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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利本德:霸權的斗爭

        發(fā)布時間:2020-06-06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作者:拉爾夫﹒密利本德(Ralph Miliband)

          譯者:宋治德

          

          1. 反霸權斗爭的意義

          

          霸權(Hegemony)這個名詞在葛蘭西那里所指稱的意義,是同時包含有強制(Coercion)和同意(Consent)的意思。以同意的意思來說,它指統(tǒng)治階級有能力說服被統(tǒng)治階級,去認同、采納和「內化」統(tǒng)治階級自己所采取及相信為正確、合理的價值與規(guī)范。這或會是對于「以同意為霸權」(Hegemony—As—Consent)的一種較為有力的說法。而另一個較為薄弱的說法是:無論被統(tǒng)治階級對現(xiàn)行的社會秩序有何想法,以及他們如何異化于這個社會,但統(tǒng)治階級有能力去說服被統(tǒng)治階級,任何另類的出路都會是糟糕的結局,并且在任何情況下被統(tǒng)治階級所能做的也不會帶來任何的另類出路。這第二種說法盡管較為薄弱,但是對于鞏固社會秩序的有效性來說,它不會比第一種說法遜色很多。但是任何一種說法,霸權都不會被視為最終和不可逆轉地勝利的東西。相反,它是需要不斷地「培養(yǎng)」、防衛(wèi)和重新闡述的東西。

          資產階級民主政權的統(tǒng)治階級對這點是十分了解的,也不會視霸權為理所當然的事情。這類政權的整個歷史表明,自從擴大普選權的達成、全國性的工人階級運動的產生、以及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或各種社會主義政黨展開激烈的政治競爭開始,部份保守勢力就顯出有決心要進行一項「同意的工程」(Engineering of Consent),以及熱切地盡力去贏取他們的被統(tǒng)治階級的思想。這種斗爭的內容會是非常的不同,而它們采取的形式范圍可以從極之精細和巧妙到極之露骨的煽動。不過,其目的經常是令現(xiàn)存社會秩序得到人民的認可,和令到工人階級(或其它人)拒斥可以對現(xiàn)存秩序采取一個激進和可行的另類出路的任何這類思想。需要補充的是,對來自社會下層的壓力而作出真正的讓步亦符合這種目的的,較為顯著的例子是在社會福利服務的領域。因此,以為「以同意為霸權」只是一種純粹思想迷惑的事情,會是非常重大的錯誤。

          既然這樣,為什么資階級民主的政權在為「以同意為霸權」的斗爭中不能被視為最終會獲得勝利呢?其主要原因是霸權工作所傳播的訊息與這些受到日常生活打擊的人民大多數(shù)的被傳播對象之間,存在著一個巨大的落差。這些訊息述及包括有民主、平等、機會、繁榮、保障、社群、共同利益、正義、公平等等。但另一方面,大多數(shù)人生活的現(xiàn)實卻非常的不同,包括有被剝削、支配、生活各方面的巨大不平等、各種物質的拘束和經常嚴重的精神貧乏等的經驗。真正的現(xiàn)實未必可以在這類的名詞中得到一一說明和找到對應,但現(xiàn)實確實是令人不愜意的和被具體感覺到的,因而產生沮喪、異化、憤怒、離心,以及來自下層要求解決這種種不滿情緒的壓力等等。霸權工作的主要目的就是防止這種種的不滿情緒從一個普遍性的存在轉化成激進的思想。

          如果霸權傳播的訊息與現(xiàn)實生活之間不存在差距,這就顯然很少須要或甚至完全沒須要要對群眾意識作不懈的攻擊。同樣這也不會須要對反霸權工作作過多的估量,這只會是獨立個體的工作,而他可能被拒斥為怪癖和不會有希望得到其它人認真的聆聽。正因為在言辭(即使有真正的讓步作為支持),與現(xiàn)實生活感受之間的這種不一致,提供對反霸權工作的一個非常重大的場域。這個基于資本主義的性質而產生的場域,而在其中作出的反霸權的斗爭,有時較順利,有時則不太順利,但永遠不會是完全沒有價值的。

