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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夫:士兵和元帥

        發(fā)布時間:2020-06-10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一

          

          “士兵和元帥”是我一九七九年夏天在上海寫的一篇回憶文章的標(biāo)題,該文發(fā)表于同年七月的上!段膮R報·筆會》副刊。將近三十年的時光過去了。社會發(fā)展,環(huán)境變遷,時事繁衍,許許多多的人和事逐漸從記憶中消逝,然而也有一些銘刻心頭的往事,深藏腦海的長者形象難以忘懷。并且,隨著歲月更迭、檔案解密,遮蓋歷史的煙塵被掃除,一些人和事回復(fù)本真,在我心中的形象更加鮮明與崇高。

          上周六,在悉尼喬治河畔的寓所,我和家人收看鳳凰衛(wèi)視臺的《口述歷史》節(jié)目,聽到彭德懷元帥的侄女彭鋼講述《我的伯父彭德懷》時,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撼,隨著她講述的話語,我們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流滿臉頰。

          雖說我們已經(jīng)年逾古稀,歷盡坎坷,對人生滄桑、社會炎涼,特別是對彭總(在部隊時人們都習(xí)慣這樣稱呼彭德懷元帥)的悲劇人生有過一些了解。但是當(dāng)彭鋼講到1973年,她再一次見到伯父時,75歲的彭總已經(jīng)躺在301醫(yī)院的病床上,走近人生的最后階段。1974年10月,在彭總?cè)ナ狼安痪,彭鋼和堂兄去看望他。彭總?dāng)時已半身癱瘓,說話舌頭發(fā)硬,他突然用唯一能動的手緊緊拉著彭鋼說:“我不行了,我想死后和你們的父親埋在一起,但是他們是光榮的烈士,我卻被打成反革命,我怕玷污他們……”彭總說著,眼淚不斷地流了出來。可見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元帥,當(dāng)時在心頭涌動的哀傷與悲憤是何等的劇烈。

          這位曾經(jīng)被美國著名記者埃德加·斯諾的在《西行漫記》中稱為“他談話舉止里有一種開門見山、直截了當(dāng)、不拐彎抹角的作風(fēng),很使我喜歡,這是中國人中不可多得的品質(zhì)!边@位從來不出虛言,不文過飾非,未做虧心事,真誠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竟發(fā)出這樣撕裂心肺的悲咽。中國的歷史難道不應(yīng)該銘刻下這個鏡頭?

          這位被打成“反革命”的元帥,在1935年10月就曾經(jīng)因顯赫的戰(zhàn)績被毛澤東贈詩“山高路險溝深,/騎兵任你縱橫。/誰敢橫槍勒馬,/唯我彭大將軍!辟潛P他有卓越的軍事才能和無畏的作戰(zhàn)精神。史料記載:1935年9月22日,彭德懷和毛澤東率紅軍從哈達鋪出發(fā),26日突破敵人在渭河設(shè)置的封鎖線,進抵榜羅鎮(zhèn)。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這里開會,正式?jīng)Q定紅軍前去陜北,以陜北為基地,促進全國的抗日救亡運動。會后,毛澤東、彭德懷率陜甘支隊先行出發(fā),繼續(xù)北上,攻占通渭城,在敵人尾追下,連續(xù)突破重重封鎖圍堵,翻越長征中最后一座高山――六盤山,進到環(huán)縣。10月19日,毛澤東隨一縱隊首先到達陜北根據(jù)地保安縣境以戰(zhàn)國時代名將吳起命名的吳起鎮(zhèn)(今吳旗鎮(zhèn))。隨后,彭德懷率二、三縱隊也進抵該地區(qū),與紅二十六軍和先期到達的紅二十五軍會合。至此,中央紅軍勝利地結(jié)束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取得了戰(zhàn)略轉(zhuǎn)移的落腳點。其時,彭德懷從二、三縱隊駐地到吳起鎮(zhèn)與毛澤東商議紅軍行動方針時,忽得報,一路尾隨紅軍之馬鴻賓、馬鴻逵和東北軍的騎兵部隊又來進犯。毛澤東說:“我們打退追敵,不要把敵人帶進根據(jù)地!痹谂淼聭训闹笓]下,紅軍指戰(zhàn)員奮起迎戰(zhàn),10月21日在吳起鎮(zhèn)西南山上,將馬鴻賓的三十五師騎兵團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落馬潰逃。這時,東北軍白鳳翔部來犯,其騎兵先頭團又被紅軍打垮,掉頭逃命。另外三個團也同時被擊潰。紅軍經(jīng)過此次戰(zhàn)斗,結(jié)束了敵人的追剿。毛澤東得知捷報后寫了上述贈詩。據(jù)說彭德懷當(dāng)年看到毛澤東寫給他的這首詩后,曾將末句“唯我彭大將軍”改為“唯我英勇紅軍”,然后將詩還送毛澤東。

