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造反”并不一定都“有理”
發(fā)布時間:2020-05-20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標題是秦寶琦先生在以《“造反有理”辯正》為題為“2002年11月,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劉平《文化與叛亂——以清代秘密社會為視角》一書”所作序中說的“一句老實話”。(見《等待多年的一句老實話——讀[文化與叛亂——以清代秘密社會為視角]》,刊《同舟共進》2003年第10期)。這句“老實話”看上去 似平是躺在思想海灘睡眠的普通貝殼,沒有什么特別出奇和閃光的地方。但若把它放在審視歷史事件和思想解放的平臺上,細細品味,卻益發(fā)感覺它確實是一枚貨真價實的思想珍珠。它字字閃光,力透紙背,讀來著實令人耳目一新,不僅從中可以獲得正確看待中國歷史上農(nóng)民起來造反及其歷史作用的可貴啟示,而且有助于我們解放思想,沖破思想言說的禁錮,“把過去片面理解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問題改正過來!笨芍^是時下“書評”中少有的空谷足音!
眾所周知,自新中國成立以后,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時代,每當提 到中國歷史上的農(nóng)民造反時,則必須沿襲經(jīng)典著作中“農(nóng)民起義”、“農(nóng)民戰(zhàn)爭”和“農(nóng)民革命”的提法;
而每評價其歷史作用和意義時則必稱“只有這種農(nóng)民的階級斗爭、農(nóng)民的起義和農(nóng)民的戰(zhàn)爭,才是歷史發(fā)展的真正動力!倍荒苡信c此相左的思想。否則,即使你真理在握,也難免有被消滅的危險。到了以經(jīng)濟建設為中心時期,情況似乎好了一些。但有誰 膽敢貿(mào)然超越經(jīng)典的提法和評價那也是要挨批的。記得2000年前夕,魏明倫先生在回答“是什么推動歷史車輪前進?” 這個問題時只因說過:“千年萬載實踐證明,動力有多種,其中文化與科學是重要乃至主要的動力。可嘆大半個世紀以來,吾國競將動亂連綿的農(nóng)民戰(zhàn)爭當作推動‘歷史前進的唯一動力’。這種‘唯一’論,不是唯物史觀,而是‘唯亂史觀’,是‘以階級斗爭為綱’理論的前奏!” 便被人斥之為“咄咄逼人的政治挑釁!”,是“同搞資產(chǎn)階級自由化的人主張的所謂‘非毛化’”并無二致的“謬說”。
幸好時代進步了,魏先生算撿條命,政治上不僅安全無恙,而且至今還能在報刊上發(fā)表文章。否則,被扣上這么大的“罪名”,若是放在“文革” 時期,那是要被“砸碎狗頭的!”(其實這也只是筆者的一種“假設”,在那個時代,像魏先生這種言論,壓根就沒有敢寫,即使有人敢寫,也沒有人敢編發(fā)。)
無獨有偶,去年伊始,有人針對所謂的“又對天平天國的領(lǐng)袖們大加貶斥,而且借太平天國領(lǐng)導人的錯誤否定太平天國,又借太天國的領(lǐng)袖們大加貶斥,而且借太平天國領(lǐng)導人的錯誤否定太平天國,又借太平天國運動的錯誤進而否定革命”的專家和學者,在報紙上撰文為“太平天國領(lǐng)導人的錯誤”涂脂抹粉,說什么“誠然,太平國的領(lǐng)袖們有許多缺點,有些甚至是致命的缺點,但他們的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反抗暴政的勇氣 ,他們的為理想而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確實是人類最可寶貴的精神財富!睂Υ耍覀兲热粲谩拔覀兊却嗄甑囊痪浯髮嵲挕彼峁┑乃悸纷鼽c具體分析,便不難看清已被模糊了的歷史真相。
不錯, “太平天國的領(lǐng)袖們”確實有“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反抗暴政的勇氣”。然而,潘旭瀾先生《太平軍真相》(《同舟共進》2001年第2期)所提供的歷史事實和研究成果證明,“太平天國的領(lǐng)袖們”的這種“勇氣”在“反抗暴政”期間或立足之后,卻并沒有釋放出人間正義和良知,而是在不斷地“克隆”同樣的暴政或甚于它所“反抗”的“暴政”。正如馬克思在《中國事件》一文中所說的:“他們所給予民眾的驚惶比舊有當權(quán)者給予的驚惶還更厲害!彼麄儭按蟾啪褪侵袊四X子里所幻想的那種現(xiàn)身的魔王吧。但只有在中國才能有這類魔王!庇纱丝磥,把“人類最可寶貴的精神財富”的桂冠,生拉硬扯地戴在“太平天國的領(lǐng)袖們”的頭上,是何等的荒唐!