          這種反霸權工作和霸權本身一樣是有不同形式的,當代其中一項最為注目的特征是形式如何的不同亦成為反霸權工作的來源。例如,近幾十年來在一些國家開花結果的女權、生態(tài)、反種族歧視和其它這些「新社會運動」等等,已經完全做到這點,它們對這些國家的精神既定秩序作出非常突出的竄擾,以及需假定它們會繼續(xù)影響這些國家的政治文化和政治議題。回顧不久之前,曾經有個時期當在左派內部對工人階級(更特定的是工人運動)視為是對資本主義「真正」異議和挑戰(zhàn)的來源時,「新社會運動」在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環(huán)境上的存在令到左派內產生一種普遍認識,認為這是一種偏離,但也認為這種運動能產生一個重要的和不可或缺的貢獻。車輪現(xiàn)在卻轉了一個大圈,現(xiàn)時左派內有很多人確實相信只有「新社會運動」能對既定秩序提供一個有效的挑戰(zhàn),并且工人和社會主義運動是過于沉緬于古舊和過時的思維方式。對「傳統(tǒng)」社會主義思想失去信心(更不要說勞工及社會主義的主體力量),確實是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左派政治文化的主導特征。這里,堅定地宣稱「新時代」(譯者注﹕這里是指前英共刊物《今日馬克思主義》”Marxism Today”所鼓吹的思想)需要新思維,而新思維需要放棄很多(或者大多數(shù))長久被珍惜的,但現(xiàn)在已毫不相關的社會主義傳統(tǒng)的核心思想。這類訊息在很多不同的版本中已表達出來,但它最終等于是從對資本主義探尋及爭取社會主義的方案中退卻下來。

          目前這篇文章的寫作目的是相信上述的看法是個令人心痛的錯誤方向,社會主義者可以為反霸權的斗爭中作出卓越的貢獻,而他們提出的社會主義的另類出路現(xiàn)在比起以往任何時候對反霸權的斗爭都更為須要。當然,這種社會主義的貢獻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是反對「新社會運動」所關注的議題。相反,「新社會運動」關注的包括反性別歧視、反種族歧視、環(huán)保、性解放、反戰(zhàn)等等的議題,亦是社會主義議題的其中一部份,而很多從事「新社會運動」的人也是社會主義者,他們認為他們所關注的與社會主義有密切的關系。但這里我想提出的問題是:什么基本立場在今日可以為從事反霸權斗爭的社會主義者形成特定的貢獻。而這種立場須要再重新強調至少因為有兩個考慮。第一,正如已注意到的,就是這種立場現(xiàn)今在左派內仍時常爭論不休,或者完全受到忽略。第二就是共產黨政權的危機和它們當中有些的倒臺,給霸權力量一個極好的機會宣稱不單只共產主義已經死亡或正在死亡,就是任何版本的社會主義也處于同一狀況。從社會主義的角度,沒有什么能比這個謬論更須要去反駁,以及為這個界定社會主義的主要命題而提供一個合理的論證。

          

          2. 反霸權斗爭的左翼批判視野

          

          兩個密切關連的原則是作為這個論證的出發(fā)點。首先,它包括對現(xiàn)行社會秩序的激進批判;
        另一方面,肯定一個建基于徹底不同基礎的社會秩序,它不單只是可期望的(這是較容易滿足的),而且也是可能的。

          現(xiàn)時左派對資本主義的批判越來越傾向于零碎和特定聯(lián)系于實時的「問題」,而對于掩藏在其下的問題卻顯得不足。換句話說,左派的批判傾向只朝著在資本主義主導下的社會秩序運作的一個方面或其它方面,而沒有從整體上聯(lián)系到這個制度性質的批判。另外,一個社會主義的批判的卓越性在于它在特定的禍害與資本主義的性質之間,經常去尋求形成一種關聯(lián)。這整個資本主義的制度是被追求私人利潤所驅動,這個動力與精神充斥于整個社會秩序之中,除了是追求私人利潤增值外,將所有其它事物的考慮必須貶抑為頂多只是從屬的位置。