          這首詩后來為人們廣為泛傳誦,我在1950年11月去朝鮮前線之前,就已經(jīng)會背誦。我和老伴青少年時代曾經(jīng)參加志愿軍,當(dāng)年在炮火紛飛的朝鮮前線,從將軍到士兵,深深地崇敬和熱愛自己的司令員。我的老領(lǐng)導(dǎo)26軍政治部文藝科王劍魂科長曾是首屆志愿軍歸國代表,曾多次面見彭總,聆聽彭總的教誨。他每次從志愿軍司令部“前指”開會回來,總要向我們講述見到彭總的情景。他曾贈送一張他和彭總與金日成的三人合影,我一直珍藏在照相冊里。遺憾的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迫上繳燒毀。

          在朝鮮戰(zhàn)地度過的艱苦歲月里,劍魂科長常常向我們談起彭總,他對彭總懷著深厚的敬愛。據(jù)說,1950年10月4日,毛澤東主席用專機緊急招彭總到北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出兵援朝事宜。在會上,毛澤東征詢彭總的意見時,彭總說:“昨天晚上我反復(fù)考慮,贊成你出兵援朝的決策。”

          毛又講了林彪不能出兵的情況,并鄭重地說“這擔(dān)子,還得你來挑!

          彭總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服從中央的決定!

          就這樣,1950年10月19日傍晚,身為志愿軍司令員的彭德懷僅帶著一名參謀和兩名警衛(wèi)員上了一輛汽車,馳過鴨綠江大橋,開始指揮他人生中最后一場戰(zhàn)爭——抗美援朝戰(zhàn)爭。

          當(dāng)時,我在26軍政治部文工團創(chuàng)作組。我們軍隸屬于第九兵團建制。兵團另轄有20軍和27軍,司令員是宋時輪將軍。他們已提前北上,先于我們進入朝鮮前線。

          我們軍11月進入朝鮮東北部狼林山脈的崇山峻嶺,投入長津湖、下竭隅里圍殲美軍王牌陸戰(zhàn)一師的二次戰(zhàn)役,以后又參加四次、五次戰(zhàn)役及平(康)、金(化)、淮(陽)的阻擊戰(zhàn)等。在那炮火紛飛、冰天雪地度過的歲月中,我們都以能作為彭總麾下的一名戰(zhàn)士而自豪。多年以后,彭總曾對彭鋼說,對于這場戰(zhàn)爭,“能不能馬上勝利我也沒有把握。直到第一次遭遇戰(zhàn)勝利后,心里才有了底。”

          1953年7月,彭德懷在與美國簽署停戰(zhàn)協(xié)定后回到北京,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隨后擔(dān)任國防部長。

          在1954年春天,我被調(diào)往北京軍委總政文化部《志愿軍一日》編輯部工作。在翻閱那些來自原志愿軍部隊指戰(zhàn)員親自撰寫的稿件中,更增加了對彭總在朝鮮前線指揮戰(zhàn)斗與生活情況的了解。在北京的兩年多時間里,曾有幾次機會見過彭總。印象深的一次,是在觀看蘇聯(lián)小白樺樹舞蹈團演出時,我們編輯部的幾個年輕編輯,就坐在彭總后面的一排座位上。

