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人、社會、外交——觀察歐洲人的生活方式
發(fā)布時間:2020-05-20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我在學校里讀過比較思想史和政治史,博士論文題目其實很窄,討論的是一個地區(qū)的社會政策史。按照我們現(xiàn)在對于國際關系和“外交”的理解,我來講這個題目存在著一個“資格”的問題。不過,在不少歐洲和美國的大學里,國際關系是一個很廣闊的領域,不僅僅限于國際政治專業(yè),而是包括了至少四大學科:世界經(jīng)濟學和國際法學各占大約30%,國際政治學占大約20-30%,世界歷史占8-10%,其他還有社會學、人類學、文化學等等。從這個角度去看國際關系,我才敢站到這個講臺上來。
盡管站在這里,我今天講的題目卻并不是我非常熟悉的。我平時的研究非常技術和具體,要我把這些技術和具體的研究心得放在一個很大的框架之中,進行重新整理,只能說是一種嘗試。這種嘗試的一個主導思想是:要想理解國際上的各種外交行為,首先要了解從事外交的人和他們生活的環(huán)境。我們不僅要研究外交的行為方式,更要了解外交的目的。雖然我們不能說人的所有行為都是合目的性的,都與外交直接相關,但是我們知道,人類行為還有很多規(guī)律未被認識,人類理性的鉆研和認知還有廣闊的空間。(www.bdjt.com)
一、人、國家、外交
回顧我們迄今對于外交的認識,大都離不開國家這個行為主體。在很多場合,外交與國際關系(國與國之間的關系)是通用的。很多西方學者都認為,國家是用來保障生命財產安全的。由于個人和家庭無法抵御來自外部的巨大威脅,于是就組織起來,實行集體的保護。國家的對外職能主要是抵御外侮,外交是國家用來保障安全的主要工具之一。當然,關于現(xiàn)代國家還有很多種觀念,從馬基亞維里的“國家理性”和讓·布丹的“主權屬性”,黑格爾的“民族共同性的表達”和“人類自我意識的不斷增長外化”,康德的“負責維護某些道德行為規(guī)范”的主體和萊布尼茨的“為臣民求幸福”,一直到克勞塞維茲的“強權國家”,馬克思的“階級統(tǒng)治工具”,馬克斯·韋伯的“科層制法律國家”,國家已經(jīng)被賦予了許許多多的責任和內涵,這使得我們認識它的本質和目的性的工作備加困難。
盡管如此,現(xiàn)代人仍然固執(zhí)地在沿著人—國家—外交的途徑去理解外交,并且從中抽取似乎是合乎邏輯的規(guī)律。從歐洲民族國家發(fā)展的進程來看,國家恰如馬克思主義的經(jīng)典作家所說,是一種管制性的機器。區(qū)別國家和其他政治組織的主要工具是軍隊和警察,國家從稅收和對其他資源的掌握中獲得公共權利和行動能力,對內建立符合這個國家性質的制度,對外維護這種內部制度。所以,“外交是國內政治的延伸”,這句老話透徹地反映了現(xiàn)實存在,而“外交官就是代表一個國家在另外一個國家的大使館中進行外交活動的官員!痹谶@種活動中,外交人員個人是代表著整個國家而施展個人的才能。他的行為是一種維護公共利益的個人藝術。所謂“外交家是一名派到外國為他的國家撒謊的誠實人”就是這種工作性質的高度提煉。
如果我們把外交活動理解為代表國家整體利益的活動,那么戰(zhàn)爭就是這種活動的一種邏輯發(fā)展。因為摩根索講過:國家安全的前提是提高以軍事力量為主要成分的國力,其它因素(經(jīng)濟、地理政治、民族資源、科技、人力、意識形態(tài))都加強或削弱軍事力量。根據(jù)這種邏輯,軍事力量對比的強弱決定一個國家整體國力的強弱。同樣根據(jù)這種理解,一個國家國力的增強必然要導致這個國家對于軍事力量的使用。在人類過往的歷史中,依靠軍事力量的強大而獲取和國力相適應的勢力范圍、土地、能源、特權等等的事件屢見不鮮。在這種情況下,外交和戰(zhàn)爭都是國家的工具。很多通過外交手段無法獲取的利益,可以用戰(zhàn)爭的手段獲取。在歐洲,從標志了法國民族國家勝利的30年戰(zhàn)爭開始(1618—1648),經(jīng)1652年的英荷戰(zhàn)爭,1689年的英荷反法戰(zhàn)爭,波蘭的王位繼承戰(zhàn)爭(1733)和波蘭的三次被瓜分,一直到拿破侖戰(zhàn)爭和兩次世界大戰(zhàn),國家交互使用外交和戰(zhàn)爭的工具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國家利益與人民生命財產安全雖然一直都是外交和戰(zhàn)爭的動員令,但是戰(zhàn)爭帶來的卻人民生命和財產的不安全。
于是,現(xiàn)代人開始質詢國家利益與國家安全的內涵,并且在這兩個概念上產生了廣泛的爭論,特別是在由誰來確定國家利益的問題上意見不一。事實證明,一個國家里的人要想共同地就其目標,以及達到這些目標所應采取的行動達成一致,絕非易事。雷諾德有過一句經(jīng)典的話,他說,政治家們最喜歡使用“國家利益”一詞,但是如果一定要讓他們說出這個詞的準確含義,他們大都會無言以對,更少的人能夠定義國家利益的標準。但是他們用國家利益的名義,便可以立即采取行動。最后他說,假如有人想增加國家利益的適用性,結果就是所有的群體都會嘗試定義國家利益。
前些日子看到閻學通博士的一段議論,主要是批評人們在談論國家利益時往往將“國家利益”混同于“國家的利益”。言外之意,后者是統(tǒng)治機器的利益,而前者才是國家的整體利益。他在《中國國家利益分析》一書里強調,“國家利益是個人利益的集合,但這不等于個人的所有利益都是國家利益中的一部分! …“每個利益集團都有各自的利益,他們的利益并不都與國家利益一致!边@實際上已經(jīng)道明了國際關系研究中的關鍵難點。
