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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昌華:珞珈三杰

        發(fā)布時間:2020-06-05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武漢大學的文風盛極一時。外文系的袁昌英、中文系的蘇雪林和凌叔華,三位女作家,被人稱作珞珈三杰(武大坐落珞珈山)。

          是時,袁的丈夫楊端六為武大訓導長,凌的夫君陳源是文學院長,居校舍一區(qū)。蘇雪林是講師,居三區(qū)。凌叔華畢業(yè)于燕京大學外文系,照常理可教中、英文,但陳源“怕人閑話,說他任用私人,便始終不使凌叔華在武大教書”。袁、凌、蘇三人常有文字見諸報端,文風新銳,影響頗大。俗言“文人相輕”,而她們?nèi)藙t相近、相親、相愛。蘇雪林在致筆者信中曾說:武大歲月,她是袁昌英家的常客,但凌叔華家鮮往。因陳源時任文學院院長,她怕被人說“攀高枝”。不過,春秋佳日,他們?nèi)顺B?lián)袂出游,或赴洪山、蛇山踏青,或登黃鶴樓望遠,把壺品茗,談文論藝,意興盎然。

          凌叔華出自名門,貌美又具才氣,擅長小說、散文,兼擅丹青水墨,蘇雪林曾撰《凌叔華的<花之寺>與<女人>》以推崇,稱其“筆致雅潔清純,無疵可摘,不啻百煉精金,無瑕美玉”,并亦認同她是“中國的曼殊菲爾”。后,凌叔華隨陳源赴歐居英倫敦,蘇雪林再度赴法寓巴黎。一九五○年秋,倫敦舉辦英建國一千年博覽會,凌叔華作東道主,邀蘇雪林前往參觀。不久,蘇雪林赴臺灣執(zhí)教。適新加坡南洋大學到臺欲聘蘇雪林,蘇雪林不志另謀,遂薦凌叔華。凌在南大教了一年,因人際關(guān)系不諧,轉(zhuǎn)應美國某大學之聘主教中國“五四”后的新文學,苦于資料匱乏,求援蘇雪林。蘇雪林四處張羅搜覓……一九九○年,凌叔華在北京逝世,臺灣媒體約蘇雪林撰文紀念。蘇雪林在日記中寫道:“若述昔日過從甚易著筆,若述叔華文章、繪畫上成就則較難,若述其平日性情習慣則更難矣。然人生在世,為文豈能無曲筆?今其人已死,言其短實不該,惟有舍其短而取其長矣。”(《蘇雪林作品集·日記卷》第十四冊)即抱病撰四千字長文《悼念凌叔華》。文末還慨嘆老友晚年生活的孤凄,結(jié)句是“人生真是如夢卻未必如歌”。

          凌叔華去世后,其獨生女陳小瀅不時音問長輩蘇雪林。蘇雪林每信必復,九十八歲時她致小瀅一封長函有四千字,以致蘇雪林在日記中驚嘆自己“腦子果然復蘇了”。

          凌叔華與袁昌英的關(guān)系要近于蘇雪林。凌叔華是袁昌英的女兒楊靜遠的“干媽”。袁、凌過世后,袁的女兒楊靜遠和凌的女兒陳小瀅過從甚密。小瀅每每從倫敦回北京探親,都要與干姐楊靜遠晤聚。

          相較起來,蘇雪林與袁昌英的關(guān)系要親密得多。

          袁昌英(蘭子)留英是學戲劇的。蘇雪林在她的《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臺灣純文學出版社,一九八三年版)中,為袁列專章《袁昌英的<孔雀東南飛>》評述。稱“袁昌英是當代女作家中惟一研究戲劇的人,她的創(chuàng)作僅有《孔雀東南飛及其他獨幕劇》”,“篇篇都相當精彩,可說是當時貧薄劇壇的寶貴收獲”。

          蘇、袁兩人不僅是文友,在人生旅途上也有過提攜和助持。她們訂交于一九二五年的上海,結(jié)誼計二十多年。蘇雪林說,在上!拔覀?nèi)毡阃ㄒ环庑牛紝懙煤荛L,閑話家常外,也討論些文學藝術(shù)問題。蘭子常對我說:‘你的信文采斐然,見解透徹,我非常愛讀,我把你的信封封保存,現(xiàn)在已捆成幾大捆了。’”當初王世杰(雪艇)辦武大,所聘教授大半是英國的舊同學,“我不是留英的,蘭子在雪公前極力推薦,因之,民二十年,我也上了珞珈!薄吧险n時在校中日日見面,課余之暇,兩家相互走動;
        吃飯、喝茶、聊天,日子過得很愉快!笨箲(zhàn)軍興,武大遷到四川樂山,他們同賃一屋而居三年,朝夕相處。袁昌英是富家小姐出身,又有留英背景,講禮貌,喜尊貴,素有矜重之風。蘇雪林性率直,語多鋒。就性格說,兩人如冰火。蘇雪林有時說話口無遮攔,甚而偶為小文嘲譏袁昌英的小姐脾氣。袁昌英不予計較,處處寬容。最令蘇雪林感佩的是,袁昌英精通希臘神話,蘇后來完成的長篇巨著《屈賦新探》得益于袁的關(guān)于神話的啟發(fā)、幫助。蘇雪林為研究楚辭,遍讀西亞、埃及、印度的原版神話書,遇到疑難,便向袁討教!八粦勂錈,不厭其詳?shù)靥嫖医忉。”歷三十年,蘇雪林完成一百八十萬言的《屈賦新探》后,深情地說:書成了,蘭子沒了,“但她當日協(xié)助之功實不可沒,我對她又安能不感念!惫侍K雪林稱袁昌英是她“生平第一知己”。

          袁昌英在“文革”中郁郁而死。蘇雪林扼腕長嘆,撰《我的知己袁蘭子》以追懷。并在臺積極張羅出版袁昌英的遺著兩種。筆者初與蘇雪林通信時,附寄了我為凌叔華、陳源出版的散文集《雙佳樓夢影》,她收到后立即向我推薦袁昌英。信云:“《雙佳樓夢影》甚好,袁昌英的丈夫楊端六是學經(jīng)濟的,不從事文學,想你編夫婦合集,袁昌英不能中選了,多么可惜!但袁的學問的確深邃,你將來若編各類單行本,則袁的劇本《孔雀東南飛及其他》萬不可忘,她的散文《行年四十》、《山居散墨》都在凌叔華之上!

          一九八四年,袁昌英的女兒楊靜遠通過干媽凌叔華始與蘇雪林通信。蘇雪林便把對袁昌英的一片愛心傾在楊靜遠的身上,寄錢并資助出書。蘇雪林接到楊靜遠《干校剪影》文稿后,認真閱讀為其作序,因年邁便請秦賢次先生代為推薦在臺出版!扒刭t次昨來信,云海風答允印行楊靜遠的干校剪影,但要出版人貼出版費四百美元,秦允由他負擔,豈有此理,當然歸我!”(《蘇雪林日記》,一九九一年九月十三日)。楊靜遠事蘇雪林如母,音問不絕。并撰《讓廬舊事——記女作家袁昌英、蘇雪林、凌叔華》,紀念這三位文學前輩間的友誼。

          珞珈三杰,已云游天外,但佳話仍在文壇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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