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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鍵:全球社會運動的興起與全球治理的轉(zhuǎn)型

        發(fā)布時間:2020-05-28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內(nèi)容提要】冷戰(zhàn)結(jié)束后,全球市場改革和信息技術(shù)的巨大推動力興起了全球化與反全球化方向相反的兩股全球浪潮,并構(gòu)成了全球社會運動的實際內(nèi)容。與此同時,全球化與反全球化又使國際社會成為一個“風險社會”,而民族國家的自私性,使得以民族國家為中心的全球治理變成為維護最強大國家利益的工具,因而無法實現(xiàn)全球的“善治”。這樣,全球“風險社會”就為全球社會運動成為一個全球治理層次而發(fā)揮相應(yīng)的功能提供了可能。但是,全球社會運動畢竟是國際環(huán)境中一種非正式的制度安排,同時也缺乏必要的強制性權(quán)力,因此,全球社會運動的治理功能是非常有限的。

          【關(guān)鍵詞】全球社會運動 風險社會 全球治理

          

          冷戰(zhàn)結(jié)束以后,國際社會發(fā)生了結(jié)構(gòu)性的變化,其中一個重要的表現(xiàn),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之下國際社會行為體走向了多元化,國家雖然仍然是國際社會的主要行為體,但已不是象在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中那樣基本上是唯一的行為體,除國家行為體以外,國際政府組織(IGOs)、國際非政府組織(INGOs),以及跨國界的全球社會運動(global social movements,即GSMs)都成為國際社會非常重要的行為體。這些不同的行為體構(gòu)成了全球治理的不同層次,并推動著全球治理結(jié)構(gòu)的轉(zhuǎn)型。

          

          一、全球社會運動的興起

          

          20世紀80年代以來興起的世界范圍內(nèi)的市場化改革,特別是90年代以互聯(lián)網(wǎng)的應(yīng)用和普及為標志的全球范圍內(nèi)的信息技術(shù)革命和信息網(wǎng)絡(luò)化趨勢,把許多原來在民族國家范圍內(nèi)的社會運動變成了全球化和反全球化的一部分,并正以空前的規(guī)模在全球現(xiàn)實空間和虛擬空間蔓延開來。這就是當今時代所特有的全球社會運動。

          威爾遜在《社會運動導論》一書中曾經(jīng)指出:“社會運動是有意識的、有組織的集體活動,旨在通過非制度化的方式引發(fā)或阻止社會秩序的大規(guī)模變遷”1。全球社會運動則可以看作是在國際層面發(fā)起的非制度化的各種國際集體行動,旨在影響各國和全球決策的制定和實施過程。在國際關(guān)系史上,盡管全球社會運動很早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但大規(guī)模的全球社會運動是在全球化加速發(fā)展的背景下興起的。阿根廷研究社會運動的學者伊麗莎白?杰琳指出,“現(xiàn)代的社會運動史表明它從一開始就具有國際性。比如,工業(yè)革命之初出現(xiàn)的工人運動就具有國際性。這從‘全世界無產(chǎn)者聯(lián)合起來’的口號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來,這一口號在150多年前就表達了工人階級發(fā)展的全球觀點。20世紀,這種世界性和全球性也表現(xiàn)于其他運動——20年代的爭取婦女選舉權(quán)運動,較近的女權(quán)運動、環(huán)保運動、土著人運動和當前的人權(quán)運動——的目標、戰(zhàn)略和領(lǐng)導。事實上,所有這些運動都是在全球背景下同時展開的!2

