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講人簡介

　　金開誠，1932年生于江蘇無錫，畢業(yè)于北京大學，現(xiàn)為北京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校務(wù)委員會副主任，全國政協(xié)常委，九三學社中央副主席，出版有《文藝心理學概論》、《中國書法大觀》等二十余部學術(shù)專著。

　　藝術(shù)審美的心理機制

　　在審美過程當中，人的心理活動不是單一的。它是相當復雜的，由于我們?nèi)说拇竽X各種功能的整體的發(fā)揮，所以感知、理解、想像、聯(lián)想等情感的活動是此起彼伏、相互聯(lián)系、彼此促進，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心理的機制。我們具體地要談審美活動，審美活動的穩(wěn)定主義就非常重要，它是個前提。在審美當中怎么才會有穩(wěn)定注意，這的確要靠創(chuàng)作者給你提供的審美對象、作品，很有吸引力，因此你就很集中，這個沒問題，這是他的事。我們的事呢？我們也有我們的事，我們只有積極主動，不要三心二意。

　　中國繪畫史上有一個很著名的事例。唐代彥立本大畫家，他到荊州去看張僧繇的遺跡、留下來的作品。張僧繇是南朝梁的大畫家。一看，這是虛得其名。明天又去，看了半天，說這個還要算晉代的好手、晉代的佳手。第三天再去，哎呀，真是名下無虛事，的確是名實相符。張僧繇那么大名氣，他這個畫的確了不起。然后坐在那里，睡在那里，十余天，十多天功夫，一直在欣賞那個東西，那么在藝術(shù)欣賞的穩(wěn)定注意當中，它的注意分配是這么個情況：分析和綜合往往是相互交替、彼此促進。一會兒注意局部，一會兒注意整體，一會兒又注意局部，彼此促進、這種促進，這種交織它就表現(xiàn)了注意的穩(wěn)定性，目的就是在于把這個審美對象看得既細致又完整。

　　第一個問題，審美過程當中的感受和理解。人類的一切認知活動，都離不開對客觀事物的反映。但是，我們?nèi)嗽谡J知不同的對象的時候，他所經(jīng)歷的心理過程呢，并不是完全一樣的。比如京戲，在座的同志我看年紀大的也不少，但是還是年輕的多，都不喜歡京戲。京戲兩件事，假如你懂了，那是不會不喜歡的，第一，唱有韻味。你懂得這個唱的韻味，那么你就是喜歡京戲。還有，動作美、邊式、線條美，你要看懂了這兩項，京戲就好看了。有的人說，我不喜歡京戲，你看他那唱四句慢板，他能唱十分鐘，節(jié)奏多慢。生活節(jié)奏和藝術(shù)節(jié)奏沒有同步關(guān)系。懂京戲的人，他聽的就是這個慢，就是這十分鐘給你有韻味的感覺，你之所以覺得它慢，是因為你根本不喜歡它那種唱，它再快你也不會喜歡。

　　在審美活動當中強調(diào)感受的作用，和我們一般所說的感官刺激它是一個什么關(guān)系？應(yīng)該指出，從心理學的意義上來說，人的感覺器官，如果不受到一定程度的刺激，就不可能感知任何事物，這個刺激是的確存在的。審美活動也不例外了，藝術(shù)作品，或者其他一個美的事物，它之所以能成為審美主題的對象，而且被感知，那就是因為這個作品，這個審美對象，它給了審美主題的感覺器官，給了它一定的刺激。不但如此，而且給刺激的這個東西是個美的形象刺激。所以才能夠帶來不同感官、不同程度的生理上的快感和精神的、情感的愉悅。但是我們要說，這種快感、這種愉悅還談不上審美，更談不上美育，談不上。因為我們根據(jù)科學的實驗和觀測，有些動物它也能夠感知聲音的節(jié)奏、或者鮮明的色彩。咱們中國不大有了，電影里經(jīng)常看見有人在吹簫，同時有條蛇在舞，那蛇就跟著音樂在舞，為什么？蛇一聽到音樂，它有一種生理快感，它就舞動起來了，有一些鳥看見人穿的好就興奮，比如孔雀開屏，孔雀從來不會對男同志開屏，只對女同志開屏，為什么？女同志穿得好呀，我走到孔雀那兒，孔雀從來就不理我們。

