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尿濕的拂曉,我在孵蛋|孵蛋的時候需要將整個蛋噴濕嗎?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這一年的汛期如此突然。兩公里外的湘江被雨淋濕,50米外京廣線的喧囂被澆熄了分貝,天公不喜作美,只喜大小便失禁。我以落湯雞的姿勢潛入辦公室時,北京一位出版社編輯的微博浮了起來,我望見了剛從北京某個印刷廠流水線分娩的三本實體書照片,宛如三胞胎一般肥白傲人,而我的名字就印在他們的屁股上,像胎記,亦像蒼蠅屎。
此時心情,大略仿佛產(chǎn)房外的父親。蝌蚪游多了,總有一天要血口噴人;文字攢多了,似乎不可避免也要結集出書。但我對出書畏懼多年,因為當年第一次出書的記憶非常惡劣,因為那書的包皮設計太五雷轟頂了,后來凡有出版商與我勾搭,我都游而不擊,戴著貞操鎖含蓄對峙。出書這事兒,名薄利微,耗力費神,不過據(jù)說對評職稱比較有用。我胡子都快白了,職稱還是中級,在視職稱為圭臬的某個內(nèi)地城市工作時曾想去評個副高,后來一打聽,所謂個人著作是指學術論文,我那地攤文學不算,即便我出的書是學術文章,評委們也不會看,還不如請他們嫖娼勝算更大。
本命年剛過的這個夏天,我將遭遇三次分娩。第一樁是和一班兄弟鼓搗了一張新報紙,第二樁是把過去10年的文字弄了個流氓三部曲,第三樁,正在等待中。每一樁,都事關生涯,事關精血。
有一次,聽領導訓話。他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頓了頓又說:不生崽不知媽逼疼。我怔了一下,生崽茲事,我此生已無法感同身受,料來跟便秘類似,但搞出一個產(chǎn)品之疲累、痛楚、絕望,我卻明白。
在我的新聞生涯里,至少有三次,我覺得自己是絕不會做報紙了,也沒打算做報紙了。我一直認為自己炒田螺的水準比做版面的水準更高,直到有一天,我在夜晚看到幾個城管把夜宵攤主的田螺掀翻,一個比我還老的漢子手提鍋鏟噙著淚,我終于幡然悔悟,繼續(xù)潛入沒有彼岸的鉛字里。
前夜看到廣州某報的頭版,說楊箕村的祠堂都要拆了,那些枕過我離愁的斜巷都成了喪亂的倒影,我在村里的長夜寫出了《喪家犬也有鄉(xiāng)愁》和《領先處男半目》兩本文集里的所有專欄,如今卻已離棄了鄉(xiāng)愁,領先處男也快30目了,那些曾行走在我文字之間的大奶村妓只怕已經(jīng)快絕經(jīng)了,而我依舊不知家園在何方。歲月好長,亦不知從哪場打劫殺之后才能收官。
今天給韋爾喬的遺孀打了個電話。7年前,我第一次出書時,韋爾喬給我配了上百幅直刺人心的插圖,如今他靜靜躺在哈爾濱皇山的荒蕪墳塋下,我的三本書仍用他的畫作當封面,算是對他的一次致敬。我的第三本書喚作《丟下寶釧走西涼》,如今我在西涼,韋爾喬在西天,彼此珍重。西伯利亞寒流來時,記得添衣。
人到中年,便總思忖給命運之河留點浮標。做一份新媒體,是為數(shù)百位兄弟的生計負責;出幾本黃冊子,是對10余年碼字生涯拋個媚眼,對此生心照過的亡友蒼涼一瞥。塵世兇猛,離散是遲早的事,在蒼黃的洪水上盈盈一笑,也算不枉時光。
我在三本書的跋里說:這些文字,獻給我即將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愿我的孩子沒有鄉(xiāng)愁,不再流離。每回在拂曉前進入夢境,我總是夢見我的孩子用胖乎乎的小手捧著我的臉,仿佛要捧到地老天荒,而我干涸眼眶里的殘水如同定時炸彈一般,準確地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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