          今天,“全球化”這一概念早已被炒得爛熟了,盡管對它的內(nèi)涵存在著許多爭議,但是,最初,它主要是指經(jīng)濟的全球行為。這正如艾墨里杰說:“全球化就是指穿越國家的和地區(qū)的政治邊界的經(jīng)濟活動的拓展。它反映在有形的和無形的商品和服務(wù)(包括所有權(quán))通過貿(mào)易和投資途徑在不斷地加快流動”,“國家與國家間的相互依存關(guān)系不斷地加強”3。在大多數(shù)經(jīng)濟學家看來,全球化不過是世界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一種趨勢,但是,全球化并非僅僅是指這一內(nèi)涵。持自由主義理念的大多數(shù)論者認為全球化是國家主權(quán)、政治社會的“埋葬者”,所以他們主張在研究當今國際關(guān)系時應(yīng)該采取“全球中心”的方法,而不是采取“民族國家中心”的方法4。由于全球化論者一般大都是“世界社會”(world society)論者,在他們看來,“民族國家中心”的研究“不能給人們提供關(guān)于世界社會的理解”5,因此,而在“世界社會”論者盧曼看來,政治壟斷存在于領(lǐng)土國家,而領(lǐng)土國家在全球化進程中正在失去影響。盧曼更指出,世界社會意味著沒有世界政治、世界議會和世界政府的非政治社會;
        伴隨著世界社會的分化,后政治世界的圖景正在形成,而圖景的遁點即是完全分散化的世界社會,它分解成無數(shù)自我再生產(chǎn)的、自我調(diào)控的子系統(tǒng)。與此同時,政治調(diào)控和民主的合法性認證在這幅世界社會的圖景中被刪除了。6

          上述觀點盡管遭遇到了不少的質(zhì)疑和批評,但它的確揭示出全球化主觀的一面7。貝克就一針見血地指出,全球化論者盡管不是為某種政治制度制造一種意識形態(tài),但無意之中卻創(chuàng)造了一種世界強權(quán)政治的世界主義倫理,即“通過賦予政治制度以世界主義的使命,國際政治——西方把維護人權(quán)寫進它的旗幟——的道德化,像填畫冊一樣填補了這塊空白。關(guān)于民主十字軍東征的說法也許并不夸張,在這個過程中,西方將來也會憑借世界自由貿(mào)易和人權(quán)的極端雙刃劍,為更新其獨特的自身合法性而格斗”,在這種全球化中,“‘全球時代’也許會因此而演變成一個沒有東方的全新的‘全球西方’,而它本來是必須面對東方來證明自身合法性的”,這種情形“表面上看是人們用‘全球社區(qū)’的標簽替換了‘西方’的標簽,實際上是東方從世界政治舞臺上消失的結(jié)果”。8因此,從主觀一面來看,全球化實際上就是“西方化”和民族國家的退化。也正因為這樣,“全球化”被有一部分反全球化論者認為是“帝國主義”的同義語9。

          在這種情況下,全球出現(xiàn)了兩種不同目標的反全球化運動。一種是旨在維護本土文明、本民族文化傳統(tǒng)和價值觀念體系的反全球化。這主要是因為,在這類反全球化論者看來,雖然全球不平等的原因有很多,但其首要的原因則是全球化10,尤其是經(jīng)濟全球化是決定全球不平等制度的因果機制11。因此,這種反全球化運動包含著追求全球正義的內(nèi)涵。另一種則是反對全球化給發(fā)達國家?guī)淼漠a(chǎn)業(yè)空洞化和由此產(chǎn)生的失業(yè)增加、社會福利下降等現(xiàn)實經(jīng)濟問題,因而其中不乏民族排他主義、貿(mào)易保護主義的內(nèi)容12。但不管是哪種形式的反全球化運動,它都同全球化本身一樣也走向全球化了。全球化與反全球化構(gòu)成了當今全球社會運動的兩個方面,也是全球社會運動的實際內(nèi)容。

          

          二、全球社會運動在全球治理中的作用

          

