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志:憂國于危機之前—,評王小強《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
發(fā)布時間:2020-06-02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這誰也沒有想到﹐當這個新世紀肇端伊始﹐時代的特征是冷漠?膳碌睦淠o使得人從不習慣而憤怒﹑再到窒息而呼喊。在這樣的語境下﹐與人交流或者作家的書寫都是困難的﹐因為突然間人群中丟失了起碼的是非﹑最低的正義﹐以及基礎的道德。抒發(fā)胸臆需要面對著什么﹐四壁鐵墻﹐是無法抒發(fā)和表達的。
既欲訴說﹐又感失語﹐那么又能如何﹖總不能就此緘默。于是﹐人在留心可能的﹑某種傾吐的缺口。
也許一本《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是一個如今罕見的﹑四顧筒壁上的缺口。使用一個舊式的﹑新潮名士不屑的詞語來說﹐它是一本憂國之作。當然是這樣﹐除了最后對祖國前路的警告和憂慮﹐如今﹐已經(jīng)很難找到與這個冷漠和墮落的世間對話的任何一種理由了。
這是劍橋博士﹑改革開放功臣﹑經(jīng)濟學家王小強的一本新書。列舉他這些決非異類的背景頭銜﹐無非是出于對中國知識分子在做人基礎﹑理論起點等方面各各分歧﹑因之所導致的思想交流困境的配慮。全書照例由引文﹑評述﹑腳注三部分組成﹔書的構成看似有些零亂﹐似乎因為本相一旦說出﹐事情便一清二白﹐毋庸贅言。若歸納﹐大概可分為﹕解剖美國本相﹑分析臺獨日本﹑列舉2008年前后﹐將可能成為史無前例的打擊中國的諸多隱患大“共振”。
王小強使用他習慣的﹑語源出自60年代的術語和知青式的調(diào)侃 — 看似隨口所至﹐實則憂慮深重﹐滿紙記述了他對國際大勢的透視﹑以及對險象環(huán)生的祖國前途的警示!
1
由于媒體 — 這一化成美女的蛇對大眾的每日每時﹑強制吸毒般的糾纏和改造﹐如今對帝國主義的認識已經(jīng)徹底分裂。然而對帝國主義的分析依然必要﹐檢視當今世界的獨霸者美國的來龍去脈﹐依然是科學的基礎作業(yè)。
比起許多重要的知識分子﹐王小強著書不沾染學究冬烘氣﹐沒有那種言必稱福柯哈耶克的﹑彎彎繞不知所云的左翼學究病。他的寫法﹐如一個工人手操一把鋒利電鋸﹐功夫技巧藏在鋸后﹐鋒芒所向﹐犀利淋漓﹐把一副銅頭鐵腦猙獰相﹑又儼然世界楷模終極道德的美國﹐做了開膛破肚的解析。
公開地做這一解剖﹐其實早已刻不容緩。因為被擺上分析之案的這個龐然怪物﹐它不僅侵犯了一個又一個無辜的民族﹐而且正全數(shù)露出牙齒﹑虎視眈眈朝中國走來。
解剖作業(yè)不能以曖昧的雕琢小技進行。其實需要的﹐祇是治學基礎﹑正義感和勇氣。由于無恥者最無畏﹐美國不多掩飾暗部﹐各種丑處一一裸露(當然﹐因此更使中國精英迷倒不已)— 所以美國政要的言論﹐往往類近實證憑據(jù)﹔王書為獲一種高屋建瓴的雄辯﹐所做援引都是美國最核心的政客與謀士的著作﹐因此筆觸涉及之處﹐縱橫俯仰皆有依據(jù)。既然它們都已公開行世﹐所以讀著那些對中國的陰沉沉﹑不掩飾的陰謀陽略﹐被媒體用迷湯灌得天天甜蜜的中國人﹐當有振聾發(fā)聵之感。
書中先引用國人更愛聽的美國師爺言論﹐來指出我們舉國上下震耳欲聾的“全球化”﹐究竟是什么。布熱津斯基如是說﹕
即使推動全球化最力的人﹐也擔心社會正義不彰。沒多久﹐就有人指責全球化成了新的全球剝削主義。批評的人說﹐全球化在道德上維持中立﹑精神上空泛﹐已經(jīng)成了超級唯物主義的新意識形態(tài)!蚧蝗苏f成是公司會議里自私自利的教條﹐缺乏對社會正義﹑愛國情操﹑道德﹑倫理的關懷!