正因為國家利益這個問題是非常復雜的,而且在我們觀察國家的結構變化時已經(jīng)感到眼花繚亂,所以我就想改換視角,通過了解國家內部的變化及動力,理解這些變化和動力對各國政府、次政府、非政府組織,乃至各類團體和個人的對外活動有著什么樣的影響。希望這種視角給我們一種動態(tài)和深入的,而不是靜止和表面的答案,使我們在理解外交活動的時候多一點前瞻性,少一點猜測性。由于我是從事歐洲研究的,所以提到的例子主要來自于歐洲。(www.bdjt.com)
二、社會視角
我所說的視角,也就是社會的視角,是把構成國家的一些要素分解成為社會要素進行分析。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們在國際關系的研究中往往將國家內部和國家外部的政治行為主體分開進行研究。傳統(tǒng)的研究方法以為,國家社會內的政治行為主體是人、社會組織、利益集團和政黨,而國際社會中的行為主體就只有國家了。這就使我們把眼光局限在國家這個單一行為主體上,使我們花費很大的精力去認識國家的抽象的特性,卻忽略了現(xiàn)實社會生活中發(fā)生的變化,以及這些變化向對國家以外的世界的影響。
回到國家起源這個古老的命題上來,不難發(fā)現(xiàn),人之所以要組織起來共同生活,除了因為要保障生命安全以外,還要保障生命的存續(xù),繼而保障存續(xù)的方式,這就涉及到人們怎樣根據(jù)自然的條件決定生產、分工,分擔責任和分配財富。換句話說,人是先組成社會,然后才組成國家的。用恩格斯的話說,“國家是社會在一定發(fā)展階段上的產物,” 國家的性質是由社會決定的。在不同的社會中有不同的生產和生活方式,不同的分配方式和階級統(tǒng)治或階級融合方式。所以,要想真正地認識國家利益,就要先認識人和由人構成的特定的社會利益;舨妓辊U姆說,“民族認同通常都會和其他社會認同結合在一起,”也包含著多于領土國家或民族情操的內涵。事實上,政治制度、經(jīng)濟利益、社會分配等因素早已被納入關于社會認同的整體概念,特別是在當代的歐洲。
美國的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指責德法等核心歐洲國家為“古老的歐洲”,英國學者則稱歐洲大陸實行的是“新中世紀主義”。他們所指都是在歐洲大陸上實行的一種不同于英美世界的另外一種資本主義模式,這種模式在政治和經(jīng)濟制度上與英美世界同源,但是在社會制度上卻與英美世界有著比較明顯的差別。我說的這種社會制度的確是產生于歐洲的中世紀。
湯普遜在《中世紀經(jīng)濟社會史》中詳盡地描述過由日耳曼人建立歐洲封建制。他說:“封建制度是一種政府的形式,一種社會的結構,一種以土地占有制為基礎的經(jīng)濟制度。”后來的學者把這種制度稱為政治、經(jīng)濟和社會合一的制度。這種合一的基礎是責任的合一,在很多封建領地上是政教的合一。生產資料的所有者同時是政治的統(tǒng)治者,也是社會責任的承擔者。例如湯普遜在敘述教會在中世紀的作用時說,“教會所承擔的,不是單純的警察權力。它是社會的領導。教會的真正偉大性,表現(xiàn)在后一項上!睔W洲中世紀的千年穩(wěn)定恰恰是由于教會對于社會的治理。至于中世紀后期教會對于政治權力的褫奪和濫用,對于財富的追逐,以及君主政治的興起和封建領主制度的解體,這里無須詳述。如果我們把聚焦點調整到中世紀的政治、經(jīng)濟和社會合一的制度是如何解體,又如何重新整合,就會對現(xiàn)代的歐洲政治與外交有一種新的認識。
首先考察歐洲民族國家興起時代的理論家們是怎樣定義國家和社會的:馬基亞維里認為,國家首先是對于個人安全的保障。他主張主權者依靠常備軍,用武裝力量獲得建立統(tǒng)一的新國家的合法性和權威。讓·布丹全面地發(fā)展了民族國家的“主權”觀念,認為公民權就是對主權者的臣服,但是主權者的權力是有界限的。布丹區(qū)分了國家的對外和對內職能,把主權說成是制訂法律、宣布戰(zhàn)爭、維持和平、執(zhí)行法規(guī)的權力,而把私有財產說成是連主權者也不可侵犯的領域。這樣,民族主權國家的功能就不包括屬于教會傳統(tǒng)勢力范圍內的社會管理和社會服務。無論是馬基亞維里“國家”,還是布丹的“國家”,都不干預社會。在歐洲的新君主們的眼里,國家是政治機器,是武裝力量,是對社會財富的控制,但是并不包括社會責任。代替封建制時代的政經(jīng)社合一的自治政體而起的是封建勢力和資產者之間對政治權力的爭奪和對經(jīng)濟資源的掠奪。無論是封建君主也好,資產者也好,他們在國內的爭奪都影響到他們的對外政策,他們在國外的爭奪都是國內爭奪的延續(xù)。關于那些經(jīng)濟和政治爭奪歷史已經(jīng)是我們耳熟能詳?shù)牧恕?/p>
往往被我們忽略的歷史故事發(fā)生在社會的層面。當君主們紛紛與教會分庭抗禮,建立起自己的君主國和財政體系的時候,當封建土地制度解體,代之以工業(yè)資本的發(fā)展的時候,當新的政權忙于掠奪和瓜分財富的時候,社會服務失去了依托,窮人流離失所,以封建領地和教區(qū)為單位的社會救濟與服務體系近于解體。就是在政治力量和經(jīng)濟力量瓜分勢力范圍的時候,社會力量開始反叛。歐洲的城市與海港出現(xiàn)了大量的流民,他們拖兒帶女、扶老攜幼、沿街乞討、露宿街頭、甚至偷盜搶劫,威脅到新富新貴們的日常生活。
當時歐洲的民族國家發(fā)展很不平衡。由于連年的戰(zhàn)爭和遠離教廷的地理位置,英國早就形成了君主專制。英國的君主最初還想依靠傳統(tǒng)的教區(qū)來解決日益尖銳的社會問題,流民被鞭撻、被監(jiān)禁、被遞解回原來的教區(qū),但是由于政治和經(jīng)濟要素已經(jīng)從教區(qū)轉移,社會服務體系無法繼續(xù),沒收了教會田產(1536)的英國王室就不得不出面解決貧民的問題,并在1601年出臺了第一部全面的《濟貧法》。隨著王權的日益強大,英國世俗政府開始向窮人提供必要的救助,這種由政府直接提供人民生活必需的“社會安全”觀念成為英美現(xiàn)代社會保障制度模式的突出特點。