          吉爾平曾斷言,“世界經(jīng)濟的迅速全球化把治理問題提上了國際經(jīng)濟的議事日程”13。實際上治理被提上全球化的日程不只是全球化的力量,反全球化作為另一種全球化同樣也是把治理推向全球的重要力量。不過,國際政治領(lǐng)域所討論的全球治理迄今為止并沒有一致的、明確的含義,但基本上認同這樣的內(nèi)容,即通過具有約束力的國際規(guī)制解決全球性問題,以維持正常的國際秩序。然而,由于全球治理是以政府的作用和國家主權(quán)無足輕重、民族國家的疆界模糊不清為前提的,這種情況下,全球治理就很容易被視為最強大國家主導下的世界政府或聯(lián)邦主義。正如赫爾德和麥克格魯所說,最強大國家倡導全球治理總是以它們自身的利益為出發(fā)點的,因此,作為全球治理的國際規(guī)制在原則上缺乏獨立的權(quán)力,其作用主要是為了促進最具支配地位國家或國家聯(lián)盟的利益14?梢,政府間或政府間聯(lián)盟的全球治理仍然是以民族國家利益為前提的。這種國際社會有約束力的國際規(guī)制所覆蓋的只能是國際社會很小部分的領(lǐng)域,甚至只是覆蓋著最具支配地位的國家或國家間聯(lián)盟的利益領(lǐng)域,還有相當大一部分領(lǐng)域處于“無政府的治理”(governance without government)之下15。這就意味著作為全球治理主體的國家行為體相互之間有約束力的國際規(guī)制根本不能獨立地實現(xiàn)全球的“善治”。換言之,全球治理不是單一層次的,而是多層次的,只有多層次的治理才有可能實現(xiàn)全球的“善治”,特別是包括各種跨國行為者共同作用來維護正常的國際政治經(jīng)濟秩序16。而在有約束力的國際規(guī)制邊緣發(fā)揮全球治理作用的則是以非政府組織或非政府聯(lián)盟的全球公民社會系統(tǒng)以及各種形式的全球社會運動也應(yīng)該是全球治理中的重要主體。特別是隨著全球社會問題的日益繁雜,諸如國際沖突、生態(tài)、人權(quán)、移民、毒品、走私、傳染病、地震、海嘯等具有突發(fā)性、全球性等特點的全球問題,有約束力的國際規(guī)制在應(yīng)對時顯得相對遲緩,而非制度化的全球社會運動卻能夠有效地進行補充。在這種情形下,全球社會運動在全球治理中的作用越來越被國際社會所重視。

          從客觀方面來看,全球社會運動能夠發(fā)揮全球治理功能的原因在于,當今人類正處于一個“全球風險社會”之中17。全球化不僅是經(jīng)濟全球化、金融全球化、文化全球化、技術(shù)全球化,同時也是一種風險的全球化。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人類社會面臨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多的風險,如大規(guī)模失業(yè)的風險、貧富分化加劇的風險、社會沖突的風險、制度變遷的風險、生態(tài)風險,以及經(jīng)濟增長過程被制造出來的風險(manufactured risk)、高科技帶來的風險和抽象科學研究的不充分性所引致的風險,等等18。因此,斯科特?拉什認為,不僅從自然風險的意義上看我們所面臨的風險大大增加了,而且從社會結(jié)構(gòu)面臨風險的意義上看,從個人主義消漲的意義上看,從國家所面臨的威脅的意義上看,我們所面臨的風險都大大增加了19。特別是生態(tài)危機、全球環(huán)境問題、全球經(jīng)濟危機、和平問題、人權(quán)問題、腐敗問題、社會公正問題以及全球恐怖主義網(wǎng)絡(luò)所帶來的危險使人類生活在一個全球風險社會之中。在這種情形下,圍繞這些問題及其所帶來的種種風險而興起的全球社會運動如綠色和平運動、女權(quán)運動、生態(tài)運動、社區(qū)發(fā)展運動、反戰(zhàn)運動等等,在維持國際社會的和諧與發(fā)展方面都作出了自己的努力。

          從全球社會運動自身的角度來看,全球社會運動能夠發(fā)揮全球治理功能的原因在于全球社會運動的興起在全球的層面上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首先,全球社會運動為個人提供了影響國際政治的參與機會。長期以來,國際政治是以主權(quán)國家為中心的,但是,借助于現(xiàn)代信息技術(shù)興起的全球社會運動使主權(quán)國家在國際事務(wù)中不再享有排他性的行為能力;蛘哒f,主權(quán)國家所具有的對權(quán)力(價值)分配的壟斷性決策權(quán)及實際能力明顯降低,它不再是控制分配過程的惟一主體,眾多的跨國家行為體包括個人都已參與到全球性權(quán)力分配的過程中來20。于是,個人在全球事務(wù)中獲得了向國際社會呼吁、游說的機會,并相應(yīng)地對國際政治進程施加影響。所以說,全球社會運動“通過行動者而不是政府提供渠道來影響全球政治環(huán)境中的公共議程或所采取的決定,通過使政府增加對全球公眾的責任性,通過擴展對國際上的問題的公共討論,促進了全球政治的民主化”21。

