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任首相菅直人年輕時熱衷于中國“文革”,參與過激進學生運動,還頻繁參加市民運動,為百姓維權。六十多歲的他,依然好辯論,爆脾氣。 　　64歲的菅直人的座右銘是“人生只有一次”,他最近剛剛等到了一生一次的機會,出任日本首相。
　　6月8日晚間,日本民主黨菅直人新政權正式宣布啟動,菅首相把自己的內閣命名為“奇兵隊內閣”。這是有典故的,日本幕府末期的志士高杉晉作創(chuàng)設的武士和庶民組成的軍隊就叫“奇兵隊”。高杉以果敢的行動,為明治維新的成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而高杉晉作一直為菅直人所崇拜。
　　在新內閣啟程之際,菅直人以古論今,一是寓意自己的平民身份,與他的數(shù)位出身顯赫、不是首相兒子就是首相孫子的前任劃清界限;二是期望新政權能夠重現(xiàn)維新業(yè)績。他說:“希望從國民中選出的國會議員們,要像奇兵隊一樣有高遠之志,果敢地戰(zhàn)斗�！�
　　
　　市民運動家
　　日本1978年度的“平凡百科年鑒”上記載有菅直人的名字,當時他的稱號是“市民運動家”。
　　這個普通家庭出身的人,祖父是醫(yī)生,父親曾經(jīng)在一家玻璃廠當廠長。這樣的出身令他有機會廣泛地接觸社會,對平民的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比如住宅不足問題、食品安全問題等他都有深切的體會,進而他頻繁參加市民運動,為百姓維權。
　　而在日本,一般人都認為,廣泛參與市民運動的人,大都是左翼激進派。
　　菅直人的“左”是有淵源的。在東京工業(yè)大學就學期間,正是日本學生運動的全盛期,東京大學發(fā)生了“安田講堂事件”等大規(guī)模的學潮。通過參加學生運動,菅直人進而對政治感興趣。在大學期間,他創(chuàng)辦了政治小組“現(xiàn)代問題研究會”,并成為“全大學改革推進會議”的領頭人。
　　據(jù)與菅直人接近的中國留學生回憶,菅直人早年對中國“文革”有特別的好感。1980年代中期,他還與一些日本的“文革”支持者聚會,“席間大唱‘文革’歌曲”,而且盡管“他們絕大多數(shù)都不會中文,可用中文唱‘文革’歌曲都是字正腔圓”。
　　事實上,中國“文革”曾經(jīng)在日本青年人當中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當時日本學生討論、模仿“文革”的中心在東京大學,菅直人就時常去東京大學參與相關活動。而他跟大多數(shù)“紅衛(wèi)兵戰(zhàn)友”的區(qū)別是:其他人大都是文科生,而菅直人是理科生。
　　
　　“馬上生氣”
　　在日語中,“菅”的發(fā)音和“馬上生氣”的發(fā)音幾乎完全相同。
　　日本政界對菅直人一致的印象,就是喜歡辯論,性子急。六十多歲的菅直人還保持了二十多歲時的沖勁,動不動就要跟人唇槍舌劍一番,有時候甚至會傷害到自己人。他在擔任厚生相時期,人們常常能聽到從他的辦公室傳出大聲訓斥人的聲音。
　　這在一定程度上與他早先的工作有關。畢業(yè)后他到一個從事代理商標注冊的事務所工作,這一方面需要精確到極致,一方面也需要快人一步,不然專利被人搶先注冊了,就前功盡棄。所以,菅直人年輕時養(yǎng)成的習慣保持至今,并轉變?yōu)樗麑κ窒氯说囊�求�?
　　而另一種解釋則認為,正是菅直人早年從事的左翼社會運動,令他充滿了對現(xiàn)實的批判性和斗爭精神。
　　某種程度上,菅直人年輕時推動市民運動的理想,在他真正掌權后,變成了現(xiàn)實。
　　不過菅直人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在今年1月的參院預算委員會的辯論中,自民黨和民主黨辯論兒童補貼的效用問題時,自民黨的林芳正冷不丁向菅直人提了個很專業(yè)的經(jīng)濟問題“消費傾向和乘數(shù)效果有何不同”,菅直人一時語塞,當時他很尷尬,財政官員給他塞了字條才勉強敷衍過去。事后據(jù)菅直人身邊人士說,從那時起菅直人努力學習經(jīng)濟學專業(yè)知識,甚至包括微積分方程式。
　　
　　神圣光環(huán)
　　“菅直人在民主黨代表選舉中大勝”。如果能把時間的帷幕拉回十年前的話,這句話真能讓日本人熱淚盈眶。那是菅直人人望最高的巔峰時代,當時媒體對選民作“你最希望誰當總理?”的調查結果永遠是菅直人遙遙領先。那時相當多的日本人相信,如果菅直人能夠出任首相的話,他肯定能把日本帶出由于泡沫經(jīng)濟破滅而陷入的黑暗隧道。
　　1996年藥害艾滋病事件,當時任橋本龍?zhí)�郎內閣厚生大臣的菅直人,親自指揮手下人,從厚生省的地下室里找出來了據(jù)說已經(jīng)丟失了的文件,這些文件證明了厚生官僚們的過失。菅直人在日本歷史上第一次以國務大臣之軀,跪在地下向受害者謝罪。
　　那個跪姿不但感動了藥害艾滋病的受害者,也感動了幾乎所有日本人,從此菅直人就披上了一層神圣耀眼的光環(huán)。1996年,民主黨成立,菅直人當仁不讓地是第一任黨代表,雖然民主黨的建黨資金是出自鳩山家族,但沒有菅直人的號召力,鳩山兄弟無法找到那么多同路人。
