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的4月6日,原三門峽市國稅局副局長李興澤,因貪污、挪用公款百余萬元被判處17年有期徒刑。當年一審判決后,李興澤以量刑過重為由提出上訴,結果反被增刑一年。如今,10年的獄中生涯讓他明白了什么?、
　　
　　鄭州初春的天氣讓人有些難以捉摸,前一日還是艷陽高照,到第二天卻是狂風大作、漫天飛沙了。冒著寒風,筆者來到省鄭州未管所,采訪在這里服刑改造的原三門峽市國稅局副局長李興澤。
　　采訪前,筆者在網(wǎng)上查閱了有關李興澤的資料。在搜索欄中輸入“三門峽李興澤”6個字,電腦上立即顯示出至少一二十條有關他的信息,“斂財把式李興澤”、“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判決給李興澤加刑一年”等標題映入眼簾。可想而知,李興澤的案子在當年的轟動效應。
　　
　　想起過去,“我的心陣陣發(fā)痛”
　　見到李興澤的時候,他剛打掃完衛(wèi)生回到監(jiān)舍�！拔业母脑鞃徫皇秦撠煴O(jiān)獄院內和教學樓樓梯的衛(wèi)生,每天打掃兩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彼�操著濃厚的三門峽口音說。
　　他坐在筆者面前,一身囚服,頭戴囚帽,腳穿一雙棉布鞋。采訪中,他的話語中總是夾雜著長長的嘆息聲。說到動情處,他的眼圈就紅了,有著難以掩飾的傷感和落寞。
　　“10年了,我在監(jiān)獄里住了10年了�！崩钆d澤好像是在向一個老朋友傾訴,又好像喃喃自語,“當我的雙手被冰涼的手銬銬住的時候,我才知道從此已失去了自由。從那時起,我才真正體會到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真正含義�！�
　　“我是2001年3月10日被判的刑�！边@對他來說是刻骨銘心的一天,“我先是在省第四監(jiān)獄待了3年多,后來被調入省鄭州未管所,這一晃,也有快6個年頭了�！�
　　他向筆者敞開心扉,談起剛入獄的日子:“突然間與世隔絕,這種痛苦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當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有時又胡思亂想。想起過去的事,我的心里陣陣發(fā)痛。在被審查的日子里,我無時無刻不在自責,為什么沒能把握住自己?為什么不慎交友?為什么不拒絕不義之財?為什么不珍惜幸福的家庭?無數(shù)個為什么,都是自己可以把握的,我卻偏偏沒有把握住……”
　　
　　如今田地,“我羞于見人”
　　“監(jiān)獄的確是一所特殊的學校,是一個重新塑造人靈魂的地方�！崩钆d澤苦笑著說,“我有關《監(jiān)獄法》、《刑法》的知識都是在監(jiān)獄中學的。以前也學法,但都是與自己工作和專業(yè)有關的法律,比如《稅法》,我倒是背得滾瓜爛熟,甚至是倒背如流�！�
　　“走到今天這個田地,我真是羞于見人呀!”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神情很是沮喪。他說,剛入獄的那段時間,他確實有些想不通,覺得有些委屈:“我覺得判得太重了。我是個性格比較內向的人,很多事情不愿意說出來,總是憋在心里�！北M管如此,監(jiān)獄警官通過觀察,還是讀懂了他的心事�！熬�官多次找我談話,給我講我的犯罪帶來的社會危害。他們并沒有把自己的思想強加于我,往往是點到為止,讓我自己去理解、消化。可以說,我服刑的過程也是一個自我反省的過程。”
　　“想當年,在三門峽我也是一個家喻戶曉的人物,報紙上有我的事跡介紹,電視里有我的影像,就連收音機里也能聽到我的聲音,在榮譽面前,我得意忘形了,失去了原則,迷失了自我。”李興澤說,落馬后才深切地體會到,當一個人手握權力的時候,熟悉的與不熟悉的人,都想著與你攀上關系,和你套近乎�！拔依響�保持頭腦清醒,可我卻昏昏然,留著空子給別人鉆,與他們稱兄道弟。在他們面前,我不講原則講感情,錢不分你的我的,拿來就要……最終走上了犯罪道路�！彼�說,現(xiàn)在想來,當年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其實都是在利用他,“他們是在害我呀!”
　　“我沉迷于一句句的吹捧、奉承聲中,頭腦一發(fā)熱,做了違心的事情,以為人情可以大過法律,那都是癡人說夢,遲早會吃虧的。”李興澤摘下帽子,搓了搓臉,神情凄涼,“人們總是說貪官等到?jīng)]有了機會的時候才開始懺悔,可是,即使這遲到的懺悔在別人眼里顯得老生常談,但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卻是出自肺腑,泣血之言啊!”
