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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與懷:青海情思

        發(fā)布時間:2020-06-07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一

          

          來到青海湖邊的時候,起了風。猛見風從湖中刮來,在八月天里竟寒冷得相當刺骨。隨著風,烏云急急飛沖過來,一塊接著一塊壓下,終于按捺不住,立時灑下一場在當?shù)夭凰阈〉捏E雨。

          就在雨中,我們眺望廣袤無垠的青海湖。

          這片位于日月山下、湖水半咸半淡、面積達四千四百五十六平方公里的中國最大的內(nèi)陸湖,我這個萬里之外的南方人早在讀小學時就略知一二了。不過,畢竟是地圖上的見識,并不實在。現(xiàn)在面對著,感覺該實在了吧?也不。你可以形容它宛如一顆碩大的藍寶石鑲嵌在青海高原之上。你還會對照導遊圖上許多贊美它的話:煙波浩淼,碧波連天,群峰環(huán)繞,雪山倒影,水中游魚歡躍,湖上鷗鳥翱翔,湖濱水草豐美,環(huán)湖農(nóng)田如畫……但這些詞語堆砌起來,不免流于淺薄。使我震撼的是我獲得一個奇特的感覺:茫茫大雨中,海天一色,天地一體,似乎接近天人合一的境界了,然而人在天下驟然膨大的渺小感觸使得一切如夢似幻,可有可無,分外虛空……

          我這霎那而來的感覺也許也因此而引起:面對“海心山”,卻可望而不可即,所謂望也只不過是放眼看去知道有這么一個神奇的所在罷了。“海心山”位于青海湖湖心偏南。人們指著說,這個小島面積僅一平方公里,最高處高出湖面約十米,地勢平坦,水草茂盛,景色優(yōu)美,好似仙境,令人忘返。傳說該島盛產(chǎn)“龍駒”,隋煬帝曾經(jīng)派人在那里牧馬,“以求龍駒”。還傳說很早就有人在島上修行了。

          我的奇怪的感覺甚至來自這一連串的名字:青海湖古代稱為“鮮水”、“西!薄ⅰ氨昂糖己!;
        它在蒙語中叫“庫庫諾爾”,藏語叫“錯溫波”,皆為“青色的!敝。這一連串的名字,蘊含著多么巨大的歷史積沉,透露著何其豐富多采的民族文化。這個以其罕見于世的魅力展現(xiàn)在海拔三千二百米、比泰山頂峰還高一倍的青海高原上的“青色的!保被人們以“仙!狈Q之。

          因此,祭“仙海”成了年年祭山祭水的主要活動。過去歷代皇帝在京都設壇祭奠,稱為“遙祭”,雍正初年改為臨湖“近祭”,現(xiàn)在祭奠則成了老百姓自己的節(jié)日,體現(xiàn)當?shù)孛褡宓那閼押驮竿C袼讓<沂壬嬖V我們:從千百年來祭禮習俗演變的軌跡來看,人們對天、地、山、林、河、湖、海的自然崇拜是一條縱向主線,被附加了“君權神授”、“四海會同”的意義。由人(作爲統(tǒng)治者的人)授權給神,再由神反饋給人……到了二十世紀的八十年代,祭祀活動已轉向了宗教,轉向了民間,剝?nèi)チ诉b祭時代和近祭時代偽裝在神祗上面的政治華袞,恢復了自然崇拜的本來面目。但是隨著時代的進步,經(jīng)濟的發(fā)展,價值觀念的更新,科學的昌明,思維的飛躍,人們從自然崇拜的娛神、敬神的活動中,加進了自娛、自主的生活內(nèi)容,把對神祗的祭祀變成了載體,最后坐在了主賓席上,人們自我蛻變成為神祗成為上帝,即是娛樂的表演者,又是真正的欣賞者。由此,人完成了自身的獨立人格。

          在“人定勝天”的無神論者看來,這是一段不錯的言説。

          在回程的路上,坐在車里,我卻一直在想:人真的已經(jīng)完成自身的獨立人格了嗎?

          所謂“人的自身的獨立人格”的真正的、完全的含義究竟是什么?

          ……天旋地轉,滄海桑田,人類的確經(jīng)歷了多少變遷啊。我的虛空感覺慢慢升華為對時空,對歷史,對逝者來者,時而清晰時而迷糊的追問。

          也許是奔波了一天,累了,而且這條剛剛在一個多月前通車的109國道修建得很不錯,車走得相當平順,像搖籃一般,我竟有一段時間處于似睡非睡之間。

          “遺憾啊遺憾,遺憾啊遺憾……”聲音不斷在我耳邊重復著。這是車聲變化出來的幻覺嗎?我想起來了,這是剛才當?shù)厝藢ξ覀冋f的話。他們說,青海湖環(huán)湖景點豐富,起碼有十景,是不可不看的。但一般遊人怎么能做到全看?所以當?shù)赜芯湓,“不到青海湖,一輩子遺憾;
        到了青海湖,遺憾一輩子”,說的也是實情。

          帶著遺憾,離開青海湖。我心里又想到,也許,這輩子不會再有機會回來了。

          此刻是2003年8月27日,下午四點半鐘。

          這個日子并無特別之處,只是記住了就是記住了。人生其實充滿偶然。比如,我必然來到青海湖?必然在這一天?必然在這種場合?