　　但是動物這種表現(xiàn)，你不能說是審美，它是一種天然的動物生理反映，而審美是具有高智能的、人類所特有的一種高級的精神活動，也是人類所特有的一種社會性的、歷史性的行為。白居易的名作，《琵琶行》，這是一個精采的審美記錄，那么他描寫這個琵琶曲感受。

　　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xù)續(xù)彈，說盡心中無限事。……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guān)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琵琶行》是一篇詩化了的審美記錄，它不但寫出了審美心理的復雜豐富，而且還深刻地寫出了審美活動和人，和社會經(jīng)歷的關(guān)系�！巴�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句話。所有的人都受到感悟，因為我們誰都曾經(jīng)是天涯淪落之人，引起我們的情感共鳴。白居易和《琵琶行》，因為有身世遭際上的相似，所以他們的思維和情感才特別容易溝通交流，所以這是一個完整的審美心理機制的一個記錄、一份材料。

　　那么我們用這個名篇來作為參照，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審美離不開感受。但是不能只停留在感受上面，如果停留在感官刺激方面，那就根本算不上審美活動。在審美過程當中，和感受緊密聯(lián)系的一個基本心理活動就是理解。它是指把握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和關(guān)系，以逐步加深對于事物的認識。我要認識這個事物，我怎么加深它，我就把握它的內(nèi)部，各個局部的聯(lián)系，它和外部其他事物的聯(lián)系，你把握住了，你就加深了對這個事物的理解。理解有各種不同水平的理解。最高級的理解、最有深度的理解，就是通過抽象思維來認識事物的內(nèi)在聯(lián)系，那是最高級的理解。

　　正因為如此，整個審美過程才會由淺入深、由表及里，整個審美的主體才有可能逐步深入地來領(lǐng)受這個對象的美學價值、思想價值和認識價值。那么審美過程中的理解怎么進行呢？跟一般的一樣，就是把握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和關(guān)系。咱們也可以分兩方面說：一方面就是這個作品內(nèi)部各個局部的關(guān)系。比如說一幅山水畫，其中畫了山、畫了水、有樹木、有人物，這就是各個局部，那么這個欣賞者就要把握局部和局部是什么關(guān)系。這個樹是長在山上的，這個水嘛從山上流下來，它就這種關(guān)系，它們的位置高低、大小、遠近、筆墨繁簡、色彩濃淡、它的配合和呼應(yīng)，你都明白了，你就對這幅畫有所理解。

　　小說、戲劇、電影這些藝術(shù)，你把握它內(nèi)部各個聯(lián)系更重要了。因為你如果不把握這個之間、人與人之間是個什么關(guān)系，人與物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人和事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如果你不把握，那你根本沒法看懂這個東西。特別是現(xiàn)在的那些小說、電影，它的跳躍性大、時空變化多，很靈活。你要不把握，那你就不知所云了。這是一個聯(lián)系，就是作品內(nèi)部各個局部的聯(lián)系。

　　第二，審美主題要運用自己本來就有的生活經(jīng)驗和知識，把它參加到審美對象當中去，和它的內(nèi)容聯(lián)系起來，從而獲得對對象的深刻理解。這個理解呢，也是審美活動絕對不可缺少的。其中特別有意義的就是游山玩水，特別是和歷史文化聯(lián)系起來，那更有意義。到南昌了，滕王閣，你要把《滕王閣序》給聯(lián)系起來，當年王勃怎么寫詩來歌頌滕王閣的，到滕王閣上提起筆來寫首《滕王閣序》，特別顯示他的才能。一想《滕王閣序》就有了意思了。有時候這種理解還需要用抽象思維：“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為什么龍城飛將在了，胡馬就不能度陰山了？為什么？那你就要用抽象思維來講，結(jié)合著歷史知識。因為龍城飛將李廣，不但打仗勇敢，特別是能和士兵同甘共苦，所以他的部隊戰(zhàn)斗力強。他部隊戰(zhàn)斗力強，那侵略者就不敢來了，這純屬抽象思維，但你有了抽象思維，對這個詩的理解就深刻了。你看電影、看戲，如果觀眾不結(jié)合生活經(jīng)驗和文化知識去理解，那么我告訴你蒙太奇就成為不知所云，潛臺詞就變?yōu)樽犹摓跤�。所謂的藝術(shù)感受，只留下一些膚淺模糊、支離破碎的印象。

