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xiàn)玉樹:玉樹
發(fā)布時間:2020-03-18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世界上有兩部重要的民族史詩:一部是《荷馬史詩》,一部是《格薩爾王史詩》,《格薩爾王史詩》是玉樹人獨有的驕傲。 玉樹有兩大寶:藏獒和冬蟲夏草,它們是玉樹人的主要經(jīng)濟來源。地震震倒了房子,奪取了人的生命,玉樹人的精神命脈和生活方式,依舊在繼續(xù)。
格薩爾王是玉樹人的精神象征。
在藏族的傳說中,格薩爾王是蓮花生大師的化身,一生戎馬,鋤惡揚善,宏揚佛法,像《西游記》里的孫悟空神通廣大,降妖除魔,百折不撓。不同的是,格薩爾王是歷史上一位真實的英雄人物。
在玉樹,一些天生能講格薩爾王傳說的說唱藝人,他們有著奇異的天賦,不識一字,突然會在某一天,通過夢境中接受“神授”,能口誦格薩爾王生前征戰(zhàn)的故事,充滿神奇色彩,他們被稱為“神授藝人”。
“神授藝人”
地震發(fā)生前,達哇查巴突然想說唱格薩爾王的故事,他坐在家里一直唱,說唱了二十多天。在玉樹藏族自治州上,別的幾位神授藝人,也有突然想唱的沖動。
達哇查巴家的房子在地震中倒掉,他和家人逃了出來,沒有人受傷。當時,他也很害怕,心里一直向蓮花生大師,向格薩爾王祈禱。
達哇查巴是玉樹最為著名的“神授藝人”。
每年賽馬會、春節(jié)等重大節(jié)日,達哇查巴都會登臺表演,口述格薩爾王的故事,每次要說上3個小時,聽者云集。一開口,行云流水,能說上數(shù)個小時不知停歇,據(jù)說是蓮花生大師附體,滔滔不絕。這是玉樹人最為喜歡的節(jié)目。
不認識字,不會寫藏文的達哇查巴,生于1977年4月,寬額,方口,厚耳,面有佛相。他的心里就像一間房子,里面裝滿了關(guān)于格薩爾王的傳說。
據(jù)說,他心里裝有170部格薩爾王的故事,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講完了其中的30部,一部分已出版成書,還有更多的格薩爾王故事,他說用一輩子的時間也說不完。
在玉樹藏族自治州,一共有13位說唱藝人,其中8位是“神授藝人”,每個人接受神授的方式各不一樣,但幾乎都和夢有關(guān)。
在當?shù)兀吧袷谒嚾恕焙苁懿孛竦淖鹬。逢年過節(jié),詢問吉兇,當?shù)夭孛穸枷颉吧袷谒嚾恕弊稍,在旁邊做翻譯的小伙子洛桑說,每次說得都很準。
在13歲那年,達哇查巴做了一個奇異的夢。那年,他到神山上去放羊,中午時分,他睡著了,夢到一個僧人,從懷里拿出一個五角帽子,上面有七粒米,僧人搓了搓,撒到他的胸口上。僧人對他說,你現(xiàn)在受了我的恩惠,我要往東方去,你要跟我來,否則就會被挖出心臟,這時,他聽到四種聲音:馬蹄聲,狗叫聲,人的吆喝聲,鳥叫聲……他從驚嚇中醒來。
回家后,達哇查巴病了三天三夜。醒來,他就想出去,跑到神山上,一口氣唱出了格薩爾王的傳說。后來的五天,只要他不唱格薩爾王的故事,就會病倒。
從13歲那年開始,達哇查巴一直瞞著家人,瞞到17歲,沒有和家人說,只告訴了他的一個朋友。在17歲那年,他跑到拉薩,拜見了一位著名的仁波切(高僧和轉(zhuǎn)世活佛)。
不久,達哇查巴從那曲回到玉樹,展示出他奇異的天賦――他念上一段咒語,一開口,便能不停地講述格薩爾王故事。這一年,他成為玉樹州群藝館年輕的“神授藝人”。
當?shù),除了達哇查巴,還有7位“神授藝人”。他們也有過奇異的“神授”經(jīng)歷。
在這次地震中,其中一位“神授藝人”不幸遇難。
從1996年到2009年,達哇查巴已說唱了13年格薩爾王,錄了500多盤磁帶,一共5500個小時,但更多的格薩爾王的故事,“用一輩子的時間也講不完”。
關(guān)于格薩爾王的故事,不同的說唱藝人,講的故事,結(jié)構(gòu)大體相同,講述格薩爾王戎馬征戰(zhàn)的一生。令人神奇的是,凡是講過的故事,已出版成書,聽眾用書本對照著聽,“神授藝人”可以一字不差地講出來。
生活中,達哇查巴和普通人一樣,結(jié)婚、生子,他的孩子并沒有像他一樣被“神授”。
在玉樹州群藝館,達哇查巴每天專職去錄格薩爾王的故事,與其他說唱藝人不同,達哇查巴屬于在編干部,負責組織“神授藝人”,每月有數(shù)千元錢的工資。
地震前,他還經(jīng)常通過當?shù)氐碾娨、電臺去說唱,如同說評書一樣,一口氣能說上幾個小時,故事一說開,就停不下來,必須旁邊有人提醒:“可以了,可以了!”他才能停下來。
地震后,玉樹的房子被震裂了,他痛心地說:“玉樹這次遭殃了!”
