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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思云:從75年前的一段筆戰(zhàn)談起

        發(fā)布時間:2020-05-21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1925年1月,《京報副刊》向各位文化界名流征求10部青年必讀書的書目,胡適等人均給出了答案,唯獨魯迅的答案是\"說不出\",而且還在附注中特別說:\"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這在當(dāng)時的文壇上引起了軒然大波,批評魯迅的文章紛紛殺到。(魯迅的《青年必讀書》原文見附錄一)。

          

          平心而論,魯迅的這段話的確有問題,引出一場對魯迅的批評也在情理之中。如果魯迅說青年們應(yīng)該多讀些外國書,多學(xué)些外國的先進經(jīng)驗,這是誰都可以接受的。如果我是75年前魯迅時代的人物,看到魯迅這個《青年必讀書》,也難免要批評魯迅幾句。外國的國情畢竟和中國不同,少看不看中國書,怎么能知道中國的問題出在哪里?既然要青年們少讀或不讀中文書,首先作家們就要少寫或不寫中文書。如果魯迅真的以自己來實踐這個\"少讀不讀中國書\"的號召,從此不寫中文書,或者在他寫的中文書的封面上注明\"青年不宜\",也讓人感到魯迅不是在隨便說句聳人聽聞的話。魯迅一方面號召青年們少讀不讀中國書,他自己卻沒有少寫或不寫中文書,未免讓人感到他是說一套作一套了。

          

          1925年2月21日,《京報副刊》登載了一篇熊以謙寫的《奇哉!所謂魯迅先生的話》,批評魯迅的《青年必讀書》一文。(熊以謙的《奇哉!所謂魯迅先生的話》原文見附錄二)。熊以謙在文章一開始就說:【\"奇怪!真的奇怪!奇怪素負(fù)學(xué)者聲名,引起青年瞻仰的魯迅先生說出這樣淺薄無知的話來了!\"】,F(xiàn)在網(wǎng)上各位對\"淺薄無知\"這四個字,一定熟得不能再熟了,凡是辯論文章,一般都少不了這四個字一錘定音。沒想到75前的老前輩們的辯論文章,也和現(xiàn)在網(wǎng)上的辯論文章如出一轍,可見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在這幾十年來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

          

          辯論文章的出發(fā)點應(yīng)該是\"對事不對人\",批評對方的觀點,而不批評侮辱對方的人格。但多數(shù)中國的辯論文章卻不是這樣,出發(fā)點不是針對對方的觀點論點,而是針對對方的人品人格。熊以謙的文章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先以居高臨下的口吻給魯迅扣一個\"淺薄無知\"的帽子,既然你是淺薄無知的人,你說的話就沒有什么價值,我就是不戰(zhàn)自勝。我不明白中國人為什么在辯論時這么喜歡用\"淺薄無知\"來羞辱對方,為什么這么自信自己的學(xué)問\"深厚有知\"。

          

          美國總統(tǒng)競選的激烈辯論中,恐怕也沒有人用\"淺薄無知\"來批評對方,如果有人這樣說,總統(tǒng)競選辯論就變成總統(tǒng)競選吵罵了。中國人與對手辯論時,總不能把自己放在與對手平等的地位上。中國人往往一上來就居高臨下地宣布:\"我有知,你無知\",我們之間辯論不是對等的討論爭論,而是老師對學(xué)生的教訓(xùn)。用\"無知\"、\"弱智\"來羞辱對方的傲慢態(tài)度,難免引起對方的震怒,一場筆戰(zhàn)就此開始。

          

          其實熊以謙的《奇哉!所謂魯迅先生的話》一文挺不錯,去掉\"淺薄無知\"、\"不懂\"、\"糟踏\"這樣的人身攻擊字眼,并不會減少文章的說服力。可是熊以謙偏偏要加上\"淺薄無知\"、\"不懂\"、\"糟踏\"這樣的攻擊性詞句,引來魯迅的一篇\"回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熊以謙用人身攻擊的攻擊性詞句批評魯迅固然不對,如果魯迅是心胸寬厚之人,不介意這樣的攻擊挖苦,一場筆戰(zhàn)也可以避免?上斞竻s不是這樣的人,你打我一拳,我就回敬你三拳。魯迅寫的回答熊以謙的《報〈奇哉所謂……〉》一文,出發(fā)點也不是與對手討論觀點看法,而是用同樣的人身攻擊手段來報復(fù)對方。(魯迅的《報〈奇哉所謂……〉》原文見附錄三)