讀者以為作者接著會從經(jīng)濟角度解說全球化﹐但是作者的筆﹐卻落在了“美國領導全球一體化﹑全球化等于美國化”之上。經(jīng)濟問題尚未徐徐展開﹐政治乃至軍事﹑已經(jīng)嚴峻地踏著軍靴﹐站到了“全球化”的市場四周﹐擔任監(jiān)視。
而中國大眾并不知情﹐仍滿心憧憬發(fā)財﹐隨大流涌向市場;叵爰尤隬TO前大小報紙的熱炒﹐更多的百姓心里﹐被足足灌滿了國際大集上老母雞換彩電﹑公平交易的認識﹐樂不思危。作者指出﹕“為了捍衛(wèi)全球化了的既得利益和潛在利益﹐美國擁有13個航空母艦戰(zhàn)斗群﹐七百多個軍事基地遍布世界!绹I導全球一體美國化﹐祇為自己謀私利。車同軌﹐書同文﹐統(tǒng)一度量衡﹐全是強秦(指美國﹐引者注)奴役各國人民﹐掠奪各地財富的有力工具。”
其次﹐對美國的傲慢與歧視他者的宗教底色﹑對其帝國主義的戰(zhàn)爭本性﹑尤其重要的是對它的敵視他人文明的十字軍理想 — 此書做了大白話式的快暢解釋。王小強告訴好心的國人﹐與你們從小“找啊找啊找朋友”不同﹐自蘇聯(lián)瓦解﹐美國一直在倔強地“找啊找啊找敵人”。而且它早已把找到的目標﹐確定為一綠一黃﹐即伊斯蘭世界與古老的中國。
不在少數(shù)的知識分子會搖頭不以為然。因為他們的知識基礎﹐他們?nèi)松恼唇?jīng)驗﹐都否定這樣的思路。怎么可能呢﹖美國是那么民主……作者于是引征當紅政客亨廷頓語﹐剝露美國對華國策的基本思路﹕
美國和中國幾乎在所有重大政策問題上都沒有共同的目標﹐兩國的分歧是全面的!袊鳛闁|亞占主導地位的地區(qū)大國的狀況如果繼續(xù)下去﹐將對美國的核心利益構成威脅!粋統(tǒng)一的﹑強大的和自我伸張的中國可能構成這種威脅。在必要時進行戰(zhàn)爭以阻止中國在東亞的霸權﹐是否符合美國的利益﹖如果中國的經(jīng)濟繼續(xù)發(fā)展﹐這可能是21世紀初美國政策制定者面臨的唯一最嚴峻的安全問題!
其三﹐對美國之宗教本質(zhì)﹑它的“初衷”的分析﹐或許是一種中國知識分子自定的“禁區(qū)”。然而這一分析早晚不能避免。王書中引用美國政客自白云﹕
當年人們定居美利堅﹐除了宗教動機以外﹐自然還有經(jīng)濟和其它方面的動機。但宗教仍是主要的!麄兪紫刃甲约菏恰芭c上帝立約”而定居該地。建一座“山巔之城”作為給全世界的榜樣。……他們說美利堅是“新天地”﹐“正義之家”﹐是上帝賜予的土地。……這種神圣使命感很自然地進一步擴展成為千禧年式的主題﹐認為美國是“救世之國”。
在漫長的粉飾美國民主的宣傳過程中﹐這樣的視角﹐是指明本質(zhì)的揭露。在這種白人優(yōu)越的思想之上﹐建立的是對他人歧視以及攻伐有理的政策。王小強庖丁解牛﹐淋漓盡致﹕
既然獻身頂極崇高﹐犧牲就在所不惜。印第安人趕盡殺絕后缺乏勞動力﹐販賣非洲黑人當奴隸。人類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屠殺和奴役﹐實踐著自由平等的美國信念。不讓買賣黑奴了﹐修鐵路缺勞動力就販“豬仔”— 梳小辮兒的華工。鐵路修好以后﹐大規(guī)模排華﹐維護盎格魯~新教文化的純潔性。
既然民主自由是盎格魯~新教的專利﹐……美國對付綠禍黃禍﹐就屬于文明沖突范圍﹐與傳統(tǒng)國際準則﹐聯(lián)合國認可與否沒有瓜葛。盎格魯~新教與伊斯蘭﹑共產(chǎn)黨不共戴天!袊僬胃母铹o再民主自由﹐也無法與十字軍的國際慣例接軌!
