這是唯一有關幸福的收獲。
兩個人的外貿公司
2009年底,張連濱在大連市青云街租的一家商住兩用房到期了,房主要將房屋出售不再與他續(xù)租,他只能用同樣的價格在黃河路市中心地帶租了一間60平米的屋子作為辦公地點,同樣是每個月1700元,面積卻比之前的小了一半。
他的合伙人廖斌就住在公司。原本他也住公司,方便半夜起來與有時差的國外同行、客戶交流,及時發(fā)現(xiàn)商機。
“狗屁商機,兩年半了,只做了7單生意,褲衩子都快沒了!”采訪的一整天,張連濱只接了兩個家里打來的電話,而辦公室那臺帶有來電顯示的座機始終沉默著。兩副名片,名頭很大的“大連聯(lián)岸(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廖斌和總經理張連濱同時也是業(yè)務代表員、報價咨詢員、產品推廣員、會計、出納、前臺……
從2007年6月,兩人支撐著這家外貿公司的一切!爸越小瘓F’是想著以后可以做大、做強。”2008年,他們從杭州采購了一批汽車防滑鏈,收購方是匈牙利的一家汽車制造工廠,一共發(fā)了4個集裝箱12萬美金的貨,最后平均5000元人民幣每箱的利潤讓張連濱在全球經濟危機最嚴重的時刻稍微喘息了一下,而且還看到了外貿“對縫”的希望。其實這是7單生意中最大的一筆。他們還“對”過200個卡車制動件,利潤700元,再經銀行一道手續(xù)費的劃扣之后,折騰了一個多月,兩人賺了20元。
在那之后,客戶們失蹤的失蹤,破產的破產,跑單的跑單,張連濱又急又恨,加之一次意外讓妻子懷孕,自己賣血攢奶粉錢的心都有。
即便如此,也絕不離開大連,這是他現(xiàn)在的想法!澳苋ツ?再去廣州?也拉不下那臉啊!边是過不了自己心中從“老板”回到“打工仔”那道坎。
“糟糠面肚子,的確良褲子”,這句大連話就是指不管在家吃得多么差,出門在外一定要衣著光鮮。張連濱和其他人一樣,被問及家鄉(xiāng)時絕不說自己是東北或者遼寧的,直接提“大連”,后面還要跟個感嘆號。在公交車上接到外地客戶的電話也不好意思講普通話,這樣會引來一片輕蔑或不屑的眼神――外地來打工的吧?
自從大連的廣場多過工廠、足球成為城市名片的時候,各地火車站都能在候車室看到無休止的大連市政形象廣告。而大連人向西安人炫耀自己的城市已經建市百年的笑話,讓很多年輕人感覺到這座城市的浮躁與淺薄。
當投資與務工紛至沓來時,更多的大連年輕一代選擇出走,到一個真正的大城市去積累,張連濱也曾是其中一員。
兩年半的曲線救國
2003年,22歲的張連濱從大連外國語學院的外貿英語專業(yè)畢業(yè),不甘心只做服裝貿易的他萌生了到廣州試試身手的念頭,公司許以派駐美國的條件也沒能留住。
轉道沈陽,只買到站票。忍受不了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的污濁空氣和插不進腳的逼仄空間,只能擠到餐車。磨蹭著吃完一頓不知道滋味的飯菜后,被攆出了唯一可以安放屁股的地方。兩包煙抽完,列車抵達廣州站。
投奔了高中朋友之后,他開始聯(lián)系各種外貿公司的工作職位。終于,一個月后在一家生產、出口電子模具的公司開始上班,8小時外有兩小時在上下班的路上。
他還記得朋友租住的地方叫芳村。其實那里并不芳香,記憶中只有樓下大排檔廉價的“蝦醬通菜梗”和比北方遜色很多的燒烤味道,但起碼有菜有肉,還有“蝦醬”這么一道“海鮮”了。時常一人一瓶二鍋頭,叮咣一頓濫喝,咒罵了生活也壓抑了性欲;厝ブ髢扇藸幹鴮㈩^拱進馬桶,抬頭說“可惜了一晚的食”,無知覺地將自己丟在各自的床上。第二天照舊刮胡子、套西服,上班跑業(yè)務。
一年之后,他從普通業(yè)務員被直接提升為業(yè)務經理,工資也從2500飛漲到6000。但他就是感覺少些什么。