          

          魯迅一開始就用\"有所謂熊先生者\",來回報熊以謙的\"所謂魯迅先生的話\"。

        魯迅該文的第《一》部分,意思就是說:你說我不懂,你懂得什么?魯迅該文的第《二》、《三》部分也多屬強詞奪理,比如說【\"我不解青年何以就不準(zhǔn)做代表,,,非必須老頭子如趙爾冀者,才可以做代表當(dāng)主席么?\"】。最后還要再加一句【\"我希望你一想就通,這是只要有常識就行的。\"】意思就是說:你連常識都不通,還來教訓(xùn)我?魯迅該文的第《四》、《五》部分有一些辯論的味道,本來應(yīng)該是該文的主體,但魯迅在最后也卻沒有忘記加一句貶損對方的話:【\"淺顯的人事尚且不省,談什么光榮,估什么價值。\"】

          

          作為辯論文章,魯迅該文的第《六》部分實屬多余,因為除了諷刺挖苦對手之外,并沒有實際的內(nèi)容。魯迅說:【\"所謂\"素負(fù)學(xué)者聲名\",\"站在中國青年前面\"這些榮名,都是你隨意給我加上的,現(xiàn)在既然覺得\"淺薄無知識\"了,當(dāng)然就可以仍由你隨意革去。我自愧不能說些討人喜歡的話,尤其是合于你先生一流人的尊意的話。\"】這段對\"淺薄無知\"的爭辯,除了說明魯迅的氣量狹小外,還能說明什么?

          

          不知熊以謙看到魯迅的反駁文章后,有沒有繼續(xù)寫反駁文章。也許熊寫了,但報社不給他登。好在那時沒有自由發(fā)言的電子網(wǎng)絡(luò),否則熊、魯二人大戰(zhàn)幾十回合也是有可能的。中國文人辯論沒有尊重對手的習(xí)慣,一說話就要把對手逼到\"夾著尾巴做人\"的角落,似乎不把對手搞到再沒有臉面出來寫文章的地步,辯論就不算勝利。雖然孔子教導(dǎo)了中國人幾千年,處世為人要有謙讓的美德,西方卻沒有同樣的說教。但我感到中國人內(nèi)心中的傲慢,說不好聽點就是狂妄自大,要超出西方人何止一倍。要不然中國人怎么那么喜歡說對方\"淺薄無知\"呢。

          

          1925年2月23日,《京報副刊》又登載了一篇柯柏森寫的《偏見的經(jīng)驗》,批評魯迅的《青年必讀書》一文。(柯柏森的《偏見的經(jīng)驗》原文見附錄四)?掳厣撐牡娜松砉魞A向比熊以謙更甚,魯迅的回?fù)粑摹读拇餦"………\"》也擺出了一副吵架的姿勢,全文盡是人身攻擊的詞句。(魯迅的《聊答\"………\"》原文見附錄五)。比如:【\"柯先生:我對于你們一流人物,退讓得夠了。\"】,【\"倘不是\"喂\"的指名叫了我,我就毫沒有和你扳談的必要的。\"】,【\"你雖然自以為\"哈哈!我知道了\",其實是連近時近地的事都很不了了的。\"】,【\"判決一取消,你的大作就只剩了幾個\"啊\"\"哈\"\"唉\"\"喂\"了。\"】。以上這些話,與市井村夫的斗嘴也相去不遠(yuǎn)。外國人大致不會想到號稱\"中國近代第一作家\"的魯迅,竟如此興致勃勃地寫這樣無聊的吵架文。

          

          中國歷史上并沒有爭吵對罵的文章,大概是中國沒有言論自由的緣故吧。辛亥革命后中國人突然享有了言論自由,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自由\",中國人不知怎么用才好。固然言論自由保護罵人,反對以罵人的言論治罪,但也絕非提倡罵人。也許中國人有一種天生的逆反心理,不是象西方人那樣盡可能遵守法律,而是盡可能違反法律。既然法律保護罵人,那我就放心大膽地罵,你又拿我奈何?

