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華政策新思維?|美國新思維運動
發(fā)布時間:2020-02-22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摘 要 2005年9月21日,佐利克對華政策演說發(fā)表后引起了很大反響,國內外輿論界和學術界紛紛對其進行了積極樂觀的解讀。本文從另一個角度對佐利克的講話予以詮釋,認為有若干因素限制了講話的政策含義,進而提出應避免一廂情愿的思維方式,把對美政策建立在務實和理性的基礎上。
關鍵詞 佐利克 中莢關系 對華政策 利益相關
中圖分類號:D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4812(2006)01―0033―37
2005年9月21日,佐利克在紐約美中關系全國委員會舉辦的晚餐會上,就美國對華政 策與中美關系作了題為《中國往何處去?――成員到責任》的專題演講。演講的核心觀 點是,中國是一個大國,中國的發(fā)展將影響未來的世界,因而“如何應對中國的崛起是美國 外交政策的一個重要問題”。美國過去30年來實行的促使中國對外開放并融入國際體系 的政策雖然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功,但現(xiàn)在,美國對華政策應該“看得更遠一些”。美國必須 調整“融合政策”,鼓勵中國成為“國際體系中一名負責的、利益相關的參與者”。“希望中國 不僅僅是適應過去一個世紀逐步形成的國際規(guī)則”,而且要與美國和其他國家“共同迎接新 世紀的挑戰(zhàn)”以及“共同努力維護這個使之獲得成功的國際體系”。
佐利克是中美兩國業(yè)已開始的戰(zhàn)略對話的美方代表。作為布什政府直接處理對華事務 的第一人,他的講話在輿論界和學術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也使世人對新世紀的中美關系更 加關注。從路透社到美聯(lián)社,從美國《華盛頓郵報》到英國《金融時報》和澳大利亞《悉尼先 驅晨報》等世界各大媒體均有報道。報道的主題一般分為“美國呼吁中國進行政治改革”、 “美國對中國有多種關切”和“美國盼中國負起更多責任”等幾類。雖然側重點不同,但大 部分報道普遍認同中國在國際社會扮演的新角色,有的甚至斷言這是美國采取對華政策新 思維的標志。幾乎在同時,美國學界已有關于美國對華政策范式的討論,佐利克的講話恰在 此時發(fā)表,無形之中被從學術角度賦予對華政策范式轉變的含義,并被認為勾畫了未來中美 關系的框架。無獨有偶,國內學界和媒體也對佐利克的講話紛紛進行解讀和研判,主流看 法與國外的同行并無二致,預言講話將成為布什第二任期內對華政策的綱要。
關于佐利克的講話對美國對華政策和中美關系可能蘊涵的意義,國內外輿論的反應總 體而言是樂觀的。這一方面是因為布什政府此前在對華政策上從未如此全面且頗具新意地 闡述過自己的觀點,另一方面也許是出于人們希望中美關系穩(wěn)定發(fā)展的良好愿望。但是,善 良的愿望終究不能代替理性的分析。從中美關系的歷史模式、現(xiàn)實圖景乃至佐利克講話本 身著眼,本文認為有如下幾個因素使人不能不對該講話的政策含義持謹慎和保留的態(tài)度。
一是中美兩國的結構性矛盾依然如故。在國際關系史上,新興大國與既有大國之間因 權力分配變化而發(fā)生戰(zhàn)爭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正如修昔底德以來的史學家和政治觀察家所 一再提到的,迅速發(fā)生的權力轉移,是大國沖突的主要根源之一”。中美之間的結構性矛 盾表現(xiàn)為中國崛起在地緣政治和國際戰(zhàn)略格局方面存在著對美國霸權地位形成實際或潛在 的沖擊,以及兩國在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上的深刻分歧。中美結構性矛盾的這兩個方面交 織在一起,相互影響,相互促進,在新世紀呈上升的趨勢。前期美國在人民幣匯率和中國軍 力發(fā)展問題上對中國的指責,特別是在中國海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競購美國尤尼科石油公 司這一純粹商業(yè)交易上所作的近乎神經(jīng)過敏的反應,正凸顯了這種矛盾的上升趨勢。