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衛(wèi)視主持陳曉楠講述“小姐”的邊緣人生】 鳳凰衛(wèi)視陳曉楠
發(fā)布時間:2020-03-20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陳曉楠 畢業(yè)于北京廣播學(xué)院國際新聞系。1995年進入北京電視臺國際部,1998年起兼任中央電視臺經(jīng)濟部主持人。2000年底加盟鳳凰衛(wèi)視,2003年由她獨挑大梁主持《冷暖人生》。
《冷暖人生之灰姑娘》中出現(xiàn)的四個人物
◎趙鐵林:攝影師。上世紀(jì)90年代末棄筆從商到南方做生意,破產(chǎn)之后用相機記錄租住地附近的“小姐們”,并集結(jié)成一本書:《她們》;
◎曾妹:讀初中時未婚先孕產(chǎn)下一子,被迫退學(xué)。她漂泊在外,被人販子拐至安徽,后又流落到南方沿海城市成為“小姐”,染上毒癮和艾滋病。被家人拋棄,并且不允許她回家看望兒子;
◎小玉:年輕時為了男友而退學(xué),只身南下做“小姐”,賺來的錢悉數(shù)寄給男友。誰知錢全部被男友吸毒耗盡。只得放棄原有“不出臺”的道德底線,成為真正的“小姐”,F(xiàn)在在四川老家租了個拍大頭貼的攤位,生意冷清。 但由于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而開心。
◎小紅:全家6姐妹結(jié)伴到南方做“小姐”。老家人不但絲毫不覺得羞恥,反而對因此衣錦還鄉(xiāng)的姑娘持羨慕態(tài)度。身患艾滋病,目前靠坐臺、偷、騙為生。
鳳凰衛(wèi)視《冷暖人生》用了三個星期的時間,連續(xù)播出了名為《灰姑娘》的系列報道!盎夜媚铩,在這里被用來指代那些“性工作者”,更通俗地說,就是“坐臺小姐”!八齻冊谖缫圭娐暫笈腔步诸^,她們在霓虹燈影下兜售春天,她們在城市的角落里出賣身體另類生存,走進從未公開的灰色禁區(qū),傾聽從未講述的灰色故事!边@是鳳凰網(wǎng)上對這三期節(jié)目的內(nèi)容說明。三期節(jié)目中,陳曉楠采訪了著名攝影師趙鐵林和他拍過的三位“小姐”,他們口中的世界,不僅讓電視機前的觀眾目瞪口呆,也讓陳曉楠和她的同事們,有了一段長達一個月的難忘經(jīng)歷。
整個采訪過程中我都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我對她們的一些選擇并不認同,但我能怎么辦呢?我沒有辦法也沒有權(quán)利去指導(dǎo)她們怎樣過她們的人生。難道她照我說的做,就有出路嗎?
提到兒子她的心門瞬間打開
先說曾妹。對她的采訪是在她的出租屋里,而小玉和小紅都是在我們拍攝的場地。曾妹那段采訪其實是預(yù)采訪,是我們兩個男編導(dǎo)去做的。在見到她之后,她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是說一些“江湖語言”,比如“大哥啊,你們希望我講什么,我肯定會配合你們啦,你就說嘛!”完全是她很職業(yè)化的語言。而且說到她是怎么出來做這一行的時候,她其實是在騙我們的編導(dǎo)。
當(dāng)時我們見到她的時候,她剛剛吸了毒。整個人處于一種很迷幻的狀態(tài)。我們甚至覺得這個人的神智是不清醒的,怎么能進入她的內(nèi)心?幸好,編導(dǎo)提到了她的兒子。她的心門瞬間打開了。我們問到她當(dāng)年為什么要生下這個孩子。我覺得任何一個母親,在這個問題上,是不會講假話的,更何況兒子是她最大的痛苦,她現(xiàn)在見不到兒子,她肯定最渴望傾訴這些東西。慢慢地她已經(jīng)進入一種自言自語的狀態(tài),我們還在提問,但她已經(jīng)完全不管是不是在回答問題了,她的聲音很低,低著頭不看我們的編導(dǎo),更不管攝像機在拍著。她是說給她自己聽。這種狀態(tài)非常好,雖然是預(yù)采訪,燈光很不好,場景也很亂,但特別真實,也就特別珍貴。就算把她再請到我的正式采訪現(xiàn)場再來一遍,肯定出不來那么好的效果。
而小紅毫無顧忌地敘述“小姐”生涯里種種不堪入耳的細節(jié)和規(guī)律,讓我們懷疑她只剩下一個麻木了的靈魂,已經(jīng)沒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如果她內(nèi)心真是如此,就沒有必要談下去了。很幸運,她不是。特別是最后我們看到她每天寫的日記,她在用文字審判自己,包括后面她提到她沒有資格去教育兒子,她痛哭流涕,我們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三個人里面最真實的一個,不管是對她自己也好,對我們也好。
我在試著進入“小姐”的語言系統(tǒng)
當(dāng)我們一見到她們,這種信任感一下子就建立起來了。因為我們的態(tài)度、措辭、氣場,讓她們知道我們不是獵奇,或者帶著某種道德判斷,或者說教育她們……有個“小姐”聊了以后,她出門后就跟別人說,她很感動。因為從來沒有人坐下來靜靜地聽她們講述自己的故事。因為在她們平時所接觸的世界里,她們的故事早已沒有人聽了。