          再往深處想,人生著實有太多的不可思議。

          驟雨過去,烏云收起,太陽又露面了。但已經(jīng)太遲,柔和的陽光瞬間即逝。雨后斜陽,慢慢向群山后面墮落。

          暮色沉重,思緒萬千……

          

          二

          

          從西寧到青海湖,要經(jīng)過日月山。

          青藏公路上第一道險隘是西石峽,出峽路過古茶馬互市集散地湟源縣城,我們便遠遠看到了日月山。

          日月山屬祁連山支脈,山巒起伏,峰嶺高聳,兀峰白雪皚皚;
        低處則紅土覆蓋,紅巖壘壘,所以唐朝時叫赤嶺。我們經(jīng)過的是日山月山之間的山口,山口的南北各有一個乳峰,其形狀似太陽和月亮。藏語叫日月山為“尼瑪達哇”,蒙古語稱“納喇薩喇”,都是太陽和月亮的意思。

          日月山聞名遐邇。它是中國季風區(qū)和非季風區(qū)、外流河湖區(qū)和內(nèi)流河湖區(qū)的分界線,也是黃土高原的最西邊緣,是青海省農(nóng)業(yè)區(qū)和牧業(yè)區(qū)的分界線——登山遠眺,東西兩側的地理景觀竟截然不同。它歷來又是從內(nèi)地去青海西部和西藏的通道咽喉,唐時就為唐“蕃”的分界嶺,是唐“蕃”通道上的重要邊防關隘和貿(mào)易集市……但對我來說,日月山令人神往,是一直覆蓋此山的神話色彩,是我自小熟悉的文成公主進藏和親的傳說。

          文成公主是唐太宗時期禮部尚書、江夏郡王李道宗之女。唐貞觀十五年(公元641年),唐太宗終於同意了吐蕃王松贊干布的請求,把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宗室女嫁給他。

          於是,文成公主儼然一位文化使者、宗教使者、外交使者,一位播種祥和進步大愛的使者。

          於是,有許多美麗的傳說。

          這對族異夫婦的神圣的洞房花燭夜是在哪里度過的呢?考究出來了:是在離黃河源頭不太遠的扎陵湖和鄂陵湖畔的一個美麗的地方,松贊干布在那里建起“柏海行館”。

          傳說,文成公主讓山羊背土填臥塘,建成了“大昭寺”,又與松贊干布親自在廟門外栽插柳樹,成為后世著名的“唐柳”。現(xiàn)在大昭寺大殿正中供奉著的一尊釋迦牟尼塑像,也是文成公主當年從長安請來的。當時,唐朝佛教盛行,而藏地無佛。文成公主攜帶了佛塔、經(jīng)書和佛像入蕃,決意弘佛。

          傳說,文成公主一方面弘傳佛教,為藏民祈福消災,同時,拿出五谷種子及菜籽,教人們種植。玉米、土豆、蠶豆、油菜能夠適應高原氣候,生長良好。而小麥卻不斷變種,長成藏人喜歡的青稞。公主還帶來了車輿、馬、騾、駱駝以及有關生產(chǎn)技術和醫(yī)學著作,促進了吐蕃的社會進步。

          文成公主的歷史功績無疑是值得稱頌紀念的。中國的“三江之源”的青海省玉樹境內(nèi),也就是當年松贊干布和文成公主長途跋涉中曾經(jīng)休息了一個月的地方,保存有一千三百多年歷史的文成公主廟。一直以來,這里香火四季不斷,酥油燈晝夜常明。布達拉宮據(jù)說是松贊干布專門為公主修筑的。在宮內(nèi)大量內(nèi)容豐富的壁畫中,有唐太宗五難吐蕃婚使噶爾祿東贊的故事、文成公主進藏一路上遇到的艱難險阻,以及抵達拉薩時受到熱烈歡迎的場面等。大昭寺大殿兩側的配殿內(nèi),也有松贊干布、文成公主的十分精美生動的塑像。今天,日月山更豎立了“日月山”石碑,新修了“日月亭”,彩繪壁畫文成公主的故事,更加深人們對她的敬仰與懷念。

          我是其中的一名。為了表示敬意,我不顧高原反應,氣喘喘地爬上月山亭,決意佇留多些時候。對著山下新建的文成公主廟殿和廟殿前的文成公主白石塑像,我獨自一個人,久立不動,默默地矚望著……

          但是,我還是發(fā)覺了,敬意并不足以表達我的全部思緒與感觸啊;纳揭皫X中,寒風颯颯,文成公主白石雕像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她太孤零了。我頓感滄桑。我想對著長空喊出:進藏和親的大任扛在這位只有十七歲的弱女子肩上,是太嚴重太殘酷了!