　　我切身體會有一件事。9歲時候初讀《紅樓夢》，大致上連蒙帶唬也能看懂，就是詩詞讀不懂。詩詞讀不懂怎么辦？叫母親來講。母親講林黛玉“葬花詩”，講到兩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不是大家很熟的句子嗎？我母親說這兩句詩是寫花的，但也比喻林黛玉自身的處境。我一聽就不同意了，我說這個不對，這林黛玉有點過分了，你在賈府里頭是很受優(yōu)待的，你吃得好、穿得好，你還很受寵愛，怎么風刀霜劍逼你了？那時候偷偷摸摸結(jié)婚的事還沒有出現(xiàn)，還在小說中部呢，對不對？我就跟我母親說，這個不對，林黛玉她在賈府很受寵愛的。我母親當時跟我講，“你現(xiàn)在太小了，我跟你是講不明白的，你長大了再看你自然就明白了�！焙髞砟兀�我果然長大了，當然人人都會長大，那么對人際關(guān)系知道的多點了，對于封建禮教認識也加深了，我運用這些知識去看這個“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我就完全明白這個詩，林黛玉在借花說自己，她是一個新生而幼弱的人物典型在靈魂深處發(fā)出控訴封建禮教的顫音。《紅樓夢》寫林黛玉、賈寶玉，它這種關(guān)系實際上就是一塊兒大石頭，壓著一個花草，這個局面是什么東西呢？這個花草也沒有力量翻掉這個大石頭，然而這個大石頭它卻沒法把這花草壓死，還在風雨里頭長。當時的力量對比就這么個情景，你說這個花草整年被這個大石頭壓著，它難受不難受？“風刀霜劍嚴相逼”。長大了我就明白了嘛，為什么？長大了就理解了嘛。那么我們從心理學角度來看呢，在審美過程中，我們的理解要積極參與，這還是個規(guī)律。什么叫規(guī)律？你不想?yún)⑴c還不行，它不以你的意志為轉(zhuǎn)移。我研究心理學那么多年了，有什么收獲？學了那么多年心理學只有一條收獲，就是這個腦袋它雖然長在我的脖子上，它并不完全聽我的話。你說有什么例子？我是一輩子失眠，當你失眠的時候，我就下命令，你給我停止活動，我現(xiàn)在要睡覺，我明天還有課呢！你不睡我受得了嗎？我越下命令，大腦照樣活動，它聽你話了嗎？你去看醫(yī)生，他要給你說，你情緒要保持樂觀，樂觀對于身體有好處，你就要特別開心，樂觀開心對身體有好處，誰不知道？可是到了不開心的時候，你能夠排除那不開心嗎？你到了苦的時候，你能排除那苦嗎？到了愁的時候，你能排除那愁嗎？你排除不了，它有自己的活動規(guī)律，它不聽你的話。

　　第三個問題講一講審美過程中的聯(lián)想和想像。審美過程當中，由于審美者面對的是很富有吸引力的、啟發(fā)性的一種美的形象。所以會自然地喚起對事物的種種聯(lián)想和想像。這些聯(lián)想和想像是在對審美對象有所感受、有所理解的基礎(chǔ)上產(chǎn)生的，它們反過來又會加深感受和理解。聯(lián)想和想像的作用在中國是歷來被強調(diào)的。當然古人不搞心理學，他不能用聯(lián)想想像這個名詞，但是他早就有說法，比如中國古代詩論，一概強調(diào)寫詩要有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你寫了一個象，你要使人想到這個象外面還有豐富的形象。你寫了一個景，這個景不窮，還有很多你沒寫的，我給你補充。要“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這個景是很難寫的�？赡阋还P下去，馬上這個景生動地浮現(xiàn)在你面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言外之意，意味無窮。作者一方要求這么來寫，欣賞者一方也自覺地運用聯(lián)想想像這些功能。法國巴爾扎克在小說《幻滅》里面講的話，“真正懂詩的人，會把作者詩句中只透露了一星半點的東西，拿到自己的心中去發(fā)展”。這就叫弱刺激變?yōu)閺姶碳�。這是審美的主觀能動性。

