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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傷癲狂笑,圖片【田沁鑫:悲傷之后是癲狂】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田沁鑫的“墮落”   9個白色旅行箱,加上9塊背景板,這就是舞臺上所有的道具。在9位演員手里,旅行箱一會兒是座椅,一會兒又是桌子,一會兒又在黑暗中散發(fā)出幽幽的白光。話劇《夜店之天生絕配》(以下簡稱《夜店》)的舞美簡潔到了極致。
          觀眾可以看到演員非常自如地在臺上喝水,走動,把排練場的感覺帶到了舞臺上。甚至,連植入廣告也不再遮遮掩掩,導(dǎo)演在舞臺上放置了兩臺冰箱,演員可以從里面大大方方地拿出某種品牌的牛奶。這是田沁鑫喜劇的標簽之一:排練場戲劇。
          比這個標簽更加鮮明的,是《夜店》打出的“癲狂喜劇”的旗號。“癲狂喜劇”本來是好萊塢經(jīng)典喜劇電影的類型之一,曾于1930年代風(fēng)靡美國,它以來自不同社會階層的有趣人物為集結(jié),涉及的臺詞及動作都很激烈,緊密觀照當下的社會事件。
          《夜店》改編自徐錚、李小璐主演的電影《夜?店》,但故事被全盤顛覆,講述了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一夜離奇經(jīng)歷。劇情圍繞一樁鉆石失竊案展開,警察分別審問了七個犯罪嫌疑人,其中有超市女老板,有時尚潮男,但他們都是“正問邪答”―他們的回答牽出了七段“私人史”。
          田沁鑫在《夜店》中借用了“癲狂喜劇”的概念,甚至“比喜劇還癲狂一些,更熱烈一些。”她運用了大量的段子、調(diào)皮話,直擊社會現(xiàn)實,大笑之余又吐納憤懣之氣。她聲稱拒絕刻意搞笑,因為刻意搞笑“就像女人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搞大肚子”,會讓觀眾難受。
          好在觀眾沒有難受,他們的確在大笑。一次媒體組織的觀劇活動中,15位觀眾為這部“癲狂之作”打出了平均84分的高分。票房一路走紅,出品方樂開了花,甚至在最后時刻決定將此劇又加演了一周。
          田沁鑫之前的戲劇大都比較嚴肅,這次,聲稱對“放松的觀演關(guān)系”比較感興趣的她,決意做《夜店》的原因是“這部戲是對癲狂喜劇的一次小實驗”。
          《斷腕》、《狂飆》、《趙氏孤兒》、《生死場》、《四世同堂》、《紅玫瑰與白玫瑰》……如果田沁鑫是個標簽,那它一直都意味著經(jīng)典、品質(zhì)和現(xiàn)代表達。但《夜店》給人的感覺首先是驚訝,就仿佛一臉正經(jīng)的田沁鑫,突然朝你扮了一個鬼臉。
          不過,對這個田氏鬼臉,觀眾或驚喜,或失望,或義憤填膺。
          一些老戲迷質(zhì)疑田沁鑫此舉有失水準,甚至懷疑“這是田沁鑫的作品嗎?”有觀眾懷疑田沁鑫在《夜店》只是掛名,大部分工作是由郭琰和顏永琪兩位年輕的執(zhí)行導(dǎo)演完成的。
          批評聲中,署名李亦燃的一篇文章最為直接:“《夜店》標志著田沁鑫的墮落,只是這種墮落過于低級!崩钫J為田沁鑫“晚節(jié)不!,“坐在先鋒劇場的座位上看《夜店》,沒準大家都得先瘋了,似乎這一刻,‘麻花’‘戲逍堂’‘雷子樂’等靈魂附體”。