他盤坐在帳篷里,他的生活方向和方式并沒有被改變。33歲的達哇查巴心里很確定,他這一輩子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說唱格薩爾王的故事。
養(yǎng)藏獒的人
郭陽自小喜歡聽格薩爾王的傳說,他說,藏族人是一個有信仰的民族:“寧可我死,神不能玷污。”在他心里,格薩爾王是守護藏族人民千年的神,是藏族人的精神領(lǐng)袖。
郭陽每次走到格薩爾王廣場,就會不由自主地向格薩爾王叩首行禮。郭陽,青海玉樹藏獒協(xié)會會長,創(chuàng)立千戶祥原生藏獒養(yǎng)殖有限公司,成為玉樹藏獒第一人。
地震前一天,郭陽家圈養(yǎng)的幾十只頂級藏獒,叫得很兇。
4月14日早晨,新蓋的樓房劇烈地顫動,郭陽和家人跑出家門,看見路邊的房子全都倒掉。街上,哭喊聲一片。
地震過去十天后,救援工作基本結(jié)束,許多藏獒都在廢墟上流竄,無人顧及。
郭陽說,他正和當?shù)卣畢f(xié)商,準備建立一個流浪藏獒基地,專門收留流浪的藏獒,他擔心藏獒傷人或發(fā)生傳染病,影響玉樹整個藏獒業(yè)的發(fā)展。
藏獒在玉樹歷史悠久,傳說曾是仁波切的坐騎,擁有著一種人類無法考證的高貴血統(tǒng)。
藏獒是玉樹州的主要經(jīng)濟命脈之一。
然而,1990年代初期,進入玉樹的外地人,用一袋面粉、一箱方便面就可以換到一條藏獒。
在玉樹藏獒業(yè)發(fā)展的歷史上,郭陽將藏獒的價值帶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事實上,此前,藏獒并沒有更多的市場交易。
今年42歲的郭陽,初中畢業(yè),從一名普通秘書做起,在政府系統(tǒng)多年,到2003年,接手玉樹縣一家虧損1900萬元的企業(yè)――玉樹民族貿(mào)易有限公司,擔任總經(jīng)理。
郭陽從小喜歡藏獒。他說,小時候吃飯,自己吃一半,會偷偷地分一半給藏獒。但是,他并不知道,長大后,藏獒的生意會改變他整個人生。
最初的藏獒市場,開始于民間的物物交換。一頭好的藏獒能換取一條牦牛,一般的藏獒也能換兩三只羊。
郭陽介紹說,玉樹的藏獒真正開始商業(yè)化運作大概在1990年代中期。
當年,想做生意的郭陽,獲得30萬扶貧貸款,去內(nèi)地考察,跑到了廣州。坐在出租車上,郭陽看到副駕前擺放著一張狗的照片,郭陽問:“這是什么?”司機說:“藏獒!惫枂枺骸肮肥悄膬簛淼?”司機說:“青藏高原!
