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光遠【于光遠 我們應該怎樣紀念鄧小平】
發(fā)布時間:2020-04-03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拿什么紀念鄧小平?如果說我,我認為“應該”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地去做科學研究。對你們傳媒,則“應該”是敢說真話,少說空話、套話、假話。 人物周刊:您認為,鄧小平對中華民族最偉大的貢獻是什么?
于光遠:在中國推進了經濟改革。在只認“計劃”的中國,推進市場經濟的經濟體制。這個觀點,是小平同志在1979年接見不列顛百科全書出版社社長時首先提出的,這使得中國經濟的發(fā)展走上新的軌道。
鄧小平非常強調開放,特區(qū)是他提出來的。我是1978年中央工作會議的參加者,我知道他主張中國一部分城市先富起來。在他所舉的十多個城市中,第一個就是深圳。他說深圳之所以能夠先富起來,是因為深圳的地理位置適宜開展對外貿易!疤貐^(qū)”的概念,也是鄧小平提出來的。他在天津“還是開發(fā)區(qū)好”的題字,到今年正好20周年。
鄧小平還講了一句名言“發(fā)展才是硬道理”。改革,開放,都是為了更好地發(fā)展,而中國的發(fā)展,又離不開經濟和文化教育的建設。
他還提出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樣一個重要論斷。生產力屬于經濟學范疇,“生產力經濟學”,是經濟學中與研究生產關系的政治經濟學平列的基本的經濟學科。鄧小平的這個論斷,把科學和技術對經濟的巨大牽引作用,提高到前人沒有指出過的地位。對我國科學和技術工作,起了有力的促進作用。
鄧小平對教育的關注,我所了解的一些情況,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我想多說幾句。
大家都知道,1949年之后,鄧小平有兩次“復出”。文化大革命打倒劉(少奇)鄧(小平)路線的同時,也就打倒了劉鄧兩人。劉少奇被迫害致死,鄧小平被“發(fā)配”到江西。林彪自我爆炸之后,黨中央開始醞釀重新起用鄧小平。1974年復出,1975年正式擔任中央領導職務,這是他第一次“復出”。這一年,他組織了自己直接領導下的“國務院政治研究室”。我是這個研究室的7個負責人之一。
1975年冬,又掀起“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他再次被打倒。1976年,爆發(fā)了著名的“天安門事件”。1977年,在毛澤東去世和“四人幫”被粉碎后,鄧小平第二次復出。這時候,他除了擔任軍事、外交工作之外,還主動提出來要抓教育工作。這之后,我協(xié)助方毅同志召開了“教育工作座談會”,鄧小平親自參加,并作了插話和最后講話。黨中央最高領導層這樣的做法,過去是沒有過的,這說明鄧小平對教育工作特別重視。
人物周刊:您曾經在小平同志直接領導下做過一些重要工作,鄧小平給您留下的最深印象是什么?
于光遠:明快、尖銳、要言不煩?磫栴}比別人早,而且具體。1978年,鄧小平在中央工作會議閉幕式上的講話《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的具體內容乃至不少字句,都是鄧小平本人的。當時他親筆寫了三頁提綱給我,這是一件珍貴的文物,一直由我個人保存著。
這次中央工作會議之后,接著就召開了劃時代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但是,三中全會沒有另外的報告,就是把中央工作會議上華國鋒、李先念和鄧小平三人的講話,作為報告發(fā)給到會的中央委員討論。鄧小平這篇報告,事實上就是三中全會的主題報告。
鄧小平看問題比任何人都深刻,這是我對鄧小平最深的印象。
人物周刊:今天,我們應該怎樣紀念鄧小平誕辰100周年?或者說,今天,我們應該拿什么來紀念鄧小平?怎樣按照小平同志考慮問題的思路去創(chuàng)新,去突破?
于光遠:我覺得你提的問題里有一個“我們究竟是誰”的問題,“我們”應該拿什么紀念鄧小平?各人有各人的“應該”,如果說我,那么我認為“應該”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地去做科學研究。對你們傳媒,則“應該”是敢說真話,少說空話、套話、假話。鄧小平不是堅決反對“兩個凡是”么?因此,我把你的設問句,改成判斷句,即:紀念鄧小平,就必須“按照小平同志考慮問題的思路去創(chuàng)新,去突破”。
“應該怎樣紀念”的問題,也可以向各式各樣的人去提出,包括現(xiàn)在在領導工作崗位上、仍然在工作的人。從他們的回答中,可以看出這個人是怎樣考慮做好自己的工作,怎樣認識自己的責任的。當然,這個人是否愿意不說假話、套話,肯說真話,也是關鍵。在說的是真話的情況下,我們才能從他的回答中作出真實的判斷。
總而言之,你們如果能夠向各式各樣的人提出這樣的問題,我想對紀念鄧小平誕辰100周年會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人物周刊:您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是舊社會的叛逆者,是共產黨人,是科學工作者?或者是兼而有之?