          其次,全球社會運動促使國內(nèi)政治決策國際化,進而影響國際政治事務(wù)。傳統(tǒng)而言,國內(nèi)政治決策完全是國內(nèi)政治精英的事,但是,全球社會運動催生了全球公民(cosmopolitan citizens)意識特別是全球共同體(global community)意識和全人類社會意識,從而使國內(nèi)的政治決策越來越多地受到國際社會的監(jiān)督之下,特別是批評甚至抗議腐敗、低效、侵犯人權(quán)、不平等、破壞生態(tài)環(huán)境等消極現(xiàn)象,迫使政府改善自身形象更加負責任地行動,督促國內(nèi)政治精英更快地對公民的要求作出回應(yīng)和更多地承擔“國際標準”化的社會責任。另外,全球社會運動還能夠影響甚至設(shè)置國內(nèi)政策議題,推動國內(nèi)政府針對議題運用國際機制來解決問題22。

          再次,大多數(shù)全球社會運動都倡導國際道義,追求全球正義,這對不公平的國際秩序具有一定的矯正作用。在傳統(tǒng)權(quán)力政治學支配下,國家只是“爭奪權(quán)力和財富的斗爭”的工具23。受國家自私的影響,國際秩序往往體現(xiàn)了最強大國家或國家聯(lián)盟的意志,因此,這種國際秩序難免包含著極大的不平等性。諸如綠色和平運動、生態(tài)運動、人權(quán)運動、反戰(zhàn)運動等社會運動,它們用自己的行動在國際社會中呼喚著國際道德,倡導國際道義,追求全球正義,它們強烈呼吁國家尤其是最強大國家的行為應(yīng)該符合國際道德標準。它們的主張或許是“烏托邦主義”的,但至少可以使最強大國家不至于為了一己之私而在國際社會為所欲為。

          此外,全球社會運動的興起還增大了國際間信息流量,打破了強國與弱國之間的信息“儲蓄差”,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強國因壟斷信息而壟斷國際權(quán)力。在國際社會中,信息不對稱隨處可見,特別是體現(xiàn)在國家間的信息“儲蓄差”上。一些強國因掌握著先進的信息技術(shù)而獲得信息的壟斷性“儲蓄”,由此而獲得了國際權(quán)力的獨占,從而加劇了國家間的結(jié)構(gòu)性失衡24。全球社會運動則利用自己掌握的媒體資源和技術(shù)手段打破強國的信息封鎖,使各種信息(包括技術(shù))迅速在國際社會暢通無阻地流動,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國家間的結(jié)構(gòu)性失衡;
        同時,全球社會運動的興起有利于在政府與市場之間培育起更廣泛的“公民社會”地帶,有助于增加國際機構(gòu)的透明度和提高責任感25。

          

          三、全球社會運動在全球治理中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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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球治理的目的不僅在于維護全球秩序的合法性,而且在于通過有效地解決國際社會的福利、增長和現(xiàn)代化問題來鞏固現(xiàn)有秩序合法性的基礎(chǔ)。然而,國際社會的無政府狀態(tài)使稀缺資源在國際社會中的分配十分不均,明顯呈現(xiàn)出金字塔式結(jié)構(gòu)。國際社會政治經(jīng)濟的嚴重失衡,不僅必然導致各種各樣的全球性問題,而且也使政府、政府間組織,以及國際市場都不能獨立有效地解決國際社會的福利、增長和現(xiàn)代化問題。所以,全球社會運動的治理功能,不僅在于削弱國家對稀缺資源壟斷權(quán),促進稀缺資源從國家流向非營利性的跨國行為體26,而且也促使稀缺資源從發(fā)達的“中心國家”流向“邊緣國家”,從而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權(quán)利在國際社會分布的不平衡性,也減輕了資源短缺對國際社會產(chǎn)生的壓力27,更為建立世界新秩序產(chǎn)生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不過,全球治理本身是有限度的。全球問題的興起只表明了國家間的合作和全球治理的必要性和緊迫性,但并非是進行全球治理的充分條件,因為,正如前文所述,全球化的加速和全球治理的興起并沒有也不可能排斥民族國家的作用,把全球治理理解為“給超出國家獨立解決能力范圍的社會和政治問題帶來更有秩序和更可靠的解決辦法的努力”28,不過是一種理想的設(shè)計。由于民族國家的存在,即使是以全球為中心的全球治理,也存在著相當大的局限。而作為全球治理的一個層次的全球社會運動毫無疑問其限度將更大。因此,雖然全球社會運動在促進世界可持續(xù)發(fā)展方面做出了一定的貢獻,但作為一個治理層次,它的治理功能是非常有限的。