司機說,他有一個朋友收一條一萬元。郭陽讓司機帶他去看看。后來,他打了70元錢的出租車,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一看,院子里很多很多的藏獒。那些 藏獒老家玉樹,街上、寺院里到處都是。
回到家,郭陽開始經(jīng)營藏獒,700元錢買進來,3000多元賣給內(nèi)地的朋友。當時,在玉樹的街頭,沒人能相信一條藏獒能賣3000元錢。
1996年,郭陽在玉樹買了6畝地,養(yǎng)藏獒,準備做藏獒生意。
結(jié)果。沒曾想到,開始不懂怎么養(yǎng)藏獒,沒有給藏獒打疫苗,一場狗瘟下來,三四十條藏獒全部死掉。剛剛起步的郭陽瀕臨破產(chǎn),差點起不來。
在玉樹,郭陽開著一輛沙漠王。有一天,他開著車在市場上看見一條小藏獒,很是喜歡。他問多少錢?賣家開價:“兩萬!”沒有錢,郭陽說把車給賣家,換回來一條小藏獒。
回到家,媳婦難免開罵。然而,誰也想不到,正是這條小藏獒挽救了郭陽的生意,改變了郭陽的人生,開創(chuàng)了玉樹藏獒的一個天價。
琢磨了一星期,郭陽給這條小母藏獒取名“千戶公主”。
第二年,剛好是一個狗年。郭陽想設(shè)計一組藏獒的掛歷,以“千戶公主”為“模特”,準備賣10塊錢一本,同時也宣傳藏獒。他到當?shù)毓に嚸佬g(shù)館,雙方一拍即合。后來,“千戶公主”的圖片出現(xiàn)在掛歷上、網(wǎng)上。
正是這一個廣告創(chuàng)意,給郭陽帶來了巨大的收益。
郭陽和妻子從印度回來,千戶公主準備產(chǎn)子。這一天,在北京的一家韓國公司的老總派來三個人找到他,對方說,他們老總很喜歡這條藏獒的眼神、腰圍,問多少錢。
“千戶公主”正準備產(chǎn)子,郭陽不想賣,他說:“母狗賣,肚子里的種不賣!
對方讓他開價。郭陽沒打算賣“千戶公主”,便“漫天要價”,隨口說:“500萬!”
三個人聽完,轉(zhuǎn)身出去,給老板打電話。
轉(zhuǎn)身回來說:“100萬!”
這個價錢一出,郭陽身邊的朋友激動得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這個天價,從來沒有在玉樹藏區(qū)出現(xiàn)過。一條藏獒能賣100萬!
郭陽卻不動聲色。最后,雙方議價成功,“千戶公主”以160萬的天價成交,還不包括肚子里的幼崽。這個消息震動了整個玉樹。
郭陽認為,這次交易成功不但是對他的回報,更帶動了整個玉樹藏獒業(yè)的發(fā)展。此后,他每年都能向內(nèi)地輸送三四條藏獒。
不久,郭陽成立了千戶祥集團公司,如今資產(chǎn)早已超過6000多萬。他以給他帶來好運的“千戶公主”的名字來命名公司。地震前,千戶祥集團已經(jīng)遍布玉樹出租、汽車等多個行業(yè)。地震后,他說“千戶祥”的意思是,給千家萬戶帶來安詳。
養(yǎng)藏獒的人,都知道藏獒的源頭在玉樹。郭陽說,品種優(yōu)良的藏獒現(xiàn)在老百姓家里,不過,幾百塊錢收一條藏獒的市場再沒有了。
一直以來,在內(nèi)地,喜歡藏獒的人很多,北京的馬俊仁和河南的王占奎是郭陽的常客。兩個不同地域的客戶,分別喜歡長毛和短毛的藏獒,也形成了兩種不同的藏獒文化和標準。
飛揚的賽馬會
兩條身材巨大的藏獒嗷嗷地吼叫著,它們被拴在院子里,主人不在屋中。
地震后,在玉樹生活了五十多年的邊巴突然出現(xiàn)高原反應(yīng),肺氣腫,緊急送到西寧。兩只忠誠的藏獒守候在家中。
邊巴,玉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賽馬會的傳人,軍人出身。年輕時,邊巴是玉樹歷屆賽馬會上最好的騎手之一。地震前,52歲的邊巴擔任玉樹賽馬會賽手的教練,訓練騎手在賽馬會比賽的要領(lǐng)。
地震前,賽馬會一直是玉樹最盛大的節(jié)日,比春節(jié)要熱鬧。賽馬會期間,是玉樹一年中最美好、最熱鬧的季節(jié)。每次盛會,康巴人在賽馬場邊搭起帳篷,從7月25日開始,連續(xù)5天住進帳篷里,看比賽、看歌舞,重新回到牧民時代簡單快樂的生活。賽馬會上,各家的女主人盛裝出席,精心打扮。“誰家富不富,都要看女主人的打扮!
