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振祥:共和國史上“大躍進”一詞的應用與演變
發(fā)布時間:2020-05-21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1958年至1960年,被稱做共和國史上“大躍進”的年代,歷史已經(jīng)做出結論:“大躍進”的發(fā)動是輕率的,其結果,不僅沒有使中國的經(jīng)濟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躍進式的發(fā)展,反而使整個社會主義建設遭到了重大損失。1961年后,“大躍進”運動不再進行,但“大躍進”作為一種經(jīng)濟建設思想,卻同所謂“三面紅旗”一起存在多年,直至1978年中國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三中全會后,黨史、國史界對三年“大躍進”的研究逐漸展開,取得很多成果。本文擬就“大躍進”詞語本身,對其應用和演變情況做些粗淺考察。
“躍進”一詞從普通詞語到賦予特定含義
“躍進”,本是漢語中一個普通常用詞。檢索《人民日報》,1949年至1956年,每年都有幾十篇文章使用該詞,偶爾也出現(xiàn)“大躍進”一詞。其含義大致有:一種敏捷的動作;
一種實現(xiàn)突變的認識過程;
一種跳躍式的前進方式;
一種比通常快得多的發(fā)展速度;
事物達到一種新的發(fā)展階段等。大多數(shù)文章是在后兩種意義上使用。這期間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的毛澤東的著作中,也有兩篇使用“躍進”一詞:“從感性認識躍進到理性認識”(《實踐論》)、“農業(yè)由使用畜力農具的小規(guī)模的經(jīng)營躍進到使用機器的大規(guī)模的經(jīng)營”(《關于農業(yè)合作化問題》)。
到1957年,隨著經(jīng)濟和其他各項事業(yè)的發(fā)展,《人民日報》上使用“躍進”一詞的文章,上升到206篇,而使用“大躍進”一詞的文章也已有106篇。其中與后來歷史發(fā)展密切相關的是這樣三篇:一是,周恩來6月26日在人大一屆四次會議上的政府工作報告。當時一五計劃即將超額完成,反右派斗爭正處在高潮之中。周恩來批評了認為我國國民經(jīng)濟計劃“在1956年全面冒進了,在1957年又全面冒退了”的觀點,指出:適應當時的情況,1956年的計劃“采取了躍進的步驟”,這一年伴隨社會主義改造高潮的到來,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也有了一個躍進的發(fā)展”。這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第一次明確地用“躍進”一詞來說明我國的經(jīng)濟建設在1956年所采取的步驟和取得的成績,從而使“躍進”一詞有了特定的含義———用以說明1956年的經(jīng)濟發(fā)展步伐和狀況。周恩來這里的論斷應該說是恰當?shù)模瑢嵤虑笫堑。但此后的宣傳,卻不斷加碼。“躍進”的提法很快就變成了“大躍進”。
二是10月27日,即毛澤東主持制訂的《一九五六年到一九六七年全國農業(yè)發(fā)展綱要〈修正草案〉》正式公布的第二天,《人民日報》發(fā)表的社論《建設社會主義農村的偉大綱領》。該社論指出,按照綱要的要求,有關農業(yè)和農村的各方面工作,都要在12年內,“按照必要和可能,實現(xiàn)一個巨大的躍進”。這是在黨中央機關報上正式發(fā)出了實現(xiàn)農業(yè)大躍進的號召。
三是11月13日《人民日報》社論《發(fā)動全民,討論四十條綱要,掀起農業(yè)生產的新高潮》。這篇社論的特殊背景,是毛澤東已開始對1956年周恩來、陳云等的“反冒進”進行批判并決心把這一批判繼續(xù)下去。社論把1956年的“躍進”與當年的“反冒進”尖銳地對立起來:“有人害了右傾保守的毛病,像蝸牛一樣爬行得很慢,他們不了解在農業(yè)合作化以后,我們就有條件也有必要在生產戰(zhàn)線上來一個大的躍進。這是符合于客觀規(guī)律的。1956年的成績充分反映了這種躍進式發(fā)展的正確性。有右傾保守思想的人……把正確的躍進看成了‘冒進’!彼悦珴蓶|在審讀《人民日報》這篇社論稿時,倍加贊賞,在批語中寫道:“建議把一號博士頭銜贈給發(fā)明‘躍進’這個偉大口號的那一位(或者幾位)科學家!币粋月后,也是由毛澤東修改審定的《人民日報》12月12日社論《必須堅持多快好省的建設方針》,再次批評了反冒進,并進一步肯定1956年是“經(jīng)濟戰(zhàn)線上的大躍進”。這樣,就使“躍進”、“大躍進”詞語有了更新一層的含義———與1956年的“反冒進”相對立。