          這樁婚姻是松贊干布幾番軟硬兼施逼成的,一開始就注定是場政治聯(lián)姻,并無情愛可言,更何況松贊干布還有個元配──尼泊爾國王的女兒赤尊公主。還傳說,殘酷的命運之神還讓文成公主愛上了護送大臣噶爾東贊,結果這位大臣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而她要在距離拉薩幾百里的列麥山村一住就是一年。當然,公主最后還是進了拉薩,不過那卻是在大唐質問松贊干布何以竟敢冷落公主之后。

          關于公主與松贊干布在年齡上是否般配,至今是一個謎。歷史上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一說松贊干布二十五歲就去世了,這當然也就肯定了他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并不長;
        另一說松贊干布雖然活到很老,但也是在公主嫁過去沒有多久就去世了。有史料記載,他們在一起只生活了三年。

          松贊干布去世后,文成公主在西藏的生活,人們已經(jīng)無法知道多少了。一般的想像,她該是寂寞的;
        也許——出于同情而又善良的想像——公主對佛祖的虔誠可以安慰她那顆寂寞的心。

          想到這一層,似乎,我更為這里的一條稱為“倒淌河”的傳說所感動。

          倒淌河,東起日月山,西止青海湖,一條與眾不同的從東往西蜿蜒四十多公里的小河。它被這樣描寫:一脈清凌凌的水,溫柔地流淌著,象雨中的一束彩虹,象夜空中一條流動的星河,清冽淡泊,透明晶瑩,涓涓綿長。地質學家解釋很清楚,地殼變動,日月山隆起,水流折頭向西注入青海湖——“倒淌”并不奇怪。然而,不知為什么,人們只喜歡記著遠古的神話傳說,我亦更向往日月山以東的漢族民間千百年來那個富有世俗情懷的說法——

          傳說文成公主從長安出發(fā)時,唐太宗特地鑄了一面日月寶鏡,給她帶在身邊,讓她不論走到哪里,都能從鏡子里看到家鄉(xiāng)長安的親人。文成公主途經(jīng)湟源峽,登上赤嶺,此時環(huán)顧四野,雪山綿亙,寒風凜列,一片蒼涼;
        而身后春色漸遠,長安不見,歸路已斷。她萬分悲憤,掏出日月寶鏡,摔落山中。結果,鏡子碎成兩半,變成今時稱為“日月山”的一座雙峰高山。當文成公主翻過山口,臨近山下的一條河邊時,淚水滴入河中,原來東流的河水突然改為向西倒流,成了“倒淌河”;
        而那灑過文成公主眼淚的草灘,就稱為“眼淚灘”了。

          神州河流皆向東,唯獨此河向西流,因為文成公主不愿遠在長安的親人知道她的憂傷。然而,一泓細流,一千三百多年來,卻在日夜傾訴這位少女的哀怨,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這顯然是一出千古悲劇。

          “自從公主和親后,一半胡俗似漢家!蔽以撊绾螌Υ嗽娋浔硎疚业囊庖娔?這是善意的期盼?這是大漢族主義作祟?民族問題、宗教問題,都是不易處理的非常復雜的問題。我知道,直到今天,西藏問題還是一個尚未徹底解決問題。

          何況讓一個年輕柔弱的女子承擔!尤其是以這種方式來承擔!

          

          三

          

          那天上午,來到青海湖之前,我們途中造訪了聞名中外的塔爾寺。

          這個具有六百多年歷史的古寺,今天已成為藏傳佛教格魯派六大寺院之一。它坐落在青海省湟中縣魯沙爾鎮(zhèn)西南隅的蓮花山坳中,占地面積六百余畝,有殿堂二十五座,內(nèi)室九千三百余間,僧侶最多時達三千六百余人。進入寺院范圍,便不禁為它深奧的文化內(nèi)涵所折服。這是完整的藏漢結合的建筑群。只見殿宇依山起伏,高低錯落,交相輝映,氣勢壯偉,不僅整體造型獨特,協(xié)調統(tǒng)一,富于創(chuàng)造性,而且細部裝飾也達到高超的藝術水平。塔爾寺還有“藝術三絕”——栩栩如生的酥油花、絢麗多彩的壁畫和色彩絢爛的堆繡,讓人嘆為觀止。塔爾寺如何集佛法、文化、藝術、建筑美學,以及藏醫(yī)學、天文科學、印刷術多方面研制于一體,并在中國寺院中達到一個極頂,我們雖然所知浮淺,但多少是親身感受到了。

          對于我,我還為寺名的來由所深深感動。

          塔爾寺藏語稱“袞本賢巴林”,意為“十萬尊獅吼佛像的彌勒佛寺”。原來這里有一個溫馨的故事。首先要知道宗咯克巴大師,他是藏傳佛教格魯派創(chuàng)始人,是一世班禪與一世達賴共同的師父,其地位僅次于佛教開山祖師釋迦牟尼。公元1357年,宗咯克巴大師在湟水邊誕生,一株白旃檀樹從母親剪斷臍帶的血滴里長出。樹上十萬片葉子,每片葉子上自然顯現(xiàn)出一尊獅子吼佛像(釋跡牟尼神像的一種),“袞木”(十萬身像)的名稱就源于此。宗喀克巴大師成年后去西藏學法六年,其母香薩阿切思兒心切,但大師為佛事無法返回,捎信說,若能在他出生地點用十萬獅子吼佛像和菩提樹為胎藏修建一座佛塔,就“見塔如晤兒面”。1379年(明洪武十二年),香薩阿切在眾信徒的支持下建塔,取名“蓮聚塔”,這便是塔爾寺最早的宗教建筑物。另有一個說法是,大師為安撫母親的思念,便請人把原來的白旃檀樹修進塔里,以藉慰母親。此后便圍繞塔身逐年修寺,形成今日的規(guī)模,因此是先有塔而爾后有寺,故漢語名稱為“塔爾寺”?傊倌陙,這些寓含平樸而深刻的人性力量的佳話,廣為傳頌,深得萬眾拜服。佛心即人心啊!