　　書法也是如此，沈尹默曾經(jīng)講過一段話：“不論是石刻或者墨跡，表現(xiàn)于外的總是靜的形式，形象定下來了，書法形象刻在石頭上、寫在紙上定下來不變了，但是構(gòu)成這么一個形象，這么一個靜的詩，它卻是動的結(jié)果。這個動的詩現(xiàn)在留在靜的形當中了，現(xiàn)在要求你觀賞者通過想像的體會活動，使動者復活，通過你的想像，使原先包含在靜的形當中的詩復活起來，重新出現(xiàn)在你的眼前。在這瞬間，你不但可以接觸到五光十色的神采，而且還可以感覺到音樂般輕重快慢的節(jié)奏”。這個話是有道理的，欣賞書法是要有這個過程。為什么書法被稱為無聲之樂，無色之畫？沒有聲音的音樂、沒有色彩的繪畫。它就是想像的力量很強。而其中有一條就是沈尹默先生所講的，那些動作形式包含在形里頭，你通過它，想它是一種什么形式，把一個死的字、靜的字，變成一個動的字、活的字。

　　在審美過程當中，聯(lián)想和想像當中，有一個較為特殊的問題需要專門論述。就是我們欣賞語言藝術(shù)，是要通過再造想像的。想像有創(chuàng)造想像、再造想像、自由想像。什么叫再造想像呢？再造想像就是根據(jù)語言、符號、圖樣它的描述和指示，你在頭腦中構(gòu)想相應(yīng)的形象。譬如一個建筑師拿到一個建筑設(shè)計圖，想像未來的高樓大廈是什么樣的，這就叫再造想像。這個再造想像很重要，你像白紙黑字，你要講形象感，它比起小說戲曲和電影差遠了。你這不是白紙黑字嗎？他那不是表演嗎？穿得花花綠綠的，還帶動作，應(yīng)該是那個形象感強得多。(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恰恰相反，我不知在座的同志們你們怎么看，反正我見到的人，談起名著改成電影或者戲劇，從來只有一個反應(yīng)：沒有原著好看。你《紅樓夢》拍得再好，你也沒有原著好，《水滸傳》拍得再好，也沒有原著好看。那原著白紙黑字，那個東西，花那么大功夫，怎么會呢？白紙黑字是白紙黑字，它通過你再造想像，它給你的形象感豐富得多。那你首先就要再造想像，這個再造想像由于文字和形象的長期聯(lián)系，它的自動完成的。腦子有時候就覺察不到，但實際上是存在的。這是等于一次翻譯，我跟你講，這實際上是第二次翻譯。頭一次翻譯誰來完成的？作者完成的，作者把他頭腦里邊形象的活動變成白紙黑字。然后欣賞者拿來了，再看著白紙黑字重新把它變?yōu)樾蜗�，兩道翻譯。一般來說，你是很自然而然完成，沒有覺得我在進行翻譯�！扒迕鲿r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二十八個字，往你眼前一擺，一幅生動的鄉(xiāng)土民俗風情畫展現(xiàn)在你面前，你根本就沒經(jīng)過什么翻譯，立刻就浮現(xiàn)出來。只有當翻譯發(fā)生困難的時候，你就知道這個翻譯比較不容易了。