          

          1920、1930年代的中國文壇是一片對罵的年代,共產(chǎn)黨上臺收走言論自由后,中國文壇的對罵現(xiàn)象才得以消失,F(xiàn)在電子網(wǎng)絡(luò)興起,中國人又開始享有言論自由,文壇的對罵現(xiàn)象又起死回生,而且還有趕超歷史最高水平的架式。中國人對自由的理解,似乎總有一種\"可以自由自在做壞事\"的誤解。雖然言論自由給了我們罵人的自由,為什么我們不能少用或不用這種自由呢?

          

          中國文壇現(xiàn)在的罵風(fēng),不能不說是受到魯迅等罵派文學(xué)很大的影響。最后我也想學(xué)一下魯迅的口吻說:\"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魯迅的書,少看魯迅的書,其結(jié)果不過是不能作罵文而已。但現(xiàn)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思\",不是\"罵\"\"。

          

          附錄一

          

          魯迅:《青年必讀書》 (1925年1月25日《京報副刊》)

          

          青年必讀書:從來沒有留心過,所以現(xiàn)在說不出。

          

          附注:

          

          但我要趁這機會,略說自己的經(jīng)驗,以供若干讀者的參考。

          

          我看中國書時,總覺得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
        讀外國書(但除了印度),往往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中國書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僵尸的樂觀;
        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

          

          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少看中國書,其結(jié)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xiàn)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行\(zhòng)",不是\"言\"。只要是活人,不能作文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附錄二

          

          熊以謙:《奇哉!所謂魯迅先生的話》 (1925年2月21日《京報副刊》)

          

          奇怪!真的奇怪!奇怪素負(fù)學(xué)者聲名,引起青年瞻仰的魯迅先生說出這樣淺薄無知識的話來了!

          

          魯先生在《京報副刊》征求青年必讀書里面說:\"我看中國書時,總覺得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
        讀外國書(但除了印度)時,往往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

          

          魯先生!這不是中國書貽誤了你,是你糟踏了中國書。我不知道先生平日讀的中國書是些甚么書?或者先生所讀的中國書,使先生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的書,是我們一班人所未讀到的書。以我現(xiàn)在所讀到的中國書,實實在在沒有一本書是和魯先生所說的那樣。魯先生!無論古今中外,凡是能夠著書立說的,都有他一種積極的精神;
        他所說的話,都是現(xiàn)世人生的話。他如若沒有積極的精神,他決不會作千言萬語的書,決不會立萬古不磨的說。后來的人讀他的書,不懂他的文辭,不解他的理論則有之,若說他一定使你沉靜,一定使你與人生離開,這恐怕太冤枉中國書了,這恐怕是明白說不懂中國書,不解中國書。不懂就不懂,不解就不解,何以要說這種冤枉話,淺薄話呢?

          

          古人的書,貽留到現(xiàn)在的,無論是經(jīng),是史,是子,是集,都是說的實人生的話。舍了實人生,再沒有話可說了。不過各人對于人生的觀察點有不同。因為不同,說他對不對是可以的,說他離開了實人生是不可以的。魯先生!請問你,你是愛做小說的人,不管你做的是寫實的也好,是浪漫的也好,是《狂人日記》也好,是《阿鼠傳》也好,你離開了實人生做根據(jù),你能說出一句話來嗎?所以我讀中國書,外國書也一樣,適與魯先生相反。我以為魯先生只管自己不讀中國書,不應(yīng)教青年都不讀;
        只能說自己不懂中國書,不能說中國書都不好。

          