          塔爾寺是宗喀克巴大師的降生地,(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而且,歷史上第三、四、五、七、十三、十四世達賴喇嘛和六、九、十世班禪喇嘛曾在這里駐錫過,因而成為信徒們向往的圣地。關于十世班禪喇嘛額爾德尼.確吉堅贊,我個人感覺,最為世人(不但是信徒)傳揚贊嘆的是他于六十年代初,大義凜然,撰寫〈七萬言書〉上呈北京。其中有這樣的描述:

          “從基本上來說,除去四大寺等被保護的極少數(shù)寺院而外,在西藏的其他寺廟和廣大的農(nóng)牧區(qū)的村莊或村鎮(zhèn)或城市中,我們的漢藏干部中,一部分漢族干部出主意,藏族干部動員,積極分子中的不明事理的充當執(zhí)行者,盜用群眾的名義或帶著群眾的面具,掀起了消滅佛經(jīng)、佛像、佛塔等的滔天浪潮,把無數(shù)佛像、佛經(jīng)、佛塔燒毀、拋入水中、扔在地上、拆毀或熔化,對寺廟、佛堂、尼瑪墻進行了瘋象闖入般的破壞,盜走了許多佛像飾品和佛像神塔體內(nèi)的寶貴物品!

          班禪喇嘛把雪域法難比喻為“象難”(在佛教信仰中,象難屬于“八難”之一。“八難”為獅難、象難、蛇難、水難、火難、獄難、賊難、魔難)。自然,〈七萬言書〉令“當時毛澤東也很不高興”(班禪在1988年4月4日記者招待會上語)。后來的文革,八難兼有,危害更烈了。班禪喇嘛被抄家、罷官、批斗和凌辱,最后身陷秦城監(jiān)獄將近十年。在逆境中,大師表現(xiàn)了英勇不屈的崇高品格。文革后復出。1989年1月28日,班禪喇嘛突然盛年圓寂,當時他正在西藏視察。

          班禪喇嘛深為藏民所崇拜,如一首流傳在青海、甘肅和四川一帶的安多民間彈唱所歌唱的那樣:

          

          班禪。∪什ㄇ;

          去年有一只雄鷹,

          劃破層層烏云翱翔蒼穹;

          一扇扇回旋的翅影,

          是一重重成就的再現(xiàn);

          今年像一剎閃電,

          消失在天際;

          班禪啊!仁波切;

          所盟的誓言獻給誰,

          思啊!念啊!

          一滴滴淚水流心窩……

          

          聽完講解描述十世班禪喇嘛如何圓寂、靈童跟著如何轉世之后,我們這班喜歡參與精神活動的海外華文作家訪華團成員們,意猶未盡,試探地問能否拜見一下今日塔爾寺最高主持第十二世賽赤活佛。當然我們知道活佛不輕易見人,而且賽赤活佛的地位非常崇高,僅次于十一世班禪喇嘛與十四世達賴喇嘛。我們近乎癡心妄想。

          不想我們的癡想竟然成真。

          在專人帶領之下,我們這群紅塵凡人驅車到達蓮花山頂賽赤活佛的藏式四合院里。于是,屏息靜氣,放輕腳步,在客廳前脫鞋之后,魚貫而入。賽赤六歲甄選為活佛,現(xiàn)年三十五歲。只見活佛五官寬厚,氣定神閑,一臉慈祥;
        又感到活佛深藏不露,超然脫俗,具有一種不同凡響的大氣。

          ……肅穆突然降臨整個所在。虔誠突然充滿整個心靈。我們順次移步上前,把哈達獻給活佛。哈達各有黃、白、藍三種不同顏色——黃色代表財富,白色代表平安,藍色代表長壽,以各人最大的愿望選用之。活佛口吐祝福藏語,抑揚頓錯,如訴如歌,接過哈達之后,又回掛在參拜人的脖子上(當然現(xiàn)在祝過福的哈達已不是原來的哈達了),并以手掌輕輕按一下參拜人的腦門,之后,贈送一條開過光的、中間有個金剛如意結的紅繩子。大家還把隨身攜帶的各種物件交給活佛開光祈福。

          我們這群紅塵凡人中,有信基督有信圣母有信關公的,也有信佛的,大多卻是無神論者,但此時此地,大家是一片虔誠。

          有道是佛法無邊,心誠則靈,似乎每個人心里都祈望著什么。

          此時,肯定每個人心里還為“緣份”兩字而美美琢磨。

          是啊,我們分別來自萬里之外的地球的各個角落,此日竟然一起接受了活佛“摸頂”,這只能用“有緣”解釋。連陪同我們的省僑辦金麗華處長都說,她在青海工作幾十年,但見到賽赤活佛還是第一次!

          我為我們在這里的一個奇特而難得的經(jīng)歷而久久思索。

          下山之后,我們見到一些藏民還在靜靜的大金瓦殿前廊下,一拜一趴反復不斷地磕著長頭。他們手掌上的布墊已經(jīng)磨穿。木頭地板也因為他們經(jīng)年累月的拜磕被磨出了一道道身體大小的凹溝(因此據(jù)說三、五年就得更換一次)。我們還見到兩個年輕藏女從某個大殿里一路長頭磕出去——站起,向前走兩步,趴下,五體投地,再站起……一絲不茍,旁若無人,全心身地,或者簡直是固執(zhí)地,重復這套動作。這是一條了無盡頭的崎嶇山路,烈日之下,車馬經(jīng)過,砂塵滾滾。她們從什么地方來?現(xiàn)在再回到那個地方去?她們要跋涉多少天?要經(jīng)受多少苦難?為了還愿?為了贖罪?這是怎樣一種誠勇和苦行?!望著兩個慢慢遠去的身影,我一下子感到天地萬物不可思議。我的靈魂顫抖。

          我們無法與之相比。我們達不到那種境界。但在特定時空,在某種意義上,我們和這些虔誠的藏民不是有些相似嗎?