          誰知在1959年7月中旬至8月上旬召開的廬山會議上,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等被定為“右傾機會主義反黨集團”,決定撤銷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和周小舟4人分別擔(dān)任的國防部長、總參謀長、中央書記處書記、外交部第一副部長和湖南省委第一書記職務(wù)。并在全黨進行揭發(fā)批判“右傾機會主義”的政治運動。那時,我所在的濟南軍區(qū)政治部宣傳部也在開展這一運動,人們檢查右傾思想以及對三面紅旗(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的不滿言論,我們的黨支部書記受黨內(nèi)記大過處分。就在這次運動中,收繳一切涉及到彭總的有關(guān)書籍報刊。我從北京帶回的《志愿軍一日》精裝本,原是總政文化部編審處贈送給參加此書編輯的紀念品,蓋有編輯部的印章,頗有歷史紀念意義。也被通知上繳銷毀。我一時思想不通,沒有按時繳出。后來,宣傳部一位領(lǐng)導(dǎo)找我談話,勸告我說:“你如不上繳此書,說明你不能主動與右傾機會主義反黨集團頭目劃清界限,會犯政治立場錯誤!

          那時候,我的頭上還戴有一頂“中右分子”的帽子,1958年能從26軍被破例調(diào)至濟南軍區(qū)宣傳部〈星火燎原〉征文組工作,已經(jīng)是李淦部長和王魯珍科長對我的垂愛與寬容,我怎么能再犯立場錯誤呢?

          現(xiàn)在回憶起這些往事,心頭仍然有著一絲酸楚與悲涼。但是,聽到彭鋼講述

          1974年11月29日,自稱“我僅是一個幸存者”的彭德懷元帥辭世后,骨灰被化名“王川”而寄存到成都的一座公墓里。4年后,中共中央為彭德懷元帥平反并舉行追悼會時,費盡心思才找到彭的骨灰。又過了20余年,直到1999年,在彭鋼等侄女侄子們在給中央打報告獲準后,才終于實現(xiàn)了彭總的遺愿——將他的骨灰送回湖南湘潭老家,葬在他兩個弟弟身邊。

          鳳凰臺的記者說:“彭鋼這位爽直的女將軍,在記者面前談起骨灰一事時,數(shù)度落淚,但又覺得有一絲的欣慰,‘不管怎么樣,伯伯終于回家了!

          

          二

          (下面是發(fā)表于1979年7月上!段膮R報·筆會》的原文)

          

          1

          

          一九五四年的暮春,我從煙臺駐軍借調(diào)到總政文化部《志愿軍一日》編輯部工作。

          編輯部住在北京廣安門外六里橋蓮花池總政文化部的舊營房內(nèi),辦公室與宿舍在一起,吃飯在八一電影制片廠。一天下午,營房傳達室的公務(wù)員領(lǐng)一個瘦小身材的青年來辦公室找我。

          這青年一身農(nóng)民打扮,穿著藍布棉襖,洗得發(fā)白的軍褲,腰束皮帶,腳登布底鞋,喊了一聲“記者同志,還認得我吧?”兩個眼睛笑瞇瞇地望著我,表情有些靦腆不安。

          他的模樣我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特別是他瘦削的臉頰上那雙少女似的羞層、和善的眼睛,可一時又記不清名字。當(dāng)我跑上去跟他握手的時候,伸出去的右手卻碰著了他的空衣袖。我的心陡地抽搐了一下:哦,他是單臂。

          我轉(zhuǎn)到他身后,把他按到藤椅上,再一次仔細打量他。啊,小王,王庭吉!我們軍的孤膽英雄王庭吉!我驚喜不已。

          “你轉(zhuǎn)業(yè)到地方啦?”

          “對,俺回沂蒙山老家了。當(dāng)社員,在杏林坡農(nóng)業(yè)社!

          “咦,杏林坡不是你們副班長李勝堂的老家嗎,你怎么搬到他們莊去啦?”

          “副班長犧牲以后,俺頂著他的窠,照顧他的老母親。你該記得他犧牲的事吧?你知道俺為啥從沂蒙山跑來找你?”

          我迷惑不解地搖了搖頭。

          “俺來請求你撤銷那篇戰(zhàn)地通訊。聽說你們編輯部最近又要用它?是真的吧?不能用!”他抬頭看著我,眼睛里閃著一絲火光,一字一頓地說:“你的稿子不真實!

          “不真實?”我的頭受到猛然一擊,禁不住高聲問他:“現(xiàn)場采訪來的,你說哪里不真實?請指出來!