          魯迅先生又說:\"中國書中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僵尸的樂觀;
        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我承認(rèn)外國書即是頹唐和厭世的,也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但是,魯先生,你獨不知道中國書也是即是頹唐和厭世的,也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嗎?不有活人,那里會有書?既有書,書中的頹唐和厭世,當(dāng)然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難道外國的書,是活人的書,中國的書,是死人的書嗎?死人能著書嗎?魯先生!說得通嗎?況且中國除了幾種談神談仙的書之外,沒有那種有價值的書不是入世的。

          

          不過各人入世的道路不同,所以各人說的話不同。我不知魯先生平日讀的甚么書,使他感覺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僵尸的樂觀。我想除了葛洪的《抱樸子》這類的書,像關(guān)于儒家的書,沒有一本書,每本書里沒有一句話不是入世的。墨家不用說,積極入世的精神更顯而易見。道家的學(xué)說以老子《道德經(jīng)》及《莊子》為主,而這兩部書更有它們積極的精神,入世的精神,可惜后人學(xué)他們學(xué)錯了,學(xué)得像魯先生所說的頹唐和厭世了。然而即就學(xué)錯了的人說,也怕不是死人的頹唐和厭世吧!

          

          楊朱的學(xué)說似乎是魯先生所說的\"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僵尸的樂觀\"。但是果真領(lǐng)略到楊朱的精神,也會知道楊朱的精神是積極的,是入世的,不過他積極的方向不同,人世的道路不同就是了。我不便多引證了,更不便在這篇短文里實舉書的例。我只要請教魯先生!先生所讀的是那類中國書,這些書都是僵尸的樂觀,都是死人的頹唐和厭世。

          

          我佩服魯先生的膽量!我佩服魯先生的武斷!魯先生公然有膽子武斷這樣說:\"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

          

          魯先生所以有這膽量武斷的理由是:\"少看中國書,其結(jié)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但現(xiàn)在的青年最要緊的是\"行\(zhòng)",不是\"言\"。\"

          

          魯先生:你知道青年最要緊的是行,但你也知道行也要學(xué)來輔助么?古人已有\(zhòng)"不學(xué)無術(shù)\"的譏言。但古人做事,即使做國家大事,有一種家庭和社會的傳統(tǒng)思想做指導(dǎo),縱不從書本子上學(xué),誤事的地方還少。時至今日,世界大變,人事大改,漫說家庭社會里的傳統(tǒng)思想多成了過去的,即圣經(jīng)賢傳上的嘉言懿行,我們也要從新估定他的價值,然后才可以拿來做我們的指導(dǎo)。夫有古人的嘉言懿行做指導(dǎo),猶恐行有不當(dāng),要從新估定,今魯先生一口抹煞了中國書,(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只要行,不要讀書,那種行,明白點說,怕不是糊鬧,就是橫闖吧!

          

          魯先生也看見現(xiàn)在不愛讀書專愛出鋒頭的青年么?這種青年,做代表、當(dāng)主席是有余,要他拿出見解,揭明理由就見鬼了。倡破壞,倡搗亂就有余,想他有什么建設(shè),有什么成功就失望了。青年出了這種流弊,魯先生乃青年前面的人,不加以挽救,還要推波助瀾的說要少或竟不讀中國書,因為要緊的是行,不是言。這種貽誤青年的話,請魯先生再少說吧!魯先生尤其說得不通的是\"少看中國書,其結(jié)果不過不能作文而已\"。難道中國古今所有的書都是教人作文,沒有教人做事的嗎?魯先生!我不必多說,請你自己想,你的說話通不通?

          

          好的魯先生雖教青年不看中國書,還教青年看外國書。以魯先生最推尊的外國書、當(dāng)然也就是人們行為的模范。讀了外國書,再來做事,當(dāng)然不是胸?zé)o點墨,不是不學(xué)無術(shù)。不過魯先生要知道,一國有一國的國情,一國有一國的歷史。你既是中國人,你既想替中國做事,那么,關(guān)于中國的書,還是請你要讀吧!你是要做文學(xué)家的人,那么,請你還是要做中國的文學(xué)家吧!即使先生之志不在中國,欲做世界的文學(xué)家,那么,也請你做個中國的世界文學(xué)家吧!莫從大處希望,就把根本忘了吧!