英國的國家政權接管社會責任的現(xiàn)象遲遲沒有在歐洲大陸上出現(xiàn),原因主要是歐洲國家內,特別是在德意志,遲遲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民族國家政權。割據(jù)狀態(tài)在萊茵河流域的廣闊大陸上多延續(xù)了將近300年。割據(jù)影響了,但是沒有阻止工業(yè)的發(fā)展,社會責任在行會、市政和一些封建領地之間分擔著。到了俾斯麥政權要統(tǒng)一德國的時候,社會上已經(jīng)形成了工人組織和資本家之間的尖銳對立。王權的維護者認為可以通過平衡勞資之間的矛盾,坐享“開明君主”甚至“福利君主”的名譽,為統(tǒng)一的事業(yè)找到一種社會的合法性。于是,劃時代的社會保險制度就在德國統(tǒng)一之后不久出臺了。社會保險制要求政府、雇主和工人共同分擔社會責任,進行社會決策,從而產生了一種與普及性的公民權利相關聯(lián)的“社會安全”觀念和社會保障制度。
我們簡要地比較一下上述兩種社會模式:英國模式(后來通過英國的向外殖民而傳到了美國和澳洲而成為“英美模式”)的社會是一種國有體系,資金來自于國家預算。國家根據(jù)立法采取行政措施,雇主和工人雖然可以通過大選來影響立法,但都不是制度和政策的直接決策者。大陸模式實行的是社會共管制度,資金來自于保險費,又從保險基金中反還給繳費人。決策是通過社會伙伴:雇主、工人和政府共同直接地作出,體現(xiàn)的是一種“社會團結”的精神。
乍看上去,我們討論的社會保障模式與外交毫不相干,但在事實上卻對國家利益和性質有著根本性的影響。首先,我們來看一下英美模式。由于國民不直接參與養(yǎng)老金的政策制訂,所以,政府對于社會保障的資金來源和給付具有很大的決策權。資本主義國家的政府可以為了資本的利益而盡量地壓低福利支出,(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例如美國和英國的社會保障養(yǎng)老金替代率(占工資的比例)都低于歐洲大陸。這樣一來,在英美國家里,政府對于社會生活的干預就低于歐洲大陸國家,特別是以德國和法國為代表的歐洲核心國家。例如,75歲以上的老人收入來源于公共養(yǎng)老金的比重在瑞典是85%,在德國是75%,而在英國是54%,在美國只有45%。
與此相關聯(lián),在英美等國里,人們更多地依賴市場來保障他們的收入安全,例如英國養(yǎng)老的46%和美國的55%來自于各種各樣的補充保險或養(yǎng)老金計劃。根據(jù)經(jīng)合組織不完全的統(tǒng)計,美國私營養(yǎng)老金儲備從1950年的130億美元發(fā)展到1989年的1. 836萬億美元。到了90年代,私營養(yǎng)老金的增長速度加速,到了2001年,美國65歲以上的老人有35%享受社會保障以外的職業(yè)福利待遇,并獲得人均12,187美元的支付,這還不算各種個人儲蓄計劃。在十幾年前數(shù)字就已經(jīng)如此龐大的養(yǎng)老基金(相當于我國去年一年的GDP)用于投資的托管基金占到了2/3。
這些資本要去尋找增值的機會,推動著投資和股票市場的發(fā)展,把社會上的個人與直接和間接的海內外投資聯(lián)系在一起,使資本的擴張成為一種民族的精神。
回過頭來看歐洲大陸人的社會生活方式:居住在法國、德國、瑞典等國的國民們,他們向他們的政府交納高于在英美國家的所得稅,向社會保險基金交納較高的各種社會保障費,但是他們參與有關失業(yè)、養(yǎng)老、健康等方面待遇的決策,可以完全地依賴這個“社會團結”的制度來保證他們在收入遇到困難的時候生活水平不至于明顯降低。長期以來,他們中的多數(shù)人不需要投資私營的養(yǎng)老基金,或經(jīng)營自己的個人帳戶。相應地,在歐洲大陸上也沒有向英美那樣發(fā)達的股票市場,人生活在一種新的社會、經(jīng)濟、政治制度合一的政體里,德國人把他們的制度稱為“社會市場經(jīng)濟”。
雖然資本都是要擴張并攫取最大利潤的,但是“自由市場經(jīng)濟”和“社會市場經(jīng)濟”在擴張方式和擴張力度都會有所不同,代表著這兩種社會模式的國家行為也會有所不同。從政府開支來看:美國在90年代的社會保險與福利開支為28.5%,英國為30.5%,德國是45.3%,法國為42.9%,瑞典高達50%以上。而美國將20%的政府支出,英國將10%用于國防外交,而德國的這項支出僅為6.4%,法國為5.7%,而瑞典為5.6%。
結果雖然都是西方國家,同樣實行資本主義,歐洲的高福利和低軍費開支從根本上區(qū)別了兩種國家的利益和能力。
自由資本主義的美國需要一個全球化的、有利于自由資本擴張的世界秩序,同時有能力依靠軍事力量的強大來保證自由資本的最大限度擴張。社會資本主義的歐洲需要的不是資本單獨擴張,而是生產和生活方式的擴張。倘若全球化只是資本、產品和人口的全球化,那么資本將要逃出稅務繁重的歐洲,廉價商品將沖擊歐洲的就業(yè)市場,難民和移民將享受歐洲的“社會團結”制度。這一切,也就是說,如果經(jīng)濟的要素沖垮了歐洲政經(jīng)社合一的體制,那么歐洲人的社會生活和政治決策方式都要受到威脅。所以,歐洲人的擴張不能僅僅限于資本的擴張,還要包括制度的擴張。(www.bdjt.com)
三、歐洲外交——“多層和多邊機制”與“新三環(huán)外交”