          我切實地感受到宗教的神奇的力量。

          是否由于生老病死難以捉摸,由于生命的奧妙,由于人事多舛與無奈,由于死亡的悲劇性質,蕓蕓眾生其實多少都有些宗教情懷?

          

          四

          

          佛教有一名詞——“慈航”。佛經(jīng)《大智度論》二十七曰:“大慈與一切眾生樂,大悲拔一切眾生苦。”佛、菩薩以大慈悲救度眾生出生死苦海,有如舟航,所謂的人生就是“苦海慈航”。

          “慈航”,好一個名詞!我記起來了,這也是一部長詩的名字——這是昌耀流放四部曲中的一部。

          我們一行在青海西寧期間,曾到文聯(lián)大樓和省里文藝領導及作家、編輯座談。那天上午,一進入室內(nèi),就看得出主人很是慎重其事。領導縱談全省文藝發(fā)展形勢,有兩位作家給我們介紹了各自的創(chuàng)作體會,談了西部文學、西部電影……

          我們問起了昌耀。也請介紹一下昌耀吧,我們誠懇地要求。

          主人好像預先沒有想到。怎么想到我們這些萬里迢迢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人記得他們青海的昌耀?主人一陣驚喜,馬上吩咐工作人員出去拿來一疊書,每人贈送一本。這是青海省作協(xié)主席董生龍主編、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紀念昌耀的書:《昌耀:陣痛的靈魂》。

          昌耀去世的時候,我們在海外也有所聞。

          2000年3月23日,清晨七時。當時昌耀,年六十五歲,遭受肺癌的侵襲和折磨。

          天界晨鐘隱隱作響。太陽說,來,朝前走。

          昌耀朝著滿目曙光,從醫(yī)院三樓的陽臺縱身一躍。這樣,他——“駕起慈航之舟,絕塵而去,直向著云間堂奧莫測的化境。喜馬拉雅叢林,為他燃起一團光明的瀑雨”。

          昌耀是在1955年到青海的。當年黨和政府發(fā)出“開發(fā)大西北”的號召。未達弱冠的昌耀欣然響應,他的浪漫的革命情懷顯然也為他對中國西部異域情調的向往所激發(fā)。請看他寫于1957年的那首總共只有八行的〈高車〉:

          

          從地平線漸次隆起者

          是青海的高車

          從北斗星宮之側悄然軋過者

          是青海的高車

          而從歲月間搖撼著遠去者

          仍還是青海的高車呀

          高車的青海于我是威武的巨人

          青海的高車于我是巨人的軼詩

          

          所謂“高車”者,不過是當年西北各地那種極普遍的牛挽或馬挽的大木輪車,但突厥時代北方草原上又的確有過一支以這種高車為自己命名的高車部族。于是,正如論者所指出,一種陌生古遠的聯(lián)想立時產(chǎn)生。在天低地曠的大高原,那恍然是從地球脊線下端漸漸隆起,逶迤而來,又緩緩而去的高車,一霎時被無限放大在整個天地之間。真是對青海的大感覺!此詩為古漢語浸滲的、帶有滯澀感的語境,由現(xiàn)實場景向歷史空間推移的陌生化方式,化平淡為神奇的奇崛的詩思,在在令人嘆服。而且,人們還會追問,與同一時期作為主流詩歌的郭小川的〈向困難進軍〉、賀敬之的〈三門峽歌〉,以及同是抒寫西北或云南邊地風情的聞捷、顧工、公劉等人的詩歌相比照,它為什么如此不同?昌耀如何獲得這種完全脫離了一個時代基本詩歌語境的語言方式?他怎能如此無視同時代的詩歌時尚?他如何建立這種在對大地之美的追取中決不動搖的自信?

          當時昌耀年僅二十一歲。人們感到他對自己詩歌未來的期許,甚至隱隱感到一個不同凡響的大詩人就會誕生。

          然而,他發(fā)表在《青海湖》1957年第八期的〈林中試笛〉中兩首加起來共總不過十六行的短詩竟一下把他送到地獄之門。從1957年下半年起,年青的昌耀開始了被流放的生涯,加上流放中反復抗爭,結果刑役層層加碼,越走越險惡地流徙于祁連山重巒幽閉的山谷,進入遠離人煙的監(jiān)獄農(nóng)場。在流放、勞教、勞改期間,作為一個異類,語言上的交流被認為是額外的。在青海廣袤無垠的土地上,孤獨的昌耀甚至渴望有一只狼過來和他交談。二十二年之后,“囚徒”生涯結束,昌耀慶幸自己居然存活了下來,但不禁凄然發(fā)覺,自己已年過中年,不過是一個流落西部山鄉(xiāng)領有五口之家的拖兒帶女的“賤民”。