從“農業(yè)大躍進”到“全面大躍進”
1957年冬和1958年春,“大躍進”一詞所含內容,或者說該詞的應用范圍逐漸擴大,此前主要應用于對1956年經(jīng)濟建設成就的估計上,這時則發(fā)展為對當前建設的一種號召,由掀起“農業(yè)大躍進”到實現(xiàn)“全面大躍進”。
先是,1957年9月24日,中國中央、國務院做出《關于今冬明春大規(guī)模地開展興修農田水利和積肥運動的決定》,要求把興修農田水利和積肥運動當成農村“生產高潮的主要組成部分”,并指出,當前“首先要反對保守思想”。10月9日,毛澤東在中國八屆三中全會的總結講話中,批評1956年掃掉了多、快、好、省,掃掉了農業(yè)發(fā)展綱要四十條,掃掉了促進委員會,要求各級黨委都要做“促進委員會”,并說“我們總的方針,總是要促進的!泵珴蓶|的講話表示了對農業(yè)四十條的重視和對1956年“反冒進”的不滿。10月26日,中國中央提出的《一九五六年到一九六七年全國農業(yè)發(fā)展綱要(修正草案)》在《人民日報》發(fā)表。綱要要求12年內,按照我國不同地區(qū)的自然條件和經(jīng)濟水平,把糧食年均畝產量分別提高到400、500、800斤。隨后便有上面提到的10月13日《人民日報》社論的發(fā)表,正式發(fā)出實現(xiàn)農村工作“巨大的躍進”的號召。
從《人民日報》1957年10月到12月刊登的文章和報道看,這時講的“大躍進”,除指1956年的經(jīng)濟發(fā)展外,主要就是號召“農業(yè)大躍進”。中國八屆三中全會后,各省紛紛召開黨代表大會、省委全體會議、地委書記會議以及農業(yè)生產積極分子會議等,其主題就是動員“農業(yè)生產大躍進”。據(jù)《人民日報》報道,河北省委召開一系列會議布置農田水利建設和積肥運動問題,“黨政領導機關正以巨大的決心和魄力,爭取農業(yè)生產上的巨大躍進”。“全省各級主要干部都有了明確目標———推動農業(yè)生產大躍進”。12月9日至24日農業(yè)部召開的全國農業(yè)工作會議,中心議題就是動員“農業(yè)大躍進”。農業(yè)部長廖魯言在會議總結中號召“苦戰(zhàn)十年,實現(xiàn)四十條”,而“十年看三年,三年抓頭年”,必須緊緊抓住二五計劃開端的1958年,“爭取農業(yè)大躍進”。新華社記者對該會的報道說:會議代表們所表現(xiàn)的“豪邁的決心和信心”就是:“農業(yè)生產一定要大躍進,一定能夠大躍進”。
當時不僅有了“農業(yè)大躍進”的號召,而且有了“大躍進”的行動,突出的表現(xiàn)就是農田水利建設高潮的興起。投入農田水利建設的人力,1957年11月為六七千萬人,12月為8千萬人,到1958年1月份達到1億人。
“農業(yè)大躍進”的聲勢在全國造成之后,“大躍進”的含義進一步擴大。1957年11月18日,毛澤東在莫斯科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上說:“赫魯曉夫同志告訴我們,十五年后,蘇聯(lián)可以超過美國,我也可以講,十五年后我們可能趕上或者超過英國!泵珴蓶|還從莫斯科打電話給國內,批評1956年的“反冒進”,說以后再也不要提“反冒進”了。12月2日,劉少奇代表中國中央在中國工會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上致祝詞,公布了中國15年左右在鋼鐵和其他重要工業(yè)產品的產量方面趕上或者超過英國的口號。這樣的號召,自然要為“大躍進”一詞增添“農業(yè)大躍進”以外的新的內容。12月25日,中國上海市委第一書記柯慶施在中國上海一大二次會議上做題為《乘風破浪,加速建設社會主義的新上!穲蟾妗?聭c施雖然沒有使用“大躍進”詞句,但強調“乘風破浪,加速建設”,強調“革命態(tài)度、革命氣概和革命速度”,強調多快好省是社會主義建設“唯一正確方針”,并以上海工業(yè)發(fā)展的實例,尖銳地批判了1956年的“反冒進”?