于光遠:兼而有之。
人物周刊:回顧您一生走過的道路,您覺得自己是“生不逢時”呢,還是“生逢其時”?您覺得自己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是什么?最感覺遺憾的又是什么?
于光遠:我來到這個星球,沒有任何人同我商量,嚴格地說,一個初生兒,雖然他是“人”,但在他出生的時候,還沒有“我”,因此,我生在什么時候,就“逢”了什么時候。就我個人而言,我從不考慮“生不逢時”還是“生逢其時”,這不是能夠回答的問題。在這件事情上,我是完全無所作為的,我只有去適應自己所處的時代。不過,我對人的作為,主張應該抱著積極態(tài)度。我把“最充分地適應我們的時代”作為自己的奮斗目標。
你問我一生中最值得驕傲和最感覺遺憾的是什么,這兩個問題,對我來說實際上是一個問題。你們也許知道,我是一個“老運動員”,幾乎每次“政治運動”的對象中都有我一份,延安搶救、反右派、反右傾機會主義、十年文革,加上批鄧等等。回顧一生,我常常是不能好好工作,吃了許多苦頭。
十年文革中,有許許多多整人的花樣,戴高帽子、坐噴氣式、唱嚎歌、毆打、住“牛棚”、上干校,最后對我“寬大”――“敵我矛盾,人內處理”,開除我的黨籍,取消我高干的資格……這些我都經歷了。遭遇這些,應該說是遺憾,但是我都挺過來了,從中鍛煉了自己的堅強意志,大大提高了自己的覺悟,因此又使我感到驕傲。
特別是那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人們吃的苦這么長、這么多,覺悟也就提高得特別快。1981年,黨中央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文革給全民族帶來的災難而引起黨和全國人民覺悟的大提高,在這個決議中得到了體現(xiàn)。
經過文革,我對自己政治覺悟的提高概括得很清楚:在文革開始的時候,我雖然長期在黨中央機關工作,但是并不懂得政治,不懂得“原則政治”,不懂得“現(xiàn)實政治”。經過文化大革命,我在政治上才成熟了。
人物周刊:有人認為您的內心深處充滿了對自由知識分子的同情和認可,也有人認為您仍然是堅定的、真正的共產黨人,您怎樣看待這樣兩種評價?
于光遠:我不清楚你說的“自由知識分子”指的是怎樣的人。我只知道我們國家有不少知識分子,他們有的年輕,有的年紀大一點,還有的年紀同我相近,他們對當前世界和我們中國社會政治問題發(fā)表的言論,同我接近。而這樣的知識分子,又被有些人稱為“自由知識分子”。對這樣的人,我不僅“內心深處”充滿了同情和認可,而且我還不屑隱瞞自己的觀點,公開支持他們。
我認為,在我們國家,內心深處對這些被稱為“自由知識分子”同情和認可的人或許很多――說一個“很多”不夠,應該說“很多很多”――只是他們不像我和所謂的“自由知識分子”,他們還不敢把自己的觀點公開講出來。我認為,誰敢講出來,誰就是“自由知識分子”。
我覺得“自由知識分子”并不壞,難道自由不好嗎?誰說不好,我就請他看看馬克思、恩格斯寫的《共產黨宣言》。在《宣言》第二部分“無產者和共產黨人”,也就是寫共產黨今后的行動綱領部分的最后一句話“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lián)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
馬恩針對當時情況對自由還有更多、更具體的分析,我在這里引用他們的文字,并不是說寫于1847年12月到1848年1月的《共產黨宣言》所講的每字每句,都適用于今天的中國。我們現(xiàn)在討論的是在今天中國的條件下,應該怎么樣對待“自由”。我覺得中國還缺少自由,甚至在理論上,對自由也缺乏研究。
在你們的問題當中,還說有人認為我雖然內心深處對“自由知識分子”充滿同情和認可,但認為我還是堅定的、真正的共產黨人,我可以鄭重回答:我認可這種評價。我認為,做一個共產黨人,就是要追求社會的不斷進步,就是要追求社會成員生活的不斷改善。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社會成員能夠獲得不妨礙他人的充分自由。
感謝你們提出了這樣的問題,促使我更多地去研究和考慮怎樣表達得更準確。我不敢說我的認識就停留在這里,我要求自己不斷進步,也希望得到讀者的幫助。
再一次感謝。
于光遠簡歷
經濟學家。1915出生于上海。清華大學物理系畢業(yè)。抗日戰(zhàn)爭前夕入黨。曾任中顧委委員、中共中央科學領導小組成員。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等,1954年的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文革后,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一度在鄧小平直接領導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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