          社會主義的批判不會像自由派或社會民主派的批判,它對資本主義制度的經濟、社會、政治和道德等缺點,不會視為只是從正常情況出現(xiàn)的不幸偏差,相反會認為這是資本主義的固有性質。如果想以公共干預和調控的方法來減輕資本主義禍害的話,就會被自由主義者視為偏離資本主義的基本動力,以及與它的精神與目的背道而馳。所以在這原則下,「自由主義者」會反對所有干預市場和調控的論點,這里有一個悖理的邏輯﹕就是「自由主義者」比那些致力于推動「自由企業(yè)」及巿場規(guī)律卻又不愿為此而付出代價的政客,更有無情的勇氣。

          社會主義者當然支持和要求局部的改革。但是,他們也提出對類似改革是有限和修補性質的批判;
        他們要求擴大改革范圍,和反對發(fā)生在資本主義環(huán)境下對改革強加的限制;
        他們提出警告反對那種幻想以為在資本主義框架下能夠真正治療制度所產生的根深痼疾。所以,對「福利國家」的社會主義批判絲毫不是貶低在這名稱下所包括的改革。但是,這里指出的是它的不足性,因它是存在于一個對集體設施毫不同情的制度里。同樣,對公有制的社會主義批判,指出要灌輸一種與推動資本主義企業(yè)完全不同的精神,但承認和充分意識到這點就需要超越資本主義本身。

          我早前建議的對現(xiàn)行社會秩序的社會主義的批判,經常伴隨著一個激進的方案,我堅持這不單是可期望也是可能的。正如我所理解的,「一個激進的方案」完全意指創(chuàng)造一個合作、平等、民主和最終是無階級的社會,適當時機將在世界范圍內相繼出現(xiàn)。但任何這類計劃對各地的反社會主義者來說時常是厭惡透頂?shù),和被抨擊為烏托邦式的廢話和穩(wěn)妥的祖?zhèn)髅胤,無論倡議者的意愿如何,最后都是建立一個殘暴和極權的社會秩序。而持類似這樣的觀點,現(xiàn)時在很多左派內部亦十分平常,對社會主義意味激進的轉變抱有相當?shù)膽岩伞?/p>

          其實應該要指出的是,這個社會主義的計劃不單只必須視為一個長遠的事情,而作為一個過程,它一定要延續(xù)一段非常長的時期,它或會永遠不會完成。所有這些僅是常識而已,如果常識是不足夠的話,那么過去共產黨政權的經驗足夠顯示大規(guī)模的社會改變是非常困難和復雜的事業(yè),甚至它在最有利的環(huán)境下也不會到處出現(xiàn),它確實也沒有在共產黨獲取到權力的國家出現(xiàn)。今時今日在左派里從不同的立場出發(fā)的一種觀點,就是我們實在不知道我們在那里?我們實在也不知道我們應往那里去?所以若嘗試強加一個模式在現(xiàn)實上面是自大和危險的,這也意指激進轉變的另類出路是充滿著危險的后果。這就是「后現(xiàn)代主義」和其它同樣是當前時髦思想的類似說法。

          共產黨政權的經驗對社會主義者來說有很多重要的教訓。但是,不能認為任何企圖創(chuàng)造一個徹底不同于資本主義的社會就注定是災難性的。聰明的保守輿論會爭辯說對資本主義以外的唯一出路就是類似共產黨統(tǒng)治特征的政權。這或會是個令人側目的論點以為用社會控制的辦法可以達成所愿,但反霸權的其中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在一個有綱領、策略和前瞻性形式的行動及組織幫助下,謹慎地堅持將社會主義計劃與過去共產黨政權的經驗保持距離。