聭c施的報告得到毛澤東的高度評價,為進一步批判“反冒進”、發(fā)動大躍進起了推進作用!度嗣袢請蟆1958年元旦社論即以“乘風破浪”為題,要求“掀起一個發(fā)展工農業(yè)生產和各項建設工作的規(guī)模宏大的高潮”。上海黨代會于1958年1月10日閉幕,次日,《人民日報》對該會做了詳細報道。報道的標題是:《上海黨代會展開深刻的思想斗爭,肅清暮氣,打掉官氣,以促進派的革命氣概實現(xiàn)全面大躍進》。這是在黨的機關報中第二次出現(xiàn)“全面大躍進”的提法。此后,1958年內,《人民日報》上共有322篇文章和報道使用這一提法!叭娲筌S進”遂成為普遍于全國各地和各行各業(yè)的口號。
所謂“全面大躍進”,首先,就全國來說,是要求各個地域、各個行業(yè)、各種工作乃至各個階層的人們,都要“大躍進”。其比較規(guī)范的提法是:“以工農業(yè)生產為中心的社會主義建設全面大躍進”。1958年2月2日《人民日報》社論說:“我們國家現(xiàn)在正面臨著一個全國大躍進的新形勢,工業(yè)建設和工業(yè)生產要大躍進,農業(yè)生產要大躍進,文教衛(wèi)生事業(yè)也要大躍進!边@是“全面大躍進”的三個主要方面。其次,是要求各個行業(yè)和各種工作本身都要“全面大躍進”。工業(yè)、農業(yè)、交通、商業(yè)、林業(yè)都要“全面大躍進”;
經(jīng)濟事業(yè)以外,科學、教育、文化、衛(wèi)生、體育都要“全面大躍進”;
藝術領域,要戲劇、音樂、美術、舞蹈、曲藝“全面大躍進”;
工作上,要在領導方法和領導作風上“全面大躍進”,以此推動工作的全盤“大躍進”;
不但在工作上,而且在思想和世界觀的改造上也要“全面大躍進”;
不但社會主義建設要“全面大躍進”,社會主義革命也要“全面大躍進”。第三,“全面大躍進”不僅指經(jīng)濟建設和各項工作的發(fā)展速度,而且指一種精神,一種氣勢,一種圖景,要在全國上上下下都形成一種“大躍進”的氛圍。
把“全面大躍進”的提法包括在內,1958年《人民日報》上共有4518篇文章和報道使用了“大躍進”一詞。這一年,“大躍進”運動達到了高潮,“大躍進”一詞的使用頻率也達到了高峰。對這一年的“大躍進”,我們即使不從事實上去考察,而僅從詞語的使用上,也可以看出其遠遠脫離實際的一面。
“繼續(xù)大躍進”和“大躍進”一詞的量化
“大躍進”一詞在1959年繼續(xù)以高頻率使用著,并且又有“繼續(xù)大躍進”和“連續(xù)大躍進”兩個詞語的廣泛使用,這兩個口號在1959年10月召開的全國群英大會上喊得尤為響亮。大會開幕詞中說:這次大會召開的時候,黨和國家又向我們發(fā)出了“新的光榮的戰(zhàn)斗號召”,這就是“在去年和今年連續(xù)大躍進的基礎上,爭取今后年份首先是1960年國民經(jīng)濟繼續(xù)大躍進”。這一年,“大躍進”一詞在《人民日報》的3999篇文章和報道中出現(xiàn)。其中使用“繼續(xù)大躍進”的有352篇;
使用“連續(xù)大躍進”的有5篇。
1958年“躍進”高潮時,并沒有量化的標準。開始還有百分之幾十的說法,后來便發(fā)展為“翻番”,甚至“幾倍幾十倍”。據(jù)1958年12月中國八屆六中全會時的預計,1958年糧食、棉花、鋼鐵、煤炭、機械等主要工農業(yè)產品的產量,都比上年增長了1倍左右,工農業(yè)總產值比上年增長70%.以這樣的預計為基礎,八屆六中全會提出1959年繼續(xù)“大躍進”的計劃,鋼、煤、糧、棉年產量分別達到1800萬至2000萬噸、42000萬噸、10500億斤、10000萬擔,分別比1958年增長70%—80%、56%、40%、49%.增長率較1958年要小一些,而增加的產品數(shù)量卻多于1958年的增長。
但是,這樣的“躍進”計劃,只能是頭腦發(fā)熱時的產物,即使對1958年工農業(yè)產品產量的預計是真實的,1959年也不可能繼續(xù)以那樣高的速度增長。進入1959年后,隨著1958年產品產量的逐漸核實、高指標造成的經(jīng)濟緊張局面的顯現(xiàn)、領導者“左”傾急躁情緒的減弱,1959年產量的計劃指標,特別是鋼、煤、糧、棉四大指標被逐步調低。隨之便不能不回答這樣一個問題:調低后的指標還算不算“躍進”和“大躍進”?究竟增長多少就可以叫“躍進”和“大躍進”?
