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山都與美國政府的友好從里根時期即一直延續(xù)。小布什的農業(yè)部長安•維尼曼、前國防部部長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都曾是孟山都下屬公司的董事長或CEO。孟山都的董事會中,有美國前商務部長米基•坎特,還有尼克松和里根時期的環(huán)保署署長威廉•魯克爾斯豪斯。
　　和轉基因有關的話題,都繞不開一個公司,那就是孟山都。中國消費者知道它,更多是因為綠色和平一次次關于轉基因水稻或木瓜的非法種植和銷售調查報告。實際上,孟山都早已是世界上最大的種子公司之一,目前全球種植的轉基因農作物種子中,90%的生物技術來自它或它的授權。若借用基辛格紅極一時的名言“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國家;控制了糧食,你就控制了所有的人”,那么,孟山都絕對是當今世界糧食藍圖中舉足輕重的一個。第一個使轉基因作物成為可能的孟山都,曾經帶給一部分人驚喜,但又將更多的人帶進深淵。它引領生物技術向前邁進一大步,卻讓更多的國家和民族體會到了不見硝煙的血腥。
　　種子和農藥:孟山都的賺錢之本
　　2009年,在《財富》雜志評選的“全球100家增長最快的公司”中,孟山都排第41位。孟山都去年營業(yè)收入117億美元中,65%-70%來自轉基因種子和轉基因技術專利授權,其余主要來自暢銷了30多年的農達除草劑。孟山都的轉基因種子和農達除草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使用其種子,就必須搭配使用農達除草劑,因為只有它的除草劑可以消滅轉基因種子之外的所有雜物,包括傳統種子。
　　孟山都出售種子的同時,還與購買種子的農戶簽訂合同,嚴格規(guī)定種子的種植區(qū)域,并要求農民每年都應為新種子付費而不得留存收獲的種子,因為只收費一次遠不足以收回其研發(fā)成本。合同還約定,任何針對該公司的訴訟均需在美國圣路易斯開庭,那里是孟山都的本部。在美國,孟山都對不付費農民的懲罰是違法損害賠償中最嚴厲的,幾十倍的賠償外,甚至還有七八年的有期徒刑。為了監(jiān)督農戶,孟山都雇傭私人偵探社對農民進行偵查,看他們是否留用舊種子和是否已為新種子付費。在美國一些地區(qū),孟山都還發(fā)布廣告,鼓勵農民撥打熱線電話相互揭發(fā),主動揭發(fā)的農民將得到免費的皮夾克等。
　　
　　2005年,華盛頓食物安全中心出版了“孟山都控告農戶違反專利合約”的研究報告,發(fā)現有上千起調查行為,幾乎100次訴訟和大量的破產。
　　在世界第三大棉花生產地印度,孟山都幾乎壟斷了所有的棉花種子,農戶不得不以高于普通種子四倍的價格購買轉基因種子,還要購買孟山都的農藥以殺死雜草,小型農戶必須轉借高利貸才能開展生產,這一惡性循環(huán)正在毀滅印度的村莊,棉農們大都有15萬-50萬盧比不等的債務,種植棉花區(qū)域的自殺率遠遠高于種植其他作物的區(qū)域,最高時甚至達到每天3人。
　　有意思的是,當剛開始進入一些國家時,孟山都并不在意種子的價格和專利費的收取。20世紀90年代中期,為了償還巨額美國外債,阿根廷政府決定把傳統的糧食生產轉變?yōu)檗D基因大豆的工業(yè)化種植。1996年,梅內姆總統允許孟山都在阿根廷獨家銷售轉基因大豆種子。孟山都向農民發(fā)放信貸,供他們購買種子和除草劑,并為農民提供培訓。截至2004年,阿根廷所有農地的48%被用于種植孟山都的轉基因大豆。
　　直到1999年,轉基因大豆進入阿根廷三年后,孟山都才要求農民們?yōu)榉N子支付“延期專利費”。農民對此要求不屑一顧。2004年,孟山都宣布,如果阿根廷拒絕承認專利費,它將在進口大豆的地點諸如美國和歐盟強制收取專利費,這意味著,阿根廷商業(yè)化農業(yè)的出口市場將受到毀滅性打擊。2004年底,由阿根廷政府和孟山都達成的“技術補償基金”開始征收,農戶需要繳納轉基因大豆銷售額的1%。