　　語言藝術(shù)的審美必須要通過再造想像。有的人看書囫圇吞棗，根本沒有把握住再造條件是什么，腦子里也沒出現(xiàn)有關(guān)的人物，充分出現(xiàn)有關(guān)的人物形象，走馬觀花，囫圇吞棗，那就不叫藝術(shù)欣賞。特別是讀中國的詩詞曲賦，這些語言藝術(shù)作品，它含有更大的特殊性，因為它有很多典故，這個典故如果你的文化素養(yǎng)能夠通曉，你這個典故不但有形象感，而且還能夠聯(lián)想想像。特別是唐代以后用的典故，它都是意向化的。典故本身就構(gòu)成形象：“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它的本身就有形象，但同時也有典故。假如你沒有這個文化知識來理解它，你對這個詩所反映的這個形象也不理解，在詩中的關(guān)系也就更不理解。所以我說要提高聯(lián)想想像能力，要增加生活經(jīng)驗，要增加文化知識。

　　第四個問題審美過程當中的情感活動。情感活動是審美心理當中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因為任何審美過程，如果不能動人以情，那就不能使人產(chǎn)生美感或者至少說這個美感是不深刻的。你對客觀事物產(chǎn)生了態(tài)度，這個態(tài)度變?yōu)樯�理感覺，這個生理感覺又被你體驗出來了。那么這就叫情感，只有對事物有了認識，你才會有對事物的態(tài)度。只有有了態(tài)度，你才會有生理變化和體驗，有了體驗?zāi)悴胚M入了情感狀態(tài)。歸根到底來說，這個情感和認識它是不能夠區(qū)分的。它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不會無緣無故的。什么叫緣故？緣故就是對事物的認識。我們?nèi)绻�片面強調(diào)情感活動，而不知道這個情感是怎么產(chǎn)生的，排除認識，排除情感的認識內(nèi)容，使得情感變成不可評估的，不知道它的性質(zhì)的一種抽象的生理活動，那種情感活動沒有，也有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惆悵。也有的，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精神方面有病引起的莫名的那種躁狂；
還有一種就是在潛意識里頭、在思想里、心靈的深處，你不能覺察，但它實際上有，所以引起你心理不痛快，惆悵、孤獨等等�？偸怯性�因，這個原因就是認識方面，那么這個認識可以是形象的，可以是性質(zhì)的，性質(zhì)的就是抽象的。比如說京戲《捉放曹》。曹操出于誤會把呂伯奢一家全殺了，誤會搞清楚了，還要斬草除根，把呂伯奢殺了。后來陳宮就責備他，你怎么這樣？他說了兩句話：“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這是極端利己主義，性質(zhì)上極端利己，所以中國人民永遠不能原諒曹操。捉放曹以后，京戲舞臺上曹操臉上多了一條斜紋，就是破臉了。這就是戲曲演員不能原諒他、廣大觀眾也不能原諒他。在捉放曹以前的曹操扮相和捉放曹以后的曹操扮相不一樣，加了一條破臉紋，這就表示人民群眾對他不能原諒的一種行為。所以性質(zhì)引起感情的東西，可以是形象的，也可以是抽象的。

　　審美使人動情非常的重要，不能使人動情的美感，或者不叫美感，至少說是不深刻。那么在美感引起的情感活動當中，有兩種基本的情感：就是“驚”和“喜”的結(jié)合�！跋病本褪菍徝烙鋹�，就是賞心悅目，就是一種快感。這個在意識表層人人都感覺到的。有些人說不對，我看有些東西我還掉眼淚了，我沒什么愉悅，比如上海越劇的廣告上登的那樣：太太小姐多帶手絹。到越劇院里就是為了要去哭的，哭完以后同樣心里是痛快的。因為情感宣泄，所以也歸入愉悅行列，這很容易感知。

　　為什么要強調(diào)“驚”呢？“驚”是對藝術(shù)作品的驚異之感、敬佩之情，它在意識的深層，你往往無所覺察。但是，卻是審美評估里的很重要的因素，因為藝術(shù)美當然屬于多種因素的和諧結(jié)合，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一個創(chuàng)造力量的外化。人的本質(zhì)力量是人所特有的，創(chuàng)造力量表現(xiàn)為藝術(shù)形象，當一個人看到這個人怎么能做出這么一個創(chuàng)造來？了不起！這就是審美當中很高的一個境界。謝謝朋友們。（央視國際教育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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