          “哎,何必激動哩。老戰(zhàn)友了嘛,先給俺找個屋住下來,晚上再扯。”

          

          2

          

          在陪他去八一電影制片廠招待所的路上,我不由地想起一九五一年的情景。

          那是個秋天的傍晚,驟雨初停,臨津江岸上白蒙蒙一片。我奉軍文藝科長王劍魂的命令,到五圣山前沿的連隊去采訪,去看望一個名叫王庭吉的戰(zhàn)士。他在長津湖畔的下碣隅里,一個人炸毀敵人兩輛坦克。彭總看到我們軍的這份戰(zhàn)斗總結(jié),記住了這個戰(zhàn)士的名字。那天上午彭總來視察陣地,又問到王庭吉的情況。彭總當(dāng)時意味深長地說:“將領(lǐng)的智慧同士兵的勇敢相結(jié)合,才能無往而不勝。對戰(zhàn)士中的典型人物,我們要經(jīng)常關(guān)心愛護。你們?nèi)缬袡C會見到這個戰(zhàn)士,代我向他問好。他在評功總結(jié)的會上,有句話說得不錯:‘活下來的人不要忘記死去的烈士!覀儺(dāng)領(lǐng)導(dǎo)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應(yīng)忘記那些沖鋒陷陣的士兵!

          彭總的話對我們軍首長觸動很大。軍李政委布置我們《戰(zhàn)旗報》的同志到前沿部隊去采訪的時候,一定要訪問二次戰(zhàn)役的那位戰(zhàn)斗英雄和模范戰(zhàn)士。那時文藝科長王劍魂帶著我們文工團創(chuàng)作組的幾個同志跟隨政治部前線指揮所,任務(wù)是采訪寫作,宣揚英雄事跡。所以我領(lǐng)受到這光榮的任務(wù)。記得當(dāng)時張軍長特地對我說:“你去紅四團,一定要找到王庭吉,把彭總的問候捎給他。順便告訴他,過兩天我也要到他們連隊來!

          這時候,我們軍經(jīng)過第四次戰(zhàn)役(漢江前線38晝夜阻擊戰(zhàn))、第五次戰(zhàn)役到平(康)、金(化)、淮(陽)一線與美軍的對持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戰(zhàn)斗十分激烈,十分殘酷,一座山頭,夜晚我們剛剛攻占,白天又被敵人奪去了;
        我們再次攻占,敵人再次奪取。

          敵我雙方都付出極大的傷亡。

          一路上回想著軍長的囑托,心情難以平伏。涉過臨津江,穿過敵人的炮火封鎖線,來到紅四團臨時指揮所時,夜已經(jīng)很深了。團宣教股長知道我的來意后,沉默了半天,臉上掛著痛楚的表情說:“你來晚了一步。前哨連隊的堅守任務(wù)已經(jīng)勝利完成了。部隊都撤了下來。王庭吉腹部受了重傷,右臂已經(jīng)鋸掉,醫(yī)生叮囑馬上要轉(zhuǎn)到后方去治療。至于他的英雄事跡,剛從陣地地上撤下來的通信員小宋可以給你介紹,他們在一起戰(zhàn)斗過!

          “王庭吉轉(zhuǎn)走了嗎,我一定要見見他!

          “那你到前沿包扎所去看看,也許趕得上見一面!

          匆忙之中,我向前沿包扎所走去。山谷里彌漫著汽油瓦斯的焦糊臭味。地面上大坑連著小坑。坑洼里堆著枯焦的樹枝、鐵片和碎石,還有一些未燃盡的凝固汽油彈的殘渣。

          我好不容易才在包扎所里找到了王庭吉。他頭上、身上扎滿了繃帶,躺在鮮血浸紅的擔(dān)架上。要不是繃帶里露出的兩個眼睛還在轉(zhuǎn)動,我真以為他已經(jīng)犧牲了。他默默地躺在擔(dān)架上,眼睛里閃著一絲笑意,我緊緊地握住了僅有的那只左手,轉(zhuǎn)告了軍長的話,特別是彭總對他的問候。他靜靜地聽著,明亮的眼睛里浸滿了淚水,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什么話也沒有說出來……