從上述歐洲與美國的不同社會結構和社會利益來看,我們就可以進一步考察它們在外交方面的差異。打開歐洲聯(lián)盟關于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網(wǎng)站,我們看到,從機制的角度來看,歐洲聯(lián)盟有兩個層次的外交。一個層次是成員國,另一個層次是歐洲聯(lián)盟的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這兩個層面上的外交方式不同,但是彼此相關互動,多方面地反映了歐洲人社會生活的基本情況,并且以一種復雜,而不是簡單化的方式代表著歐洲人的根本利益和生存方式。這種多層次的利益和利益表達方式也是中世紀開始出現(xiàn)的。
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是政府間多邊平等的合作機制——歐洲聯(lián)盟在外交政策的實施和范圍等方面都缺乏獨立制訂政策的能力,需要經(jīng)過政府間多邊協(xié)商達成一致行動協(xié)議,或者達成不一致行動協(xié)議。但是,歐洲聯(lián)盟的對外交往遠遠不止于在民族國家的政府層面進行。德國的一些國際關系和政治學者就曾經(jīng)提出過多層網(wǎng)絡治理理論,認為在國際交往中,國家作為行為主體,追求整個社會的共同的“國家利益”,并且在所有的問題上實行命令與控制;
但是越來越多地,國家和多個利益集團與政黨共同出面,有時干脆由利益集團或各功能協(xié)會直接出面進行交往,國家只充當仲裁人或調停者的角色,由具有共同相關利益的各國人士和組織共同解決世界上越來越多的跨國性專門問題(例如關系到歐洲人生活質量的環(huán)境保護問題,關系到歐洲產品競爭力的勞工標準問題等),或次國家專門問題,或具體的跨國功能性、前沿性問題上,國家甚至退居后位,推動多邊的利益相關者直接地進行多邊協(xié)商,以促使各方立場的接近。
由于歐洲大陸的社會生活模式本身制約了國家軍事力量的發(fā)展,又由于歐洲的國家在過去半個多世紀的一體化過程中形成了協(xié)商的習慣和多邊的程序,所以歐洲在國際政治領域里的比較優(yōu)勢就不表現(xiàn)在軍事力量,而表現(xiàn)為多層和多邊外交的力量。
根據(jù)這樣一種多層和多邊機制的世界觀,世界上的各種力量就不是,或者不再是像摩根索所說的那樣,都聚合為軍事實力,而是可以分割為多種力量。在全球化的時代,在相對和平的情況下,這種力量橫切面分割的現(xiàn)象越來越明顯。全球化推動著國與國之間交往層面和渠道的增加,代表國家的中央政府有時不能精確地計算國家的整體利益,同時又使每一個參與國際交往的國民都用一個聲音說話。雖然以國家為單位的各種協(xié)調機制應運而生,“主流觀念”也不斷產生,但是這些“主流觀念”并不總是一個國家的產物,它的產生凝聚了跨國的努力。有些國家積極地參與“主流觀念”的塑造,從而使某些“主流觀念”符合該國的國家利益?偠灾跊]有發(fā)生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的條件下,歐洲人的上述多層機制會繼續(xù)地以西歐歐洲國家為核心向外部世界發(fā)展。歐洲人可以利用自身在不同層次上的不同優(yōu)勢,在世界上擴張自己的制度理念,尋求歐洲社會生活模式延續(xù)和發(fā)展。在歐洲聯(lián)盟的新一輪擴大中,這種態(tài)勢尤為明顯。
用上述多層和多邊機制來考察歐洲的外交,我們可以看到,歐洲外交的擴張呈現(xiàn)出濃度不同的輻射態(tài)勢。這種輻射有至少三個環(huán)。這個“新三環(huán)外交”的第一環(huán)由歐洲聯(lián)盟的核心國家組成,采取一種十分獨特和相對平等的決策程序。這些國家在政治、經(jīng)濟、法律、社會制度方面非常相象。在它們之間不僅形成了共同的市場,產生了共同的貨幣,實現(xiàn)了貨物的自由流通,人員的自由流動,而且為了這些流動的資本、貨物、服務和人員,在國與國之間建立起了許多共同的或互惠的機制,這些機制從國家的層面,一直延伸到社會日常生活的層面。例如歐洲聯(lián)盟內部通過結構基金和團結基金,進行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財政轉移,又通過“社會標準化”工程,使得歐洲聯(lián)盟成員國之間在經(jīng)濟發(fā)展和社會生活之間的差距逐步縮小,擴大了歐盟國家的產品的市場,提高了歐盟的競爭力,同時維護了歐洲特有的社會模式和生活方式。
歐洲聯(lián)盟“新三環(huán)外交”的第二環(huán)是歐盟與鄰國之間的外交,在這種外交中歐盟起主導作用。為了進一步擴大歐洲聯(lián)盟的繁榮與穩(wěn)定成果,歐盟必須使它的基本制度整體擴大,而不是僅僅滿足于資本的擴張。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使鄰居更像我們,并分享我們的判斷與社會價值,”從而造就一個“新的、復雜的、超越歐盟的建筑!保W盟駐華大使語)進行第二環(huán)外交的工具都是以改造鄰居為目的的,如歐盟為中東歐入盟候選國規(guī)定的“哥本哈根標準”:即加入歐盟必須通過的政治標準(民主、人權、法制和保護少數(shù)民族),經(jīng)濟標準(市場經(jīng)濟),和法律標準(歐盟法系中的公共法、規(guī)則和政策);
再如歐盟為了幫助候選國達到“哥本哈根標準”而提供的《法爾計劃》以及通過“歐洲重建與發(fā)展銀行”轉移的資金。
歐洲聯(lián)盟“新三環(huán)外交”的第三環(huán)是廣闊的外部世界,特別是與歐盟有經(jīng)濟貿易關系的國家。對于這些國家,歐盟分別通過政治和經(jīng)濟貿易的渠道施加影響。政治工具主要是多邊組織(如聯(lián)合國),目的在于維護符合歐洲經(jīng)濟貿易利益的和平環(huán)境。經(jīng)貿工具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歐盟在世界貿易組織中制訂游戲規(guī)則的權力,另一個是對外發(fā)展援助。自2006年起,歐盟將每年增加70億美元的對外發(fā)展援助。目前,歐盟把對中東援助的50%給了巴勒斯坦,60%的俄羅斯及前蘇聯(lián)共和國的外援、40%的波黑地區(qū)外援來自于歐盟。這些資金的轉移都可以成為歐盟,主要是歐洲大陸經(jīng)濟社會模式傳播的工具。歐盟力圖用經(jīng)濟和貿易工具影響并改變在外部世界的貿易伙伴,使競爭不會損害歐盟的生活方式。
