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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稼祥:雪災:對決策層的第三次“大考”

        發(fā)布時間:2020-06-07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上天的有意安排,1997年中共15大召開,1998年爆發(fā)特大洪水;
        2002年中共16大召開,2003年“非典”大流行;
        這回,2007年中共17大召開,日歷剛翻到2008年,在最應該下雪的中國北方,晴空萬里;
        很少下雪的華南、華中和華東地區(qū),暴雪成災,讓人不寒而栗地想起好萊塢災難科幻片《明天之后》。

          如果把每屆新當選的中國領導層當作應屆畢業(yè)生,通過或真或幻的內(nèi)部選舉,還只是通過“小考”,“大考”則可能要上天主持:老天爺出題目,政治家們做答卷,老百姓和國內(nèi)外媒體打分數(shù),如果成績及格,甚至優(yōu)秀,就有能力應對此后凸現(xiàn)的各種危機事件。

          1998年的考題是“洪災”。那次洪災的慘烈,可以從原湖北省委常委、省委宣傳部長繆合林的一份資料上看出幾分,他和軍民在長江大堤上守護了57天!那次的考題雖然暴烈了點,但復雜程度并不高,關鍵是對意志品質(zhì)的考驗,中央決策層堅決站在“死守”派一邊,心里其實也并沒有多少底,最后的成功,有幾分僥幸,也有幾分是對執(zhí)著的獎勵。不過,如果要吹毛求疵,可能求到的瑕疵是:一定要守住堤壩,有多少出于政績和喜功的考慮,有多少出于災區(qū)利益考慮?“死守”戰(zhàn)略如果失敗,代價是什么,是軍人的更大犧牲和更大的受災面積?政治不應該是賭博,應該有更寬裕的選擇空間。

          第二次“大考”顯然是老天爺搞的突然襲擊,不可預見性和不確定性,是這次大考的主題。從未見過的惡性傳染病,不可預期的傳播途徑和毀滅范圍,對生命的剝奪和對經(jīng)濟的打擊,對國際社會的威脅,以及被國際社會隔離的危險,都缺乏可以參考的先例;仡^一看,決策層對那次危機的反應,起初過濾消息,可議可嘆;
        嗣后鞠躬盡瘁,可圈可點。

          這次“雪災”大考,考的就不僅是中央,更是地方了;
        考的也不僅是應急救援,更是長期施政。這次雪災給人的印象是,中國長江以南大面積的地方政府在公共工程建設上,沒有危機思考:供水管道似乎沒有考慮零度以下的天氣,供電高壓塔線也不考慮大雪會變成冰凌所造成的壓力,高速公路維護部門更沒有設想配備足夠的除冰設施……幸虧這次來的是冰雪,不是炮火;
        要運送的是回家過年的旅客,不是蹈赴國難的軍隊,否則,后果怎堪設想?

          這次“大考”成績?nèi)绾,當下還難下定論,但可能“扣分”的地方,至少有三處:

          第一,從上到下的災害預警系統(tǒng)像一只鈴鐺壞了的鬧鐘,或者像一只鬧錯了時間的表,該鬧的時候不鬧,不該鬧的時候鬧了。氣象災害中最重要的預警系統(tǒng)大概是氣象臺了,可是它的預報常常不靈。言之鑿鑿地預告北京地區(qū)1月18日下午開始兩到三天的降雪過程,而且是大到暴雪,到傍晚也沒有看到一片雪花,又改為預告午夜開始降雪,一直降到下周一中午,我半夜醒來往窗外一看,預期能看到玉宇瓊宙,結果呢,一片昏暗。此后兩天北京的天空連一點雪意也沒有。

          如果說中國的氣象部門像說“狼來了”的孩子,美國的氣象部門則更像科學巫師。我在波士頓訪問期間,有一天早上,晴空萬里,電視卻通告說,下午各學校放假,氣象預報說當天中午前后有暴雪。我當時不相信。到了中午,就像變魔術一樣,天空中彤云密布,片刻間,大雪紛飛。

          除了氣象部門,地質(zhì)災害部門以及相關的機場、車站和高速公路職能部門也沒有預見到,中國南方的特殊地理環(huán)境(亞熱帶與溫帶過度帶)對降雪的影響:雪化成水,水凝成冰。一些俄羅斯和加拿大的讀者對《環(huán)球時報》說:“我見過比這大上百倍的雪,但沒見過這么奇特的雪災”。他指的是路上的堅硬冰層,和高壓電線上的巨大冰凌。大面積停電,以及高速公路、機場、車站結冰不能通行,都與缺乏必要、正確的預警,沒有能及時除雪有關。

          第二,官場短期行為使得不少地方官員把公共工程當形象工程來建設,官員腐敗也“造就”了不少豆腐渣工程。就拿覆冰導致斷線倒塔來說,網(wǎng)友“長溝流月去無聲”在她的博客里就有五問:“一、為啥東北很少出現(xiàn)這情況?二、鋼鐵之軀,連這點覆冰都抵抗不。咳樯对O計時不留更大的裕度?四、為啥架空線不改為電纜入地?五、為啥出現(xiàn)一條線路倒塔之后不轉移負荷,用另外的線路供電?”只要一個地方官員打算干幾年就升遷的話,是不可能考慮這些問題的。

          第三,各級官場缺乏“自組織”能力。在溫家寶總理奔赴抗災一線之前,沒有看見鐵道部、交通部、民航總局等職能部門負責人在一線抗災,也沒有看到有地方負責人在現(xiàn)場組織救災的相關報道。老鄉(xiāng)吳祚來恰好在安徽降雪期間回了老家,他說,“安徽這次雪下得也是五十年甚至百年不遇,但我作為一個雪夜親歷者,并不感覺有多么可怕,連出租汽車都能通行二百公里,火車就更不在話下了,唯一出現(xiàn)問題的路段就是山坡地,如果有護路工值守,弄些麻袋草袋或沙子,通行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連護路工都沒有看見,還能看見什么長什么書記大人么?中國的官場就像一只大磨,上面不推,磨是不會動的。這與權力來自上層,不來自下面的政治體制有關。這種體制不改革,要想有靈敏的應急救災機制,并不容易。

          印度籍美國經(jīng)濟學家森說過,民主國家從未發(fā)生過真正的饑荒。套用他的話,我們也可以說,一個政治體制完善的國家,可以把自然帶來的災害降低到最低程度。持平而論,各地公職人員在中央推動下,奮力救援,為家中和途中挨凍的人送了暖;
        但也無庸諱言,中國政治體制中某些不完善的部分為這次暴雪加了霜。

          往者已逝,來者可追。但愿我們可以指望,通過這次大考,中國決策層能夠洞察真正的問題所在:大雪暴露的是基礎設施問題,基礎設施暴露的是制度安排問題。表面上的冰好除,覆蓋在體制層面的冰難除。倘若能亡羊補牢,改革制度,則不負老天爺?shù)倪@次“大考” 和遭災人的挨凍,更不會交出一份白卷。

          

          2008年2月1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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