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原草原,我和27個藏族孩子的青春童話_簡單藏族舞蹈《卓瑪》
發(fā)布時間:2020-03-05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6年前,31歲的我離開家鄉(xiāng)安徽桐城,來到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深山草原中,建起一所孤兒學(xué)校。 “你能不能留下來,教這些孩子” 2010年9月,我回到學(xué)校。孩子們因為我?guī)Щ氐倪^冬物資興奮不已,我則因為重新呼吸到高原上的清新空氣,渾身自在。
麥麥草原孤兒學(xué)校,是一座由廢棄已久的土坯碉樓改造而成的三層建筑。這里是我和27個孩子的家。碉樓的底樓,方方正正、寬寬敞敝,擺上用舊木板釘成的課桌椅,便是課堂。樓上,被布置成我和孩子們休息的“臥室”。
5年來,除了外出尋訪更多孤兒和貧窮家庭的孩子,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教孩子們基礎(chǔ)漢文及其他知識。學(xué)校只有兩個班,還合用一間教室,7歲以下的孩子在教室右邊,看圖認字;7歲以上的孩子則在教室左邊,按小學(xué)一年級教材上課。這些孩子大多從出生起,就很少接觸外人,基本處于一種“原始”狀態(tài),藏語懂得不多,更沒有漢語基礎(chǔ)。剛開始,我也聽不懂藏語,只能靠當(dāng)?shù)氐睦锂?dāng)翻譯。但現(xiàn)在,孩子們能說藏語、漢語,有的還能說幾句英語。
我―直在想,我來到這里,和這些孩子的生命交織在一起,究竟是一種偶然還是必然?說偶然,是因為一切都緣于一次旅行;說必然,是因為多年來,我心底―直有個愿望一一走進這片神秘的土地,為這里的人們做些什么。
2005年,酷愛旅行的我試圖穿越川藏線,卻遭遇山體塌方,被堵在藏區(qū)。一位好心的藏民將我收留到家中,供我吃住,鄰居們也常熱心邀我到家中吃飯。他們還想辦法將我送到山底下的一間客棧住下來。這樣,我就能在路修好后,跟著路過的車回家。正是在這家客棧,我認識了一位正等待下山的喇嘛。
喇嘛說,草原和深山里,各種自然災(zāi)害頻發(fā),洪水、泥石流、雪崩,每次災(zāi)害過后,總有些孩子成了孤兒,無家可歸。“你能不能留下來,教這些孩子?”他看著我。我想起旅途中見到的那些人,淳樸善良,卻與外界文明隔絕。我的心―下就熱了。
回到家,我將這件事告訴家人和朋友,包括母親在內(nèi),幾乎所有人都不同意,只有做過教師的父親說:“要做就不要放棄,好好做下去!
于是,我辭去在安慶石化的工作,出發(fā)了;疖、汽車、拖拉機、摩托車,一路上,我不停換乘交通工具,山道陡得不能行車時,只得改騎當(dāng)?shù)啬撩竦鸟R。兩天后,陡峭的山崖連馬都無法穿越了,就下馬徒步。又是大半天的翻山越嶺,才終于到達目的地――甘孜的一座寺廟,這里有個孤兒收留所。
最初,我用了幾個月時間適應(yīng)草原上的生活。因為每天吃糌粑,我的體內(nèi)干燥缺油,開始便秘,甚至肛門出血。我慌極了,又想起媽媽說過,她曾用豬油治便秘,便照方抓藥,將牛油從風(fēng)干的牛排上一撮撮摳下來,熬化,捏著鼻孔灌下去,潤滑腸道。
睡覺也是件頭痛的事。因為睡在草地上,―下雨,便潮乎乎的。加上牧民的帳篷大多是牛毛織物,外面―下大雨,里面必是細雨蒙蒙,我只能將傘撐在頭頂,才能入眠。