          今天的研究者還進一步指出,昌耀如果不是因為那兩首短詩的偶然事端,大約仍難逃過1957年或此后的厄運。一個卓爾不群的藝術個性,其生命姿態(tài)往往桀驁不馴,具有決不接受任何搖撼擺布的定向性,因此更易折斷。昌耀二十多年后重新露面時,依然故我——他這樣向世界宣布:“九死一生黃泉路/我又來了/骨瘦如柴/昂起的/還是那顆討厭的頭顱”(昌耀,〈致友人〉,《詩刊》1979年第十期)。事實上,昌耀復出后的成就很長一段時間并不為中國當代詩壇普遍認可。一個殘酷得令人心頭發(fā)寒的例證是:詩人駱一禾為昌耀寫評論時,赫然發(fā)現(xiàn):從1954年到1988年的三十四年間,有關其作品的系統(tǒng)性評論竟然一篇也難以找到。他不由得深深感嘆:“民族的大詩人從我們面前走過去了,竟無人認識他。”九十年代,雖然已和毛時代非常不同,雖然昌耀已“貴”為青海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然而,他要出版一本《命運之書》,也為多家出版社退稿,而自己又無錢自費出版(最后總算于1994年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完成此事)。他在屢次評獎中屢次敗北,直至到臨終前僅僅被恩賜了一個年度獎(此時他已重病不起,沒能親自到京領獎)。不平人禁不住發(fā)問:中國詩壇何以如此遲鈍?眾佰樂們的見識和尺度何在?這般對待昌耀,使中國詩壇蒙羞,叫詩人汗顏!

          昌耀無論在生命的前期或后期,似乎都不屬于他那個時代。鮮花和掌聲不屬于他。他注定苦命一生。他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時,在遺囑里已經(jīng)凄酸地想好了:青海作協(xié)窮,醫(yī)藥費只能報一部分或者久久拖欠。既然如此,僅有兩三萬塊積攢不必用作治病了,不如留給子女讀大學……真是令人心頭作痛的遺言。只是,更令人感動的是,他心存大愛和大悲憫。他領悟了天地間大愛,終于能夠說出:“在善惡的角力中/愛的繁衍與生殖/比死亡的戕殘更古老/更勇武百倍”——這是他〈慈航〉的終極體驗。

          我聽到人們說,行吟詩人昌耀以其畢生的苦難和咯血般的吟哦,以他對詩寫的宗教般的虔誠,以他的大愛大悲憫生發(fā)出的詩藝的大美,使中國當代詩歌達到了一個高度。這是昌耀的高度,是難以企及的獨特的高度。人們說,昌耀是不可替代的,如青銅般凝重而樸拙的生命化石,如神話般高邈而深邃的星空,他留給詩壇一個博大而神奇的認識空間。人們說,昌耀對中國西部那種悲劇性的生存處境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感受。與他的同代人相比,昌耀不僅將個人的悲劇歷史作為反思民族、國家的悲劇的契機,并且有能力將之上升到一種人類普遍的悲劇處境的地步。人們說,讀昌耀,讀得人發(fā)抖,為生命之卑微,為生存之苦難;
        讀昌耀,讀得人感激,為上天之賜予,為活著之幸運。昌耀羞澀又莊嚴,內(nèi)心清澈、堅忍。他是一位圣子圣嬰。他用詩歌堆壘了一座西部高原,或者說,他已經(jīng)成為青海高原上的一座巍然聳立的山脈。

          而我,在昌耀落難之處又成圣之處,能夠親身感觸,應是不虛此行了……

          

          五

          

          斜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了無蹤跡;
        慢慢明亮起來的,是空曠的天靜寂的月。在冷冷月色的割切下,汽車在飛馳,遠遠可以看到的黑黑綿綿的大山似乎也在滾滾奔騰,一兩個小時,都在眼界之內(nèi)。

          這群黑壓壓的大山就是祁連山脈。我心中一下子就涌現(xiàn)出這些詩句:“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碧焐秸,匈奴語祁連山的漢譯也。李白為祁連山寫的大氣神妙的詩句,可謂千古絕唱,寫盡邊塞的關、山、月的蒼茫浩渺。當年祁連山南北兩麓,并列著兩條絲綢之路。那么,李白也曾在路上風塵仆仆也曾在哪個驛站歇息過?……我想象著大唐時代中西文明往返絲綢之路的繁榮景象。

          但是,我腦海某處,又出現(xiàn)一座八寶山,在祁連山脈之中,山下是青海省有名的勞改場所。勞改勞教,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懲罰制度。在這個懲罰制度的淫威之下,昌耀就曾在那里長年服役勞改,受盡精神和肉體的折磨。在那個時代,人們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就是:“送你到八寶山去!”勞改犯有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相當數(shù)量是右派分子。而這些右派分子里面藏龍臥虎,有科技人員、醫(yī)生、教師、音樂家、美術家、行政干部、作家、詩人……自從昌耀寫出五百多行的長詩〈大山的囚徒〉以后,人們便更加無法忘懷雄偉的后面還沾染著這些“囚徒”的熱血,(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還刻記著這些“囚徒”的冤屈。像昌耀,大多右派根本并無什么罪過,只是被認為“從骨子里反黨”。何謂“從骨子里反黨”?秦始皇時代有“偶語棄市”,漢武帝時代有“腹誹”者斬,而“骨子里”的“反黨”,也可算是一種荒謬的“莫須有”,一種恐怖的“發(fā)明”!而1957年,因“骨子里”的罪而蒙難者,竟是幾十萬之眾!