歐盟的“新三環(huán)外交”中,美國既是合作的伙伴,也是被影響的對象。冷戰(zhàn)結束以后,歐洲大陸的安全已經(jīng)不再系于美國的保護,而歐洲(這里主要指核心歐洲國家,或所謂“古老的歐洲”國家)的生活方式則需要得到認真的保護,并在保護中改革。倘若整個世界卷入戰(zhàn)爭,歐洲繁榮與穩(wěn)定的生活方式則會受到巨大的沖擊。歐洲所希望于美國的是以歐洲標準進行的貿易和投資,是和平條件下的政治合作。在戰(zhàn)爭的狀態(tài)下,美國的軍事優(yōu)勢最能夠發(fā)揮號令和威懾作用。如果沒有戰(zhàn)爭,歐盟在其它方面的實力就會顯示出力量,影響并制約美國,也影響并制約世界。由于歐盟沒有軍事實力,所以用非軍事的手段解決國際上的爭端對歐洲聯(lián)盟的發(fā)展最為有利。
在上述三個環(huán)中,歐洲聯(lián)盟(特別是核心歐洲)的外交戰(zhàn)略目標大體上是一致的——都是為了保護歐洲人的社會生活方式:穩(wěn)定、繁榮與團結。但是英國作為歐洲聯(lián)盟的成員國卻每每顯示出獨特性。不僅是英國,一些艷羨英美繁榮方式的一些歐洲小國,也并不能理解法德等國內部的“社會團結”的真實利益構成,不能理解核心歐洲國家對過于強大,而且不惜使用強力的美國的憂慮,不能理解歐洲聯(lián)盟戰(zhàn)略家們的遠見。因此,我們看到了核心歐洲國家之間的多重合作,也看到它們之間的分歧與分別行動。為了統(tǒng)一歐洲內部的認識,在歐洲聯(lián)盟新一輪擴大的過程中,歐洲組成了由各種利益和各界人士參加的歐洲制憲籌備會議,籌備會將從“歐洲公民”的角度出發(fā),制訂更加具有規(guī)范性意義的“基本條約”,以集中地體現(xiàn)歐盟的目標、權力和政策手段。用上屆歐盟輪值主席國丹麥首相拉斯姆森的話說:這樣的擴大將對歐洲人的“后代的生活和機會產生關鍵性的影響!保╳ww.bdjt.com)
提問與答問:
問:隨著歐盟的不斷擴大,歐洲的邊界到底在哪里?在擴大以后歐盟的發(fā)展和開拓依靠什么語言?
答:你提的問題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剛才沒有講,本來想講歐盟的邊界到底在哪里,然后就把三環(huán)外交講出來。所謂三環(huán)外交就是我給它安的一個名字,它能夠納入體系的國家它都希望納入它的體系。在10年前,就是在我們歐洲研究同行里也極少有人相信像波蘭、捷克、斯洛文尼亞特別是像羅馬尼亞這些國家能夠加入歐盟,但是這即將成為現(xiàn)實,歐洲人有一個觀念,歐洲的邊界到底在哪里?你問我,我不知道呀,歐洲和亞洲之間到底有沒有天然的屏障?沒有,他們不認為有天然的屏障,如果說有屏障,我理解歐洲人腦中有一個質的屏障而沒有地理屏障。他和亞洲沒有隔一個大洋,和歐洲進行交易的國家和人民越像歐洲,對歐洲越有利。如果你生產一個打火機兩塊錢,而我生產一個二十塊錢,那不是把我全擠垮了,那不行,我必須讓你生產一個也二十塊錢,這樣才叫公平交易呢,F(xiàn)在這樣一個基礎上還有沒有可能繼續(xù)東擴?它有一個制度障礙,這個制度障礙就在俄羅斯。我們看看歐萌東擴的方式,它是把波蘭、匈牙利這些國家徹底洗腦,然后才讓你進入,如果你進來以搗亂、不聽話怎么辦?它連中國這個龐然大物進入世貿組織都十分之擔心,就更不要進入歐盟享受它一切的權利,它有沒有可能改造蘇聯(lián)?問題在這個地方,它有能力改造中東歐這些小國,它沒有能力改造俄羅斯,就用他們的話說,我們這么大一個澡盆,弄一大象進來洗澡?既然沒有能力改造俄羅斯,那它和俄羅斯之間就應該有一個緩沖地帶,就是烏克蘭。按照他們現(xiàn)在的戰(zhàn)略方針,如果我猜測的沒錯的話,下面就是在兼并了中東歐這幾個小國以后,它要在烏克蘭建立一個共同貿易區(qū),在這共同貿易區(qū)里他邀請俄羅斯人進來,和他們進行交易,就是這么一個發(fā)展態(tài)勢,但如果它能夠發(fā)展到俄羅斯,也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在我的有生之年,我不知道在你們的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這樣的結果。
至于第二個問題,歐盟通用的是英語,到現(xiàn)在為止它還可以把官方文件翻譯成11種語言,(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但中東歐國家一進來,它怎么弄?它就有一個官方語言的政策,原來是英文和法文,在科爾當總理的時候,科爾認為德國對歐盟財政上的貢獻最大,所以德文排除在外是不可能的,所以就憑實力硬是讓歐盟接受了德文。在這種情況下呢,我到布魯塞爾去開會,它是不帶翻譯三種語言一起講,但是日常交流是用英語,就是如果會議上,三個財長一塊講歐元,就是德國人講德文,法國人講法文,南歐的人也講德文,北歐的人也講法文,英國人講英文,所以,諸位誰要是想搞歐洲研究的話,英法德三種語言要及早準備。(www.bdjt.com)
問:您剛才說歐洲20年的改革沒有改變它的實質,原因就是它實行民主制度、經(jīng)濟社會政治是捆在一起的,現(xiàn)在俄羅斯也在實行民主制度,但只要是民主制度存在,它就是捆在一起的,我想問的是怎么樣從根本上把這種制度給分開?