最折磨人的是洗澡。和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個大帳篷里,想洗洗身上實在太難。于是我忍著、拖著,拖到身體快發(fā)臭了,一狠心,跑到小河里用雪融化成的水洗澡,可洗完就發(fā)燒,還差點因此患上肺水腫。
我實在支持不住,想回家了。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動身那天,我背著行李剛鉆出帳篷,競發(fā)現(xiàn)外面站滿了牧民。他們一句挽留的話也沒說,只是面向我唱起歌,唱―首我非常喜歡、但一直學(xué)不會的藏語歌……我的腳步,再沒邁出去。
“你是個能干的姑娘,叫人放心”
我剛來時,這個收留所里只有四五個孤兒。而要真正辦起一所學(xué)校,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需要讀書的孩子聚集起來。我開始在草原周邊及更遠的牧場、山區(qū)尋找孤兒和窮苦的孩子。這項工作看起來并不復(fù)雜,卻著實不易。
每天,我的面前似乎總有爬不完的山。雨季中的大山,危機四伏。天氣極不穩(wěn)定,前一秒還艷陽高照,后一秒雷雨冰雹便砸得“嘣嘣”作響。
一次,我上高山草場尋找一個孩子,突然出現(xiàn)嚴重的高原反應(yīng)。后腦勺痛得厲害,我懷疑自己要死了!我用顫抖的手拿出紙筆,寫下姐姐的手機號碼、家里的電話號碼,然后將紙條揣在兜里,心想,萬一我真死了,別人可以通過它第一時間通知我的家人。
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的孩子,也不是次次都能順利帶回學(xué)校。一次,一個朋友告訴我,他們草場上有個啞巴,老婆患病去世后,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很窮?僧(dāng)我翻過好多座大山來到他家,面對的卻是啞巴的不信任。他好像認定孩子會被我?guī)ё哔u掉一樣,沖我直嚷嚷。“過幾天,他會來我家借牛翻耕,我再勸勸他吧。”給我?guī)返膯“图业泥従影参课。我眼前一亮:“那我來給他犁地吧!焙眯牡泥従訉⑽?guī)У郊抑校涛胰绾乌s牛犁地。
幾天后,我和鄰居趕著牛,重新來到啞巴家,直接犁起地來。啞巴吃驚得合不攏嘴。過了一會兒,他心疼地跑過來,“呀呀”地示意我停―下,去喝口茶。鄰居在一旁解釋:“他說你是個能干的姑娘。能叫人放心。”啞巴最終讓我?guī)ё吡怂男鹤印?
與當(dāng)?shù)啬撩竦臏贤ň褪沁@樣,如果你對他陌生,他從你身上嗅不出自己人的味道,溝通就變得異常困難;但只要他能信任你,什么都好說。很快,我學(xué)會了念拗口的經(jīng)文、用藏語唱他們喜愛的歌、大口大口地喝酥油茶……他們對我也不再戒備,而是將我看成自家人了。
“你就是我阿加,不是老師”
孩子們在孤兒學(xué)校里的學(xué)習(xí)、生活都是免費的。學(xué)校的主要經(jīng)濟來源,是一些有愛心的人對寺廟的捐贈。很多時候,我們不得不精打細算地過日子,還得時常面臨斷糧的威脅。但我和孩子們很快樂。
這些孩子當(dāng)中,最能折騰、最能唱歌的是一個11歲的男孩。他不肯上學(xué),老在草原上到處溜達。我做了很多工作,他最終進了學(xué)校,卻不愿喊我老師,只叫我阿姐。而阿姐,又被他叫成“阿加”。每次“阿加阿加”地在課堂上叫著,惹得好多孩子竊笑,我讓他改叫老師,他不愿意。
“課堂上應(yīng)該統(tǒng)一稱呼,才顯得規(guī)范,你說是不是?”我問,他卻套用我之前說過的話:“我們在心里,就應(yīng)該知道好與不好,這樣才算是有心、真誠,你說是不是?”我問他為什么這樣說,他回答:“你做了我阿加的事,你就是我阿加,不是老師,老師做不了阿加的事!
