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2010年以來,希臘經歷著一場真正的危機,釀成了幾次全國性的大罷工,照我們過去的說法,現(xiàn)在的希臘,頗有“革命”的形勢。 　　金融危機之后,人們擔心美國經濟和金融體系能否支撐得住,現(xiàn)在看來,這種擔心是過慮了。美國人素來喜歡“報憂不報喜”,美國的問題雖然嚴重,但是全部揭露無疑,而且解決起來并不難,就是缺美元而已,這個美國自己就可以印制。而真正裸泳的是歐洲,歐盟積弊如山,體制僵化,行動遲緩。希臘就是一個典型。
　　希臘危機是一場主權債務的信用危機,也就是希臘政府借外人的錢太多,還不起了。2009年10月,剛剛上臺的帕潘德里歐政府宣布,2009年希臘的財政赤字將達到GDP的12.7%,而債務余額將高達GDP的113%。作為歐盟的成員之一,這一比例的最高限是3%,所以,希臘政府的聲明,震驚了歐洲和世界,引發(fā)歐元跳水,全球股市動蕩。
　　2009年12月8日,三大國際評級機構標準普爾、穆迪和惠譽,均將希臘主權信用級別向下調整了1-2個檔次。這意味著希臘再向外國投資者借錢,極其困難。
　　
　　希臘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當初希臘加入歐盟的時候,其財政狀況就達不到《穩(wěn)定與增長條約》的要求,本沒有資格入盟。希臘是使用隱瞞和造假之法,糊弄過關的。例如把大部分的軍事設備支出排除在預算支出之外等。但是,這終究是應急之舉,瞞不了多久。入歐盟后,希臘就把這個錯誤改了過來。
　　但是,改了這個錯誤,就得有另外的辦法,隱瞞真正的財政窘境。這時候,高盛公司出場了。
　　早在2001年,希臘加入歐元區(qū)時,高盛就采用貨幣掉期等復雜的交易安排,一方面為希臘籌集(借到)了28億歐元的收入。這筆交易并不體現(xiàn)在希臘政府的資產負債表中,因為理論上,這僅僅是一筆外匯交易,而不是貸款。也就是說,在希臘的議會和民眾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希臘政府就多了一筆收入,同時,也多了一筆債務。另一方面,高盛自然不會做賠本的買賣,通過信用違約掉期,也就是著名的CDS,高盛獲得了3億歐元的傭金。這些交易,瞞天過海,只有天知地知,高盛和希臘政府知。
　　但是債務畢竟是債務,無論如何推遲、隱瞞,冤有頭,債總有主,希臘把付息時間先推遲到2019年,又推遲到2033年。但是,紙包不住火,高盛和希臘政府的這個對賭合同曝光了,一切都瞞不住了。
　　希臘的債務,都是外債,也就是欠別國政府或投資者的錢。外債和內債不同,一國的內債,不管有多少,實質是全體居民自己欠自己的債,政府總可以用發(fā)新債,或者征稅,或者將債務進行代際轉移的辦法解決,并非真的負擔。但是,外債就不同了,外債,最終必須要動用國內居民的儲蓄,減少國內資源,也就是減少人民福利的辦法償還。
　　希臘現(xiàn)在有2800億歐元的債務,而希臘2009年的GDP才2400億歐元,希臘整個國家處于破產的邊緣。難怪有人說,希臘要被逐出歐元區(qū)了。
　　
　　江郎才盡的希臘政府
　　希臘新政府承認了錯誤,也承諾解決問題:2012年將自行把財政赤字壓縮到GDP的3%上下,達到歐盟的標準。
　　減少赤字的手段,自然是增收節(jié)支。增收看來幾乎沒有可能。增收有兩個途徑,一個是修改稅法,增加居民的稅收負擔,這必然引起民眾的不滿,希臘的稅負本來就很重,也面臨法律上的障礙。另一個途徑是經濟改善。如果希臘經濟能夠強勁增長,也能增加財政收入。可是希臘不過南歐的一個彈丸之地,基本經濟支柱是旅游和航運業(yè),根本沒有增長余地,航運業(yè)還有進一步萎縮的趨勢。
　　看來,只能是節(jié)支。高工資是希臘赤字的元兇之一。于是希臘政府決定凍結工資增長,削減公務員工資和津貼,凍結工人工資,還表示將減少公務人員。這是抓到了點子上,因為希臘人口僅有1000多萬,公務員就有100多萬!按理說,解雇部分公務員理所當然,共渡時艱嘛。但是,這激怒了已經習慣了高工資和高待遇的公務員和工人。
　　自打希臘宣布財政措施后,幾個月來游行示威不斷,2月24日,更出現(xiàn)了數(shù)百萬人的大罷工,持續(xù)24小時,飛機停飛,學校停課,商場關門,政府癱瘓。
　　希臘政府靠自身調整,不可能填補上財政這個大窟窿,因此,標準普爾和穆迪在2月中旬,再次表示,有可能繼續(xù)下調希臘主權信用評級,這樣的話,希臘的政府債券,就接近垃圾債水平,再也無人問津了。希臘的問題將走入死結。
　　
　　兩根不太可靠的救命稻草:歐盟和IMF
　　先看歐盟。
　　希臘既然是歐盟的一員,出了事,別的成員總不能棄之不顧吧。問題的嚴重性在于,希臘的危機,將影響歐元的信譽,打擊歐盟的經濟。實際上,希臘危機以來,歐元兌美元已經下挫了10%。要知道,國際炒家們,正盼著歐元出事,好利用歐元匯率的大幅度波動賺錢呢。
　　問題的嚴重性在于,不但希臘有事,西班牙、葡萄牙,甚至意大利這些歐盟的大個頭,也有類似的問題。如果不救希臘,將來就沒有理由救助這三國,歐元還能挺得住么?