          首先,全球社會運動在國際制度環(huán)境中僅僅是一種非正式的制度安排,因而,它的整合功能并沒有強制性,完全是靠呼吁、行動來擴大影響,借以“喚醒”各種行為體的“道德良知”,使之自覺遵守全球共贏的國際準則、擔當“國際道義”,從而促進國際社會協(xié)調(diào)發(fā)展。盡管說在國際關(guān)系中道義的力量是強大的29,但是,正如現(xiàn)實主義者所言,國際社會的無政府狀態(tài)決定了國際社會的中心問題是戰(zhàn)爭與武力問題,它幾乎完全受“叢林法則”所支配。因此,像理想主義者所要求那樣,把個人的道德標準適用于國家,顯然具有“烏托邦主義”的色彩。奈就從四個方面指出道義在國際政治中的限度。一是有關(guān)價值觀念的國際共識是很少的,對某一國際行為是否有正義性的判斷,存在著文化和宗教上的分歧;
        二是國家與個人不同,國家是抽象的東西,人們總是用不同的道德標準分別判斷政治家作為國家領(lǐng)導人的行為和作為個人的行為;
        三是由于因果關(guān)系的復雜性,道義在國際政治中扮演一個相對較小的角色;
        四是國際社會的制度軟弱無力,秩序和正義在國際政治中相互脫節(jié)的情況比在國內(nèi)政治中要嚴重得多30。因此,全球社會運動在全球治理中最多是改變了“解放政治”的方法而主要通過社會批判來挑戰(zhàn)國家權(quán)威、國際結(jié)構(gòu)以及政治上特殊觀念的霸權(quán),而使自身被視為“新的漸進政治”的力量31。

          其次,全球社會運動缺乏必要的資源,因而使它們對政府或政府間組織具有較大的依賴性。民族國家政府、政府間國際組織、跨國公司等擁有巨大的政治和經(jīng)濟影響力,相比之下,全球社會運動的影響力十分有限,難以在全球議程制定過程中充分發(fā)揮作用;
        同時,在全球社會運動中,作為領(lǐng)導人的社會活動家和積極分子同普通成員之間,在所擁有的知識、信息和其它資源方面存在巨大差異,這種差異會導致全球社會運動存在著“慈善不足”、“志愿失靈”、“治理失效”等問題32。

          再次,全球社會運動的目標具有全球性,但這些目標很可能與其所在國的國家主權(quán)、國家利益發(fā)生沖突33。國家對外的目標在于維護主權(quán)統(tǒng)一、領(lǐng)土完整,對內(nèi)的目標則是對支持自己的選民負責。為了實現(xiàn)對外目標,民族國家可能會拒絕相應(yīng)的國際道義和義務(wù),同樣,為了對支持自己的選民負責,民族國家政府則常常會故意踐踏國際道義。例如,美國小布什政府為了共和黨的最大捐款者的利益而拒絕簽署關(guān)于減少二氧化碳排放量的《京都議定書》。相反,美國社會有不少民眾卻發(fā)起了反對小布什政府不愿履行國際義務(wù)的社會運動,并且還向世界各地奔走呼吁?梢,全球社會運動并不能強制民族國家政府承擔國際義務(wù),而只是在民族國家政府與普通民眾之間開辟了一條非控制性的、可以參與的、公共協(xié)商的、快速反應(yīng)的民主治理渠道,以及為獲得在影響民眾福利與利益的公共政策上發(fā)表意見的全面權(quán)利提供了可能34。