賽馬會開始前一個月,各縣鄉(xiāng)召集來最好的騎手進行訓練。實際上,每年從6月開始,玉樹賽馬會進入籌備階段。
邊巴負責召集玉樹縣結(jié)古鎮(zhèn)上的優(yōu)秀騎手,用一個月時間來進行訓練。然而,絕大部分騎手都早已不再放牧,而是用貨車和摩托車替代了馬匹。近些年,每屆賽馬會,他們都要向牧民中的親戚朋友借來馬匹訓練。
賽馬會上,節(jié)目精彩紛呈,有賽馬、騎馬射擊、騎馬撿哈達、馬術(shù)表演,還有康巴舞、籃球比賽……
賽馬會第一天開幕,主辦方會請來說唱格薩爾王的“神授藝人”登臺,輪流說唱格薩爾王的傳說,大概要持續(xù)三個小時。聽者眾多。
邊巴最擅長騎馬撿哈達,幾乎撿十次能中十次。騎手騎在馬背上,馬飛馳而過,他控制著馬,跑到放置哈達的位置,從馬背上彎腰,伸手撿起哈達,贏得掌聲。這個項目。至今仍是很多騎手喜歡的項目。
馬術(shù)表演中,在馬背上倒立,邊巴也有決竅。每年賽馬會前的訓練,他都要提醒新的騎手!暗沽r,雙手抓住馬蹬,不是往下使勁,而是要往上提勁兒,肩膀往下,和雙手一起夾住馬的肚子,這樣才能保持平衡!
這些經(jīng)驗,都是以前的老人告訴他的,他現(xiàn)在再告訴新的騎手們。
邊巴個人最美好的記憶,是在1980年代初期的賽馬會,那個時候,他帶領(lǐng)結(jié)古鎮(zhèn)參加比賽,獲得了集體獎,結(jié)古鎮(zhèn)在玉樹連續(xù)多年獲得第一名。
從部隊退役后,邊巴回家務(wù)農(nóng)。從1981年開始,他參加了兩屆賽馬會,表現(xiàn)優(yōu)異,到1983年,立了三等功的邊巴,成為結(jié)古鎮(zhèn)政府的正式員工,負責拉牛糞。這是當年參加賽馬會帶給邊巴的榮譽。
后來,賽馬會因為評獎,參賽各方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爭吵,帶來不必要的爭端,玉樹州便決定不再進行評獎,賽馬會采取表演性質(zhì),只要讓大家開心就好。憑觀眾的口碑,判斷誰表演的好,邊巴說:“誰表演的好,縣鄉(xiāng)發(fā)獎金,大家一起平分!
訓練期間,玉樹州日常會給賽手們一些補助。在賽馬會上獲得好評,縣里會給賽手發(fā)一些獎金,大概500―1000元!翱h上的意思是,大家高興就好!
2007年,邊巴和玉樹巴塘鄉(xiāng)另外一名騎手扎娃,一起被評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賽馬會的傳人。這是邊巴至今人生獲得的最高榮譽,邊巴很以此為自豪。
沒有賽馬會的日子,邊巴喜歡打麻將,養(yǎng)藏獒,還喜歡養(yǎng)鴿子。說起養(yǎng)鴿子,邊巴笑了。他老婆第二次懷孕時,想要個兒子,他便到集市上買了一對鴿子。果然,老婆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后來,他一直養(yǎng)了十幾年信鴿,越養(yǎng)越多。
賽馬會還是一次難得的商業(yè)洽談會。
扎西才吉,玉樹做冬蟲夏草生意最大的女商人,她現(xiàn)在已將冬蟲夏草生意做到全國很多城市,賽馬會時,她還會經(jīng)常回到玉樹參加。她說,賽馬會開始時,也正是收購蟲草的好時機。在賽馬會比賽之余,還可以達成很多宗生意。在玉樹,除了養(yǎng)藏獒,挖冬蟲夏草是玉樹人另外一個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
賽馬會的精彩遠不止這些,在玉樹州文化局工作四十年、組織多屆賽馬會的原局長尼瑪扎西遺憾地說:“你不親眼看看賽馬會,就無法體會賽馬會的精彩。”
地震使玉樹今年的賽馬會無法再舉行。不過,喜歡攝影的尼瑪扎西,退休 后,一直在編輯一本書,收集了很多精彩圖片和文字,展現(xiàn)三江源玉樹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特性!巴ㄟ^賽馬會,你就能看到康巴漢子好斗的民族性格,每個康巴漢子都是不愿服輸?shù)!?