          

          從前的五胡人不讀他們五胡的書,要讀中國書,五胡的人都中國化了;丶v人不讀他們回紇的書,要讀中國書,回紇人也都中國化了。滿洲人不讀他們的滿文,要入關(guān)來讀漢文,現(xiàn)在把滿人也都讀成漢人了。日本要滅朝鮮,首先就要朝鮮人讀日文。英國要滅印度,首先就要印度人讀英文。好了,現(xiàn)在外國人都要滅中國,外國人方挾其文字作他們滅中國的利器,惟恐一時生不出急效。現(xiàn)在站在中國青年前面的魯迅先生來大聲急呼,中國青年不要讀中國書,只多讀外國書,不過幾年,所有青年,字只能認(rèn)外國的字,書只能讀外國的書,文只能作外國的文,話只能說外國的話,推到極點,事也只能做外國的事,國也只能愛外國的國,古先圣賢都只知尊崇外國的,學(xué)理主義都只知道信仰外國的,換句話說,就是外國的人不費絲毫的力,你自自然然會變成一個外國人,你不稱我們大日本,就會稱我們大美國,否則就大英國,大德國,大意國的大起來,這還不光榮嗎,不做弱國的百姓,做強國的百姓。

          

          我最后要請教魯先生一句:魯先生既說\"從來沒有留心過\",何以有這樣果決說這種話,既說了這種話,可不可以把先生平日看的中國書明白指示出來,公諸大家評論,看到底是中國書誤害了先生呢?還是先生冤枉了中國書?

          

          附錄三

          

          魯迅:《報〈奇哉所謂……〉》 (1925年3月8日《京報副刊》)

          

          有所謂熊先生者,以似論似信的口吻,驚怪我的\"淺薄無知識\"和佩服我的膽量。我可是大佩服他的文章之長。現(xiàn)在只能略答幾句。

          

          一、中國書都是好的,說不好即不懂;
        這話是老得生了銹的老兵器。講《易經(jīng)》的就多用這方法:\"易\",是玄妙的,你以為非者,就因為你不懂。我當(dāng)然無憑來證明我能懂得任何中國書,和熊先生比賽;
        也沒有讀過什么特別的奇書。但于你所舉的幾種,也曾略略一翻,只是似乎本子有些兩樣,例如我所見的《抱樸子》外篇,就不專論神仙的。楊朱的著作我未見;
        《列于》就有假托的嫌疑,而況他所稱引。我自愧淺薄,不敢據(jù)此來衡量楊朱先生的精神。

          

          二、\"行要學(xué)來輔助\",我知道的。但我說:要學(xué),須多讀外國書。\"只要行,不要讀書\",是你的改本,你雖然就此又發(fā)了一大段牢騷,我可是沒有再說廢話的必要了。但我不解青年何以就不準(zhǔn)做代表,當(dāng)主席,否則就是\"出鋒頭\"。莫非必須老頭子如趙爾冀者,才可以做代表當(dāng)主席么?

          

          三、我說,\"多看外國書\",你卻推演為將來都說外國話,變成外國人了。你是熟精古書的,現(xiàn)在說話的時候就都用古文,并且變了古人,不是中華民國國民了么?你也自己想想去。我希望你一想就通,這是只要有常識就行的。

          

          四、你所謂\"五胡中國化,滿人讀漢文,現(xiàn)在都讀成漢人了\"這些話,大約就是因為懂得古書而來的。我偶翻幾本中國書時,也常覺得其中含有類似的精神,或者就是足下之所謂\"積極\"。我或者\"把根本忘了\"也難說,但我還只愿意和外國以賓主關(guān)系相通,不忍見再如五胡亂華以至滿洲入關(guān)那樣,先以主奴關(guān)系而后有所謂\"同化\"!假使我們還要依據(jù)\"根本\"的老例,那么,大日本進來,被漢人同化,不中用了,大美國進來,被漢人同化,又不中用了。以至黑種紅種進來,都被漢人同化,都不中用了。此后沒有人再進來,歐美非澳和亞洲的一部都成空地,只有一大堆讀漢文的雜種擠在中國了。這是怎樣的美談!