          總之,全球社會運動畢竟是國際制度環(huán)境中的一種非正式的制度安排,是全球治理中的一種非制度化的治理層次,沒有強制性的約束力,同時,它自身還具有非預(yù)測性、非理性、非正常性和非組織性的特點35,這一切都決定了它在全球治理中的功能是非常有限的。不過,歸根到底還是權(quán)力問題,全球化的確導致了權(quán)力的轉(zhuǎn)移,但并沒有使權(quán)力轉(zhuǎn)移到所有的全球社會運動的手重,而只是凡是與所在國尤其是最強大國家的國家利益一致的全球社會運動,才獲得民族國家的支持,從而能夠發(fā)揮一定的全球整合功能,但是,這一類的全球社會運動所產(chǎn)生的“全球意識”早已成為某些強權(quán)國家的意識了,這類全球社會運動所反映的只是某些強大國家推行世界主義的“全球國家”的工具36。而絕大多數(shù)的全球社會運動都因直接挑戰(zhàn)民族國家權(quán)威而事實上成為僅僅是在政治框架之外的全球性的“草根運動”(grassroots campaigns)。

          

          【注釋】

          1 J . Wilson , Introduction to Social Movement , New York : Basic Books , 1973 , p . 5 .

          2 [阿根廷]伊麗莎白?杰琳:“對話、理解和誤解:南方共同市場中的社會運動”,載《國外社會科學雜志》中文版2000年第1期,第39頁。

          3 L . Emmerij ,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into XXI Century , Inter- American Development Bank , 1997 .

          4 [美]詹姆斯?多爾蒂和羅伯特?普法爾茨格拉夫著,閻學通、陳寒溪等譯,《爭論中的國際關(guān)系理論》,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年版,第147-148頁。

          5 J . Burton , World Society , Cambridge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 1972 , pp . 19-20 .

          6 參見[德]烏?貝克、哈貝馬斯等著,王學東、柴方國等譯:《全球化與政治》,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年版,第29-30頁。

          7 全球化有客觀的一面,也有主觀的一面。就其客觀性而言,全球化與現(xiàn)代化具有相同的內(nèi)涵,或者說,全球化就是全球的現(xiàn)代化,因此從這方面來看,民族國家在這種客觀趨勢面前別無選擇,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但就其主觀性而言,全球化從一開始就是西方國家主導下的一種資本、文化、政治等的擴張運動,自15世紀末開始的現(xiàn)代意義的全球化,正是以資本擴張和宗教擴張為動力的一種主觀形態(tài),資本擴張的目的是要在全球建立資本主義經(jīng)濟生產(chǎn)方式,而宗教擴張則是要將以基督教思想為內(nèi)核的西方文化作為全人類共同的“福音”傳播到全球,建立資本主義的“大同”。今天,全球化更是無處不貼上了西方的標簽。

          8 [德]烏?貝克、哈貝馬斯等著,王學東、柴方國等譯:《全球化與政治》,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年版,第42、43頁。

          9 J . Petras and H . Veltmeyer , Globalization Unmasked : Inperalism in the 21st Century , London : Zed Books , 2001 , p . 12 .當然,也有不贊同用“帝國主義”來表示全球化的反全球化論者,認為這樣顯然夸大了全球化的負作用。參見R . Gilpin Global Political Economy , Priceton :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 2001 , p . 21 .

          10 C . Thomas , Global Governance , Development and Human Security , London : Pluto Press , 2000 ; R . Wade , Winners and Losers , The Economist , Vol . 28 , April , 2001 , pp .93-97 .

          11 C . Thomas , Poverty , Development and Hunger , in J . Baylis and S . Smith , The Globalization of World Politics , Oxford : Oxford Unversity Press , 1997 .

          12 張曉慧:“反全球化運動”,載《國際資料信息》2003年第3期,第23頁。

          13 R . Gilpin , Global Political Economy , Princeton :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 2001 , p . 378 .

          14 [英]戴維?赫爾德、安東尼?麥克格魯著,陳志剛譯:《全球化與反全球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班,第64頁。

          15 J . N . Rosenau , “ Governance , Order , and Change in World Politics ” , in J . N . Rosnau , and E . O . Czcmpcil , Governance without Government : Order and Change in World Politics , Cambridge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 1992 , pp . 3-4 ; J . N . Rosenau , Along the Domestic – Foreign Frontier Governance in a Turbulent World , Cambridge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 1997 , pp . 30-31 .