“退牧還草”后的生活
身為康巴漢子,31歲的牧民昂文普措喜歡賽馬,不過,因為身患肺結(jié)核,身體虛弱的他,只是參加過玉樹縣上拉秀鄉(xiāng)在草原上組織的鄉(xiāng)級賽馬會。
對他個人來說,賽馬會只是一種追憶。
自從牧場搬遷下來,住進玉樹州的新移民區(qū)里,昂文普措就很少再騎馬,摩托車和汽車成為他新的交通工具。
他最喜歡聽的,依然是關(guān)于格薩爾王的傳說。
……
2003年1月,為保護三江源頭的環(huán)境,國家農(nóng)業(yè)部實施“退牧還草”政策,在距玉樹縣結(jié)古鎮(zhèn)20公里的山坡上,建造了一排排嶄新的移民新居,免費配給自愿退牧還草的牧民,每戶分配一套60平米的標準平房,每戶每年補助5000元錢。
這一項政策改變了昂文普措一家人的生活。
2003年這一年,在牧場上生活了24年的昂文普措,厭倦了牧場的生活,他覺得有些累。鄉(xiāng)政府工作人員問他愿不愿意“退牧還草”,到山下面去居住,昂文普措選擇“愿意”。
昂文普措帶著孩子和父母遷居到山下,搬進了60平米的新房里,每年領(lǐng)取5000元的生活補貼,還有1000元的貧困補貼。
昂文普措所住的移民區(qū)叫上拉秀鄉(xiāng)加杰移民區(qū)。在這里,站在自家門口可以眺望到山下的玉樹州賽馬場,每年的7月,那里熱鬧非凡,那是牧區(qū)所沒有的熱鬧。
在牧區(qū)的生活,昂文普措說,很單調(diào),他只有一臺收音機,每天喜歡聽一聽廣播里說格薩爾王的故事。沒有電視,沒有冰箱,沒有汽車,一切生活都是原始的……從牧區(qū)遷移下來,昂文普措的生活發(fā)生了根本改變。
搬進新房后,昂文普措買了電視、冰箱、洗衣機,還有一輛面包車,平時當出租車給人開,他靠打一些零工掙錢為生。新家里還添置了衣柜,所有的生活,幾乎和不遠處玉樹縣結(jié)古鎮(zhèn)上的居民生活一樣。
昂文普措說,他每年靠國家補貼,修摩托車,打些零工等,一年能掙到1萬多元錢,這是他一年全部的家庭收入。妻子沒有工作,在家養(yǎng)孩子。
相比過去,這一切都還不錯。
然而,剛剛開始的新生活,剛剛適應(yīng)的居民生活,在4月14日這一天早晨突然中斷。地震發(fā)生后,昂文普措的房子和周邊的房子一樣,轟然倒塌,整個屋頂趴了下來,他和妻兒逃了出來,但他一個尚未滿月的女嬰?yún)s在地震中遇難。
面對生活的變故,昂文普措顯得不知所措。他說,現(xiàn)在他想回到牧場去生活,起碼那里還有牛和羊。
和昂文普措同一年從牧區(qū)搬下來的尕松江措,即使地震震倒了房子,他也不愿意再回牧區(qū)去。44歲的尕松江措,現(xiàn)在已習慣了在玉樹縣結(jié)古鎮(zhèn)上的生活,他丟掉了牧羊鞭,成為一名出租車司機。在加杰移民區(qū),像尕松江措一樣的出租司機有十幾人。
牧民尕松江措成為居民尕松江措后,他的生活也隨之改變。
他有6個孩子,3個兒子,3個女兒,最大的18歲,3個都在玉樹州上學。在玉樹的7年生活,他已經(jīng)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去內(nèi)地做生意,也沒有任何障礙。在他的同鄉(xiāng)中,他顯得甚為通達。
尕松江措覺得在玉樹州上生活,要比牧區(qū)方便很多,這里有廁所,有電,有自來水,有冰箱、電視,這些在當?shù)厝丝磥砗芷匠5臇|西,在牧區(qū)都是一種奢望。
在牧區(qū),沒有電,只能點油燈;沒有冰箱,殺一頭;蜓,吃不完,很快就會壞掉。
他說,以前,是有錢花不掉;現(xiàn)在,只要能干活,能勞動,日子要比以前好很多。搬過來后,孩子們上學很方便。以前,他在牧區(qū)上小學,連桌子凳子都沒有,用指頭在地上寫字。
當然,還有另一面,離開草原,水也要花錢,電也花錢。尕松江措說,以前一年500塊錢都夠了,現(xiàn)在500塊錢買衣服都不夠。對他來說,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地震發(fā)生后,他家的房子全部倒塌,家里幸好沒有人受傷。住在帳篷里的這些日子,他不停地接到朋友的電話,請他過去幫忙處理朋友家遇難親人的后事。
他們在格薩爾王廣場點著酥油燈為死去的人們祈福。
生活還在繼續(xù),尕松江措說,現(xiàn)在家里還養(yǎng)有藏獒,一條能賣幾十萬;馬上就又要到挖蟲草的季節(jié),地震后,蟲草的價格或許還會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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