　　
　　得知減刑,“去監(jiān)獄小灶買了愛吃的菜”
　　“到如今,再多的痛與悔也改變不了我身為階下囚的事實。我知道,唯有潛心改造,才能早日回歸自由的生活�！崩钆d澤說,每年建黨節(jié),他心里都很難受�！拔�17歲那年入黨,如果不被開除黨籍,到如今已經(jīng)有40多年的黨齡了�！彼�說,入黨那年,他是個風華正茂的小伙子,朝氣蓬勃、干勁兒十足,“沒想到,人生到了暮年,卻落得個如此的下場。唉,為了一點錢,不值啊!”
　　“對監(jiān)獄警察,我是心懷感激的。在他們的引導和幫助下,我才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他們是我走向新生的指南針�！崩钆d澤感嘆,“監(jiān)獄的管理是嚴格的,監(jiān)規(guī)獄紀,每一條、每一款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監(jiān)獄里,不管曾經(jīng)是哪個級別的官員,到了這里,穿上了囚服,都是一樣的身份,一樣的待遇�！�
　　在監(jiān)獄中,服刑人員最高興的事情莫過于獲得了減刑。“減刑有著嚴格的程序,需要過監(jiān)區(qū)、監(jiān)獄、法院幾道關。如今,我因表現(xiàn)良好,已經(jīng)減了好幾次刑,累計起來有5年。”李興澤說,他第一次減刑的幅度是1年零6個月。
　　“得知減刑的消息以后,心里特別高興,那張貼在監(jiān)區(qū)墻上的減刑公示表,我一連看了好幾遍,生怕看錯了。”他說,通過親情電話,他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家人,然后去監(jiān)獄小灶買了一份自己愛吃的菜,以示慶賀。
　　“前些日子,我往家里打親情電話。因為一件小事不如意,我就在電話里沖著家人大吼大叫,回來以后又覺得后悔不已,坐在一旁唉聲嘆氣了半天�！崩钆d澤說,他所在監(jiān)區(qū)的杜監(jiān)區(qū)長是個細心人,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氨O(jiān)區(qū)長找我談話,他很策略地提醒我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要因為瑣事和家人發(fā)生矛盾。畢竟,人在獄中,親情是彌足珍貴的。”
　　
　　出獄之后,“就是撿破爛我也愿意”
　　“說到親人,我這輩子欠他們的太多、太多……”李興澤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窗外,眼眶有些濕潤,沉默良久。
　　屋外,狂風肆虐,甚至可以聽到飛沙走石敲打窗欞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李興澤才漸漸地控制住了情緒:“因為我的犯罪,給家人帶來了很多屈辱,孩子們雖然已經(jīng)長大成人,但發(fā)展得并不好�！�
　　妻子和子女雖然對李興澤有埋怨,但仍然堅持定期來看他。因為路途比較遙遠,他們天不亮就得趕到車站去坐車,回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家人就這樣十年如一日地奔波在探監(jiān)的路上。
　　“我的妻子來自農村,沒有多少文化。她家沒有男孩,因此我在家的時候是家里的頂梁柱,父親、母親和岳父、岳母都要靠我們兩口子來照顧。我這一走,上有老、下有小,家庭重擔都落到了妻子一個人的身上�！崩钆d澤說著眼中含著淚,孩子們來看他的時候無意中會提到媽媽有時候一個人偷偷地掉眼淚�！八�文化程度不高,卻很明白事理,時常善意地提醒我要管好自己,不該做的事情千萬不要做。可是,我當時在興頭上,哪里聽得進去她的這些話,全都當成了耳旁風�！彼�話語中夾著濃濃的悔意,“要是我當時能聽進去就好了,或許早已經(jīng)懸崖勒馬,就不會有今天的結局了。”
　　“我現(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我父母的身體,他們都是80多歲的人了。我父親是個老黨員,當了幾十年村干部,老人家辛辛苦苦干了一輩子,在村里名聲極好,沒想到我給他臉上抹了黑……”李興澤的眼圈又紅了,他的兩手交叉在一起,握住又松開,松開又握住……“老人家天天盼著我回家呢!”
　　“還有一段時間我就要獲得自由了,現(xiàn)在,我一直在心里盤算著,出獄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父母的跟前盡孝,然后找個工作養(yǎng)活自己�！崩钆d澤說,他在監(jiān)獄中堅持每天收看《新聞聯(lián)播》等電視新聞節(jié)目,對社會的發(fā)展也有所了解�！拔抑�道現(xiàn)在40、50歲的人都找不到工作,我已經(jīng)是60多歲的人了,找工作就更難了。一切從零開始吧!就是撿破爛我也愿意去做。”編輯/孟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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