          除了實踐外,顯然沒有方法能證明社會主義的合理性。而這里也是令到保守派能夠帶著歡欣而指出一個事實(這確實是個事實):就是善良意圖的社會主義者所倡導的類似社會并沒有在任何地方出現(xiàn);
        而這論點被事實一再強化的是已建立的被聲稱為「社會主義」的社會,至少不是一個社會主義社會應有的良好模式。這種論點當然不能置之不理,它卻意味著提出社會主義的方案需對它所引發(fā)的很多困難問題應給予適當?shù)年P注。換句話說,提倡社會主義的論述應該是沒有幼稚和似是而非的主張。就是社會主義不是一個實時救贖的主義,保證一個完美和諧和沒有沖突的社會,經常打擊人類的禍害在那里會奇跡地消失。其實,社會主義的主張更是頗為溫和的。它只是對一個社會提出保證,就是能夠治療的禍害在那里至少會被大大地減低,而無私的精神會在完全不同于資本主義的環(huán)境下成為可能。

          在這方面有個基本論點需要指出:這個社會主義計劃是建基于一個前提,就是「一般人」也有能力進行自我管理和確保一個互助、人性和理性的社會的存在。但這個訊息令人懷疑一個浸淫在血腥的世代里會是格格不入的。因為二十世紀是個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屠殺和恐怖的世紀,大量的「一般人」甘心成為其中一份子,他們當中更有大部份對此甚至給予支持,或至少順從。經過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屠殺和這個世紀見證的所有其它戰(zhàn)爭,以及經過納粹德國的奧斯維辛集中營、蘇聯(lián)的古拉格勞改營、廣島原爆、越戰(zhàn)和其它一大堆這類的惡名之后,還去投射人們能夠接受互助、無私和理性的思想模式及行為指導下的一幅樂觀的社會圖畫,是否真的有意義嗎?

          在社會主義的解釋里,答案是不否認大量的群眾,參與、支持或順服在標志了二十世紀的這些恐怖活動里,但要指出重要的事實是這些恐怖活動不是由「群眾」所發(fā)動的。如果把罪惡實際歸咎于所有人(即我們都有罪),掩飾了制造恐怖的最高政策決定都是來自統(tǒng)治者,「群眾」的參與制定并不多見。這里不是「群眾」決定建造毒氣室、或起勞改營、或對韓國和越南進行密集轟炸。有「群眾」支持和參與他們統(tǒng)治者預先準備好的計劃正好足夠證明一般人不是天生善良的(這不是什么新鮮論點),并且為數(shù)不少的人們容易發(fā)展出一種屠夫職業(yè)。這是個嚴肅的思考,但不能認為意味人們就是天生性惡而不能發(fā)展出互助、無私的社會性格。這里任何正面或負面的歸因都遺漏了環(huán)境對決定「好」與「壞」性質出現(xiàn)的重要性。從社會主義的觀點,是確信在這方面沒有什么東西是已經決定或預先決定的,(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人性不是無情地已被天生殘酷與侵略的本性詛咒了的。

          與這個確信結合,這里進一步的想法認為,就是建基在支配和剝削的社會,以及糾纏在它們所不能解決的危機中,它無可避免地會產生深藏的畸形病態(tài),包括種族主義、性別主義、反猶太主義、仇外情緒、種族仇恨等等,殘酷和侵略就是它平常的現(xiàn)象。而社會主義(不要和斯大林主義混淆)能提供唯一可能的環(huán)境,令到這些畸形病癥能夠有效地得到對付而從此轉向邊緣的和稀有的現(xiàn)象!干鐣髁x或野蠻主義」或者是過于戲劇化的口號,但至今野蠻主義與先進的技術和文化是能契合的,社會主義或「文明的野蠻主義」是體現(xiàn)反霸權斗爭需要強調的思想。

          

          3. 馬克思主義的階級分析與社會主義的愿景

          

          曾經一段時期,很多(如果不是全部)社會民主派內左翼的社會主義者會毫不猶疑地肯定反霸權斗爭不可或缺的基礎就是馬克思主義。在這前提下他們會說這種斗爭能否有效地運用,或甚至會被馬克思主義者認真對待。這種類型的肯定其實建基于兩個簡單的預設:其中一個是馬克思主義或者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是個沒有任何問題的思想體系,從按英文字母次序由天文學(Astronomy)到動物學(Zoology),它對所有的問題都已有答案。而另一個預設就是,不能接受這些答案顯示受到資產階級思想的可悲禁錮。