          斷裂、混亂與絕望,在重建中傳達出莊嚴凄美和深沉溫厚的力量,以及中國式的舞臺語言表達,曾被看作是田沁鑫戲劇的重要特色。但《夜店》的出現(xiàn),讓很多人認為是她向商業(yè)話劇與低級趣味的一次投降。
          
          “習(xí)作”的悲傷
          “咱媽說,你別出門了,我就不出門了?槍林彈雨你也得出門呀,這樣才有樂兒嘛!”田沁鑫說。顯然,她聽到這些負面的評價。
          早在之前的時尚版《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田沁鑫已經(jīng)顛覆了文學(xué)經(jīng)典。她用光怪陸離的現(xiàn)代舞臺以及女變男的離奇情節(jié),重新演繹了張愛玲筆下1944年的愛恨情仇。在其中,充斥著“魔獸”、“網(wǎng)戀”、“金融危機”、“房貸”、“白骨精”等時尚元素,以及“我不是富婆是潑婦”、“雙頭神獸思密達”、“網(wǎng)友見面不睡覺,你有病吧,大家都挺忙的”等網(wǎng)絡(luò)語言。
          在制作人李東看來,不論是時尚版的《紅玫瑰與白玫瑰》,還是《夜店》,都試圖跟年輕觀眾作溝通。對經(jīng)典的解構(gòu)、調(diào)侃、搞笑,已經(jīng)成為新一代人的審美情趣,李東認為,在這個前提下,他們必須用一種觀眾熟悉的方式交流。
          如此,《夜店》就是對田沁鑫之前的否定,“就跟跳遠一樣,你得先退,才能進”。
          作為一名制作人,李東清楚一個藝術(shù)家在中國語境里的位置是什么。他曾擔(dān)心,田沁鑫那種極端個人的東西會走到死胡同里,反過來會極大地傷害到她!拔乙恢痹噲D給她找到一條路,使她既能保持個人的東西,同時又能讓她走得更寬!痹谶@個問題上,他們已經(jīng)有一個長達十年的磨合。
          李東也看到了李亦燃的批評,他的回應(yīng)是,“那東西對我們沒有任何價值,因為它那不是一篇文藝批評,而是謾罵和情緒的堆積!
          從地位上來說,《夜店》僅僅算是田沁鑫的一篇“習(xí)作”。為了給新劇《大家都有病》訓(xùn)練演員,田沁鑫決意先排這出戲,她覺得年輕演員必須訓(xùn)練后才能表達出那種朱式漫畫的喜感!斑@個戲是我們的起點,被別人看成終點了!
          參照日本劇團的嚴格標準,《夜店》在北京各大藝術(shù)院校海選了多名年輕演員,并在一個月的訓(xùn)練中對這些演員實施優(yōu)勝劣汰。沒成想,《夜店》竟然成了田沁鑫排練時間最長的一個戲,從選演員到演出,一共耗費了5個多月時間,劇組常常排練到夜里三四點。
          “我可以實在地告訴大家,田沁鑫在《夜店》上花的時間和心血,甚至超過了《四世同堂》!”聽到《夜店》是田沁鑫“掛名”的質(zhì)疑聲音,李東非!拔薄
          從時尚版《紅玫瑰與白玫瑰》到《夜店》,再到年底的重磅舞臺劇《大家都有病》,田沁鑫似乎越來越對城市時尚題材感興趣,在很多評論者看來,這顯然是向商業(yè)戲劇的一種“獻媚”。
          這之前,李東曾經(jīng)請?zhí)锴喏稳タ椿鸨纳虡I(yè)話劇《麻花》,提醒她走出藝術(shù)的象牙塔!拔覀人開始對《麻花》是不喜歡的,但是,反過來,這也是商業(yè)戲劇必須要走的路!痹诶顤|眼里,藝術(shù)與商業(yè)并沒有那么直接的區(qū)別。“《四世同堂》也是商業(yè)劇目,《紅玫瑰與白玫瑰》也是,《夜店》是做一個喜劇方面的嘗試!