這個 視角應該是把握美國對華政策和中美關系今后發(fā)展方向的一個基本點。目前,在中美關系 基本格局趨于穩(wěn)定的情況下,可能導致兩國對抗的偶發(fā)事件明顯減少,因實力對比變化和基 本價值觀念不同而產(chǎn)生的結構性矛盾成為中美關系面臨的主要問題。而其中的核心問題在 于美國對中國崛起及發(fā)展前景的根深蒂固的疑慮,和不信任,擔心中國強大后會從各個領域 影響其世界霸主地位。鑒于中美關系的現(xiàn)狀,期望美國在短期內全面接受中國崛起的事實 是不現(xiàn)實的。因此,中美之間因結構性矛盾而引起的相互懷疑和各種沖突,在較長時期內仍 將存在,美國對華政策和中美關系的未來走向仍然存在很多不確定性。
二是中美關系固有模式的歷史慣性影響。回顧建交以來的中美關系的歷史,可以發(fā)現(xiàn) 這樣一個帶有共性的特點:在美國總統(tǒng)大選期間和新總統(tǒng)任期開始時,兩國都可能發(fā)生較多 的齟齬和摩擦;經(jīng)過一段時間后,中美關系又走上穩(wěn)定發(fā)展的道路。前者是因為打“中國 牌”總能撈取選票的選舉政治的作用,以及新總統(tǒng)顯示對外政策獨立性的結果;后者緣于新 總統(tǒng)上任施政一個時期后方才體會到中美關系“剪不斷,理還亂”的性質和一味對華強硬 會作繭自縛,于是不得不回歸現(xiàn)實,調整對華政策。從里根、克林頓到現(xiàn)任布什政府莫不皆 然。布什在大選期間和上任初期,對中國采取極為敵視的態(tài)度,一度使中美關系處于緊張對 抗的狀態(tài)!9?11”事件加快了布什政府對華政策調整的進程,佐利克的講話可以視作這種 調整的延續(xù),表明中美關系在布什第二任期內又回到以前的“規(guī)律”,亦即“前期(或上半年) 總不太好,問題逐一磋商解決后后期(或下半年)轉好”的軌道上。以此觀照,佐利克的講話 在很大程度上并未脫離中美關系和美國對華政策的固有模式。
三是官僚政治在美國對華政策決策上的牽制作用。冷戰(zhàn)結束后,由于壓倒性的安全威 脅不復存在,以及關于國家利益的共識一時難以重建,美國對外決策機制和過程發(fā)生了重大 變化,決策權力在政府部門間進一步趨于分散化、多元化。官僚政治決策模式假定,外交決 策的各個機構之間存在著激烈的競爭,它們對國家利益目標有著各自不同的看法,其中任何 一個參與者都無法單獨控制決策過程,決策往往是參與者之間討價還價、明爭暗斗、相互妥 協(xié)的結果。冷戰(zhàn)后的美國對華政策決策無疑十分符合這一模式,其最顯著的特征之一是 行政當局受到國會的牽制,國務院受到國防部的掣肘,反之亦然。國會一向是美國反華勢 力的重鎮(zhèn),即便是當今共和黨人占據(jù)多數(shù)的國會在對華政策上也并未與布什政府保持協(xié)調 一致。2005年以來,從貿易逆差到人民幣匯率,從中海油競購到中國軍事現(xiàn)代化等等,國會 接二連三地提出了一個又一個反華議案,從而損害了中美關系良性發(fā)展的氛圍。
比之國會,國防部對美國對華政策的牽制作用在很多方面更為直接!叭绻麤]有軍事 專家不斷地提出建議,任何一位總統(tǒng)或國務卿都無法制定有效的外交政策”。拉姆斯菲爾 德坐鎮(zhèn)的國防部在布什政府對外決策,包括對華政策決策上尤其享有特殊的地位和作用,布 什政府在世紀初發(fā)動的一場外交政策“革命”與之不無關系。五角大樓歷來是美國對華政 策上的強硬派,2000年后,由它提交國會的一年一度的中國軍力報告可以視為其對華政策 思維的寫照!2005年度中國軍事力量報告》大肆鼓吹中國軍事現(xiàn)代化對臺灣、亞太地區(qū)乃 至美國構成了潛在的或實際的威脅,斷言中國正站在“戰(zhàn)略選擇的十字路口”,從而把在美 國國內沉渣泛起的“中國威脅論”推到一個新高潮。而作為中國威脅論的始作俑者之一,拉 姆斯菲爾德更是以其鮮明的“鷹派”立場著稱。2005年10月]8日,拉姆斯菲爾德終于開始 了他上任以來的首次中國之行。然而,由于國防部原本就未打算與中國達成任何協(xié)議或取 得重大突破,因此拉氏訪華可謂象征姿態(tài)大于實際意義。事實上,五角大樓對中國的防范和 戒備心態(tài)早在此前已表露無遺。佐利克發(fā)表講話僅僅兩天后,新任國防部副部長埃德爾曼 (Eric S.Edelman)9月23日接受美聯(lián)社采訪時再度對中國軍力的發(fā)展提出質疑,表示美國 將加強游說歐洲在中國問題上與美國合作。10月底,美日兩國達成加強美日軍事同盟的協(xié) 議,美國將繼續(xù)強化其在西太平洋的軍事存在,以對付中國軍力發(fā)展前景。