我這才想起,我曾帶他到縣城里買了一身新衣服。想給他換上時,這孩子有點別扭,不愿在我面前脫衣服。我拉過他說:“脫吧,我就是你阿姐,是自家人,你在阿姐面前還要害羞嗎?”這句話,對于他,好像一生都會記住。
還有個孩子,我找到他時,他14歲了,說話非常大膽,各種玩笑都敢說出口。每次,只要有年輕些的男人上學(xué)校辦事,不管人家是什么情況,他都會跑上去:“你做我們老師的朋友吧!比堑棉k事的人很尷尬,我也挺生氣。批評他,他也不吱聲,只是悶悶不樂。后來我才知道,之前有一次,我在碉樓外咳得厲害,他在我身旁, 問我怎么了。我隨口說,心口痛,哪天要回家去了。沒想到他記在心上,一心想讓我在草原上安個家,這樣,我就能不走了。
我的咳嗽越來越嚴重,貧血也愈發(fā)厲害了。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有3個孩子不見了。我著急得沒了力氣,只能坐在門檻上等。晚上9點多,他們才灰頭土臉地回來,站在門外,手里拎著包東西。“這是什么?你們跑哪兒去了?”我的語氣非常不好,孩子們顯得委屈極了。原來,他們聽人說,有一種樹根也許能治好我的貧血,便跑到山里找樹根去了。我趴在門框上流淚,又心疼又難過:“你們跑那么遠進山,要是遇上野獸怎么辦?要是迷了路怎么辦?這些東西就算能把我的病治好,要是你們出了事,我治好了還能做什么?”
我的心,被孩子們牽著
生活,就這樣在一邊尋找孩子,一邊教學(xué)中過去。
2007年,入夏,草原進入一年中最美的季節(jié)。一天,我的心口突然痛得厲害,徹夜不眠,想家。
一天這樣,兩天這樣,第三天我急了。我匆忙收拾行李往家趕,還在路上,手機便響了……我沖進家門,撲向父親的遺體,他的身體還是溫?zé)岬。我還是回來遲了!
我守在父親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聽著母親在隔壁房間整夜地哭。我想,是不是再不能離開,再不能讓母親孤單?但我的心,似乎被孩子們牽著,我的血液已經(jīng)和他們?nèi)転橐惑w,已經(jīng)無法放棄。最終,我還是回到了孩子們身邊。
也是從這一年起,我的身體開始出現(xiàn)各種問題。進醫(yī)院看,醫(yī)生也說不清。左邊肚子痛;頭暈、耳鳴;身上的肉發(fā)痛;貧血;免疫功能特差,老感冒;眼睛也痛;老是心慌氣短,呼吸急促;厭食很嚴重。醫(yī)生說,我不能再待在高原。我想咬咬牙挺過去,但真有些力不從心了。我已不能再整年待在高原上,不得不一次次回到平原治病。每次離開,我都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回來,總是一個人望著荒蕪的天地淚流滿面。
我有點恨自己的身體。初上草原時,牧民都說,希望我能成為真正的“酥油女孩”,吃酥油、會騎馬。如今藏民的一切生活方式我?guī)缀醵紝W(xué)會了,身體卻不行了。
我現(xiàn)在的一大愿望就是找到另一個愿意為藏區(qū)的孩子們點亮酥油燈的人,他愿意照顧和教育那些孤兒,比我更有愛心,比我更堅強,比我的身體更好。
我還想找到更多孩子,畢竟藏區(qū)那么大,我們的學(xué)校只是其中一個點。別的草原、山區(qū),還有需要幫扶的孩子,我也想把他們找出來。
我更希望有人能和我一起,把愛心深入、擴展到更多的地方,幫助更多需要幫扶的人群。
這幾個晚上,我一邊流淚一邊整理著自己這些年來的日記,寫啊寫,一直寫到天亮……
我知道,我和這些藏族孩子在高原草原上的故事,也許不能被更多的人所知,但,這真摯的情誼已足夠溫暖我們彼此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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