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了愛與悲哀的靈魂
發(fā)布時間:2018-06-28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摘 要:《某傻子的一生》是日本小說家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遺稿,于1927年芥川服藥自殺后,由友人久米正雄整理發(fā)表。整篇作品看似語焉不詳,實則自喻了他的一生。本文以此篇作品為切入點,結(jié)合芥川龍之介的其他文學(xué)著作,探討了文本大致的寫作背景,以及身處時代背景下的作者的心態(tài)與情懷。同時,《某傻子的一生》中體現(xiàn)的對自身的反省和對社會人生的思考,也對于了解芥川的個人性情和美學(xué)追求有著重要意義。
關(guān)鍵詞:芥川龍之介 《某傻子的一生》 隱喻 悲哀 美學(xué)象征
“——乘坐一顆跋涉許久的流星然后在光芒萬丈的那一刻轟然隕落。那是他的宿命!
芥川龍之介,號柳川隆之介、澄堂主人、壽陵余子,日本近代杰出作家,有“鬼才”之譽。其行文閑雅,信手拈來,寓深意于平順行文之中,鮮有晦澀之語?墒,作為芥川絕筆自述的作品《某傻子的一生》,卻充滿了象征性的意象,整部作品用看似毫無邏輯的話語將其串聯(lián)。初讀其文之時,因還未了解作者生平,因此難解其意。但是,作品中文字帶來的極強烈的直觀感受,卻在合上書的一瞬間充斥我的內(nèi)心,宛如夕陽西下的燈火在暮色中逐漸光芒黯淡,天漸漸黑透的鄉(xiāng)村中草木在夜色下生長的苦澀香氣充盈蒼穹之下。帶有《悲愴》宏大深沉的哀傷,映襯那一點殘存的斗志和溫柔。這便是我初讀《某傻子的一生》時感受到的全部。在對芥川龍之介有了初步了解之后,再讀其《某傻子的一生》,便不僅僅滿足于主觀情感的體察,而是更多地致力于研讀其詞句背后的深刻意蘊。盡管芥川當時把原稿托付給久米正雄的時候特別提出“請不要加上注解”,但我認為,芥川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并非只希求單純地用諸多縹緲象征來隱晦地抒寫自己的悲哀和對人生的總結(jié)。在芥川真正反思自己的人生并想把最無保留的真實內(nèi)心袒露于世之時,這位敏感脆弱的作家在那一瞬間產(chǎn)生了恐懼和猶疑。他將顫抖的筆“像崩了刃的細劍那樣拄著”,強迫著去正視自己的痛苦,最終記錄下徹底的真實卻在內(nèi)心的歉疚感下選擇將其變得語焉不詳。芥川本人并不認同自己的生活態(tài)度,曾斷定自己“若不死去就會發(fā)瘋”。他對自己的認知,從題目中的“某傻子”一詞即可見一斑。對自己的懷疑與否定以及緊隨而來的自責(zé)和內(nèi)疚,也許就是他選擇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最主要原因。
“人生還不如波德萊爾的一行詩。”
《某傻子的一生》是從芥川的青年時代開始寫起的。芥川龍之介年少多舛,出生九個月母親便精神失常,此后他被寄養(yǎng)在舅父家,改本姓新原為芥川。也許正因為母愛的缺失,他在回憶自己的人生之時無法像林海音、謝冰心那樣記述童年的種種美好,而是多了一份早熟的蒼涼。同時,也由于童年時期未能有人指引他的人生,在潛意識里芥川認為他真正理性認識世界以及獲得獨立思考能力乃自青年時代始,這或許就是他的這部人生自述并未描述他的童年的原因。成熟早慧的性格加上年少時母愛的缺失,芥川從小就學(xué)會了用冷靜理性的眼光看待事物,這種孤獨感影響著他的閱讀,也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的寫作風(fēng)格。
“天色逐漸黑下來了,他卻還熱心地讀書脊上的字。那里陳列的,與其說是書籍,毋寧說是世紀本身。”
芥川立在舊書店的梯子上,俯視在書籍之間移動的店員和顧客。此時在他的眼中,“他們顯得怪渺小的,而且非常寒磣”。在芥川看來,是波德萊爾、尼采、陀思妥耶夫斯基、福樓拜等大師造就了世紀,而非世紀造就他們自身。與之相對的,“店員和顧客”在這種比照之下就顯得渺小而寒磣?梢韵胂螅踝x大師之作的芥川接觸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他與大師們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共鳴,年輕的他在心里驟然升起奇妙深刻之感的同時,也在不知不覺中無可厚非地產(chǎn)生了孤芳自賞的驕矜。黃昏中書店“老舊的禿燈泡”驟然亮起,而他心里不朽的明燈也在這一瞬間被這些作品點燃。它們在芥川的創(chuàng)作中起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為了避開醫(yī)生的視線,他就朝玻璃窗外面望去。除了插著空玻璃碎片的磚墻以外,那里什么也沒有。不過磚墻上長的薄薄的青苔斑駁地泛著白色!