佐利克是以國務院二號人物的身份發(fā)表對華政策演說的。有理由相信,佐利克的講話 應該得到其上司國務卿賴斯的首肯,因而他的講話至少可以被看作國務院對中美關系和美 國對華政策的定位。但也有理由相信,這可能遠不是五角大樓和國會的政策選擇。由于受 到國防部和國會的制約,國務院的意志能在多大程度上變成實際的政策是值得懷疑的,如果 國務院在這場“權力游戲”中不能贏得總統(tǒng)的全力支持,那么它的政策理念和建議則要大 打折扣。
四是白宮不愿過多干預對華政策的傾向和態(tài)度。關于佐利克的講話與白宮的關系,學 術界有兩種截然相反的看法。一種看法認為,講話得到了布什總統(tǒng)本人的認可,布什除了為 晚餐會的召開發(fā)賀詞外,還在會前預先告知媒體,說佐利克將發(fā)表對華政策演說。另一種看 法則提出布什事先并不知情,佐利克的講話純粹是國務院在對華政策上放出的試探氣球。 本文認為,規(guī)格和這樣“大而全”的講話內容布什理應知悉,但總統(tǒng)事前是否知情,不會對講 話的政策含義產(chǎn)生實質性的影響。這是由中美關系和對華政策在時下美國外交政策議程上 的非優(yōu)先位置決定的。當前,布什政府的當務之急依然是反恐及伊拉克問題。特別是在伊 拉克問題上,白宮面臨著日益增長的國內政治壓力。這個問題不解決,白宮難以在對華政策 上冒險采取大的動作,從而使自己卷入另一個政治旋渦。實際上,在佐利克的講話發(fā)表后, 布什的一些言行業(yè)已說明他仍然對中國持謹慎和有所保留的態(tài)度,尚未把中美關系和對華 政策置于優(yōu)先考慮的位置。如11月11日在訪華前夕會見達賴喇嘛;APEC會議東亞之行 的行程安排仍是一貫的模式――日本、韓國爾后中國,而且在訪日期間還公開呼吁中國實行 宗教自由;在與胡錦濤主席的首腦會晤中只字不提佐利克的講話,似乎美國副國務卿從未發(fā) 表過那樣的言論等等。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國務院和國防部在對華政策上相持不下,很難設 想布什愿意動用他彌足珍貴的政治資源來裁決部門爭端,大力干預對華政策。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還存在另一種更壞的可能性。美國總統(tǒng)第二任期的最后兩年往往 是所謂“跛足期”,但美國有分析家認為,布什已提前一年進入“跛足期”。由此,中美關系從 2006年開始將進入一個新的敏感期。一些共和黨國會議員為了贏得中期選舉,實現(xiàn)連任, 可能會在中美經(jīng)貿問題上與民主黨議員合流,通過布什政府向中國施加更大壓力。面對與 日俱增的國內政治壓力,不排除處于“跛足期”的布什向國會作出更多妥協(xié)讓步的可能性。 為了轉移國內視線和緩解政治壓力,日益崛起的中國最容易成為美國政界的攻擊目標。當 布什在國內陷入政治麻煩之時,也就是中國可能面對來自美國更多麻煩之日。
五是佐利克的講話本身所具有的雙重性。佐利克的講話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自然是 因為其中的確不乏對中國的溢美之詞。例如,他肯定中國已成為一個有廣泛影響力的全球 性大國,稱贊中國在推動朝核問題六方會談中發(fā)揮了“建設性”作用,指出如果沒有中國的 合作,美國將無法維持開放的國際經(jīng)濟體系。然而,除了傳遞積極的信息外,講話同時也包 含對中國崛起的深深擔憂和疑懼,而大多數(shù)評論恰恰遺漏或沒有足夠重視這一點。講話的 消極和負面信息俯拾皆是,例如,“中國需要認識到,其他國家會如何看待中國采取的行動。 很多國家都希望中國走‘和平崛起’之路,但誰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以自己的未來作賭注”。 “中國軍事現(xiàn)代化快速發(fā)展,實力得到增強,使人們對擴充軍備的目的產(chǎn)生質疑。中國若想 緩和這些憂慮,就應公開介紹本國的國防經(jīng)費、意圖、原則和軍事演習的情況”。