          16 D . Held , Democracy and the Global Order : From the Modern State to Cosmopolitan Governance , Cambridge : Polity Press , 1995 .

          17 “風險社會”是德國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對1986年切爾諾貝利核事故進行反思后提出的用來描述國際社會現(xiàn)實的一個概念。為此,他先后出版了《風險社會》、《風險時代的生態(tài)政治學》和《全球風險社會》等著作來揭示這一概念的內(nèi)涵。

          18 Maurie J. Cohen , Risk Society and Ecological Modernization , Vol. 29 , No. 2 , Futures , 1997 , pp. 105-119.

          19 [英]斯科特?拉什著,王武龍編譯:“風險社會與風險文化”,載《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實》2002年第4期,第55頁。

          20 [日]星野昭吉著,劉小林、張勝軍譯:《全球政治學——全球化進程中的變動、沖突、治理與和平》,新華出版社2000年版,第30頁。

          21 杰基?史密斯著,徐洋譯:“全球性公民社會”,載何增科主編:《公民社會與第三部門》,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144頁。

          22 劉宏松:“跨國社會運動及其政策議題的有效性分析”,載《現(xiàn)代國際關(guān)系》2003年第10期,第21頁。

          23 參見王逸舟著:《西方國際政治學:歷史與理論》,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75頁。

          24 C . Bellamy and A . Taylor , Governing in the Information Age , Buckingham and Philadelphia , PA : Open University Press , 1998 , P . 208 .(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25 J . Nye Jr . Globalization’s Democratic Deficit , Foreign Affairs , July/ August 2001.

          26 Jessica T . Mathews , Power Shift , Foreign Affairs , Vol . 76 , No . 1 , January/ February , 1997.

          27 Alexander Cooley and James Ron , The NGO Scramble : Organization Insecurity and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Transnational Action , International Security , Vol . 27 , No . 1 , Summer , 2002 .

          28 T . G . Weiss and L . Gordenker , eds . NGOs , the United Nations and Global Governance , London : Lynne Publishers , 1996 . p . 17 .

          29 [美]小約瑟夫?奈著,張小明譯:《理解國際沖突:理論與歷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1頁。

          30 [美]小約瑟夫?奈著,張小明譯:《理解國際沖突:理論與歷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3-34頁。

          31 [英]戴維?赫爾德、安東尼?麥克格魯著,陳志剛譯:《全球化與反全球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班,第146頁。

          32 何增科:“全球公民社會引論”,載《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實》2002年第3期,第39頁。

          33 當然,這并不排除有的全球社會運動的目標與其所在國的國家利益是一致的,甚至本身就是為其所在國的國家利益服務(wù)。例如,在20世紀70年代,美國等西方國家曾經(jīng)開展過為顛覆社會主義國家的“和平運動”和“人權(quán)運動”,這些運動很快在蘇聯(lián)、東歐國家產(chǎn)生了作用,最終導致了蘇東社會主義國家的劇變。參見李世安:“評美國的跨國市民社會運動與人權(quán)外交”,載《世界歷史》2002年第6期,第14頁。

          34 J . Dryzek , The Politics of the Earth , Oxford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 1990; P . Petit , Republicanism — A Theory of Freedom and Government , Oxford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 1997 ; M . Saward , The terms of Democracy , Cambridge : Polity Press , 1998 , pp . 64-65 .

          35 非預(yù)測性是指社會運動可能在任何地方爆發(fā),并不分具體的地點,例如,婦女運動并不總是出現(xiàn)在婦女受壓迫最嚴重的地方;
        非理性是指社會運動的積極分子并不總是能從自己的利益出發(fā),理性地考慮自己的行動得失;
        非正常性則表明全球社會運動者認為反對不合理、不公正的法律和國際制則是理所當然的;
        非組織性是指全球社會運動的個體性色彩較強,一般不沒有組織形式,這使得它與國際非政府組織的活動區(qū)分開來。參見P . Byrne , Social Movement in Britan , London : Routledge , pp . 10-11 .

          36 Martin Shaw , “Global Voices : Civil Society and the Media in Global Crisis ” , Edited by Tim Dunne and Nicholas Wheeler , Human rights in Global Politics , Cambridge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 1999 , P . 2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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