在面對著她們提問的時候,我的用詞很斟酌的。我覺得她們還是挺敏感的一群人,我生怕一不小心傷害到她們。她們不可能在一接觸我就完全敞開心扉,她們在看我的表情,聽我的話,想我是什么意思。我很怕在我的問話中會有她們聽來是歧視性的詞句。比如我不敢用“賣身”,只敢隨著她們叫“做生意”、“出臺”。用“客人”來代替“嫖客”。
痛哭時說的話像電影臺詞般震撼
我們接觸的一些“小姐”,很奇怪,她們在最開始會把自己說得很光鮮,說我以前多有錢多有錢。這些并不是她們最真實的東西。她們和現(xiàn)實世界距離太遠了,也許自己都忘記怎么表達真實的自己了。
小紅一坐下來就跟我說,她昨天遇到誰誰誰了,當(dāng)了售票員,一個月500元錢。我發(fā)現(xiàn)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發(fā)光的,她真的特別渴望正常人的生活。
在講述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她時而相信自己,時而不相信自己。有的時候非常頹廢,“嗨,我就這樣啦……”但有的時候,她又會非常認真地說:“2007年對我是全新的一天,我一定要改。”而且她一說到2007年,就眼睛看向窗外。
我就跟她說:“我可是錄下了啊,你要記住哦!”一聽這話,她立刻停頓了好幾秒鐘,接著是痛哭。我簡直能想象她此時此刻的心理活動,她肯定在想:我能做到嗎?我不能。她在退縮,她沒法戰(zhàn)勝她自己,戰(zhàn)勝生活。
她哭的時候我們的攝像機也不停,我會離開座位給她遞紙。但我會很安靜,我不打斷她。因為通常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陷入了自我對話的狀態(tài),她卸下了所有防備。哪怕她已經(jīng)說得離題千里、思維混亂,我也不會打斷她,因為這時候的她,是最真實的。甚至我會覺得有些話聽起來像電影臺詞那么震撼。
除了和這些“小姐”的對話之外,《灰姑娘》這個節(jié)目還采訪了趙鐵林,這個花了10年時間跟蹤拍攝“小姐”的攝影師,還有穿插在一些街區(qū)里“小姐”們工作的模糊場景。在曾妹、小玉、小紅這三張清晰的臉龐后面,是一個非常龐大而隱秘的人群。
“也許可以說她們是邊緣人群,但絕對不是因為她們‘邊緣’,我們才去做她們,而是我覺得在她們身上有著我們無法想象的人生。也許是每個人很隱秘的故事,但這些故事透露出來的東西并不一定是非常個體的!标悤蚤f。
曾經(jīng)懷疑做“小姐”這個選題的意義
當(dāng)她們坐在我面前,用她們的江湖語言在描述她們所從事的職業(yè)的時候,她們似乎連女人最起碼的那種羞恥心都沒有了。
開始后的一段時間我產(chǎn)生了懷疑,我去揭示世界上有這樣一個冰冷的黑暗的隱晦的角落,有這樣一群人,無望地、沒有尊嚴地活著,我揭示這些東西干嗎呢?我并不是想博收視率,也不想很獵奇地展現(xiàn)她們怎么接客,怎么競爭。 我和她們對話,我還能得到什么?所以我們花了大量的時間去預(yù)采,最后選擇的故事是各自不同的。
曾妹是被販賣,被命運逼迫到不得不做的地步;小玉是為了愛情,為了男人走到這一步,并且為了愛情在堅守自己不出臺的立場,愛情幻滅后,她一步一步地沒有了立場而徹底墮落;小紅,則完全是在金錢大潮推動下,和六個姐妹旗幟鮮明地從家里出來。
這三個女人的故事羅列在一起,就會發(fā)現(xiàn)一種力量,命運的震撼感,特別強烈。而她們每個個體在其中不停地掙扎。哪怕是曾妹,她的情況最糟糕,做一次交易只有20元錢,而且身體很差,毒癮也很大。但她卻還不是行尸走肉,她有她的牽掛,就是兒子。她們生命力的一面,和她們無望的一面,這種對比也是非常震撼的。
我實際上最喜歡小紅的故事。除了她非常真實以外,還在于她體現(xiàn)出的不僅僅是“小姐”這個群體的特征,而是還帶出了同時期中國社會某一個斷面的特征。她身上太明顯了。上世紀(jì)90年代中期,第一批到南方做“小姐”的女孩子賺錢實在太容易了,很快就能夠穿金戴銀,衣錦還鄉(xiāng)。小紅和她的父老鄉(xiāng)親看到了就很自然地羨慕,沒有一點瞧不起的意思。然后自己就被這股因為急劇的貧富分化而帶來的金錢大潮給裹挾進去。她們和那個時候的中國沿海城市一樣,是迅速積累的時期。
但是這段時間過去之后,某些城市的經(jīng)濟開始蕭條,直接地也反映在她們的生意上。她們還有什么出路?她們又年老色衰,只能回到內(nèi)地老家,算著沒有希望的日子。為什么當(dāng)時,小紅的家鄉(xiāng),并不是很窮困的小城,整個村子的人都不會覺得做“小姐”有什么羞恥的,就是羨慕,恨不得讓自己的姐妹妻子都去淘金。
這就是當(dāng)時的社會,進入轉(zhuǎn)型期后,人的道德體系的崩塌,非常深刻的社會現(xiàn)實。
(本文由《青年周末》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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