答: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但是只能三言兩語。第一個問題,20年改來改去沒有改成功,這是稍微簡單化了,它的改革還是有成效的,它的成效就是在核心——社會保險制的結構沒有改變的前提下呢,它開始有附加,附加養(yǎng)老也好,附加保險也好,這個附加要走市場化道路,但這個比例在歐洲大陸國家是非常非常之小。這是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你說是跟民主制結成了死扣,我剛才講的是它跟民主制恰恰不是死扣,即使是在我們講的這種所謂民主制的國家里,比如說英國和德國,他們就是不一樣的,整個英美模式和歐洲大陸國家是不一樣的,英美模式它也是民主國家,但恰恰在福利這個問題上它是政府說了算,政府可以提高也可以壓的很低,我剛才講的替代率25%呀,30%呀,這是不能拿掉的,這是跟整個工業(yè)化相關的,因為工業(yè)風險跟農業(yè)風險不一樣,比如工業(yè)風險有失業(yè)問題,有養(yǎng)老問題,有殘疾問題,有疾病的問題,這些都不是農業(yè)風險中突出的,農業(yè)風險是天災人禍,出了一場大的天災人禍,像連續(xù)三年的天災,它就有可能發(fā)生社會動亂,那么你這樣的應對措施、這樣的政治體制肯定是和應對工業(yè)是不一樣的。在基本的社會保障制度保障的情況,你在這之外實行什么制度不是跟民主制與生俱來的。比如說英國,它會有罷工,但仍然是政府說的算,政府說削掉了就削掉了,政府它會提出一些其他的政策,讓你去搞私營的,讓你去發(fā)展股票,讓你去發(fā)展債券,讓你去發(fā)展全球化的投資,全球化投資的動力來自于英美的生活方式,所以,我覺得這個不是一個死結的問題。如果說是中國的話,現(xiàn)在有很多社會保障模式可以選擇的方案,英美模式是一種,歐洲大陸模式是一種,它有它的優(yōu)勢,也有它的問題,還有一種就是通常所說的儲蓄模式,在智利失敗了,但在香港、新加坡和其他一些比較適合亞洲人的儲蓄模式,也是一種選擇,有很多可以選擇的方式,不是說民主制只能和那個捆在一起,那個就是市面上有很多文章,人云亦云,不知道有沒有給你解釋清楚。(www.bdjt.com)
問:歐盟的東擴和北約的東擴有什么關系,歐盟的存在跟北約到底有什么關系?
答:我們幾乎走到哪都會遇到這個問題。簡單的回答,這兩者不是一回事,我在95年的發(fā)展報告中就寫到北約的東擴就是一種軍事擴張,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要占領蘇聯(lián)解體以后留下來的空間。這里面有很多因素,比如說兩個統(tǒng)一的因素,那些非常積極要參加北約的包括波蘭、匈牙利和捷克,都曾經(jīng)是被德國占領和侵略的國家,所以他們認為只有在北約的控制下他們才更感到安全,從美國來的勢力當然把它的勢力滲透到這些地區(qū)。那跟歐盟有什么關系,匈牙利大使最近在我們所做講座,他回答這個問題回答的特別簡潔,他說加入北約很容易,只要遞份申請告訴他我是民主國家,我要加入北約,這就行了。加入歐盟可沒有那么容易,歐盟的官員是三天兩頭的來檢查你的市場制度怎么樣,你的社會制度怎么樣,你的人權制度怎么樣,你的政治人權怎么樣,沒有那么容易。那么歐盟能不能跟北約競爭,剛才我有一個表,你看看他的政府開支,什么人說歐盟能夠在可預見的將來能夠在軍事實力上、能夠在高科技上、在國防上跟美國抗衡?我覺得那是天方夜譚,歐盟不僅是不可能,而且你看他現(xiàn)在的裝備狀態(tài),德國干什么呢?還在生產坦克呢,什么年月了?德國人自己都說我們?yōu)槭裁凑J準了坦克呢,就是因為他們現(xiàn)在沒有來自前蘇聯(lián)的威脅,沒有一個國際面臨著巨大的威脅,說我們要把我們的軍事現(xiàn)代化,沒有敵人,所以它的國防開支,國防加外交,這是老一點的數(shù)字,97年的,這是一個,歐洲人是絕對不愿意把那么多錢花在國防和外交上的,而是花在社會開支上。第二條,歐盟是那么多國家聚集在一起的,這比如說他們成立了一個快速反應部隊,然后這個部隊的軍官是德國人,副手是法國人,首先他倆說話就說不通,這軍官是不一定受過高等教育的,然后士兵再來一個希臘人,你說他的調動力怎么樣?這是這樣一個情況。最近的問題就是阿富汗的問題,阿富汗問題美國人就不想讓歐洲人插手,主要是嫌歐洲人笨手笨腳,你技術也跟不上,速度也跟不上,所以歐洲想不想和美國抗衡,想,它也也沒這本事,所以它的戰(zhàn)略要點不在這里,戰(zhàn)略要點是用他們的貿易、用他們的援助,用他們的潛移默化的預防性外交去占領地盤,而不是軍事實力去占領地盤。如果說歐洲的防御可以快速發(fā)展的話,那只有一個條件,就是美國的霸權主義發(fā)展到極致,那就比歐洲人不得不團結起來,現(xiàn)在還沒有,不過在未來是有這種可能性的。如果美國人蠻橫不講道理,根本不和歐洲人商量,切斷歐洲的能源來源,這時候歐洲人就會把分歧放在一邊,團結起來,他們有這個經(jīng)濟實力,但他們的制度有障礙。(www.bdjt.com)
問:俄羅斯和中東歐國家在社會轉型時期出現(xiàn)了一些比較大的社會問題,比如說是大量工人失業(yè)、農民負擔太重,那這些國家的現(xiàn)狀如何?這些情況與中國有沒有可比性,有什么啟示?