          這時候,一個醫(yī)生領(lǐng)著擔(dān)架員走過來了。他們抬著王庭吉,消失在月色籠罩的山谷里。

          王庭吉走后,我在地堡里找到了通信員小宋。他向我介紹了他親眼目睹的戰(zhàn)斗經(jīng)過。

          小宋到飛鶴山的時候,(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天已快黃昏了。戰(zhàn)斗進行了一整天,王庭吉帶著六班戰(zhàn)士打退了李承晚軍隊的八次進攻,勝利完成了阻擊任務(wù)。連長命令他去通知王庭吉往下撤。可是他沿著山后的小路爬上陣地,怎么也找不到人。山坡上、交通溝里到處都是尸體,有我們的烈士,但大多數(shù)是敵軍的士兵。他沿著交通溝往前爬,在離碉堡不遠的地方看到六班副李勝堂躺在那里,滿身血跡,已經(jīng)犧牲了。小宋摘下帽子蓋到李勝堂的臉上。小宋又往前爬到了一個碉堡口,聽到里面有聲音,他伸進頭去張望,王庭吉頭上扎著急救包,兩個眼睛血紅,閃著憤怒的火焰。他身邊躺著兩個戰(zhàn)士,雙手掐著敵人的脖子犧牲了。小宋向他傳達了連長的命令,他痛苦地點點頭,臉上的肌肉不住地跳動著,半天才崩出一句話:“你知道嗎?這個陣地彭總曾親自來察看的,怎么能輕易丟給敵人!堅持到天黑再撤吧!痹谶@樣嚴峻的時刻,小宋怎能拒絕王庭吉的嚴正請求呢?

          果然沒有多久,敵人發(fā)動了黃昏前最后一次猛烈進攻。小宋跟著王庭吉在交通溝里射擊,跟敵人肉博,最后撤到地堡里堅守。敵人想盡各種辦法也難攻進地堡。最后敵人慘無人道地施放毒氣彈。王庭吉嗅出了味道,趕忙用小便浸濕毛巾,遞給小宋說:“注意毒氣!”小宋可能鼻孔沒有捂嚴實,沒有一會就暈過去了。昏昏沉沉中聽到一陣激烈的槍聲……

          等小宋醒來,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王庭吉正搖他的胳膊,呼喚他的名字。王庭吉已經(jīng)身負重傷,渾身是血,聲音是那么細弱低微。小宋爬起來給王庭吉包扎傷口,眼淚簌簌地往下流。小宋背王庭吉離開陣地的時候,覺得肩胛上濕糊糊的。王庭吉在低低地啜泣:“小宋,俺們走了,班里的戰(zhàn)友留在陣地上,他們再也回不了祖國,見不到親人……”

          ……

          當(dāng)時,我聽完小宋的介紹,又去連部查對了王庭吉白天送來的戰(zhàn)斗報告,寫成了那篇戰(zhàn)地通訊,刊登在軍部的《戰(zhàn)旗報》上,還受到了表揚。這怎么能不真實呢?王庭吉為什么給我加上這項“罪名”,并且從沂蒙山千里迢迢地跑到北京來找我?真不可思議。

          

          3

          

          “你再看看這稿子,到底哪里不真實?”

          深夜,我跟王庭吉在蓮花池招待所的小屋里促膝長談。當(dāng)他仔細地看了編輯部重新編印的清樣,放聲笑了笑:“為了這事,為俺得到的不應(yīng)有的榮譽,俺總感到靈魂上欠著一筆債。三年前俺就給你寫信更正:真正的英雄是副班長李勝堂,不是俺。這是歷史的誤會,應(yīng)該把它糾正過來。如今再不能拖延啦!

          我像在沉睡中被驟雷驚醒?晌疫有些促摸不透:“是小宋弄錯了,說了假話?”

          “不,小宋當(dāng)時被毒氣彈熏暈過去了,后來發(fā)生的事他不知道! 王庭吉向我講起三年前我沒有采訪到的故事:

          “小宋暈倒后,俺也昏昏沉沉地倚在土墻上,連沖鋒槍都拿不動了。兩個戴著防毒面具的敵人沿著交通溝走進地堡里來了。眼看我要當(dāng)俘虜了,怎么辦?正在這時,敵人身后響起了槍聲,兩個家伙像兩段木頭一樣栽到地上。地堡里爬進來一個‘血人’,是副班長李勝堂。他身上頭上套著好幾枝沖鋒槍和子彈袋,全身被血染紅了,吃力地往俺面前爬著。俺倆緊緊地抱在一起。他雙腿打斷了,胸部也負了重傷,但并沒有死,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之后就跟在敵人身后爬進了地堡,解了俺的圍。他伏在俺的耳邊說:‘班長,我怕是不行了,我沒完成任務(wù)……”

