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繡:不再重放的鮮花?_重放的鮮花
發(fā)布時間:2020-04-07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在我們居住的這個星球上,有不少物種正在消失。與之相似的是,不少民間藝術也在走向湮滅。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申報和保護也許是最后一張牌,但文化環(huán)境的變化則是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的。
《海上錦繡――顧繡珍品特展》在上海博物館拉開帷幕,開展時間離2007年終結只剩最后3天,這是一個辭舊迎新的展覽。但從顧繡本身的藝術形態(tài)來說,更像是一曲特定時代的挽歌,是士大夫閑適生活的謝幕。盡管上海博物館館長陳燮君一再對記者強調(diào),這不是“小題大做”,而是“大題大做”,他還細說了顧繡種種藝術特色,但記者更對顧繡的現(xiàn)狀憂心忡忡。
是的,這次顧繡展本身是精彩的。展品來自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遼寧博物館、南京博物院、南通博物苑和蘇州博物館。展出的50余件(套)展品以上海博物館的珍藏為主,可以說是建館以來從未展出過的。借展的不少珍品也是第一次在展廳露臉!昂芏嗾蛊范际菄乙患壩奈,其余也屬代表性作品,基本囊括了我國內(nèi)地顧繡收藏的精華!标愛凭f。
顧繡長期來并不搶眼的原因在于,顧繡是地域性很強、發(fā)生時間較短、存世量又極少的藝術品,上述博物館在建館以來的數(shù)十年中一直忙于伺候書畫、青銅、陶瓷等“重器”,沒顧得上給屬于小門類、小品種的顧繡對鏡試妝秀上一把的機會。
提起顧繡,不能不將中國刺繡藝術的脈絡稍稍梳理一下。刺繡的出現(xiàn)從文獻記載上可追溯到堯舜時期。1974年在陜西寶雞茹家莊西周墓室的淤泥中出土了我國迄今發(fā)現(xiàn)最早的鎖繡殘痕――也就是說,刺繡本身早已爛得比豆腐渣還豆腐渣了,只有一絲細若游絲的痕跡。好在有相當數(shù)量的戰(zhàn)國秦漢時期楚墓出土了刺繡品,不僅圖案裝飾美觀,而且色澤燦爛艷美。記者曾在長沙一處漢墓的出土文物中看到刺繡與絲織品,其精美程度,難以相信是兩千年前的工匠用手工做出來的。接下來是唐宋,生活高度藝術化的兩大朝代,刺繡藝術理所當然地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特別是宋代,隨著書畫藝術的繁榮以及皇室對刺繡的重視,出現(xiàn)了繪畫與刺繡相結合的畫繡。刺繡從此分出了純欣賞性的畫繡與實用性刺繡兩大類。中國刺繡突破了實用范圍,逐漸走上獨立發(fā)展的道路。那個治國一塌糊涂,但書畫功底相當了得的宋徽宗還在宮中設文繡院,集中繡工300多人,畫繡迅速成為一種結合工藝技法的藝術品。元代刺繡的觀賞性制作不及宋代――那是肯定的,元統(tǒng)治者只知道逐鹿中原,毀了耕地放牛牧羊,沒那個欣賞水平。但專家認為元代刺繡也繼承了宋代寫實的繡理與風格――有沒有實物遺存?如果沒有的話,記者對專家這個結論是表示懷疑的。好了,歷史很快轉入明代,政權又回到漢人手中,在休養(yǎng)生息一段時間后,經(jīng)濟文化得以恢復和發(fā)展,士大夫們的閑情逸致又泛上心頭。與明代瓷器、家具、書畫、玉器等藝術樣式的大面積復興以及話本小說的崛起同步,明代的刺繡也呈現(xiàn)出一片欣欣向榮的生機。從業(yè)者分布地區(qū)廣闊,不同流派叢生,宮廷設有“繡作”,地方上則分為南北兩大系統(tǒng),分別以顧繡和魯繡為代表,純欣賞性的畫繡以卷、軸、冊為裝裱樣式,供同好者觀賞。
顧繡形成于明代萬歷年間,由顧名世家族中的女眷首創(chuàng),以后逐漸發(fā)展為一門純藝術性的閨閣繡。顧名世是嘉靖三十八年進士,官至尚寶司丞,晚年曾在上?h城西北隅修筑一處露香園。在這個江南園林里,顧名世與所有的士大夫一樣,邀一些同好來飲酒射壺、吟詩作畫,順便傳遞朝廷的消息,顧氏的女眷們則拿出繡品請大家欣賞。所以顧繡有一個很高的起點,她們臨摹的是境界很高的、被文人視作正統(tǒng)的宋元名畫原作,再加上有“華亭派”頭把交椅的董其昌這樣的大藝術家時時指點,親授要訣,據(jù)說有些精品還送到京城請皇帝“御覽”,你要她們眼界低下都很難。
從女眷的自身條件看呢,纏了一雙小腳,受禮教約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用讀書,那個時候更是無電視可看,無網(wǎng)可上,唯一的消遣就是飛針走線,并有耐心將一根絲線劈成三十二股。還因為繡出來的東西是專供高冠博帶傳覽欣賞的,沒有生產(chǎn)指標,也不用趕工時,所以她們可以花一整年的時間繡一幅帕子大小的畫繡。用藝術家的話來說,只有非功利性的創(chuàng)造才能達到至善至美的程度。不過這話到老百姓口里就難聽了:吃飽了撐的!