          

          五、即如大作所說,讀外國書就都講外國話罷,但講外國話卻也不即變成外國人。漢人總是漢人,獨立的時候是國民,覆亡之后就是\"亡國奴\",無論說的是那一種話。因為國的存亡是在政權(quán),不在語言文字的。美國用英文,并非英國的隸屬;
        瑞士用德法文,也不被兩國所瓜分;
        比國用法文,沒有請法國人做皇帝。滿洲人是\"讀漢文\"的,但革命以前,是我們的征服者,以后,即五族共和,和我們共存同在,何嘗變了漢人。但正因為\"讀漢文\",傳染上了\"僵尸的樂觀\",所以不能如蒙古人那樣,來蹂躪一通之后就跑回去,只好和漢人一同恭候別族的進來,使他同化了。但假如進來的又像蒙古人那樣,豈不又折了很大的資本么?

          

          大作又說我\"大聲急呼\"之后,不過幾年,青年就只能說外國話。我以為是不省人事之談。國語的統(tǒng)一鼓吹了這些年了,不必說一切青年,便是在學(xué)校的學(xué)生,可曾都忘卻了家鄉(xiāng)話?即使只能說外國話了,何以就\"只能愛外國的國\"?蔡松坡反對袁世凱,因為他們國語不同之故么?滿人入關(guān),因為漢人都能說滿洲話,愛了他們之故么?清末革命,因為滿人都忽而不讀漢文了,所以我們就不愛他們了之故么?淺顯的人事尚且不省,談什么光榮,估什么價值。

          

          六、你也同別的一兩個反對論者一樣,很替我本身打算利害,照例是應(yīng)該感謝的。我雖不學(xué)無術(shù),而于相傳\"處于才與不才之間\"的不死不活或入世妙法,也還不無所知,但我不愿意照辦。所謂\"素負(fù)學(xué)者聲名\",\"站在中國青年前面\"這些榮名,都是你隨意給我加上的,現(xiàn)在既然覺得\"淺薄無知識\"了,當(dāng)然就可以仍由你隨意革去。我自愧不能說些討人喜歡的話,尤其是合于你先生一流人的尊意的話。但你所推測的我的私意,是不對的,我還活著,不像楊朱墨翟們的死無對證,可以確定為只有你一個懂得。我也沒有做什么《阿鼠傳》,只做過一篇《阿Q正傳》。

          

          到這里,就答你篇末的詰問了:\"既說\"從來沒有留心過\"\"者,指\"青年必讀書\",寫在本欄內(nèi);
        \"何以果決他說這種話\"者,以供若干讀者的參考,寫在\"附記\"內(nèi)。雖然自歉句子不如古書之易懂,但也就可以不理你最后的要求。而且,也不待你們論定?v使論定,不過空言,決不會就此通行天下,何況照例是永遠(yuǎn)論不定,至多不過是\"中雖有壞的,而亦有好的;
        西雖有好的,而亦有壞的\"之類的微溫說而已。我雖至愚,亦何至呈書目于如先生者之前乎?

          

          臨末,我還要\"果決地\"說幾句:我以為如果外國人來滅中國,是只教你略能說幾句外國話,卻不至于勸你多讀外國書,因為那書是來滅的人們所讀的。但是還要獎勵你多讀中國書,孔子也還要更加崇奉,像元朝和清朝一樣。

          

          附錄四

          

          柯柏森:《偏見的經(jīng)驗》 (1925年2月23日《京報副刊》)

          

          我自讀書以來,就很信\"開卷有益\"這句話是實在話,因為不論什么書,都有它的道理,有它的事實,看它總可以增廣些智識,所以《京副》上發(fā)表\"青年必讀書\"的征求時,我就發(fā)生\"為什么要分青年必讀的書\"的疑問,到后來細(xì)思幾次,才得一個\"假定\"的回答,就是說:青年時代,\"血氣未定,經(jīng)驗未深\",分別是非能力,還沒有充足,隨隨便便買書來看,恐怕引導(dǎo)入于迷途;
        有許多青年最愛看情書,結(jié)果墜入情網(wǎng)的不知多少,現(xiàn)在把青年應(yīng)該讀的書選出來,豈不很好嗎?