          令人更為傷感的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那三年,由于“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在青海省勞改的右派分子,相當部分都在饑餓折磨中死去,像垃圾一樣埋棄掉了。文革以后,幸存者獲得平反,一些返回原籍,一些就地生活,現(xiàn)在很多已近耄耋之年,或也去世了。他們在本地出生長大的孩子,不少無知無識,為生活壓得麻木不仁。這些一出世或尚未出世就被父母拖累而注定要跟著潦倒一生的孩子,大概不會讀到徐遲1956年創(chuàng)作、1962年發(fā)表的報告文學名篇〈祁連山下〉或其他作家的類似作品,大概不會有閑情去想象他們的父輩五十年前曾經(jīng)是各行各業(yè)的精英,曾經(jīng)雄姿英發(fā),豪情滿懷。

          青海有負于他們。”镜厝硕歼@么說。其實青海省甚至整個大西北并不缺乏人才,現(xiàn)在不缺五十年前也不缺,可惜他們壯志未酬卻已被迫害得奄奄一息……但在這個事情上,“青海”不過是個抽象名詞。如果要追問,能否這樣回答:他們是被那個“好無產(chǎn)階級之大、喜社會主義之功”、自夸比秦始皇焚書坑儒還要厲害一百倍的人害了,是被這個“偉大領袖”連年大搞政治運動大搞階級斗爭不懂國計民生漠視民眾死活的“英明”決策害了。結果怎樣呢?結果害了青海,害了中國……

          對著遠處的群山天上的孤月,車里忽然有人唱起懷舊老歌。

          一首又一首,忽起忽落。

          一首首懷舊的老歌,把人帶進一個個逝去的時代場景之中。

          一些激越、甚至動聽的老歌,卻竟與那些逝去年月的悲劇相連!

          我心里想:但愿歷史的教訓,能夠切實得到記取。

          但愿:這只是歷史長河中,一時翻卷起的某些漩渦。

          ……冥想之中,傳來“在那遙遠的地方……”的優(yōu)美歌聲。1941年,鄙人出世那年,王洛賓到了盛開金露梅銀露梅因而得名的青海金銀灘,為美人美景所震動,引發(fā)了高亢的創(chuàng)作靈感,這首名歌因而問世。我接連想到,1964年10月,那年鄙人剛大學畢業(yè),曾經(jīng)目睹舉國為中國第一朵蘑菇云狂熱歡呼;
        而那朵蘑菇云,就是“在那遙遠的地方”青海金銀灘升起。本地人說,倘佯在金銀灘,耳邊會響起兩句話:沒有原子彈的國家算不得強國;
        不產(chǎn)生藝術的地方才真正是貧瘠蠻荒。

          現(xiàn)在,我又該怎樣思考這兩句話呢?

          這里,確實是富有懸念的境界。

          是哪一位曾經(jīng)這樣感嘆:這里保持了雪域高原的最原始的沉寂,但又經(jīng)歷過核基地最現(xiàn)代科學的喧嘩;
        這里雖然樹疏草淺,但卻哺育過一類智慧人群;
        這里曾爆發(fā)過震驚世界的巨響,又誕生過撫慰人心的愛的弦歌……多么尖銳的對比,多么奇異的組合,究竟誰能抗拒此中探尋的誘惑?

          是啊,究竟誰能抗拒此中探尋的誘惑!?我也試圖探尋。據(jù)說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那兩三年“困難時期”的大饑荒中,全國不正常死亡的人數(shù)多達三千萬,而他們本來是可以活下來的,他們本來可以或多或少享受“撫慰人心的愛的弦歌”的……關于這件事,一向順從的劉少奇竟也曾經(jīng)“有些動感情”地頂了偉大領袖:“餓死這麼多人,歷史要寫上你我的,人相食,要上書的!”

          我震怵了。我向窗外望去,企圖引開悲傷得可怕的思緒。

          窗外,放眼所見,不能不是——廣漠、蒼涼、貧瘠、人煙難覓。這是青海給游人最深刻、最難以忘懷的印象嗎?據(jù)統(tǒng)計,這里往往幾十公里才有十幾戶居民,即使是中小城市區(qū)域內(nèi),每平方公里的居住人口還不到十人;
        一個縣城,還遠不如內(nèi)地一個鄉(xiāng)鎮(zhèn)的“人氣”旺。而根據(jù)中國區(qū)域經(jīng)濟研究會長、北京大學楊開忠教授的最新觀點,西部落后的原因,甚至還不是人才和資金在搗鬼;
        真正制約其發(fā)展的主要原因是區(qū)域人口密度不夠。關于這個問題,我曾天真地想,如果五十年代落難到青海的那數(shù)目巨大的下放者、流放者、勞改者,當時能夠真正獲得立功贖罪(即使把無罪也當作有罪)的機會,能夠休養(yǎng)生息,能夠得到各種鼓勵獎勵,能夠真正像一個人地被對待,那么,現(xiàn)在過了五十年,他們說不定(或者肯定)把青海開發(fā)得很像個樣子,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孫會安土重遷,在安家落戶之處繁衍得多少也有點人氣了。

          當然這是已經(jīng)無可證實的異想天開的假設。

          我環(huán)顧四周,山都是禿山,不禁又想,環(huán)境如此惡劣,如何住人?科學家早就指出,森林是人類的搖籃。根據(jù)研究,森林生態(tài)系統(tǒng)間接產(chǎn)生的綜合效應,是同期產(chǎn)生的木材價值的九到二十四倍。而今天青海森林(包括灌木),覆蓋率僅僅百分之三,居于全國的末位。而且,問題的嚴重性還在于,青海森林的植被和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好壞程度,對大半個中國的水土保持、空氣清潔度、生活環(huán)境,都起著控軛作用!這又是那些年代扼殺人才、蔑視科學、不顧國計民生的惡果。當權者急功近利,舍主求次而不省醒,經(jīng)過“大煉鋼鐵”等運動的破壞,經(jīng)過多年來唯利是圖者巧立名目的狂砍亂伐,原有的一點森林亦遭到浪費破壞!