答:我向俄羅斯和中東歐國家應該分開談,原因很簡單,從文化的延續(xù)性來講,中東歐國家更接近于核心歐洲,我們如果再回到中世紀晚期的歷史,從宗教到制度,到后來的工業(yè)革命,都延續(xù)到中東歐,而中東歐之所以加入東方的制度體系是由于冷戰(zhàn)的原因,所以他們回歸歐洲是更加自然,他們在整個東方集團里也是屬于西方,經(jīng)過幾十年的中斷,他們的回歸也是比較容易的。雖然這種容易也不是兩個字能夠形容的,這又跟俄羅斯是不一樣的,但如果說他們沒有轉型的困難是不可能的,你比如說波蘭,它是一個農業(yè)大國,波蘭在轉型的時候就面臨大量的失業(yè)問題,歐盟東擴第五次擴大最大的問題就是農業(yè)問題,過去歐盟友農業(yè)補貼,而農業(yè)補貼最大的收益國是法國,它有一個標準,低于這個標準就要補貼,如果要是波蘭進來的話,波蘭就要成為最大的受益者,法國就要受損害,這一直都在談判,現(xiàn)在這個節(jié)已經(jīng)解開了,說對它沒損害是不可能的,但是現(xiàn)在波蘭向德國的移民量是非常之大,它大量的失業(yè)已經(jīng)被德國的企業(yè)吸納了,匈牙利和捷克的情況一直是比較好的,那么其他國家也會有轉型的問題,在轉型的過程中我講過不是有大量的資金投入嘛,這個數(shù)字我沒有查,這個資金投入在歐盟來看是比較大的投入,比對華援助、對拉美援助都大,不僅是幾億而是十幾億,這十幾億主要是幫著它轉型,既然歐洲國家有這種意愿,它覺得如果進了歐盟他們將來也會像希臘、像愛爾蘭有一個發(fā)展機會、有一個大的市場,他們也愿意勒緊褲腰帶也要轉型,他們那邊我沒有去過,我想是不是有機會去考察一下是不是這樣一個情況,從材料上看是這樣的,過渡是相當?shù)钠椒(wěn),跟中國有沒有可比性?我想無論哪個國家跟中國的可比性都是極小的。我們去學習國外的經(jīng)驗,主要是去理解它政策也好、理念也好它背后的理性,這是我和我的同事經(jīng)常討論的,我說不是拿來主義,拿來主義沒有不失敗的。它這樣作有它這樣作的道理,有它背后的原理,李老師講的原理,它這個源不只是一根,有好多根你要把它清理出來,然后才有可比性。
至于俄羅斯的問題,恕我沒有研究,因為它完全屬于另外一個體系——斯拉夫體系,我確實對俄羅斯的問題沒有研究,抱歉。(www.bdjt.com)
李曉寧(國際信息研究所副所長):
我說兩句,一個匈牙利人的報告中,說匈牙利的企業(yè)給私人經(jīng)營,我就問了一下,你匈牙利的國有企業(yè)私有化,私給了誰?誰私走了,后來發(fā)言人說90%是被德國人和奧地利人買走了,因為它本地匈牙利人買不起,所以匈牙利人一開始喊私有化,后來就不喊私有化了,喊環(huán)保啦,因為德國人買了,在這破壞環(huán)境,我們要保護環(huán)境、保護國家利益,所以匈牙利現(xiàn)在在講環(huán)保問題。這就是匈牙利現(xiàn)在的情況,捷克、斯洛伐克都是這樣。那么好,你看看誰能買的起俄羅斯,誰能買的起中國?希拉克上臺的時候說我給法國提供30萬個就業(yè)機會,下面熱烈鼓掌,而中國人下崗工人3000萬,農民九個億,800個希拉克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沒法管理。大家記住,核心的問題石油問題,美國沒有了石油它就完了。世界上的軍事爭奪是爭奪資源,因為資源不可制造。
周弘:剛才這個問題,我們再來看一下法國的態(tài)度,法國人在這次伊拉克危機中,覺得他是拯救世界了,你看你們誰都不敢說話就我們敢說話,要不美國就動手了,在德國人的幫助下打氣,它就說話了,說了半截,弄了一個聯(lián)合國的核查到那了,因為對于歐洲來說一個多邊解決機制最合適,因為多邊機制中它有歐洲國家在里面,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中有兩個歐洲國家——英國和法國呢,就算英國是半心半意,它也是一個半呢。然后他還可以跟中國拉拉關系,所以它還有的玩,特別是今年德國要做主席國。但等到它發(fā)現(xiàn)美國人玩橫的了,就是你核查出來也好不出來也好,就是要打,這時候法國人又轉了一個圈,就是它無論如何也不想被排除在外,它既然不能跟美國抗衡,它也不想被排除在外。所以我在法國的時候他那個亞洲司的副司長就找我說了一大通,到最后我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說如果美國人一定要干的話,我們法國人也不會袖手旁觀,我們也要進去分一杯羹,這是剛才李老師講的,這個地方確實是很要緊,如果這個地方完全被美國控制的話,歐洲人在里面一點利益也沒有,那就逼著歐洲人搞共同防御,那是后話了,現(xiàn)在還是分一杯羹的時候。(www.bdjt.com)
問:周老師您好,我的第一個問題是在歐盟內部的英美模式、德國模式和法國加北歐模式這幾種模式怎樣融合、矛盾如何化解?我的第二個問題是人口流動對歐洲國家、社會的形成有什么影響,第一次流動是匈奴人公元375年西遷到達歐洲,這對歐洲有什么影響,還有一次是元朝時期,統(tǒng)一了東亞41國,他當時已經(jīng)打到了東歐,這時候對于歐洲社會和國家有什么影響?