出于上述的帝國主義特征﹐美國已經(jīng)圈定了中國為它的戰(zhàn)略敵人。即便中國無需遠慮﹐也不能回避有近憂。粉飾和追隨美國的思想是危險的﹐因為它國策的代言人并不諱言﹕
美國現(xiàn)在的實際敵人和潛在敵人﹐是宗教驅(qū)動的伊斯蘭好斗分子﹐和完全非意識形態(tài)的中國民族主義。
2
考慮到中國人的視野﹐診斷臺獨﹐遠比分析美國更為好懂。書的第二部分里﹐王小強梳理了迫在眉睫的臺灣問題的病因癥脈。
一言以蔽之﹕所謂“臺獨”并非起自今日的新問題﹐它乃是美國制造﹐更兼美國超過半個世紀的鼓勵﹑援助和挑唆﹐它是美國在東亞的基本國策。不管中國的顏色是紅是黃﹐出自帝國主義的戰(zhàn)略視野﹐王書引用的美國政客和將軍們宣布﹕它將永遠把一個崛起和強大的中國看作長遠的敵人。
臺獨陣陣咶噪﹐不過是美國滅我之心的冰山一隅。與臺獨互成犄角之勢的﹐是美國的方興未艾的武裝日本﹑甚至以核兵器武裝日本的戰(zhàn)略。
日本居然與臺灣問題那么息息相關﹐這使讀精英書不得其解的中國人拍案驚奇。在分析美國的一系列基本思想特征之后﹐王書觸及了另一個問題﹐即日本在發(fā)動太平洋戰(zhàn)爭時﹐對南洋諸國民族主義的利用。
日本的明治維新的一個動力﹐是中國慘遭鴉片戰(zhàn)爭割裂羞辱的事件。也許鴉片戰(zhàn)爭給日本革新者的刺激﹐超過了被強加了一場鴉片戰(zhàn)爭之殺戮侮辱的中國人。但是日本在掙脫了歐洲白人炮艦包圍的時候﹐變身成了“列強”之一﹐成了國際殖民主義鐵鏈的一環(huán)。在它進攻的時候﹐這種論調(diào)是一種對外的宣傳﹔當它縮回守勢的時候﹐這是一種自我辯護和對內(nèi)的暗示。所謂從盎格魯撒克遜白種人的殖民主義壓迫中解放出來 — 大東亞解放論﹐如今已是包括靖國神社問題在內(nèi)的﹑日本的重要心理情結。雖然在中國的血腥行徑使它不能自圓其說﹔但東南亞﹐它有時卻貌似諸國的某種獨立動力﹐以及挑逗對華警戒心理的媒介。兼之南洋華僑的上層階級化﹑及其華僑之間根深蒂固的﹑對東南亞土著居民文化與宗教的歧視﹐這種輿論愈發(fā)如一種埋藏已久的種子﹐每至微妙的季節(jié)就會發(fā)芽! 這一切對中國祇是負數(shù)﹕以東北亞與東南亞老大的目標為“安全基礎”的右翼日本夢﹐與美國的霸道世界觀相映成趣﹐理出一轍﹐它永久地威脅著中國﹐卻不為中國民眾所熟悉。
由于美國操縱而形成的﹑中日臺之間的政治軍事矛盾﹐迎著中國人的小康夢步步逼近。這一嚴峻的潛在危機﹐不是獻媚一夜的精英們所能回避的﹐也不是愛作東郭的中國人能夠避免的。
3
話題必須稍稍偏開。
因為如此一個話題的提起﹐祇為洞察天下大勢﹐并看清中國所在的位置。而要達到這樣的視野﹐除了美國之外﹐已經(jīng)無法避開論及另一個角色。
就像王小強書雖然不一定愿意過多涉及穆斯林世界的問題﹑但仍不得不屢屢提及他們一樣﹔中國人已不該繼續(xù)容忍自己 — 明明是半殖民地和受害者出身﹐卻滿腦袋西方知識和美國邏輯 — 的狀況。他們早該知道﹕穆斯林世界以及地中海﹐是自己更該傾聽﹑學習﹑和理解的對象。
如今這樣說大有突兀之感。但如果提出常識居然顯得突兀﹐那祇能說﹐我們習慣的規(guī)矩方圓﹐已經(jīng)多么遠地偏離了常識﹗
如果把歷史的分期看做一個過程﹐如果把前期與后期的分隔看做一個歷史階段﹐那么﹐從西班牙穆斯林的失敗到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瓦解 — 乃是分開世界于滄桑前后的分割階段。在它以前﹐是各種文明在自己軌跡上的運行和興衰發(fā)展﹐值得注重的是在它之后 — 那是殖民主義與帝國主義列強分割﹑榨取﹑控制世界﹑包括發(fā)動鴉片戰(zhàn)爭割裂中國的過程。