　　轉基因大豆布滿阿根廷的同時,也通過或明或暗的各種方式擴散至巴西、烏拉圭等國,有些竟然是由孟山都及其伙伴公司主動擴散的。2005年底,巴西政府通過一項法律,使種植轉基因種子在巴西合法化。巴西政府稱,轉基因種子的使用已經擴散得如此廣泛,以至于已經根本無法控制其蔓延。2006年,阿根廷、巴西、加上美國的轉基因大豆,占據了世界大豆產量的81%以上,這個數字使得世界上豆粉喂養(yǎng)的所有動物實際上都在食用轉基因大豆。
　　
　　誰是孟山都的守護天使
　　在孟山都的世界版圖擴張中,受到來自獨立科學家和公眾們一撥接一撥的反對,但是,它依然無可遏制地越來越強大。
　　1995年,英國政府委托羅威特研究所就轉基因食品進行研究,以制定科學檢驗方法的標準,負責此項研究的是基因領域頂級專家普茲泰博士,他相信自己將證實植物科技領域的一項重大突破。但是1997年下半年,他開始產生懷疑。1998年接受電視臺采訪時,他說,“食用轉基因馬鈴薯的影響是輕微的生長缺陷,它對免疫系統也有影響。試驗用鼠在食用轉基因馬鈴薯110天后免疫機能有些減退�！� “如果是我,在得到科學證據之前,是絕對不會食用轉基因食品的�！敝�后,羅威特研究所發(fā)布新聞通稿,強調“一系列嚴謹認真的研究都印證了普茲泰博士的擔憂” 。
　　但是,48小時內,普茲泰博士和他的夫人接到研究所的解聘通知,并被要求不許透露任何研究信息,否則連養(yǎng)老金也保不住。很久之后,普茲泰才終于明白事情原委:研究所所長曾兩次接到英國首相布萊爾親自打來的電話,布萊爾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一定要讓普茲泰閉嘴,布萊爾則是接到了美國總統克林頓打來的警告電話,而打電話給美國總統的,竟然是孟山都。
　　從里根總統開始,至少四位美國總統在任內都不遺余力地支持轉基因農業(yè)。
　　早在老布什任擔任里根政府副總統時,即走訪過孟山都的實驗室,當孟山都總裁抱怨農業(yè)部對他們的產品審批慢時,老布什說,“給我打電話,我們專門從事放松管制,或者可以幫助你們�！� 1988年,老布什當選總統。1992年,老布什政府發(fā)布生物工程食品新政策:“我們會確保生物技術產品像其他產品一樣受到同樣的監(jiān)督,而不會受到不必要的管制限制�！蓖�年,老布什發(fā)布了一項總統行政命令,裁定所有轉基因植物和食品與同品種的傳統植物“實質上相同”。對于這一裁定,此后的歷屆美國政府都表示支持,以這個裁定為基礎,美國政府把轉基因食品看作“天然食品的補充”。
　　第一種大批量進入市場的轉基因食品是孟山都生產的含有rBGH(人工生長激素)的牛奶,許多獨立科學家公開警告說這種激素可能致癌。但是,1991年,美國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FDA)負責此項工作的副局長邁克爾•泰勒,仍然決定無需在轉基因食品上貼特別標簽提醒消費者。此前,他曾作為孟山都的代理律師為其打贏過官司。此后,孟山都任命他為負責公共政策的副總裁。而2009年7月7日,泰勒又在爭議聲中被奧馬巴任命為FDA高級顧問。
　　孟山都與美國政府的友好從里根時期即一直延續(xù)。小布什的農業(yè)部長安•維尼曼、前國防部部長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都曾是孟山都下屬公司的董事長或CEO。孟山都的董事會中,有前商務部長米基•坎特,還有尼克松和里根時期的環(huán)保署署長威廉•魯克爾斯豪斯。孟山都負責英國政府事務的董事瑪莎•菲舍曾任美國環(huán)保署預防、殺蟲劑和有毒物質辦公室主任;孟山都的法律顧問杰克•華森在卡特政府中曾任白宮辦公廳主任……