還在八屆六中全會剛剛通過鋼、煤、糧、棉四大指標后,陳云就曾建議,這四大指標先不要公布,但意見沒能反映到毛澤東那里,1959年1月上旬,毛澤東找陳云、李富春等談經(jīng)濟和工業(yè)問題,陳云明確表示:今年的生產計劃難以完成,4月5日中國八屆七中全會上,毛澤東再次講到1956年的“反冒進”問題,但這次已不是嚴厲的批評,而是做了這樣解釋性的說明:我只是不同意“反冒進”,同意依據(jù)形勢改變計劃。我所反對的是公開在群眾中間,在報紙上“反冒進”。“反冒進”在報紙上登,泄氣,群眾抬不起頭,外國人罵我們。但是我贊成把指標削下來,因為錢只有這么多。他還說:馬鞍形也不要緊。我反對的馬鞍形,重點是在反對“反冒進”。1957年不搞馬鞍形是不行的。馬鞍形這個事情將來還是會有的。(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就是一年高,一年低,或者兩年高,一年低,或者三年高,一年兩年低。講話中毛澤東明確指出,1958年的那些高產衛(wèi)星很多是假的,但1958年確實有個大躍進,糧、棉、鋼、煤,其他各種,都有大躍進。他進一步提出了這樣的量化概念:應該說10%就是躍進。蘇聯(lián)現(xiàn)在七年計劃是8%,這算躍進了,我增加一點,10%就算躍進,20%是大躍進,30%就是特大躍進。他認為一位省委書記所提的20%叫躍進、50%是大躍進、50%以上是特大躍進,標準高了,糧食這類東西增產10%還不是躍進?
毛澤東關于“大躍進”量化的看法,很快反映在周恩來1959年4月18日向第二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所做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報告說:“如果認為工農業(yè)總產值以及每一種產品的產量,每年增長的百分數(shù)都必須高于前一年才算是躍進,那是不切實際的!碧貏e是糧食產量,“在農業(yè)機器和化學肥料還很少的條件下,即使每年增產百分之十到二十,就已經(jīng)算得是躍進了。”8月召開的中國八屆八中全會對1959年鋼、煤、糧、棉四大指標再次做了調整,鋼、煤產量分別調為1200萬噸和33500萬噸,糧、棉產量調整為在1958年核實產量的基礎上各增產10%.緊接著,8月26日,周恩來在向第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五次會議所做的報告中,對這次指標的調整做了解釋,并進一步闡明了什么叫“躍進”和“大躍進”的問題:“按照社會主義國家經(jīng)濟建設發(fā)展的速度和我國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建設經(jīng)驗來看,應該說,工業(yè)每年增產百分之二十以上就是躍進,增產百分之二十五以上就是大躍進,增產百分之三十以上就是特大躍進;
農業(yè)每年增產百分之十以上就是躍進,增產百分之十五以上就是大躍進,增產百分之二十以上就是特大躍進!
