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0日，久負盛名的柴可夫斯基音樂大賽小提琴、大提琴、鋼琴比賽第二輪參賽名單產(chǎn)生，中國大陸的參賽選手已經(jīng)全部出局。消息傳來，國內(nèi)一片嘩然。中國琴童怎么了？我們是否該好好反思一下？國內(nèi)的音樂教育體系有沒有什么弊端？中國琴童經(jīng)歷的教育是怎樣的？為什么這兩年我們培養(yǎng)出來的選手技術(shù)過硬但音樂卻缺乏靈魂？
　　
　　你的孩子是不是“音樂難民”?
　　大部分學琴的孩子都有一筆血淚史，郎朗如此，郎朗的同門小師弟張昊辰亦如此。雖然當年以最好成績成為唯一被柯蒂斯音樂學院院長格拉夫曼錄取的中國學生，但在即將遠離家鄉(xiāng)的飛機上，14歲的他還是流著淚對赴美陪讀的媽媽說，“如果飛機能掉頭就好了”。當然飛機沒有掉頭，換來的是張昊辰今天的輝煌，他已成長為中國新生代著名鋼琴家。
　　2011年6月19日晚，張昊辰在國家大劇院小劇場為廣大音樂愛好者送上了一臺精美絕倫的“李斯特盛宴”，琴技精湛震撼全場。
　　不是每個學琴的孩子都能如此幸運地與音樂結(jié)緣。如今在北京某報工作的金夢妍表示，她就是悲劇的一代，“4歲手沒長開就被老媽逼迫學鋼琴，要我命啊，過程中不乏‘大人叫孩子哭’，后來經(jīng)過我的‘殊死搏斗’，終于在12歲那年解脫。噩夢般的童年��！”據(jù)說這類學了音樂但又不愛音樂的孩子被稱為“音樂難民”。
　　武漢音樂學院的研究生小欣入校時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已過了小提琴業(yè)余考級的10級，水平還湊合，說出去也能�；Ｈ思�。誰知道剛?cè)雽W就被老師要求從頭練起，重新開始打基本功，甚至從夾琴開始練! 練得她很是糾結(jié)。“每天就那樣夾著琴不許動，訓練左手的力量，真的好痛苦！我還丟臉地哭了……但是，我還是不可以放棄。”
　　家住棉花胡同的北京孩子動動今年8歲，已經(jīng)學琴4年了。動動至今還記得最初學琴的艱難。因為他是左撇子，而學琴又從右手斷奏開始練起，對于4歲左撇子的他來說，右手的手指幾乎像從未使用過那么愚笨。開始時，怎么練都不行，往往練一會兒就大汗淋漓。但是動動有一股子牛勁兒，愣是讓爸爸把著他的手指，每一個手指都上千次地重復一個簡單的擊鍵動作，“那時我正對一千以上的數(shù)很感興趣，爸爸就跟我邊彈琴邊數(shù)數(shù)，教我數(shù)一千以上的數(shù)。后來爸爸還給我找了一本《趣味鋼琴技巧》的練習書，里面都是模仿小動物的動作和形態(tài)的曲子，當然也包括一些基本指法的練習。這些曲子既有歌唱性，又有趣味性。我覺得鋼琴就是我的一個大玩具。每次彈琴就好像在玩鋼琴一樣，而且是和爸爸一起玩耍。剛學琴的時候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彈，現(xiàn)在我彈琴可厲害了，手指可以在鋼琴上像跳舞一樣動得飛快。”
　　在爸爸的啟發(fā)下，動動還喜歡彈奏一些歌曲，并且在自彈自唱的過程中即興地更改歌詞，這個創(chuàng)造的過程也令他非常快樂。有時候他也會隨意在鋼琴上彈奏出一些旋律，并美其名曰“即興彈奏”。爸爸媽媽不但不會斥責他亂彈，相反還會鼓勵他多作這種練習，并且會拿出五線譜幫動動把那些即興演奏的曲子用記譜的形式記錄下來，收藏起來作為動動在音樂路上的一個成長紀念。
　　誰說彈琴就一定很苦很枯燥？動動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是真的感受到了音樂的美好并樂在其中�？磥砣绾斡每鞓返姆绞綄W習音樂相當重要。