          

          因此,看見胡適之先生選出\"青年必讀書\"后,每天都要先看\"青年必讀書\"才看\"時

          事新聞\",不料二月二十一日看到魯迅先生選的,嚇得我大跳。魯迅先生說他\"從來沒有留心過,所以現(xiàn)在說不出\",這也難怪。但是,他附注中卻說\"要趁這機會,略說自己的經(jīng)驗,以供若干讀者的參考\"云云,他的經(jīng)驗怎樣呢?

          

          他說:我看中國書時,總覺得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
        讀外國書(但除了印度)時,往往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中國書雖有勸人入世的話,也多是僵尸的樂觀;
        外國書即使是頹唐和厭世的,但卻是活人的頹唐和厭世。\"

          

          !的確,他的經(jīng)驗真巧妙,\"看中國書就沉靜下去,,,,。\"這種經(jīng)驗。雖然錢能訓(xùn)要廢中國文字不得專美于前,卻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的經(jīng)驗了。

          

          唉!是的!\"看中國書就沉靜下去,與實人生離開,讀外國書,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所謂\"人生\",究竟是什么的人生呢?\"歐化\"的人生哩?抑\"美化\"的人生呢?嘗聽說:賣國賊們,都是留學(xué)外國的博士碩士。大概魯迅先生看了活人的頹唐和厭世的外國書,就與人生接觸,想做點事嗎?

          

          哈哈!我知道了,魯迅先生是看了達(dá)爾文、羅素等外國書,即忘了梁啟超、胡適之等的中國書了。不然,為什么孔子、孟子、荀子輩,尚有他的著作遺傳到現(xiàn)在呢?

          

          喂!魯迅先生!你的經(jīng)驗、你自己的經(jīng)驗,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無以名之,名之曰,\"偏見的經(jīng)驗\"。

          

          附錄五

          

          魯迅:《聊答\"………\"》 (1925年3月5日《京報副刊》)

          

          柯先生:我對于你們一流人物,退讓得夠了。我那時的答話,就先不寫在\"必讀書\"欄\"\"內(nèi),還要一則曰\"若干\",再則曰\"參考\",三則曰\"或\",以見我并無指導(dǎo)一切青年之意。我自問還不至于如此之昏,會不知道青年有各式各樣。那時的聊說幾句話,乃是但以寄幾個曾見和未見的或一種改革者,愿他們知道自己并不孤獨而已。如先生者,倘不是\"喂\"的指名叫了我,我就毫沒有和你扳談的必要的。

          

          照你大作的上文看來,你的所謂\"……\",該是\"賣國\"。到我死掉為止,中國被賣與否未可知,即使被賣,賣的是否是我也未可知,這是未來的事,我無須對你說廢話。但有一節(jié)要請你明鑒:宋末,明末,送掉了國家的時候;
        清朝割臺灣,旅順等地的時候,我都不在場;
        在場的也不如你所\"嘗聽說\"似的,\"都是留學(xué)外國的博士碩士\";
        達(dá)爾文的書還未介紹,羅素也還未來華,而\"老子,孔子,孟子,荀子輩\"的著作卻早經(jīng)行世了。錢能訓(xùn)扶亂則有之,卻并沒有要廢中國文字,你雖然自以為\"哈哈!我知道了\",其實是連近時近地的事都很不了了的。

          

          你臨末,又說對于我的經(jīng)驗,\"真的百思不得其解\"。那么,你不是又將自己的判決取消了么?判決一取消,你的大作就只剩了幾個\"啊\"\"哈\"\"唉\"\"喂\"了。這些聲音,可以嚇洋車夫,但是無力保存國粹的,或者倒反更丟國粹的臉。

          

          2000年11月20日寫于日本

          

         。炙荚撇┦,63年出生于南京,現(xiàn)定居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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