后來在1962年七千人大會上,周恩來曾對上述觀點進行檢討,說這是“錯誤地、片面地規(guī)定工農業(yè)每年增產的躍進速度”,而“不切實際地規(guī)定躍進的速度,就使人們只注意多、快,不注意好、;
只注意數(shù)量,不注意品種、質量;
只要高速度,不重視按比例;
只顧主觀需要,不顧客觀可能;
只顧當前要求,沒有長遠打算;
不從整個歷史時期來計算大躍進速度,而要求年年有同樣的高速度,這樣,就違反了毛主席歷來對訂計劃要實事求是、綜合平衡、留有余地的主張。結果,‘欲速則不達’。我們這兩年就從不可靠的高指標上被迫地跌落下來!边@同1958年和1959年上半年的高指標相比,只是“以五十步對百步”。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應該說,毛澤東和周恩來提出“大躍進”中的量化觀念,還是有著抑制高指標狂想的作用的。當然,他們所提的量化標準,仍然是不切實際的高指標。
“調整”代替“大躍進”之后
雖然1958年“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造成的諸多問題在1959年上半年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從1958年11月第一次鄭州會議至1959年7月廬山會議前期黨中央也在采取措施糾正已經(jīng)覺察到的“左”的錯誤,但是“大躍進”作為一種建設方針,繼續(xù)堅持著。而在廬山會議后至1960年間,由于反“右傾”斗爭的需要,由于毛澤東曾堅定地表示過:“一個百花齊放,一個人民公社,一個大躍進……這三件要向全世界作戰(zhàn),包括黨內大批反對派和懷疑派。”“大躍進”更有升溫之勢。當然,造成的問題也就更加嚴重。1960年,“大躍進”一詞在《人民日報》2959篇文章和報道中出現(xiàn)。其中使用“繼續(xù)大躍進”的有290篇,使用“連續(xù)大躍進”的有265篇。毛澤東在1960年初表示:“連續(xù)大躍進是可能的!1961年1月中旬召開的中國八屆九中全會,正式通過了1960年八九月間周恩來和國家計委提出的對國民經(jīng)濟實行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八字方針。這樣,從1961年起,“大躍進”已不再作為當前國民經(jīng)濟建設方針提出,但“大躍進”一詞仍在報刊上相當頻繁地出現(xiàn),中央領導人也并沒有放棄“大躍進”的建設思想,這正如當時周恩來所表達的一種認識:不搞大躍進不能擺脫落后,但是我們對大躍進的規(guī)律還未摸透。就是說,不是要放棄“大躍進”的問題,而是要摸透“大躍進”的規(guī)律問題;
面對3年“大躍進”后出現(xiàn)的問題,不能不進行調整,調整是為了更好的“大躍進”。
從對國民經(jīng)濟實行調整方針的1961年至中央做出《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的1981年,各年《人民日報》上使用“大躍進”一詞的文章數(shù)量如下表:
在1961年至1978年12月十一屆三中全會近20年中,對“大躍進”一詞的使用,主要有三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賦予“大躍進”以新的內涵。前面所引1961年1月3日中央工作會議匯報會上與會者對毛澤東所提問題的回答,已經(jīng)對“大躍進”做了新的解釋,即:“大躍進”要從一個歷史時期來看;
實行質量、品種上的躍進;
一段時間內不是全部而是某項生產的躍進等。而這方面最權威性的解釋,是兩位最高領導人的論述。劉少奇1962年1月在七千人大會上說:這幾年在總路線的執(zhí)行上有偏差,以后要更多地注意好省,要在產品的品種、質量上面躍進。對大躍進的正確解釋,還是應該按照毛主席幾年以前講過的,就是要從一個歷史時期來看。不能就一個短時期的成績來解釋,比如說,不能就某年增加多少或減少多少來解釋,而應該就一個歷史時期內全國人民努力奮斗的結果來解釋。在這一個歷史時期內,實行并做到了比蘇聯(lián)更快一點、更好一點地建設社會主義,就是大躍進。毛澤東1964年12月在審閱周恩來向第三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所做政府工作報告時寫道:“我們不能走世界各國技術發(fā)展的老路,跟在別人后面一步一步地爬行。我們必須打破常規(guī),盡量采用先進技術,在一個不太長的歷史時期內,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社會主義的現(xiàn)代化的強國。我們所說的大躍進,就是這個意思!睉撜f,毛澤東、劉少奇這時對“大躍進”的解釋,就經(jīng)濟建設思想來說,具有了很大的合理性,代表了國民經(jīng)濟調整時期對“大躍進”問題的新認識。第二種情況,是把“大躍進”與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人民公社合稱為“三面紅旗”,又把對待所謂“三面紅旗”的態(tài)度作為擁護還是反對社會主義的標準。這種情況在“文革”期間十分突出。劉少奇就被說成是“惡毒攻擊三面紅旗”,“企圖復辟資本主義”。第三種情況,是作為一個歷史名詞使用。如說“1958年大躍進”、“大躍進時期”等。
在報紙宣傳上,對“大躍進”從正面贊頌到批判否定的變化,大致發(fā)生在1979年初,即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不久。這年1月8日,周恩來逝世3周年,《人民日報》發(fā)表的紀念文章中,還從肯定的方面講到“大躍進”問題,而到1月20日發(fā)表的安徽省縣委書記們學習三中全會公報的報道中,則把1958年的“大躍進”,同“搞浮夸,假話盛行”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3月8日發(fā)表的陸定一紀念周恩來的文章,使用了“在所謂‘大躍進’的口號下”的用語。又經(jīng)過兩年多的時間,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對“大躍進”問題做出恰當?shù)脑u價!按筌S進”一詞,便完全成為一個歷史名詞。
文章來源:原載《新華文摘》2004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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