          “不!副班,你打得很好!”俺緊緊抓著他的手。

          他搖了搖頭,眼淚順著臉頰流到了俺的臉上,聲音哽咽地說:“如果你能活著回到祖國,一定去看一看我的老母親,她守了多年的寡,就我這根獨苗……”

          李勝堂的話還沒有講完,地堡外面的敵人又扔進來一個手榴彈。他就地一滾,撲到手榴彈上。他當(dāng)場犧牲了,俺腹部也受重傷了。敵人還是沒有攻進這個地堡——后來小宋蘇醒過來了,以為是俺打退了敵人。

          “有一次,從一個女醫(yī)生的手里看到一份軍部印的《戰(zhàn)旗報》,正巧就是登載你寫作戰(zhàn)地通訊的那一期。看完你的文章后,俺折騰一夜都沒有睡覺。那上面連李勝堂的名字都沒有提到,只是籠統(tǒng)地說英雄的六班戰(zhàn)士們。這叫俺的心里怎么能平靜呢?俺怎能不想到那燃燒的地堡,爆炸的硝煙,血染的戰(zhàn)友?

          “那一天俺連飯也沒有吃,在樹林里轉(zhuǎn)呀想呀,從早晨直到黃昏。后來俺倚在一棵松樹下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一個鬢發(fā)有些灰白的老同志坐在俺的身旁。他莊重健壯,衣著樸素,軍帽戴得非常整齊,手里拿著那張《戰(zhàn)旗報》,兩道劍眉下嚴峻的目光顯出沉思的神色,厚厚的嘴唇流露著和善的表情,笑著說:‘傷病員同志,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怎么靠著樹就睡著了,報紙掉了也不知道?山o了我一個好機會,喏,還給你吧,我都看過了!

          “俺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報紙,順手塞在口袋里。他的親切目光使俺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身邊坐了下來,向他講述了俺的心事。他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頭,嚴肅認真的神色,使俺非常感動。俺當(dāng)時有些天真的想法,禁不住問他:‘老同志,要是你碰到俺這樣的事,你該怎么處理呢?’

          “他半天沒有說話,伸手脫下軍帽,攏了攏灰白的短發(fā),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慢吞吞地說:‘榮譽摻不得半點虛假,這對誰都是一樣。要是我呀,第一不為這事苦惱;
        第二給組織上發(fā)封信,為李勝堂烈士報功;
        第三回到祖國的時候,首先去看望李媽媽。如此而已,干凈利索。有什么可愁的呀?小伙子!’

          “他的話使俺開了竅,可是俺問他文章的事怎么辦呢?俺不配享受這榮譽呀。

          “這回他卻搖了搖了頭,說:‘文章寫得是有缺點,因為漏到了重要的一節(jié)。可是據(jù)我了解,你在連隊里是個不錯的戰(zhàn)士。我看到一份材料上寫到過你二次戰(zhàn)役總結(jié)打坦克的體會。我曾托人給你捎過問好,王庭吉同志,不知他們捎到?jīng)]有?’他的話和他濃重的湖南口音,使俺突然明白站在俺面前的首長是誰。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警衛(wèi)員來請他回去開會了。他邊走邊向俺招手說:‘王庭吉同志,有空再來看你。’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俺在心里輕聲喊道:‘彭司令員呀,俺今天真的看到了你!’回到病房以后,俺才知道志愿軍司令部離這里只有兩公里。彭司令員常常在散步的時候來看望傷病員。

          “后來俺按照彭司令員提的三條意見做了。很快就收了軍黨委的回信,李勝堂同志被授予二級英雄的稱號?墒前骋竽愀瞧獞(zhàn)地通訊的信卻一直沒有接到回音。俺在醫(yī)院治了半年后,復(fù)員回到山東沂蒙山,組織上批準俺住到副班長家里,他老母親認俺做了兒子。如今三年過去了,俺來向你講清了事實真像,你該同意把那篇文章撤下來了吧?”

          他的話使我受到了極大的震動,我不得不連連點頭。

          

          一九七九年七月,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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