　　1999年10月4日,孟山都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宣布同意暫停有爭議的“終結者”種子遺傳技術的商業(yè)化進程。洛克菲勒基金會主席戈登•康威到會并表示贊賞�！敖K結者”種子的設計目的是阻止種子發(fā)芽,以防將收獲的谷物當作種子,遭到強烈反對。發(fā)布會前幾個月,康威曾去孟山都警告那里的高級管理人員:他們的冒險行為威脅到了整個轉基因革命,現在后退一小步,是為了將來讓整個項目大踏步地前進。此次新聞事件中浮出的洛克菲勒基金會,回答了人們關于總統們不顧反對前赴后繼地支持孟山都的疑惑。轉基因項目是洛克菲勒基金會過去幾十年中推行的全球戰(zhàn)略的一部分,它已為此投入1億美元資金。
　　
　　不光彩的過去
　　和現在的飽受推崇又備受爭議相比,孟山都的過去也一點兒不簡單。1901年,愛爾蘭移民約翰•弗朗西斯•奎尼來到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市,創(chuàng)辦了孟山都化工公司,孟山都是妻子嫁給他之前的姓。孟山都的第一個產品是糖精,填補了美國的空白,當時新興的可口可樂公司是它的第一個大客戶。一戰(zhàn)前,孟山都開始生產阿司匹林,一戰(zhàn)結束后,它成為全美最大的阿司匹林生產商。
　　1928年,奎尼的兒子艾德加接掌公司,開始一次次的收購與合并,產品也擴張至塑料、橡膠、樹脂、燃料添加劑、工業(yè)溶液、防凍液等,保護著美國憲法原本和羅浮宮里的《蒙娜麗莎》的安全玻璃就是孟山都生產的。值得一提的是,孟山都收購了三家全球頂級的實驗室,它們?yōu)楹髞黹_發(fā)新型化工產品、醫(yī)藥產品甚至毒氣彈,原子彈研制提供了強大的技術支持。
　　1943年,孟山都在美國聯邦政府的指令下,組建德克薩斯城工廠,生產二戰(zhàn)中大量需要的苯乙烯單體。
　　1972年,孟山都總裁約翰•漢利決定把重點轉移到生物技術領域。經過10年研究,孟山都的科學家研制出一個經過人工修改的植物細胞,當時研究中心的負責人說,“這意味著我們能在任何植物的細胞中添加修改過的基因�！�1990年,孟山都將所有有關化學制品的業(yè)務轉給一個新成立的公司,使孟山都搖身一變成為一家全新的高科技生物轉基因公司。
　　但此舉并不能抹掉不光彩的歷史。2001年,2萬名安尼斯頓居民因孟山都生產的PCB(多氯聯苯)污染環(huán)境損害健康為由起訴孟山都,法院裁定孟山都向所有受害者賠償7億美元,用以支付清理現場和修建特別康復中心。孟山都位于亞拉巴馬州安尼斯頓的一家公司生產大量的PCB(用于制造冷凍溶劑化物和潤滑油等),孟山都將PCB廢物就地掩埋,任由PCB廢水流至旁邊的雪溪渠。當地反污染社區(qū)聯盟會長大衛(wèi)•貝克說,他最小的弟弟1971年死了,因為腦腫瘤、肺癌和心臟病,死時只有16歲,而過去三年里,他失去了大部分朋友,他們都死于各種直接或間接由PCB污染導致的疾病,比如癌癥、糖尿病、肝炎等。
　　當一個環(huán)保組織把孟山都的機密文件放在網上時,安尼斯頓居民明白,對于這些傷害,孟山都早已知道。這些機密文件顯示,“1937 年,接觸PCB會導致全身性毒性反應” ,“1961年,使用PCB的工廠由于管道破裂,導致兩名工人產生肝炎性癥狀”,“1966年,孟山都的科學家把魚放入雪溪渠中,所有的魚在3分半鐘內死亡”……
　　 “我們永遠不會信任孟山都這樣的公司會來告訴我關于他們產品有無污染的問題,我永遠不認為他們值得被信任�！碑數剞r民說。
　　橙劑是孟山都的另一罪行。越戰(zhàn)期間,美軍為消滅越南大量的原始叢林,以使戰(zhàn)爭變得容易些,大量噴灑生化武器“橙劑”(因其小桶為橙色而得名),即“落葉劑”。1990年受命調查此事的美國退役海軍上將宗姆瓦特說,“從1962年到1970年,美國軍隊在越南噴灑了7200萬升除草劑,其中大部分是橙劑。超過100萬越南人和10萬美國和盟軍部隊,暴露于這種噴灑之下”。在噴灑的地區(qū),約有5萬越南兒童天生就是“令人恐怖的畸形兒”。孟山都是最主要的橙劑制造商之一,它生產的橙劑所含二惡英比另兩家公司高,更具有致命性。1984年,孟山都等三家公司向美軍老兵基金會支付了1.8億美元賠償,但他們拒絕認罪。而受橙劑毒害的越南人,目前依然在艱難的訴訟中。
　　
　　孟山都的中國野心