不錯,“太平天國的領(lǐng)袖們”也確實為當時的老百姓設計了一個理想的社會。這就是他們在1853年冬頒布的《天朝田畝制度》!短斐锂制度》里曾提出:“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的理想天堂。然而,他們的“斗爭精神”,雖然“不屈不撓”,但卻并沒有兌現(xiàn)對人民所做出的“四有”的莊嚴承諾;
也沒有打造出美妙的“二無”地上天堂。相反,給人民帶來的卻是驚惶恐懼和苦不堪言的地獄。平分土地壓根就沒進行,不僅照舊交糧納稅,而且收取的土地稅竟比清政府重三倍?墒牵麄冏约簞t個個住在金碧輝煌的王府里,過著玉食錦衣,嬪妃成群,荒淫無度的糜爛生活。諸王駕出,轎輿隨從,浩浩蕩蕩,一切官兵百姓,必須回避,回避不當,當跪于道邊,有敢違者則斬首不留。由此不難看出,他們的“斗爭精神”,即使是“為理想而不屈不撓”,也不能歸于“人類最可寶貴的精神財富”,充其量不過是口是心非的虛偽動機和說一套做則另一套的卑劣人格以及齷齪伎倆的大雜。
有論者寫道:“人民有任何人都不該剝奪的、其實也剝奪不了的革命權(quán)!边@話當然不錯。不過像“太平天國領(lǐng)袖們”所搞的像“太平天國”這樣的革命,“一面是高舉為人民謀幸福的旗幟,一面是將人民驅(qū)趕到絕望的深淵。”(摩羅語,下同)我看不要也罷!耙驗楦锩@臺機器所需要的燃料不是煤炭或石油,而是人民的鮮血和尸體。只有少數(shù)革命家通過革命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他們有幸成為了革命機器的操作者。為了滿足機器手們的權(quán)欲、利益和光榮,必須源源不斷地、最大量地向這機器投入鮮血和尸體。在將人民加工為鮮血和尸體的過程中,機器手們不是體驗到罪惡與恐懼,而是體驗到光榮與神圣,因為他們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革命”,為了理想。而為了能過上好日子,我看老百姓還是放棄這樣的“革命權(quán)”、不要這樣的理想、也不搞像“太平天國”這樣的革命才好。因為它除了給“革命者”帶來自以為“革命”的快感之外,其唯一意義就是 “一點意義也沒有”,它帶給人民的災難,將“革命者”當初對人民許下的美妙動聽的承諾葬身火海,連其幻影也不復存在。
其實,何止于太平天國,自陳勝、吳廣起,縱觀“中國歷史上的農(nóng)民起義,實質(zhì)上是被窮奢極欲、肆無忌憚的統(tǒng)治階級逼到了生存絕境的農(nóng)民艱難求生的最后一搏,是專制主義統(tǒng)治下走投無路的農(nóng)民選擇出路的最后權(quán)利。但歷史上代價慘重的農(nóng)民起義,不斷地演繹著爭奪皇冠的簡單游戲,發(fā)揮著改朝換代的單一功能,它除了使一部分人踏著大部分人的鮮血和白骨對原來的統(tǒng)治者‘取而代之’從而贏得奴役他人的新特權(quán)外,并沒有將農(nóng)民從苦難中解放出來! (張英紅語,下同)因而并沒有多大進步意義,倒進去的由善良母乳哺育出的無以復記的鮮活生命,產(chǎn)出的不過是“皇帝輪流做,今天到我家”的“歷史輪回”而已。到頭來“農(nóng)民還是農(nóng)民,農(nóng)民還是任由強權(quán)宰割和奴役!轮袊怯芍袊鴼v史上最近的一場農(nóng)民革命而結(jié)出的‘勝利之果’,但犧牲最大、名義上已與工人階級一道上升為‘統(tǒng)治階級’的中國農(nóng)民,今天卻依然‘重復著昨天的故事’”。
可是話又說回來,直到今天,這種包括評價農(nóng)民造反歷史作用在內(nèi)的絕不允許凡夫俗子擁有異于“最高權(quán)力”者的言論的思想禁錮,仍是懸在思想者頭上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大家惴惴不安,擔心不知道什么時候這把利劍會落到自己的脖子上。在這種思想禁錮下,除非少數(shù)“不識時務者”外,誰還敢跳出傳統(tǒng)觀念和最高權(quán)力者的言論之外來討論敏感問題呢?出于趨利避害的本能,人們或者噤若寒蟬,有所思而不言,有所感而不發(fā);
或者寫文章總是旁敲側(cè)擊、打打擦邊球,以免利劍加身。而多數(shù)人則是繼續(xù)唱贊歌,作寵幸文章。如上文所述在言說歷史時,或者是繼續(xù)把那些分娩于傳統(tǒng)觀念的歷史怪胎,美化成令人喜歡的歷史的寧香兒;
或者是 把本來是一段歷史上的污泥濁水,卻攀龍附鳳于“經(jīng)典著作”的“牙慧”,硬把它漂白成推動社會前進中的清水巨流。而時代的進步,終于盼來了“我們等待多年的一句大實話”。它雖然姍姍來遲,但仍有“英雄用武”之地。這就是給予懷著對社會正義和民主自由的渴望、在遼闊的精神原野上跋涉的思想者以勇氣和鼓勵,去沖擊和推倒言說禁錮的最后城垣。因此,善于思想的人們可要把“歷史上的‘造反’并不一定都‘有理’”的“我們等待多年的”這“一句大實話”永遠留在沉痛的歷史記憶里,千萬可別讓它再跑了喲!
200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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