　　歐盟召開了專門的會議,達成了救助希臘的一致意見,決定采取“協(xié)同行動”。但是,到目前為止,這個支持僅僅是口頭上的,口惠而實不至。
　　歐盟并無救助成員的硬性規(guī)定,僅僅原則性規(guī)定“所有歐元區(qū)成員對于區(qū)內的金融穩(wěn)定負有共同責任”,也就是拿錢救助希臘,無法可依,如果出錢,有違法之嫌。更有經濟學家揚言,如果歐盟出錢,就要告狀到歐洲法院。
　　而且作為歐元區(qū)的主事國的法國和德國,自身的財政狀況十分穩(wěn)健,暫時無唇亡齒寒的危險。如果拿錢救希臘,本國的民眾斷然不會接受。
　　希臘政府的信譽,也是大問題。希臘一再造假,隱瞞自身財政危機,人們有理由相信,現(xiàn)在希臘政府承認的問題,也僅僅是冰山的一角,今天出手救了,明天或者今后,它再有新的也許是更嚴重的事情出來,當如何?
　　雖然歐盟在統(tǒng)一貨幣上取得了巨大的進展,但是歐盟的財政制度并沒有統(tǒng)一,政府還是各自選民選出的,這是一種制度性的內在缺陷,只有統(tǒng)一了財政制度,才能避免希臘危機式的悲劇和尷尬。
　　有意思的是,歐元的弱勢,不是沒有一點好處,起碼可以促進歐元區(qū)的出口,這在當前是特別需要的。所以,歐盟在一定程度上,還可能放任歐元的下跌。
　　因此,歐盟的實質救助,在猶疑中,遲遲不見動靜。
　　另一個可能伸出援手的是IMF。
　　IMF的宗旨就是維護全球金融系統(tǒng)的穩(wěn)定。希臘出事后,IMF就派員去希臘考察,并表示愿意提出政策和技術支持,等于說,也是空頭支票。
　　IMF是美國人控制的,而歐元與美元,說的難聽點,是“不共戴天”的。美國付出了長期間的巨大代價和犧牲,才有了美元今日之巨無霸地位。美元作為世界最主要的儲備貨幣和結算貨幣,美國因此獲得了巨大的利益,不會輕易將此拱手相讓。
　　吊詭的是,有很多人懷疑,高盛公司跟希臘的秘密交易,是高盛自己捅出去的。這樣的話,希臘危機就是高盛炮制的了。
　　高盛一方面希望希臘能挺過去,這樣高盛可以按時收到還款,另一方面,高盛也希望看到希臘主權信用進一步降低,高盛就可以在違約掉期市場上,大賺一把。不要忘了,高盛的高級管理人員,與美國政府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們難道不希望歐元出事么?
　　希臘危機將如何收場,歐元以及歐元區(qū)的命運,都還需要繼續(xù)觀察。
　　
　　中國:遠離了希臘,怎樣遠離債務風險
　　高盛公司,曾經游說中國政府購買希臘債券,中國沒有接受。這當然是正確的決策。中國遠離了希臘危機。
　　中國的國債主要是內債,而且2009年財政赤字在GDP的3%以內,債務余額也控制在GDP的20%以內。也就是說,中國的主權債務在相當安全的界限之內。
　　更重要的是,中國經濟增長迅速。經濟增長,才是化解財政危機的根本渠道。財政赤字不能超過GDP的3%,債務余額不能超過GDP的60%的標準,是根據(jù)過去的情況設定的,不是絕對的指標。比如日本的這些數(shù)據(jù),比希臘還要高出許多,但是,沒有人認為日本會出現(xiàn)財政危機。就是因為日本的經濟盡管增長乏力,但是總算在增長,國民儲蓄比例也較高。
　　需要注意的是,現(xiàn)在中國的地方政府,紛紛建立融資平臺,并得到政策的支持。這其中蘊含著相當大的風險。地方政府財政的穩(wěn)健性一向不足,財政一直處于緊張狀態(tài),一旦債務積累到一定規(guī)模,出現(xiàn)壞賬,地方政府是無力償還的。
　　因為地方政府在分稅制財政體制下,既無開征新稅的權利,也沒有多少資產可以出售。還有,地方政府也有隱瞞問題的激勵,以便不斷獲得新的融資支持。有專家估計,地方政府壞賬占GDP的比例已經超過16%。希臘危機的教訓,應該引起地方政府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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