可惜好景不長,顧名世去世了,家道中落,顧家不得不靠女眷們的刺繡維持生計,也就是說從那時起,顧繡被迫走向市場。對顧家來說是家門不幸,但對中華文明而言是一個良機。顧繡從閨閣走向民間,針法外傳,不少民間藝人學會了獨門秘技后,大大豐富了中國刺繡的表現(xiàn)手法。有專家認為,中國四大名繡都從顧繡借鑒了技法。但同時,顧繡卻失去了原有的藝術風格。所以從歷史的經(jīng)驗來看,趕時間制作并一心想著賣好價錢的人很難出精品力作。
如果讀者有興趣在節(jié)假日去上博看顧繡展,有幾個關鍵詞不妨記一下:
200――顧繡的全部傳世作品不足200件,絕對比大熊貓和華南虎少。
題材――顧繡的題材主要為四類:摹繡名跡、神仙釋道、花卉翎毛、人物故事。
韓希孟――顧繡扛大旗的人物。這位曠世女繡工是顧名世的孫媳婦,精通書畫,廣泛收集唐宋名家的繪畫臨摹,深得內(nèi)中精妙。她的作品至今還保存在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等處。此次展出的故宮博物院藏明崇禎七年宋元名跡八幅,每幅都有“韓氏女紅”的印章,并有董其昌的題跋,末幅署名“韓氏希孟”。當然,若放在今天,韓氏不用一針上一針下地辛苦勞動,光是跑跑拍賣行就能成為中國第一富婆。
針法――為了讓觀眾更好地欣賞顧繡的細部與典型針法,上博還配備了局部高倍放大的燈箱圖片,將顧繡的典型針法和技法實物圖像與電腦繪制的示意圖相對照。對刺繡感興趣的觀眾或許能偷到一點關子,一般觀眾估計只會犯暈。
露香園――顧繡的誕生地。這座園林后來在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中,英軍逼近上海時被清軍用來做彈藥庫。某一天,大概是清兵抽大煙不慎,引起火災,轟隆一聲中,可憐名園化為焦土。后來官方將園林改為閱兵場,俗名“九畝地”。至今只剩下一條“露香園路”的路名,這條路的南邊被劃進世博會場館用地,目前動拆遷工作已進入尾聲。
還有一個問題,想必也是大家關心的。顧繡誕生于上海,又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那么今天它怎么樣啦?
記者關注這些問題已有些年頭了,這里就不妨簡單說一下。目前上海松江區(qū)有文化局和電子儀器廠兩家單位在開辦顧繡培訓班,有意培養(yǎng)下一代顧繡傳人。而露香園遺址所在的黃浦區(qū),也有一個退休文化干部魯克齡請了幾個繡娘在努力恢復顧繡工藝,并頻頻撰文希望奪回顧繡屬地的名分。但顧繡工藝是由松江區(qū)向有關部門申報的,而非黃浦區(qū),這一點讓魯克齡急得跳腳。
但就記者考察并結合其他記者的觀后感,都有一致的感覺:與此次展覽所展出的顧繡珍品相比,今天的繡娘――無論“大師”還是學生,所掌握的技術都不能與當年的藝人相提并論。僅為皮毛耳!――上博一專家對記者感嘆道。顧繡的針法之繁多、運用之靈活、表現(xiàn)之多樣,連今天的電腦軟件都難以編排。
舉一例,此次展出的《顧韓希孟繡宋元名冊》,每開對頁,均有董其昌題贊,為顧繡第一名作。因故宮保管方面的要求,此冊僅在展覽開幕后一周和閉幕前四天展出,其余展期將用復制品代替。記者問上博專家,此復制品所來何處?答曰:“系50年代老師傅復制的,現(xiàn)在無人能復制了。上海博物館還有幾件復制品,也是那個時候請老師傅繡的!
根據(jù)慣例,博物館收藏的特別脆弱的珍稀展品允許以復制品公之于眾。就國內(nèi)而言,青銅、陶瓷、玉器、書畫、雕塑等都有專家借助現(xiàn)代技術手段得以攻克難關,克隆成功,正副難辨。市場上贗品充斥,更不待說。唯有顧繡,可以說至今無人能夠招其魂魄。就顧繡本身而言,失去的不僅是韓希孟、繆瑞云們,還有不計工本、不圖經(jīng)濟利益,唯求感情寄托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以及小圈子內(nèi)賞玩高雅藝術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這個意義上說,顧繡是一朵明日黃花,一朵不能授粉的干花。
藝術史家一直說:藝術最終將回歸大眾、屬于大眾。這話沒錯。但看看今天滿街叫賣的蘇繡,大多粗鄙不堪,能適應今天人民群眾的物質(zhì)文化需求嗎?更能代表中國文化走向世界并產(chǎn)生深遠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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