答:你提的問題特別大,首先回答你模式的問題。模式的問題我已開始就講了,有兩個前途,一個就是美國一霸稱雄,另一個就是在保持文化多樣性的前提下人類趨同的模型。就現(xiàn)在美國的態(tài)勢來講,他當然要稱雄世界,而且在美國有一種新帝國主義理論,這就不去說它了,那歐洲是怎么樣的呢,歐洲內部不是一個大熔爐,它跟美國的文化融合性質不一樣,美國是不管你哪國文化到我這鍋里一煮就全變成了美國文化,雖然還有不同的特征,但講的都是英語,認同的是同一種制度。歐洲內部允許你各種各樣制度的并存,在一個最大公約數(shù)——基本的市場規(guī)則一致,基本的民主制度、基本的社會價值大家認同的情況下,可以保留自己的特色,因為有了這樣一種所謂的一體化,它有三根支柱,一個就是經(jīng)濟貿易,他是一定要通起來的,都是同樣的規(guī)則。司法也是政府間的,當然政府間的合作越來越密切,特別是有了“生根協(xié)議”,一個簽證可以走遍生根協(xié)議國,有了這個以后它是越來越一體化,但是在歐盟內部保留各個國家特色的方式確實是多邊主義的溫床,歐洲人也是希望世界認同這樣一種觀念,這個觀念就允許了德國人、法國人都在這里共存,雖然他們經(jīng)常要吵架,這是一種新的歐洲聯(lián)盟文化,我剛才沒有講到的。感謝你提出這個問題,但這個語義很深了,最近大西洋兩岸經(jīng)常打筆仗,打的都是這個,美國人沒有這種近50年民族共存的經(jīng)驗,所以它非常的霸道,但歐洲有這樣的傳統(tǒng),國與國之間的民主傳統(tǒng),所以他認為他比美國人高明。
人口流動問題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雖然我是學歷史出身的,但覺得抓不著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如果說匈奴人南下歐洲造成了什么影響的話,我現(xiàn)在有一個挺有意思的例子,還是后來蒙古人打了中國,然后再度向印度,直搗歐洲的邊境,那個時候,我們現(xiàn)在講歐洲的外交都講維斯特法比亞,講30年戰(zhàn)爭,然后戰(zhàn)略思想外交思想都是從那時候開始,其實早于那時候從1250年開始,當時歐洲實行封建制,由于鐵木爾威脅到歐洲的封建主了,所以歐洲的封建主開始派使節(jié),有一個使節(jié)曾經(jīng)派到過中國,派到土耳其,進行合縱連橫,我剛才講的意思是日爾曼的生活方式有他這種集體主義傳統(tǒng),如果它要遷徙是整個的搬家,而不是打碎集團,它這樣一種文化傳統(tǒng)在面臨外來威脅的時候它也是非常的強大,如果舉例子我只能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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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寧:蒙古人的不是民族遷徙,是他自己占了別人的地方,但是他到了一個地方,它就用宗教去融入那個地方,它的四個汗國還跟當?shù)厝送ɑ椤K赃@與歐洲是不同的兩個方式。
問:現(xiàn)在有不少的中國人在實力增長了以后,想用國家政府這種“引進來,走出去”方略去向國外市場擴張,現(xiàn)在我們也比較關注歐洲市場,那我們的比較優(yōu)勢在什么地方?
答:應該說有一個短期和長期的戰(zhàn)略,我不是研究這方面的專家,也不好枉自發(fā)表意見,F(xiàn)在來看我們有勞動力價格優(yōu)勢,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勞動力價格優(yōu)勢歐洲有對策,比如說是反傾銷,反傾銷這一塊我們也培養(yǎng)了很多專家去處理反傾銷案,但是我覺得長期戰(zhàn)略我沒有看到我們這邊有,但是我看到的是臺灣有一個非常完整的戰(zhàn)略,臺灣人研究歐洲遠沒有我們多,時間跟我們差不多,他們有一個觀念,在90年代就形成了,他們知道在歐洲一體化以后就會有一整套的法律和一個統(tǒng)一的大市場,這個同一的大市場意味著什么呢?意味著歐洲聯(lián)盟成員國的任何一個角落生產出的產品都可以在全歐大市場通行,這是我在麻省理工的時候了解到的,然后他們就組成了一個班子,這個班子包括了律師、經(jīng)濟學家和一些產品開發(fā)商,他們在一起研究歐洲聯(lián)盟的薄弱環(huán)節(jié),比如說愛爾蘭,當時愛爾蘭剛剛加入歐盟沒多久,在歐洲聯(lián)盟里面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比較低,發(fā)展水平低就是門檻比較低,這些人就集中去研究愛爾蘭的法律、市場和生產的規(guī)則、資源呀這些。然后他們就相應的組織了臺灣的一些企業(yè)在愛爾蘭成立了一個工業(yè)區(qū),隨著歐洲一體化進度的加深,這些臺灣的企業(yè)就在愛爾蘭站住了腳,然后他們生產的產品也就在歐洲站住了腳,也就是一個“打出去”的戰(zhàn)略是需要精密的測算和長期的準備,如果要讓我給咱們的企業(yè)出點注意的話,我們不僅要看短期的優(yōu)勢,還要有長期的謀略。(問:多長時間?)至于多長時間,我不是算命先生,不過我相信咱們的人非常的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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