乳白色和綠色的安靜圖畫,卻在事實上昭示著芥川難以平靜的心緒。他帶著幽默寫下那位認定自己是“黑油油的大發(fā)電機”的技師,心里卻想著同樣精神失常的母親。內(nèi)心的痛苦使他躲避醫(yī)生的視線,而游移不知將何去的眼神卻選擇在磚墻上停留。醫(yī)生談起精神病人的那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令芥川心緒煩亂,他不善于反駁的性格促使他只好緊緊盯著磚墻,直至連其上青苔都看清。敏感溫柔的芥川內(nèi)心藏著這樣一個孩子,即使他幾乎沒有受到母親的愛護,但在他的心里母親還是重要的人。這種與生俱來的溫柔,既是他行文用語的美學(xué)來源,也為他敏感的內(nèi)心湮沒于世受到傷害深深埋下伏筆。因為溫柔,所以會為自己激進消極的異端想法愧疚,所以會對痛苦的感知格外敏銳。這使他在日本經(jīng)濟增長的一片喧囂繁華中,寫出了《河童》這樣的作品,來描述他在資本主義光鮮外表下感受到的濃重深刻的悲哀。對痛苦和悲哀的敏銳體察,不僅來源于芥川的聰慧敏感,更來源于他的身體狀況。
“他憑想象清晰地描繪出這種椰子的花。他的喉嚨從來沒有這么癢過,不由得往辭典上吐了口痰。痰?——那卻不是痰!
芥川更多敘述的是他心靈的絕望與虛弱,而對于身體的狀況文中只寥寥幾行,我們只能從隱晦的文字間推知一二。根據(jù)前后發(fā)生事件的年代推斷,《某傻子的一生》中的第六篇《病》描寫的狀況,大約出現(xiàn)在芥川二十歲左右。在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卻感知死亡將至,這會在他的心里留下怎樣的印記?可以想象,不知道人生將何時終止的芥川,內(nèi)心中求生的意志與不覺間涌上的絕望交織,造就了他天才的表達能力以及燃燒生命的熾熱的文字,使他在孤注一擲的寫作中,無所不言,言無不盡。既知長燭將盡何不盛放光華。那是他的筆,在稿紙上嘶吼和奔騰,向他見到的無邊黑暗發(fā)出孤注一擲的抗爭。他恐懼黑暗卻面向黑暗,他“害怕他所蔑視的社會”,卻深愛著這個世界,如同圣靈般悲憫人世的苦難,面向天堂。
“他想到短暫的生命,又一次想象著椰子花——在遙遠的大海彼岸高高聳立的椰子花!
芥川一生都在追求心目中的美學(xué)。他高度贊賞波德萊爾的《惡之花》,認為極致的美麗花朵在萬端罪惡中方能綻放。同時,芥川從梵高的作品中也得到了美的救贖。在梵高用色瘋狂夸張的自畫像中,芥川“眼界一新”,在不知不覺間被其感動和同化,開始“密切注意著樹枝的彎曲和女人面頰的豐腴。構(gòu)圖、設(shè)色、布局……梵高的瘋狂和熱情已經(jīng)令他著迷。絕對的瘋狂造就絕對天才的作品,藝術(shù)才是至高的神明,掌管世界的不是宙斯而是繆斯。芥川在作品《地獄變》中淋漓盡致地抒發(fā)了自己的瘋狂,美學(xué)至上的理念在那一瞬間超越了生命,甚至超越了善惡。芥川對美的認識貫穿他的人生與作品,他有著對藝術(shù)的獨到鑒賞能力,并由衷地欣賞著人們眼中的“瘋子”。他們于芥川而言是同類之人,如同無聲無息的氣流彼此交融,縱隔百年,一見如故。然而,作為作家又或是藝術(shù)家的他本人,卻不得不艱難徘徊在至高藝術(shù)和人世之境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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