　　依靠著菅直人的人望和號召力,民主黨在1998年的參議院選舉中一舉奪得了27個席位,自民黨在這次參議院選舉中的敗北導致了菅直人曾經(jīng)的老板橋本龍?zhí)�郎引咎辭職,此時民主黨已經(jīng)是擁有眾參兩院合計136議席的大黨了。在議會選舉首相時,自民黨占多數(shù)的眾議院選的是小淵惠三,參議院的民主黨得到小澤一郎的自由黨和日本共產(chǎn)黨的支持,選出來的首相是菅直人,但是眾參兩院在首相人選分歧時眾院的選擇優(yōu)先的法律使得菅直人沒能當上首相。
　　如果事情就這么發(fā)展下去,菅直人總有一天要當上首相,這點在當時的日本沒人懷疑。但日本《文春周刊》1999年曾刊登有關菅直人緋聞的報道,稱他與傳媒界出身的女性形象分析師戶野本優(yōu)子關系曖昧,兩人在酒店過夜。菅直人極力否認,并透露“我夫人說‘你們共同擁有了一夜,但沒有男女關系’”,也令這句話成為當年的流行語。
　　于是菅直人就只好把黨代表的位置交給鳩山由紀夫。本人也一度銷聲匿跡了,從一顆政治明星到一個被遺忘的人實際上只有一步之遙,非常近。
　　但菅直人同時也脫去了那層神圣的光環(huán),成了一個普通人。2002年因為鳩山由紀夫實在說話沒有魄力而只好讓菅直人重新出任黨代表,卷土重來的菅直人把很有點臭名昭著,當時正好走投無路的小澤一郎領導的自由黨給收編了。當時黨內一片反對,但菅直人說:“如果自民黨收留了小澤一郎對民主黨才是災難呢。”事實證明,菅直人那次的決斷,為民主黨成為執(zhí)政黨打下了最重要的基礎。
　　2004年有人發(fā)現(xiàn)自民黨幾個大佬未繳納年金,菅直人立即率領所有在野黨發(fā)動了一場“反詐騙”的大合唱,一天他在街頭演說累了剛想休息喝口水時,有手下人來報告說別再演說了,您的年金也有未繳納的問題,這一下菅直人又銷聲匿跡了。
　　
　　外交缺經(jīng)驗
　　菅直人是1955年以后第一位和自民黨毫無瓜葛的日本首相�？墒沁@個與自民黨毫無瓜葛的菅直人領導的民主黨現(xiàn)在比他所反對過的自民黨更加自民黨。自民黨所有的毛病都被民主黨山寨過來了,連自民黨沒有的毛病民主黨也自力更生地創(chuàng)造了出來。如何領導這樣的民主黨來實現(xiàn)他的政治理想是個至難的命題。
　　菅直人和日本民主黨元老小澤一郎是20年的棋友。菅直人還是麻將迷,在東京工業(yè)大學就學期間,他發(fā)明了麻將點數(shù)計算機,并取得了專利,樣品現(xiàn)在還陳列在千葉縣的一個麻將博物館。
　　與那些政治世家出身的首相不同,菅直人的政治之路充滿了失敗的經(jīng)歷。1998年民主黨結黨時,他就擔任了首任黨首,后來卻在1999年的黨首選舉中敗給了鳩山由紀夫。2002年,菅直人重新?lián)�任黨首,在2003年的眾議院選舉中,民主黨議席大幅增長,眼看離政權交替不遠了,但接著在2004年,菅直人被揭發(fā)自身也未繳納養(yǎng)老金,為此受到黨內外的非議而辭職。
　　之后,菅直人踏上了空海的修行之路,計劃拜訪88所寺廟,以洗心革面,后來終因雜事纏身,時間不夠,他提前返回“塵世俗界”。修行時的菅直人,頭戴斗笠,一身青衣,手拄拐杖,被日本媒體評價為“頗有仙人之風氣”。
　　不過,菅直人有一個形象,一直為公眾稱道:清廉。他的資金管理團體“草志會”公布的資金收支報告顯示,這個團體的獻金多是來自個人,數(shù)目有限,也不像其他政治團體大把大把地接受企業(yè)的捐贈。菅直人的全部家產(chǎn)是2232萬日元(約合人民幣150萬元),而鳩山內閣的平均資產(chǎn)是1.4億日元。
　　日本普遍的政治觀察是,對新首相菅直人來說,最棘手的沖繩美軍基地搬遷問題,“如果處理好了是菅首相的聰明才智,而如果處理不好也是鳩山前首相的遺留難題”,所以菅直人“壓力不會太大”。不過,菅直人對外交的不熟悉,在他上任之初就表露無遺。
　　在出席世博會“日本館日”活動的問題上,菅直人先表態(tài)愿意沿承鳩山由紀夫的承諾而出席,隨即又反悔,就被認為“缺乏外交經(jīng)驗”,因為一方面“日本首相首訪美國是常識”,另一方面,在首腦會晤等行程都未安排時,就貿然同意訪問中國,“也不嚴謹”。
　　與此同時,菅直人過去也曾是“駐沖繩美軍撤退論”的支持者,并一直提倡“不追隨美國的自立外交”和“立足于亞洲”,但是他上任伊始,就與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通電話,承諾“將為美軍普天間機場搬往沖繩邊野古而努力”。這也被認為“轉變太快”。
　　“不過無論如何,畢竟日本民主黨實際的掌權人小澤一郎已經(jīng)傷了元氣,相比于鳩山前首相,菅直人新首相擁有了更大的權力空間�！比毡菊�治觀察者陳言說,“而且平民出身和失敗經(jīng)歷,會讓菅直人更加堅忍,而不至于像前幾任那樣,遇到困難就逃跑了�！�
　　(綜合6月10日《南方周末》和6月14日《中國經(jīng)營報》。大標題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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