如果用一件事﹑一條線﹑一時間的方法斷代﹐那么﹐殖民主義之歷史時代的肇端分界﹐可以劃在1492年西班牙穆斯林王國首都格拉納達的落城。因為從那以后﹐世界史進入后期﹐世界跌入了殖民主義的深淵。
1492年以前﹐也就是說在穆斯林西班牙走向衰落之前﹐地球之上同樣不盡人意﹐但它按照人群和文化的內(nèi)在規(guī)律﹐誕生并發(fā)展﹑全盛又衰敗。有過弱肉強食和優(yōu)勝劣敗﹐但就如造物的和諧﹐各種勢力大體是平衡的,F(xiàn)實和一般的公理﹐都不允許建立一個以奴役和掠奪為唯一目的﹑并振振有詞把自己說成是大同秩序的 — 全球化的殖民主義。
殖民史雄辯地說明﹕就在1492那一年﹐一旦格拉納達失陷﹐美洲立即就被“發(fā)現(xiàn)”了。地球隨即墜入以“地理大發(fā)現(xiàn)”和“大航海時代”為名的﹑殖民主義的時代。
沿著地中海的屏障﹐接著由奧斯曼土耳其人再次修復。
不能細說了。重點移到了東地中海的奧斯曼帝國﹐幾乎緊接著格拉納達的陷落﹐與歐洲鏖戰(zhàn) — 此時它的敵人﹐已經(jīng)名叫殖民主義。不管后來它怎樣被西方一再妖魔化﹐唯有奧斯曼﹐使歐洲列強談虎色變。唯因它的存在﹐亞洲諸大文明若中國和印度﹐它們的殖民化或半殖民化﹐被推遲到了19世紀。
根本等不及奧斯曼帝國的最終謝幕。
與它的日漸衰微同步﹐殖民主義先是打著航海家或印度公司之類的旗子﹐沿著航海線一路侵掠﹔后來就由艦隊和步兵團高舉國旗﹐奏著軍樂﹐向著大陸縱深﹑向著近﹑中﹑遠東﹑向著全球進攻。
于是地傾東南 — 地球的南半和東部﹐除了一個日本跑掉并加入了侵略者集團之外﹐第二次失去了屏障。西方加于世界的殖民戰(zhàn)爭﹑人口販賣﹑領土強奪﹑不平等條約﹑不用說鴉片貿(mào)易﹐擴大到包括中國的全球。一眼望去﹐全部非洲﹑美洲﹑西亞﹑中東﹑菲律賓和太平洋諸島﹑印度﹑中國 — 均在洋人的堅船利炮攻擊下﹐紛紛失敗乃至亡國。在歷史的這個后半期﹐或許可以稱之近代史 — 殖民主義完成了它的全球化。
4
沿著地中海南緣一字鋪開的穆斯林故鄉(xiāng)﹐是整個東方的邊界﹐是古代的屏障。在地中海的西端﹐穆斯林保持了東方對西方的優(yōu)勢﹐在科爾多瓦實現(xiàn)了至今仍令世界眩目的文化輝煌。因為這一優(yōu)勢是文化的﹐所以更顯有力和值得回味。在地中海東端﹐穆斯林擊退了綿延數(shù)百年的十字軍。把十字軍戰(zhàn)爭解釋成爭奪耶路撒冷是錯誤的﹔十字軍運動的本質(zhì)﹐是控制和掠奪傳說中富足如神話的東方。
我們姑且稱呼前1492年的歷史為“古代”。(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在古代長河的戰(zhàn)爭中﹐無疑也有過殘虐和殺戮。但是沒有如同殖民主義屠戮滅絕三千萬以上印第安原住民那樣的滅絕罪行。古代存在剝削更存在奴隸制﹐但沒有如殖民主義者在美洲那樣﹐把數(shù)以百萬﹑數(shù)達千萬的印第安原住民趕入銀礦和金礦的深井﹐把他們活活地奴役致死﹔然后再從非洲殖民地綁架黑色人種﹐把他們販賣到美洲的種植園和銀礦井﹐同樣一直折磨致死﹗王小強引用了一個西方學者統(tǒng)計的數(shù)字﹕非洲黑人因為被販買而減少的人口﹐同美洲印第安人一樣﹐也達到七千萬﹗
古代把它懷中的財富 — 它們經(jīng)常是糧食﹑果蔬﹑和豐富的物產(chǎn) — 慷慨地分送給天下遠方﹔兩河流域的小麥和大麥﹐中亞的種種新奇香料﹐阿拉伯的糖﹑咖啡﹑樂器﹑帆纜﹔中國的茶葉﹑瓷器﹑紙和絲綢﹔北亞游牧世界的奶酪和馴馬。古代結束以后﹐美洲印第安人又獻出了數(shù)不盡的水果蔬菜食糧作物給世界﹐從玉米﹑紅薯﹑土豆﹐到西紅柿﹑辣椒﹑南瓜﹐再到煙草﹑可可﹑古柯 — 他們的貢獻﹐不要說豐富了人類的物質(zhì)享受﹐它們直接救助了饑饉﹐營養(yǎng)了人口的增加。