鑒于此, “美國國防部最近就中國的軍事態(tài)勢發(fā)布報告,不具有對立的性質”!爸袊(jīng)濟增長促進 了對能源的迫切需求。中國為此采取行動,希望在某種程度上‘一舉鎖定’世界各地的能源 供給”!吧鸀橹袊瞬⒉灰馕吨c民主相抵觸,政治封閉不能永遠成為中國社會的特色。 中國需要和平的政治過渡,使政府向人民負責,接受人民的責問”!拔覀兣c中國有著許多 共同利益。但是,僅靠利益巧合建立的關系根基不深。建立在共同利益和共同價值觀上的 關系才能根深葉茂,常青不衰”。講話的最后似乎起到點題的作用――“為建立明日的民主 中國而努力”。所謂“民主中國”,其含義不言而喻。在美國的戰(zhàn)略規(guī)劃中,那無非是被和平 演變了的、在利益和價值觀上唯美國標準是從的中國。
另一方面,對于佐利克要求中國成為“國際體系中一名負責的、利益相關的參與者”的 提法也要一分為二地加以分析。這里的“國際體系”是指什么?是單極還是多極體系?“負 責的利益相關的參與者”的標準是什么?這個標準是由誰來確定的?中國要對誰負責?雖 然我們無從知道佐利克是否有意制造這些模糊之處,但顯而易見的是,看似理性、溫和的 “中國責任論”所包含的深刻內涵卻招招切中中國和平發(fā)展的要害。中國要想真正成為國 際體系中美國的“利益相關者”,必須肩負“戰(zhàn)略責任”,即要從全球層面不僅不挑戰(zhàn)美國,而 且與美國一道共同塑造對美有利的國際秩序;必須擔起“外交責任”,即協(xié)助美國處理那些 美國難以處理的“頭疼的問題”,必須具備“經(jīng)濟責任”,即不僅要謀求自身發(fā)展,還要實質性 地改變對美貿易不平衡問題;必須承擔“軍事責任”,即要大幅度增加軍事透明度;還有“政 治責任”,即要加速包括宗教自由在內的政治體制改革進程。
可見,佐利克的講話具有“軟中帶硬,綿里藏針”的性質。正是鑒于這種兩面性,在眾多 的叫好聲中,美國有評論家指出,講話居高臨下,明顯帶有鷹派色彩,顯示美國對華政策制定 者對中國國情與現(xiàn)實了解的膚淺及其外交手法的粗糙。因而,講話既未必反映布什對華政 策的真實思路,在很多方面也是中國無法接受的。 六是中國政府的淡化處理。佐利克的講話是否標志著美國對華政策的轉折,作為中美 關系互動博弈之當事方的中國政府應該最有發(fā)言權。與媒體和學界的熱烈反應形成鮮明對 比的是,中國官方對講話采取了淡化處理。個中緣由,也許是因一時尚不能把握講話背后的 真實意圖,遂不妨先采取冷靜、觀望、順變的態(tài)度。
綜上所述,中國要想成為“國際體系中一名負責的、利益相關的參與者”,對中美雙方而 言其實殊為不易,F(xiàn)階段,這個提法在不同的層面具有不同的含義。在經(jīng)貿和地區(qū)安全領 域,它不失為一種新思維;在政治和戰(zhàn)略層面,它只是一種設想或過程,而遠非事實或結果。 對于佐利克講話中的積極一面,當然應該給予肯定和歡迎,但與此同時,對于講話的負面因 素和中美關系的復雜性,更要保持足夠清醒的認識。正如國內有學者指出的那樣,從某種意 義上說,“中國責任論”實質上是“中國威脅論”的變種。目前,美國對中國的定位非但仍未 完成,反而更顯復雜多變。最新的流行說法是,華盛頓在對華政策上衍生出三派,分別為所 謂主張接觸的“擁抱熊貓派”、強調遏制的“屠龍派”和在接觸與遏制之間徘徊的“熊貓騎墻 派”。由于不能確定中國的未來發(fā)展走向,“熊貓騎墻派”最傾向于與“屠龍派”及其遏制戰(zhàn) 略聯(lián)手。這種對華定位的模糊性,是否有助于美國對華政策和中美關系向好的方面轉變 確實是模糊的,而它向壞的方面轉變的可能性卻是十分清楚的,即易于在政策實踐中把中國 定位成戰(zhàn)略對手,同時難以保持對華政策的連續(xù)性和中美關系的穩(wěn)定性。
本文提出慎重對待佐利克的講話,旨在倡導對中美關系和美國對華政策的現(xiàn)狀及趨勢 要有一個客觀、科學的認識,避免盲目樂觀的情緒和一廂情愿的思維。在雙邊關系實踐中, 對于佐利克的講話,不妨聽其言,觀其行,要求美國把積極的提議付諸行動。同時,也不妨嘗 試提出自己的政策方案,促使美方作出反應,力爭把握兩國互動的主動權。通過把對美戰(zhàn)略 理念和政策實踐建立在務實、理性的基礎上,從而最大限度地服務于國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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