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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難的土地

①塔里木河，藏在荒涼沙原的褶子里，靜靜地流淌。偶爾，它發(fā)出幽怨般的低吟，那是哀嘆雪山母親賜下的乳汁般的雪水，一年比一年減少了，已經(jīng)瀕臨干涸，不得不向姊妹孔雀河和開都河借水注入。這對它這樣一條古老的河流來說，是一個(gè)難以啟齒的恥辱，它有些沒有勇氣面對沿岸那些嗷嗷待哺的生靈——紅柳、胡楊、禽鳥、狼狐，還有最貪嘴的長子人類。

②它只好十分低調(diào)地流淌，像一位犯了什么錯誤的女人，托著干癟少汁的乳房，默默而苦澀地掩面而走。而河床兩邊，是猙獰的沙岸、裸露的枯根、呼號的禽獸……它們是些永遠(yuǎn)也喂不夠長不大的孩子，終生終世都要揪著它那枯竭的乳房不松手。它們?nèi)找箛�攻著母親，齜牙咧嘴。

③哦，塔里木河，多難的河！

④我乘坐的車不久便拐彎駛離了它�？晌倚睦�，久久縈繞著那條河靜靜流淌的身影。

⑤半個(gè)小時(shí)之后，我面對了另一番大自然景象。

⑥胡楊林。塔里木河無力恩澤的子孫之一。

⑦如果說剛才的塔里木河令我哀傷，那眼前的這片胡楊林則使我一時(shí)有些慌亂，不知如何述說才好。

⑧這里好像經(jīng)歷過一場戰(zhàn)爭。倒的倒，躺的躺，站著的不是半枯就是已然死亡，為數(shù)不多還活著的，也已受傷不輕，抽出的綠枝稀稀拉拉，只是個(gè)象征而已。無論是站著的還是倒著的，每棵樹都是十分粗壯，最小的也得兩個(gè)人合抱才能抱得過來，最老的躺在那里簡直是個(gè)龐然大物，得由七八個(gè)人合抱才成，無法想象在這樣一片黃沙灘上，怎么會長出如此粗壯的樹來。而且，每棵樹形態(tài)各異，生狀死態(tài)互不相同。有的挺在那里，似乎是突然被什么從身后劈殺而死，連伸出的枝椏手臂都沒有來得及收回，枝椏間張著血盆大口，黑乎乎的，好像在喊著什么；倒著的，也似乎心有不甘，枯根深埋在地里不肯斷裂，從腿部扭曲地彎倒，裸露的胸膛空空的，盡管沒有了心肺，可它的硬筋依然與外皮連結(jié)在一起，糾扭著伸展，寧死不屈地堅(jiān)挺著；活著的則更像正在作戰(zhàn)的勇士，迎著狂風(fēng)惡沙挺起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身軀，舞動的綠色枝葉如號角般地咻咻作響，從龜裂的樹皮皺脈里滲出些許血般的淚汁，淌進(jìn)地上的沙子里很快板結(jié)成硬皮，好像要告訴敵人它流的血都是鐵般的堅(jiān)硬。

⑨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鏖戰(zhàn)。

⑩倒下的每棵樹都具有幾百載的年輪，新起的活樹也似乎做好再戰(zhàn)幾年的準(zhǔn)備。這是一場自然界的生存和死亡之戰(zhàn)。它們的較量，使日月無光，令人類膽寒。

面對著這觸目驚心的場面，我心生悲涼。

我走過南方的熱帶雨林，走過北方的興安嶺原始松林，也走過中原稀少的森林，可是從來沒有遇見過生存環(huán)境如此惡劣嚴(yán)酷的一片森林。耳聽為虛，百聞不如一見。今日見到的這片胡楊林，比任何書本里描寫的屏幕上展現(xiàn)的還要慘烈和悲壯�？粗�令人心疼，隨之心生景仰，對它肅然起敬，咂摸著關(guān)于它的三個(gè)“千年”（活千年不死，死千年不朽，朽千年不倒）之說，胡楊，可稱為樹界之神。你捧起它的哪怕是一小塊枯根，都不敢輕視。因?yàn)椋�在你手掌上它顯得那么沉甸甸有分量，不像有些惡俗淺根那么輕飄；它干硬的纖維，會告訴你什么叫堅(jiān)韌，什么叫耐久；它的年輪，千年不腐的清晰年輪，記載著它們王國往日的輝煌，那個(gè)美麗而富饒的樓蘭國是何等的綠意蔥蘢，何等的林蓋全野！

我現(xiàn)在可以說，與其認(rèn)定胡楊林是為現(xiàn)世的生存而戰(zhàn)，還不如說它是為捍衛(wèi)往日的榮譽(yù)而戰(zhàn)，為歷史的尊嚴(yán)和輝煌而戰(zhàn)。它們的死亡和生存，絕對是一部史詩，一部綠色的史詩。我徜徉在這片胡楊林里，久久不忍離去。

離開時(shí)，心里只剩下一種心愿，那就是祈求蒼天把別處濫施的淫雨，移往這里灑一些吧，救救這條艱難的河流、這片苦難的樹林、這方苦難的土地。

一時(shí)間，仿佛真的要起風(fēng)了，空氣里也有了一絲濕潤的氣息。我緊閉雙眼，不敢睜開，生怕驚醒這片苦難的土地思念了千年的無比脆弱的夢。

1．閱讀第①～段，用詞語概括“我”從看到塔里木河到離開胡楊林過程中的心理變化。

（）-（）-（）-景仰

2．簡要分析第⑥段在文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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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為什么“我徜徉在這片胡楊林里，久久不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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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結(jié)合全文，品析文末畫線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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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答案：

1．要點(diǎn)：

①哀傷

②慌亂

③悲涼

2．要點(diǎn)：

（1）第⑥段是過渡段，寫出了胡楊林與塔里木河的關(guān)系；

（2）上承塔里木河的多難；

（3）下啟胡楊林的悲壯。

3．（1）因?yàn)楹鷹盍衷趷毫拥沫h(huán)境下依然不屈地抗?fàn)帲?/p>

（2）作者對胡楊林心存景仰而不忍離去。

4．要點(diǎn)：

（1）文中用擬人的手法寫這片苦難的土地渴望雨水的滋養(yǎng)；

（2）同時(shí)寫出“我”對這片土地

充滿了悲憫之心，渴望其能實(shí)現(xiàn)這個(gè)“夢想”，但又擔(dān)心這個(gè)夢想不能實(shí)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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