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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茫與低語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楊東,1969年生,四川廣安人。1988年開始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有詩歌、散文詩、散文等散見于《詩刊》<詩潮》等國內(nèi)外100余家報刊及《中國年度散文詩選》等30多種選本,獲天馬散文詩獎等全國性散文詩、詩歌大賽獎多種。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外散文詩學(xué)會會員。著有詩集《時間手指》、散文評集《風(fēng)中密紋》。現(xiàn)供職于北京某中央企業(yè)。

        春過凌云寺


          亂世已遠(yuǎn),北風(fēng)舒緩。春雨偷渡山門。
          真假的僧侶,眼前桃花微露的骨頭,可是那群曾經(jīng)傷心的紅粉?
          黛墻深鎖,朱門如淵。
          時有杜鵑鳴,間有木魚聲。
          我問:從未甘心的世人,眼里是否有真佛,內(nèi)心是否有真禪?
          我再問:從未放下抱負(fù)的高人,江湖焉在,廟堂焉存?
          萬物化育。梵音遠(yuǎn)散。
          我把自己輕輕放下,連同面具,連同秘密,連
          同已知的前世與一無所知的來生——

        看山識山


          煙凝積水,露濕空山。
          一滴流水,如何滋潤瘠地與宿草。幾樹花楸,如何把果核收藏如佳釀。
          壘石成屋。散落的村莊,如何在僻靜的領(lǐng)土包容鄉(xiāng)愁。
          誰看草木生死,看風(fēng)云輪回。
          我只看,微弱生命如何以堅韌的風(fēng)骨保持與生俱來的定力。
          溪山清遠(yuǎn),鳥鳴心愿。
          山色自超妙,波瀾人不驚。
          雷霆恰如佛燈,映照澄高的閃電。
          僧影不再篤定。褚袍里,高于生活的肉身恍惚。他也渴望: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月色還鄉(xiāng),不急不緩。
          一風(fēng)一蝶羽,一樹一密林,一水一湖海,一雪一峰嵐。
          偶然的旅人,淡如最遠(yuǎn)的晨星。
          他知道,秋過知冷,松柏延年。時間有盡頭,新花不重開。
          他更知道,萬境萬機(jī),一知一見。

        白樺林


          天高地厚,山岡沉醉。
          陽光的針芒在林間跳躍,像一顆閃動的靈魂追逐光陰,不停地叩問人間的冷暖。
          黑夜幽深,星辰從容。大德修隱,銀質(zhì)的樹身沉默不語。
          林間小蟲啾啁,生死坦蕩于春秋。
          白樺樹睜開眼睛,無來由地潸然——它總是無節(jié)制地獻(xiàn)出潔白的身軀。
          每個瞬間,都是挺拔的瞬間,都是昂然的瞬間。
          我深晤——
          它的身體里有節(jié)節(jié)攀升的江湖,
          它的勁節(jié)里有不偏不倚的廟堂。

        重新點燃的灰燼


          世事如落葉,塵囂似流水。
          亙古的石頭蘇醒,大風(fēng)吹盡了春秋,暴雨突襲了墓碑斑駁的胸襟。
          青山間,一只年輕的豹子,帝王的豹子,逐鹿江湖,占山為王,它的豹紋帶著長夜曲踴的隱秘。
          人潮中,只有青春的身體,在看不見的旋渦里奔突,不甘地獻(xiàn)出血液里咸澀的鹽,喂養(yǎng)鉆石不朽的骨頭。
          如果有夢,我一定會忘掉自畫像里衰老的悲傷。
          如果有愛,我一定會統(tǒng)率千軍萬馬,為那不可知的美人戮殺征途上的牛鬼蛇神,直到陽光的廢墟長出發(fā)光的春草,直到痛苦的花朵結(jié)出貞潔的果實,
          直到游牧云端的思想者,在閃電中重新點燃古老的灰燼。

        可能的救贖


          時間獨不成調(diào),誰在月光中結(jié)繭?
          黑夜照料星辰,鉆石饋贈貴婦。乞丐的眼里,只有白銀的眼淚。
          客路春山外,枕澗白云中。
          誰有幸邂逅藏身于真理中的那個人,那個與我的名字一模一樣的人,那個解禁了群星與火焰的人。
          鳥語突破預(yù)言的禁忌,模仿人類的美聲,但除了對雷霆的敬畏,它什么也不贊頌。
          只有湍流不相信命運。它帶著高山的孤獨和悲憫,頑強(qiáng)地修葺著森林、微風(fēng)、晨昏,直到消失的詩篇重新找到傾聽的耳朵。
          當(dāng)我沖出黑暗的包圍,我已分不清肉體如何變成魂靈,時光如何因愛恨而變得謙卑。
          那歌聲,正在用不斷上升的錦綢拯救被神祗認(rèn)同的翅膀。

        寂蕩的低語


          寂水之蕩。
          淺水從旋渦的纏繞中抽身。只剩一滴水,一滴在骨頭里苦修的寂寞之水,星星般浮沉。那變幻的水色正是斑斕的內(nèi)心。
          殘葉疊出暗影。暗影中誰在表白?
          最后的蜻蜓仍有占據(jù)天空的欲望,但已碎如即將凍結(jié)的薄冰。
          蓮蓬拳拳,嗶嗶向上。小魚蝦急切地尋找故園泅潤的水土。水土也有心事,有脈絡(luò)被開掘的疼痛。
          雨意有禪,催生出并不渺小的涅槃。
          花瓣,草莖,枝藤,野果。在山,在水,在樓宇長街的夾縫間,忍住宿命,念念生死,靜靜輪回。
          秋水。霧色。鏡面。長焦。
          所有的修辭消隱,所有的收斂和呈現(xiàn)——被一滴水濃縮的呼喚,被時間清算的面孔,被歲月出賣的秘密。
          那些盛妝的青瓷,江山沉默的手指,雨后灼熱的夕陽,正一刻不停地映照——
          亙古的春秋,不朽的月色,閃電般撕裂的青春。

        水濱


          冬日,水濱。黑臉琵鷺身姿優(yōu)雅。
          溫暖的深圳灣,海水混沌。遷徙之苦恰好用于忘記。
          鳥的悲傷,從不過夜的悲傷,遠(yuǎn)低于人間的無病呻吟。
          危礁不再噴涌。
          即使迫不及防的黑暗里,也有憤怒在消失,也有愛與被愛,也有滑翔與升騰,在被陽光遺忘的海面輪回,呈現(xiàn)
          ——那白色的靈魂的閃電,那隱秘的堅硬的骨頭。

        再寫暮色


          黛色天際線上,云朵在蔚藍(lán)的水里游,小孩在空中抓魚。
          暮晚虛幻。山水從容。殘陽在手心里孤獨地舞蹈。
          梅破知春。
          一定有花朵點燃夜色,一定有一陣風(fēng)卷起春天的薄翼。
          一定有一顆心,煙水茫茫,隨風(fēng)萬里。

        逐浪者


          那逐浪者,曾經(jīng)懷抱理想,而浪花淘盡時,他恍唿已是自己的陌生人。
          只聽夜晚風(fēng)吟,長天無語。只看星圖詭譎,燈火失色。
          忍住熱血,疼痛,倉皇與寂寥。
          直到春天,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大音希聲,帶來春風(fēng)的福音,帶來圣靈一樣的洗禮。
          哦,既已來臨,就讓那不停戰(zhàn)栗的幼獸,復(fù)蘇那熱血與疼痛,終結(jié)那倉皇與寂寥——
          一朵消失的浪花,悄然涌現(xiàn)出跌宕起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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