          其實,除了少數(shù)共產黨政權仍然視馬克思主義是能夠被強加的方式外(最明顯的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在左派里長期被置于一個完全不同以及甚少是尊崇的地位,并且實際上是常常受到從左派里不斷的和沒休止的批評及攻擊。直至現(xiàn)在,這里有所謂困擾馬克思主義的一份十分長的缺點和漏洞的清單,都是由那些仍然堅持是馬克思主義者或繼續(xù)聲稱馬克思對他們有重要影響的人所寫出的。這份清單包括的項目,例如經濟和階級化約論(Reductionism)、性別盲點(Gender Blindness)、方法論上的缺陷、站不住腳的命題、極權主義的傾向以及危險的烏托邦主義等等。無論如何,他們會說形成馬克思主義的十九世紀的世界已成過去,而且資本主義在世界上的經歷和引發(fā)的改變令到馬克思主義很多部份(如果不是全部)已變成歷史的陳跡。

          在今期的其它文章已有回應這類對馬克思主義的責難(譯注﹕作者指1990年《社會主義年鑒》以〈知識分子的倒退〉主題的一期),但我只想說明的是,這類針對馬克思主義及其很多特征的批評,對我來說似乎沒有損害它的基本命題。第一個的命題就是,它或者是在所有社會和政治分析中最重要的,以及霸權很苦惱地力圖去模糊或否認它的,這就是資本主義社會基本上分開為:一方面是一群由于擁有或控制主要的支配工具而被界定為支配的階級,這些工具包括生產工具,行政及強制的工具(例如國家機器),以及傳播同意的意識型態(tài)的工具;
        另一方面是一大群相對地(或完全地)缺乏擁有和控制這些工具而界定為從屬的階級(有關部份在我的《分化的社會:當代資本主義的階級斗爭》〝Divided Society : Class Struggle in Contemporary Capitalism〞一書中已有詳細的討論)。第二個相關的命題是這些階級的利益基本上是分歧的,以及在他們之間會制造不斷的斗爭;
        斗爭在不同時期會采取不同的方式,但它是這個建基于支配和剝削的社會所固有性質。第三個命題是這些支配和從屬不是不能改變的,但它的克服需要從屬階級透過自己集體的努力。

          有些批評正確地指出,事實是在社會里有其它不同于階級的分工,這些就是基于性別、種族、民族、宗教或這些相互之間不同的結合的分工等等。但這種的批評傾向所忽視的事實是,這些分工時常是聯(lián)系著階級位置或受其影響的;
        不過,無論對或錯,值得注意的是這類觀點總是以為馬克思主義傳統(tǒng)上對其它這類分工甚少注意。

          但是,若果視這種批評(無論它如何重要)是對馬克思主義強調階級的一種限定而不是宣布它的無效,這似乎不是毫無道理的。這里有很多理由可以論證到階級和階級分工是仍然維持有「優(yōu)先性」(Primary)的作用。最重要的理由是,就算女性主義、反種族歧視等等其它的「新社會運動」的主張能夠實現(xiàn),但社會基本上仍會維持在階級界在線的分工;
        而支配階級在那里的組成和其它有關的社會秩序縱然會有不同,不過建基在階級界在線的支配和從屬仍會存在下去。相反,消除了階級分工至少會有可能消除性別、種族等等分工的基礎,也是達成最終消除這類分工的社會所需的基本條件!感律鐣\動」會極爭辯地說這不是令這種社會產生的基本條件,而以為消除階級會自動地帶來所有其它美好事物會是愚蠢的;
        但這(重要的)觀察卻不會令到馬克思主義強調階級分工的「優(yōu)先性」變成無效的。

          近年來馬克思主義其中一個最被為嘲弄的特征,就是批評它將社會解放的主體力量聚焦在工人階級;
        而這也與反霸權斗爭有明顯的關系。因為如果工人階級不是這個主體力量而且從來也不是的話,那反霸權工作所引向的這個階級便被誤導了,而應該重新引向其它更容易接受的主體力量。