南方的農歷一月二十九日,回南天。天、地和人心都是陰沉沉濕漉漉的。滿屋的積水,衣服似乎永遠無法晾干。穿著西裝走在回到公司宿舍的路上,不知道家在何方――廣州城區(qū)的房價讓他已經不再奢望,而自己又不想讓父母幫助一分;也不知道姑娘在何方――他很少交際,只是跟男性喝酒胡侃,被朋友帶去唱歌時也不好意思主動跟女孩子套磁。
張連濱經常大吞一口酒,說,高中班主任曾經教導,“將來有一天,遍地都是大學生!不考大學是沒有出路的!”“遍地”這個詞,感覺就像滿山的油菜花那么壯觀。而公司里的確凈是1999年擴招之后的“80后”大學生、研究生,個個都削減了腦袋往上爬,他不善鉆營,只能憋悶。
1970年代末開始實施的獨生子女政策,對“80后”獨生子女一代造成的一個直接影響是:這代人無法徹底離開父母。張連濱的父母自然不愿意離開自己的生活圈子,去到一個說話拖著尾音的南方城市。他的朋友曾經恨恨地說:如果有個弟弟或妹妹,我就可以完全放心地出來走,想去哪就去哪。他說:你血里有風,所以喜歡漂泊不定,我注定是要回去的。
這次對話的半年之后,他準備返家,和火速熱愛上的女同事一起回大連,不再回來。女孩是福建龍巖人,喜歡廣州的繁華,卻更向往大連的曼妙。
回來時,張連濱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大連的房價已經高得離譜,有的甚至比廣州的同等地段的房價還高很多。女友也遲遲覓不到合適的工作。離開了會飛的“小強”、3月滿屋的積水、永遠擁擠的廣州大道,還有經常迷濕眼睛的灰霾,他開始懷念這個包容力很強的城市。“但注定那里不屬于我,我也不屬于那里。兩年半,研究生也該畢業(yè)了,我就當過去體驗了生活,鍍了金。畢竟,廣州讓我見識了各種門道,對我自己做事來說有利無弊!
即將做父親的孩子
對于廣州的印象,張連濱記得方正高聳的中信大樓,那時還沒有在大連設店的卡地亞、蒂凡尼珠寶,各種叫不上名字的高檔服裝,兩岸燈火通明的珠江……一片繁華之后還是厭倦。
回到大連,馬路上動輒閃過Q7、途銳、霸道,都是些大氣得可以的車,優(yōu)雅又傲慢地超越為了顯示傳統(tǒng)而保留的老式有軌電車,隨處可見的透著曖昧的高檔洗浴場所,電視里幾檔節(jié)目的主持人沒有了大連話的“海蠣子”味,而是改成了時下流行的東北腔……從繁華回到繁華,實在是無奈。
畢竟家在這里,張連濱再也不擔心有人查他暫住證,他可以馬上回敬對方:我,大連的。起碼,即將出生的孩子的戶口有了著落。入托、入學問題也能解決了!叭绻趶V州,可能他一出生就是個黑戶!
三十而立,張連濱卻覺得他們這一代人大都還懵懂得像個孩子,被60年代、70年代的人拉著,被90年代的人趕著,來不及思考人生就做父親了!安凰伎剂,現(xiàn)在只思考奶粉錢在哪。我打算跟孩子商量下:崽兒啊,誰讓你爸是80后,誰讓你生在中國呢,湊合喝國產奶粉吧!
半年前,他以為孩子是一個奇跡;半年后,他知道父親才是一個奇跡。
張連濱怯場。只有一次,在高中班會上大聲發(fā)言,說出自己的夢想: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F(xiàn)在他明白,自己只是個俗人,大起大落的小概率事件不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只想呆在家鄉(xiāng),慢慢經營自己的外貿生意。他相信,一條道走到黑,總能見到亮的。
他愛說“會好起來的”,只是,擔心孩子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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