但他們得到的﹐再也不是如同古代那樣的物質(zhì)交流。獻出數(shù)千種物產(chǎn)的印第安人﹐得到的是成百萬成千萬的屠殺和奴役致死﹐是被從歐洲渡海而來的白人以文明名義的滅絕。中國向世界送去了數(shù)之不盡的物產(chǎn)﹑技術﹑思想和文化﹐得來的卻是權利和尊嚴都破碎殆盡的半壁山河。看清了如此歷史大勢的同時﹐我們也看清了中國革命的意義﹐怪不得列強那么起勁地煽動對中國革命的丑化和否定﹐因為那場過去不久的革命﹐曾經(jīng)重重地打碎了它們自1492年開始的全球化進程。
5
如今歷史又在以類似的形式上演。
在巴勒斯坦和阿富汗﹐在伊拉克和黎巴嫩﹐穆斯林又在浴血奮戰(zhàn)﹐他們依舊如同一面屏障﹐抗擊著新帝國主義的進攻。但狹隘民族主義和卑劣的自私﹐使人們短視而不見大勢﹐幻想偏安的政客﹐被發(fā)財夢迷醉的市民﹐一天天習慣了魯迅所說的“看殺”。
就天下大勢的分析而言﹐在人類的古代興起的穆斯林文明﹐是歷史進程中諸古老文明的屏障。沿著地中海﹐存在著一條清晰的﹑世界史的分期線。西方不愿承認曾有過一個穆斯林屏障﹐是因為它們不僅在文化上甚至在軍事上曾敗于斯。但是被侵犯的世界似乎也不愿承認這個屏障 — 那是思想早已做了奴隸的結果﹗
這不是一個整理故紙的題目﹐它如火灼烤﹐近在眉睫。在美國在新帝國主義和十字軍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指導之下﹐向著世界作更大的進攻時﹐這一教訓的意味不言而喻。
拋棄國際主義的大義﹐將要招致的是自己的噩運。因為敵視他人文明的新帝國主義﹐在一個邪惡軸心的操作下﹐并沒有打算放過你我的家鄉(xiāng) — 是的﹐他們并不打算放過中國。就如二次大戰(zhàn)時綏靖主義的著名故事所教示的 — 對大義公理的嘲笑﹐對他人苦難的無視﹐最終會“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一冊《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揭露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危機是真實的﹐雖然它時而逼近﹐時而緩和。王小強廣征博引﹐指出層出不窮的癥象﹐孤憤說難﹐亮起警號﹐特別強調(diào)它的逼近﹐指出顛覆中國的“共振”可能﹐企圖喚起中國的警醒。這本書象征著一個重要的進步﹕中國的知識分子中﹐已經(jīng)走出了一批能做獨立思考﹑拒絕指鹿為馬的人。這樣的人已經(jīng)愈來愈多﹐他們批判和否決著懦弱的知識界和市儈式的民族主義﹐也許﹐與這樣的思路和批判同時﹐健康的中華民族精神也會得到拯救和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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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小強﹕《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香港大風出版社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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