          對馬克思主義的批評因它是「工人階級玄學」,也基于有不同的前提。其中一個就是以為工人階級是指男性、工業(yè)和制造業(yè)的階級,而他們已經在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逐漸地萎縮以及會繼續(xù)在一個「后福特主義」(Post-Fordist)時代萎縮下去。同樣,過去整個工人階級歷史時期的經驗已經充分表明,工人階級作為一個潛在的革命階級的概念經常是個神話;
        甚至如果工人階級是個革命的階級,這里也沒有更好的理由可以相信,因為大量的證據(jù)揭示了它所預示的社會秩序不會標志整個社會的解放。

          這個論點的明顯缺陷是它對「工人階級」概念所附加的意思。因為它顯然對工人階級的意思進行無法證明的限制,就是局限在工業(yè)、制造業(yè)的工人階級。相反,任何合理的觀點是工人階級應包括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的人口大多數(shù)。他們收入來源的依靠(主要是他們勞動力的出賣)和收入的水平(這將他們置于低的和甚至最低的社會收入群體里),以及較早時說到的他們在社會上缺乏擁有或控制的權力和影響的工具,所有這些性質界定了工人階級在有關國家是處于從屬地位人口的廣大部份。

          另一個極為不同的問題是這個「社會上的大多數(shù)」能否轉變成「政治上的大多數(shù)」,就是工人階級和它其余在從屬階級里的同盟會否要求一種包含有社會主義思想的激進轉變。這方面,無疑馬克思和他之后的馬克思主義者在關于工人階級對激進轉變的這種承擔,采取了過分樂觀的觀點,特別是對革命的轉變理解為進行突發(fā)的起義方式。不過,似乎同樣極端不成熟的說法認為工人階級或至少它的大部份永不能被說服去支持朝著社會主義方向的激進轉變的綱領。這也與很多事實完全不符,大部份由工人階級成員組成的社會大多數(shù),在很多國家重復出現(xiàn)對明確朝著這些激進綱領的政黨表示支持。當然這種支持的理由無疑有所不同,以及不能視為意味一個普遍的社會主義的意識和承擔。至于從屬人口支持的這些政策,為何最后通常都不能實現(xiàn)這些政策最初的承諾,這就涉及到有關這類激進轉變的其它不同的問題。

          對于激進轉變會帶來的社會來說,我已指出過的就是社會主義自己必須從通常(也可以諒解的)充斥著它的救贖主義和「烏托邦」的特征里解放出來。不過,同樣是非常錯誤和薄弱的論點:以基于一個社會在朝向社會主義方向當中任何事物不會有實時劇烈的轉變,而認為當中任何的轉變只是瑣碎的,而且更荒謬地引用共產黨政權的例子來證明「社會主義的失敗」。正如已指出的,從這些政權的經驗里有值得學習的重要教訓,但這并不包括以為社會主義不能有效對付性別主義、種族主義、族群矛盾、反猶太主義和其它社會病變的現(xiàn)象(也是既定秩序的擁護者非常急切要過濾的現(xiàn)實)。這里若堅持社會主義以及它沒有任何其它的合理說法,不是一個好的論證。其實,這里要揭示的是激進轉變令到創(chuàng)造理想社會的一個必須緩慢的和難苦的過程的展開成為可能。這不是意味著可以帶來實時的(或甚至是遙遠的)救贖,它只是提供開展從對可以治療的社會病變得到解放的真正承諾。

          馬克思主義的階級分析聲稱能提供一個組織上的原則,以了解似乎是完全不同而范圍廣泛的社會現(xiàn)象。這是個易受到化約主義濫用的原則,但不是不可避免的。而馬克思主義的預測性能力一次又一次地證明為薄弱的,但這點只顯示人們如想知道未來應去問奧爾加夫人(Madame Olga)的水晶球,而不是馬克思。作為階級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若得到適當?shù)男⌒奶幚,在解釋社會和政治生活以及其它仍然未能說明或誤解的現(xiàn)象方面,仍然是個價值卓越的工具。這也說明它在反霸權斗爭中有卓越的價值,因為這種斗爭的首要目標是要暴露霸權盡力所掩藏的真實。