          現(xiàn)在是什么后果?!這個道理早就應該明白啊。

          森林與人,或人與森林,是多么息息相關,尤其是在青海,當是最清楚不過!

          一個聲音說:青海缺水,無法種樹。不見得!這只是一種辯解罷了。有一個很好的實證。在從青海湖回西寧的路上,當途經(jīng)湟源縣時,但見公路兩旁一排排枝葉舞動的參天大樹,生命之氣息大增,精神頓然為之一振,猶如進入另一個世界!這是怎么一回事?原來這還是民國年間大軍閥馬步芳的杰作呢!他及其家族統(tǒng)治青海四十年,并非好善之輩,甚至可謂作惡多端。但就是這個馬步芳,也深諳植樹護林之道。他曾下令:誰砍我一棵樹,我就砍他一顆頭。湟源縣是馬步芳的家鄉(xiāng),因此也成了植林模范。共產(chǎn)黨干部,應該比過去的一個大軍閥高明吧?

          

          六

          

          ……俱往矣!我耳邊似乎響著一個聲音。

          天地世間,萬物都很復雜。人也是矛盾復雜的個體。我又一次苦苦自問:所謂“人的自身的獨立人格”的真正的、完全的含義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已經(jīng)完成了自身的獨立人格?

          作為歷史長河中一個極其暫短的活動者,作為社會蕓蕓眾生的一員,所謂人的“自身的獨立人格”者,亦是相對而言吧?

          我自認自己就遠未完成此種變化遠未獲得此種品格。

          過去未來,天上人間,虛幻與現(xiàn)實,多少時候,我因誘惑而去探尋,還是探尋不到清晰的答案;
        多少時候,我自我探尋,亦無法道出究竟。

          那么,我對事物的認識,是否準確?我自問。

          我不禁茫然。我只能告誡自己——無論如何,始終切要虛懷若谷,還要向前看,多從好的方面著想。

          是啊,俱往矣!今天中國政府又發(fā)出“開發(fā)大西北”的號召。但愿知來者之可追,我真誠地期望著。

          我為每一點覺察出來的進步而感動。

          兩天前,我們訪華團一行是從青島直接飛到青海的。下午上機,由東至西,橫跨神州中土,在西安機場轉乘小飛機,最后于傍晚時分到達西寧機場。夕照之下,西寧機場不免顯得有些冷清。但當我們的車子進入市區(qū)時,我還是吃驚了——我完全預料不到這個遠離中國經(jīng)濟、政治、文化中心的西域城市,竟然相當繁華,相當具有規(guī)模。特別是,那晚,我們從青海湖歸來進入市區(qū)時,我更獲得一個巨大的感動。當時下著大雨(是青海湖邊的大雨的繼續(xù)?據(jù)說這是五年來少有的一場好雨),雨中,燈下,流光拽影,街樹婆娑,車來人往,一時竟不知身居何處!一時竟如西域江南!

          此后,我腦海里時時浮現(xiàn)這一情景。

          以小見大。畢竟,這也是文明的生動的顯現(xiàn)啊!

          我,一個中華文化養(yǎng)育之子,何嘗不知道最同情地、最中肯地贊賞中華文明,贊賞中華文明的進步?

          ……放眼長空,我仿佛看到,青海之西,便是昆侖——青海人反復贊嘆、極為自豪的圣地。魯迅說:“其最為世間所知,常引為故實者,有昆侖山和西王母。”出自昆侖,有眾多的神話故事,諸如西王母瑤池盛會、共工怒觸不周山、女媧煉石補天、精衛(wèi)填海、羿射九日、軒轅皇帝故里、姜子牙封神下山……等等。關于西王母瑤池盛會,史載為公元前958年的故事。當年,周穆王登上昆侖拜訪西王母,觥籌交錯中,一個樂而忘返,一個不舍分別,最后相約三年后瑤池再會,可是周穆王至死也未能踐約。唐人李商隱詩曰:“瑤池阿母倚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
        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一首艷麗凄美的詩章!一個千古不解之謎!還在迷惑今人如我者。

          不知為何我會想起這個千古不解之謎,這個青海人津津樂道的典故。但我知道,中華文明,源遠流長,最主要的源頭就在這座構成世界屋脊的、匈奴語意為橫山的昆侖。于是,我的情思,便加入這雄偉的贊頌:莽莽昆侖啊,你不僅是山之根本水之源,你也是中華文化之源,中華民族靈魂之源!

          昆侖與天地長存,但愿中華文明亦將再度輝煌于世!

          中國人民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苦難,但愿他們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但愿歷史眷顧他們。

          我為青海祝福。

          我為中國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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