          其實,田沁鑫對“商業(yè)戲劇”并不排斥,她很早就說過,“我愿意把我的戲劇定位在商業(yè)戲劇上,并通過做戲成為富有的人,而不把話劇當作手工作坊。也不要把話劇定位成貧困藝術(shù),讓人家憐憫你,掏錢去給話劇捧場。
          當然也有底線。“為了觀眾去做戲,為了市場去做戲,我從來沒有過。因為我覺得戲好自然會有人看!彼胗孟矂〉男问教接懏斚碌纳鐣䥺栴},她相信,這種形式能釋放出不同于悲劇、正劇的巨大能量。
          “我假裝思考,故作深沉,這個喜劇不要老笑,這個喜劇有悲傷!”她在微博里說。
          于是,在《夜店》的開場,那位督察長上來就說:“生活像作戰(zhàn),別說愛,連做愛都成了奢侈品!蹦俏恢坝兄餍菈舻牡陠T,在第38次拒絕了讓他簽10年賣身契的影視經(jīng)紀公司之后,決定“做一坨屎,一坨有尊嚴的屎”。既然不能改變這個操蛋的文藝圈,那就用扯淡的快樂來面對它。
          一個觀眾看后跟田沁鑫說,這部戲讓他“笑盡之后,突然大悲”。
          
          一戲一格
          12年前,在將蕭紅的《生死場》搬上舞臺并轟動劇壇之后,田沁鑫又導(dǎo)演了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和老舍的《四世同堂》,“一不留神”之間,她改編了三部現(xiàn)代文學(xué)的經(jīng)典。
          對這些作者,田沁鑫的情感是不一樣的。蕭紅讓她有親近感,老舍就像是她的鄰居老大爺,而張愛玲,卻讓她感覺有些“怵”。她曾想象這樣一個場景―如果她與張愛玲面對面坐著,會不會有壓力?“她的文字那么吸引你,她那么完美地坐在對面,你跟她聊天,聊著聊著就會有破綻,然后她就開始看不起你了!
          她甚至覺得,《四世同堂》就是個荒誕的故事,是老舍在重慶寫北京的事。所以它整個氣質(zhì)也應(yīng)該荒誕,而不像現(xiàn)實主義那種,三五人家在臺上演起來!端氖劳谩酚袀細節(jié),幾輛洋車在舞臺上來回串場,僅僅5分鐘,在車夫的閑談中,劇中幾個重要人物的死亡命運就被交代了!昂芏嗍煜の业挠^眾說,哦,這是田沁鑫的風(fēng)格。”
          除此之外,田沁鑫似乎更喜歡將自己隱藏起來,包括性別。
          《四世同堂》里還隱約有些“女氣”,但到了《夜店》里,氣息已經(jīng)更加“渾淡”了,接近她喜歡的“中性表達”立場。她記得《霸王別姬》的那句話:“男子陽武,女子陰晦,唯觀世音男女同體!彼劾,這種“第三種人”就是所謂大師風(fēng)范。
          “中性表達”的立場,她自認為是個人獨特所在!啊兑沟辍反_實看不出是女孩兒做的!彼f這話有幾絲自豪,頓了頓,又說,“這種渾淡我還不夠,還得把它擴大化”。
          不過在現(xiàn)實中,田沁鑫無意隱瞞什么。
          多年前做《生死場》的時候,她不愛說話,話特少,極其清高。“我一跟人說話就覺得還不如跟墻說呢,說了3分鐘就開始文不對題!爆F(xiàn)在她口才極好,雖然有些疲倦,但談起春秋戰(zhàn)國、盛唐以及民國三段她最喜歡的歷史時期,她總是口若懸河。
          “我做戲所處的時代恰恰是我不喜歡的,我覺得它發(fā)展太快了,什么東西都太亂,臟亂差,大家蓬頭垢面地向前走。毫無學(xué)識,只有膽識,在沖鋒陷陣過程中一片混亂,私欲膨脹,禮崩樂壞,道德淪喪,我不喜歡!
          與這個飛快的世界相悖,她骨子里有一種慢性子的東西。就像她書房里的布置,一側(cè)是一盆生長繁茂的發(fā)財樹,另一側(cè)則是一尊精致的佛像。
          她喜歡的一位戲劇家是法國的安托南?阿爾托,他被稱為“時代的易感兒”,街上流行什么他會敏銳地感受。毫無疑問,田沁鑫也是“易感兒”,更熱烈、更直接、更有力量。這種“易感”,也讓她的戲劇擁有了無限的可能。
          “你讓我一輩子只導(dǎo)演一種類型的戲,我會很不高興。”她做戲,講究千戲千面,一戲一格。接下來的田氏戲劇將更加出人意料,她想象著觀眾吃驚的樣子,一臉享受。原來那個清晰的田沁鑫面孔,越來越模糊了。對評論家們來說,“田沁鑫是誰?”將是個越來越難的題目。
          “我覺得把才華散盡,然后就死了,這挺好的。就像當你花錢花到最后,沒錢了,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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