　　在一大堆被逼練琴的孩子中，張萌也是個異數(shù)。如今已在北京愛樂交響樂團任首席小提琴手的張萌從5歲就開始學習小提琴，剛開始他居然以為學琴就像上學一樣是每個孩子都必須有的經(jīng)歷。
　　那還是27年前，北京二環(huán)外還不甚繁華，郊區(qū)大興的交通遠沒有如今開通4號線地鐵之后的便捷，那時連9字頭的公交都沒有。供事于北京飯店交響樂團的石老師，每個星期都會從城里輾轉(zhuǎn)倒幾趟公交車到大興來給孩子們上課。剛開始那個小提琴興趣班有20人左右，半年后就只剩幾個人，一年后就只有張萌和另外一個孩子還在堅持。
　　張萌坦言，“學小提琴是相當辛苦的，練習時得一直站著，右手運弓，音準、手形都很難把握�！本毩怂奈迥旰�，張萌也開始有了厭煩情緒，很多次都想把琴扔下樓去。然而張媽媽卻很堅持原則，每天盯著表要求張萌必須練夠一個半小時，寒暑假則要練夠3小時。如此練了七八年后，張萌終于在自己的琴聲里“聽出點意思來”。
　　那時張萌的教材是法國人寫的《馬扎斯練習曲》，還算練習曲中比較好聽的。有一次他聽到了著名作曲家陳鋼寫的小提琴曲《苗嶺的早晨》，這首樂曲在他的音樂學習道路上起到的作用舉足重輕。張萌做夢也沒想到小提琴居然能模仿鳥鳴的聲音，他在心里暗想，自己有一天也要用小提琴拉出鳥叫聲來。也許是這個想法一直激勵著他。
　　當他去武漢讀大學時，父親把自己1975年在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時用過的一把星海小提琴送給他，看似輕描淡寫地說：“你去學校有空的時候拉拉。”可喜的是，這所工科學校很重視藝術(shù)教育，組建了弦樂隊，并從武漢音樂學院請老師來給大家上課。于是張萌加入了弦樂隊，并經(jīng)常參與四重奏排練。這個過程對他日后進北京愛樂交響樂團很有裨益，他懂得了如何與其他樂手配合。
　　
　　用金子堆筑琴童
　　張萌記得27年前上一節(jié)小提琴課8塊錢，那時他母親的工資一個月才40多塊錢，那個年代買一根冰棍才5分錢。如今的學琴成本與當時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那些讓孩子走進音樂大門的專業(yè)培訓，帶給他們與父母的，也許有快樂也有滿足，但是否還有精神的負擔和經(jīng)濟的壓力呢？
　　兒子還在娘胎里時，佳慧就動起了讓孩子學音樂的念頭，孩子剛滿3歲就被送到音樂學院的“奧爾夫音樂班”進行興趣培養(yǎng)，4歲就開始拜師學鋼琴。奧爾夫教學法是上世紀20年代創(chuàng)立的，從歐洲引入中國，它倡導的核心理論就是音樂游戲，使參與其中的孩子們形成了一個多樣的社會，每個人可以同時扮演指揮、領(lǐng)唱、伴奏等不同角色，這些角色同時又是在不停地轉(zhuǎn)換。比如他們有個規(guī)則是ABACA、BCABE，A代表的是合唱，B、C、E則是奏樂、指揮、單獨演唱等不同的分工，孩子們會隨著節(jié)奏轉(zhuǎn)換不同的角色，在這過程中，既培養(yǎng)了樂感，也學會了不少音樂技能。佳慧的兒子學完一年的奧爾夫音樂課程之后的確培養(yǎng)出一些興趣來。
　　“我這兒子過于活潑好動，希望他學學鋼琴之后能安靜一點，倒不指望他成名成家，最次就當開發(fā)智力吧。再說我上大學時也學過鋼琴，但因為學琴的時候太晚了，不是童子功，一直深以為憾，私心里也有那么一點讓兒子延續(xù)音樂夢想的意思。”
　　“我16歲開始學鋼琴，離現(xiàn)在正好20年，和我那時候相比，現(xiàn)在學琴的成本可真是不得了�！奔鸦鄹锌�道�！拔覍W琴那會兒是上世紀90年代，重慶老家那個小縣城有鋼琴的還很少，學校只有風琴，多數(shù)時間都只能在那個破舊的風琴上練習，每周有一次去文化館練鋼琴的機會。直到考上了音樂學院，家里才拿出8000元托人從成都買了鋼琴�！被貞浧饘W琴時光，佳慧告訴記者，“在縣城學鋼琴時，文化館老師一節(jié)課收40塊錢，每周上一次，一個月學藝術(shù)的學費高達160塊。那時候父母每月加起來才掙800多塊錢，培養(yǎng)我學鋼琴，成了家里最大的經(jīng)濟負擔�！�
　　20年后當已為人母的佳慧開始為自己的兒子盤算“學琴賬”時，她發(fā)現(xiàn)成本已上漲11倍之多。“我以前的鋼琴8000元，留在老家了，兒子的鋼琴是新買的，可現(xiàn)在買一臺琴最少也得兩萬多元�！敝钢�客廳角落里閃亮的立式黑色鋼琴，佳慧的語氣里多了些“心疼” ，“我也去不少培訓學校問了，啟蒙課程的輔導費，音樂學院畢業(yè)的老師上一節(jié)課需要200元，課時還只是30分鐘。不像以前我交40元可以學兩個小時，而且包括了鋼琴、樂理、視唱練耳、聲樂等內(nèi)容�，F(xiàn)在這些課都得單獨報名，費用也就增加了幾倍。沒辦法，貴也得上啊。誰讓我是半路出家呢？我沒法給孩子上鋼琴課，我擔心教給他的是錯誤的方法，到時候再改就困難了。俗話說，一張白紙好畫嘛。起點很重要�！�
　　佳慧的兒子每周的鋼琴課時費按200元計算，一年52節(jié)課，學費一共1.04萬元，老師說起碼學4年才能小有所成，算下來就得4萬以上了。單學鋼琴還不行，配套的課程至少得加上視唱練耳這門課，這樣一來費用就上升到8萬了。佳慧繼續(xù)給記者算賬，“鋼琴每半年需要調(diào)音維護，一次300元，4年就是2400元，教材和音樂CD的開支加起來至少要4000元，如果再算上考級的費用，至少是8.8萬元以上，另外還有2.5萬元的鋼琴錢。我那時候?qū)W琴，花費也就是1萬塊錢，20年后讓我兒子學琴，已經(jīng)漲到11萬多了。 算起來，“比我20年前學琴時，成本漲了11倍�！�
　　
　　索然無味的音樂課
　　當琴童家長們被課外的音樂技能培訓昂貴的學費搞得不堪重負時，在另一端，教育體制內(nèi)的音樂老師也并不輕松。
　　從中央音樂學院畢業(yè)之后，王英去了北京一所小學做音樂老師。在她為該校五年級（6）班所上的音樂課上，雖然有學生沒帶音樂課本，有學生偷偷摸摸地在底下做英語題數(shù)學題，但王老師還是飽含激情地從貝多芬的《命運》講到第九交響曲，通過聽錄音、范唱等手段，引導學生縱情高歌第九交響曲的第四樂章“歡樂頌”。
　　當了5年老師的她，總覺得上課時有點力不從心，幾個音樂老師在一起時經(jīng)常議論，“低年級的音樂課比較好上，學生的積極性比較高，上課比較活躍。中年級的學生還能稍微配合老師的教學，而到了高年級，場面就無法掌控了。有些同學上課唱歌像小和尚念經(jīng)，根本沒有情感可言；有些同學上音樂課就想睡覺或者偷偷玩手機。這些同學隨著年齡的增長對音樂課的反感情緒也在增加�！边@樣，出現(xiàn)了“中學不如小學”，“小學高年級不如中低年級”的不正�，F(xiàn)象。
　　然而，就王英觀察，學生的學習興趣在銳減，也并非他們不喜歡音樂，而是不喜歡上音樂課。她所帶的小學生們對流行歌曲的熱衷已經(jīng)到了癡迷的地步，對陳弈迅、周杰倫、蕭敬騰耳熟能詳，可是卻不喜歡唱音樂課本里的歌曲，不喜歡上音樂課。
　　在北京一所中學任教的音樂教師馬坤說，有一次他上初三（2）班的音樂欣賞課，一名男生公然舉手說，“老師，你講了那么久累不累？休息一下，讓我們聽聽自己喜歡的歌曲吧，” 馬坤有點氣惱，但很快又表示贊同，安靜的課堂一下子爆發(fā)出歡呼聲。全班45名學生，90%都有最新流行的MP3，有不少同學用的還是時尚品牌蘋果IPOD。他們戴上耳麥，聽張靚穎、謝霆鋒、飛輪海等流行歌手的歌�，F(xiàn)在的中學生對音樂課不太感興趣了，難道現(xiàn)在的音樂課本已經(jīng)過時了嗎？
　　一名女生說：“我們不是不喜歡音樂課，而是音樂課不喜歡我們。讀了3年初中，我們學的都是革命老歌，每一首歌曲老師都要有板有眼地講一大堆歷史、政治背景，好像在上政治課。”