          在社會主義的名詞里,反霸權斗爭的最終目標是令到社會主義能成為「時代的常識」(The Common Sense of the Epoch)。在任何現(xiàn)實的觀點而言,這須視為一個非常漫長的工程,它伸延至很多世代和可能永遠不會全部完成。但開展至少是能做到的,以及清楚地是為社會主義事業(yè)所做的。在這范圍內直到大部份男性和女性會「內化」一個社會主義的意識前,是沒有更多的能變動的。這正如克倫威爾(Cromwell)有關對「新模范軍」(New Model Army)的名言所說:「知道什么是他們所要的和熱愛他們所認識的」。這里明顯發(fā)生一個值得注意的倒退,就是直至現(xiàn)在,在二十世紀較早年代孕育在社會主義思想下的男性和女性的一代人已逝去或失去了熱誠,并且仍未被近數(shù)十年的新一代人所取代。這點不是說這新一代人比起前人是較少開放、反叛和反偶像崇拜,只不過是他們的反叛和反偶像崇拜不是全部引向一個社會主義思想的方向。但當考慮過所有情況后,這也不會很奇怪的。

          現(xiàn)時左派里有很多人相信這是個在「后現(xiàn)代」狀況下無可挽救的處境。其實這是十分短視的觀點,它忽視了資本主義某程度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和道德的環(huán)境在適當時機,會重新令人們引向關注社會主義所提出的方案。另一方面,非常肯定的是這些方案不能簡單地等同于過往「萬靈秘方」的重復,而須要與時代感受的需要和期望相協(xié)調。不過,假定這是對社會主義復興的基本條件,情況同樣是社會主義意識的形成會采取很多的形式和不同的來源,它是須要社會主義的主體力量去培養(yǎng)和推展。

          今天,像「政治教育」和「政治培訓」之類的字眼在左派里會引起極度的懷疑,不會奇怪的是因為它們會令人聯(lián)想起一直在共產黨和其它馬克思主義組織里,社會主義教育的僵硬的教義問答方式;
        同樣的是,這字眼從另一個不同的角度獲得的懷疑和敵視,就是它被設想為有個「精英」集團和傳達觀念的專家們,以他們的智能和知識傳授給無知的砍柴挑水的人們。

          其實,社會主義教育不需要有這種意思,它是能夠成為對所有事物的懷疑不單只是可接受的,而且理解為一個真正的互相合作的學習過程,這亦是回應了「精英主義」的指控。至于社會主義教育有什么和應該包含什么,正確理解應不會是一個單向的溝通過程,相反,它是師生們在不斷的思想交流,進行互相啟蒙和激發(fā)思考的對話。

          無論如何,社會主義教育是反霸權斗爭的重要組成部份,需要有組織、系統(tǒng)和制度以及其它獨立的形式。這個在早期社會主義的一代視為當然的條件,是好的或是壞的不是這里的要點,斯大林主義的經驗在這范圍和其它一樣,提供一個什么不應該做的有益教訓。但「社會主義學!挂廊皇琼氁模鼤枪_、彈性、批判和容許爭論的,并且有能力派出良好思想裝備的活躍份子,到各地去反擊協(xié)助維護統(tǒng)治階級權力的宣傳機器,以及表述對社會主義具說服力的理由。

          當然,這種意識形態(tài)的斗爭只是在范圍更為廣泛的階級斗爭的其中一部份,但它們是當中一個重要部份。因為它們能幫助提供和形成階級斗爭的語言、精神和目的,給它相比起其它方面所能獲得的更大的生命力。現(xiàn)時似乎是反意識形態(tài)斗爭的不利時機,但共產黨政權的倒臺和社會民主派對資本主義比過往表現(xiàn)出更大的融入性情況下,事實是為這種斗爭提供一個新的空間和機會,令將到來的日子是個希望多于絶望的時代。

          

          1990年號《社會主義年鑒》

          Socialist Register, 1990, Volume 26 Counter-Hegemonic Struggles by Ralph Milib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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