　　早在孟山都還在生產糖精的年代,就已經在中國設有代表處。1974年,中國貿易代表團出訪美國時,孟山都董事長約翰•漢利會見了中國代表團,同年,約翰•漢利作為美中貿易協會代表團的成員訪問北京。1980年以來,孟山都在上海、廣州、北京、香港、臺灣等地設立代表處,并與國家科技部、農業(yè)部等機構建立聯系并發(fā)展在中國的業(yè)務。1996年11月,孟山都的保鈴棉棉種從河北進入中國。2004年,孟山都獲得中國農業(yè)部發(fā)放的抗農達基因改造大豆、兩種轉基因玉米及兩種轉基因棉花的永久性進口安全證書。2008年底,農業(yè)部批準了兩種轉基因稻米和一種轉基因玉米的安全生產證書,這一證書意味著它們離大批量的商業(yè)化生產只差“品種審定”一步了。
　　對于這一步需要的時間,有專家預測是兩三年,或五六年,綠色和平食品與農業(yè)項目主任羅媛南則說,希望永遠都不要批準。“以轉基因棉花為例,從1996年到現在,已經有很多危害呈現了,最初只批準在黃河長江流域種植,后來慢慢擴散,本以為可以保住新疆最后一個地方,讓它成為非轉基因棉花的陣地,但現在新疆也滿大街都是轉基因棉花了。更重要的是,現在,轉基因棉花的抗性已消退,人們只能回到原來的路上,噴灑更多的農藥。今年種植棉花的規(guī)模已經在縮小了。”
　　反對轉基因,更有力的例子是關于我國的大豆。2001年,我國擁有世界野生大豆豆種的90%以上,是世界大豆種子的寶庫。2003年,我們開放大豆進口,進口的轉基因大豆比東北的黃金大豆便宜百分之十幾,出油量又多了六分之一,于是,東北黃金大豆被淘汰了。2003年8月,美國農業(yè)部宣布,減低大豆的庫存。接著,華爾街金融資本進入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猛炒大豆期貨,2003年8月炒到2004年5月,大豆價格升至4400元/噸,更有風聲說要漲到8000元/噸。于是,中國的油脂壓榨工廠在4月以4300元/噸的價格購進800萬噸大豆。6月,華爾街金融資本開始狂拋,大豆價格降至2000元/噸。一升一降中,中國70%的油脂壓榨工廠全線倒閉。國際四大糧商進入中國,賤價收購這些壓榨工廠。2009年,中國糧油市場的85%由外資四大糧商所控制。如今,我們食用的金龍魚、魯花、福臨門等油品全部是外資。不到10年時間,我國從世界大豆出口大國變成世界上最大的大豆進口國。目前,我國每年消費大豆約5000萬噸,其中70-80%為進口大豆,主要來自美國和南美洲國家。
　　更令科學家們痛心的是,2000年孟山都來中國訪問,中國送給他們一顆野生大豆種子,他們回贈我們一顆轉基因大豆種子。利用我們高品質的野生種子,孟山都生產出了產量更高、出油量更高、抗疾病的轉基因大豆。2000年,孟山都向全球包括中國在內的101個國家申請了64項專利,中國用轉基因大豆都要向他付專利費……
　　在接受中國媒體采訪時,孟山都現任中國區(qū)總裁艾博文(Kevin Eblen)說,中國政府對轉基因的態(tài)度還是支持的,“目前孟山都在中國處于戰(zhàn)略投資階段,我們在這里的生意非常小。支撐孟山都堅持下去的是中國農業(yè)未來誘人的市場預期�！� “按照正常的商業(yè)規(guī)劃,美國農民2012年就能用上抗旱玉米,非洲農民2017年也能用上,但在中國,依照現在的政策框架,可能到2030年甚至更晚的時間才能用上這個技術。這對中國農民來說是很遺憾的�！边@樣的時候,這樣的話,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綠色和平對孟山都態(tài)度不是特別好。這樣一個記錄糟糕的公司,它推廣產品的時候讓人不得不有戒心。但從商業(yè)角度來看,它是一家非常成功的公司,它眼光很長遠,這些年它在中國主要是和很多國內企業(yè)聯合做科研。孟山都也很討厭我們,說我們阻礙科技進步�！绷_媛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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