　　王英和馬坤都曾暗自揣摩，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是，老師的教學長期以來受專業(yè)音樂院校影響較深，側(cè)重知識技能傳授的居多，跟學生之間的互動比較少，不能寓教于樂，甚至在有些教師的教學觀念中，知識技能的傳授被夸大成音樂學習的全部。這種嚴重的現(xiàn)象，使得小學音樂教育幾乎成了傳授音樂知識技能的工具，音樂的各知識技能點被孤立地編制成各種枷鎖，套在學生的身上。
　　王英說，還有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就是在傳統(tǒng)教育中，音樂教育是不被重視的“偏門”，當然偶爾也會在節(jié)日被作為裝點門面贏得一時風光。事實上，各教育行政部門、學校，對語數(shù)學科的重視遠遠大于音樂、美術(shù)等學科，部分地區(qū)教師再成長的指導力量不足，機制不完善。長期處在這種狀況下，音樂師資隊伍的成長就被擺在了角落或停留在表面。
　　據(jù)一位在國際學校任音樂教員的老師透露，國際學校更注重對孩子音樂創(chuàng)造力和音樂鑒賞力的培養(yǎng)。他們也有考級，“英皇考級”不考練習曲，而是考協(xié)奏曲，但更注重孩子在樂隊中的協(xié)奏能力和視譜即奏能力。
　　
　　3000萬琴童撐起“提琴大國”
　　盡管體制內(nèi)的音樂教育不盡完善，但這并不影響家長要培養(yǎng)孩子攀登藝術(shù)高峰的決心。據(jù)統(tǒng)計，目前國內(nèi)接受校外音樂培訓的青少年超過3000萬人，其年齡從3歲到18歲不等，而這些“小音樂家”每年能帶動巨額的“音樂消費”，形成青少年音樂培訓產(chǎn)業(yè)鏈。最先席卷國內(nèi)的是“鋼琴熱”，但后來又有了“小提琴熱”，近年來連過去少有人問津的二胡古箏古琴等民樂也有不少人喜歡，音樂培訓呈現(xiàn)出多樣化的發(fā)展態(tài)勢。
　　每年光鋼琴考級的報名人數(shù)全國達數(shù)十萬之多。業(yè)內(nèi)人士透露，我國每年學習鋼琴的孩子有500萬之眾。鋼琴學習的持續(xù)升溫，無疑為鋼琴產(chǎn)業(yè)帶來巨大的市場空間，推動中國的樂器制造業(yè)蓬勃發(fā)展。
　　一架普通的家用鋼琴，最便宜的也在萬元以上，而像二胡、古箏這樣的民族樂器，品質(zhì)稍好的也要2000元以上。在琉璃廠的樂器一條街上，記者看到多數(shù)樂器的價格都在千元以上。
　　通過對國內(nèi)主要鋼琴生產(chǎn)企業(yè)自報產(chǎn)量統(tǒng)計，2008年中國鋼琴總產(chǎn)量為312487架，其中立式鋼琴產(chǎn)量295060架，三角鋼琴17427架，立式與三角鋼琴共計出口量為68696架，納入統(tǒng)計口徑的鋼琴生產(chǎn)企業(yè)為26家。
　　而孩子們學琴的練習琴基本上是立式鋼琴，從現(xiàn)有的情況看，中檔練習琴市場，孩子是主要消費群體。從數(shù)字上看，三角琴的產(chǎn)量只占十分之一左右，大量的還是立式鋼琴。隨著每年都有大量的適齡兒童加入學琴行列，鋼琴產(chǎn)業(yè)會保持一個好的勢頭。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我國樂器工業(yè)年銷售收入總額達到180億〜200億元人民幣，出口15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創(chuàng)匯額9.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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