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力:試論魯迅散文“父親”、“母親”的文化想像——以《朝花夕拾》為中心
發(fā)布時間:2020-06-19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摘要]:《朝花夕拾》作為魯迅散文唯一的“回憶記”,在《阿長與<山海經(jīng)>》、《藤野先生》等文本中寄托了他對“父愛”、“母愛”的文化想像,通過對中國現(xiàn)代散文經(jīng)典《朝花夕拾》的重讀,思索魯迅作為“人之子”,對中國現(xiàn)代“父親”、“母親”的全新理解與思考,從而重溯魯迅的“立人”思想,讓我們“幸福的度日,合理地做人”。
一、《朝花夕拾》中 “父親”、“母親”的形象
今年是魯迅《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發(fā)表九十周年,重讀魯迅作品,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魯迅現(xiàn)實生活中“父親”、“母親”的散文作品是極為少見的,較為完整的也僅限于《朝花夕拾》中《父親的病》一篇而已,縱觀其余作品,多是只言片語,從表象上看,也是極其單薄的。是什么因子使魯迅這樣一個偉大的“人間至愛者”忽略了“人性”的基本元素:“父愛”和“母愛”呢?魯迅自身也有察覺,在《野草》、《朝花夕拾》之后,魯迅“本擬寫十來篇‘詩的散文’,而且兩篇已有腹稿,其中一篇是關(guān)于《母愛》的。”[①]但因魯迅的早逝最終抱憾。由此使“母親”形象的整體缺席顯得無限放大。魯迅心目中的“母愛”(包括“父愛”)該是具有什么樣的內(nèi)涵,如何理解“母愛”之下包辦與朱安的婚姻而給魯迅帶來半生的苦痛?
與“母親”比較而言,在魯迅的筆下,“父親”是一個至為沉重的話題。魯迅對舊人舊事的回憶,是珍重的意思,是自然而然的“人”的情感!懊駠娉梢院螅冶銓⑺麄兺鼌s了,而不料現(xiàn)在他們竟又時時在我眼前出現(xiàn)”,[②]包括故鄉(xiāng),包括親人,不僅僅是憶舊散文《朝花夕拾》,還有雜感如《論雷鋒塔的倒掉》、《論照相》、《春末閑談》等,即便早期的小說《懷舊》和后來的《故鄉(xiāng)》、《社戲》也都表現(xiàn)出魯迅對故鄉(xiāng)情感的自然流露。同時表現(xiàn)出更為復雜的心境,有影響、有眷戀、有批判、有決絕,有人生經(jīng)驗。更多的是植入骨髓中永遠無法揮去的記憶。
魯迅散文,正如他的夫子自道,是他的“思想與人格的表現(xiàn)”[③]!冻ㄏκ啊肥恰睹г贰芭f事重提”的結(jié)集,是對自己人生“道路作一個比較系統(tǒng)的回顧”,雖然是“各自獨立成文”,卻是一個有“脈落”、有“聯(lián)系”,有“通盤考慮”的“有機的整體”,即對“現(xiàn)實”有所“借鑒或啟示”,又是作者的自我“認識和理解”的深化。[④]
《朝花夕拾》,小引一篇,正文十篇,在《野草》之后,顯示了作者“離奇”而“蕪雜”的心境,“回憶”是《朝花夕拾》的主題,“世事”的“螺旋”,“紛擾”中的“閑靜”,“生涯”的“繁復”與“無聊”[⑤],構(gòu)建了《朝花夕拾》作為魯迅散文獨特的文本。從“舊事重提”到“朝花夕拾”,魯迅著意于“敘事抒情,追記往事,懷念故人”,雖不能“幻化”,“帶露折花”,但對故鄉(xiāng)的情愫卻如“流云”慢慢舒展開來。
《狗·貓·鼠》,從入文曲折的搖擺與世事的糾纏之后,“那是一個我的幼時的夏夜”,一瞬間,魯迅把我們拉入了他的“故鄉(xiāng)”!拔姨稍谝恢甏蠊饦湎碌男“遄郎铣藳,祖母搖著芭蕉扇坐在桌旁,給我猜謎,講故事”。[⑥]在中國最傳統(tǒng)的鄉(xiāng)村,一代又一代人都在“祖母搖著芭蕉扇”的故事里度過美好的童年,魯迅的童年也有這樣動人的鄉(xiāng)土風情,美的畫面。同時,“長媽媽”以一個“我”的心愛的小隱鼠的“謀害者”這樣一個不太光彩的角色出現(xiàn)了。從文章的布局和結(jié)構(gòu)、內(nèi)容上看,《狗·貓·鼠》似是序曲,是真正的“小引”!栋㈤L與<山海經(jīng)>》里“阿長”(又是“長媽媽”)的正式出場,在這樣一部“篇與篇也有脈落可尋,”“前后聯(lián)系的關(guān)系”也“都有通盤的考慮”的精心之作,我們不能不對魯迅所構(gòu)畫的“長媽媽”這樣一個“母親”意象上的考慮。[⑦]
“父母”應該是孩子的保護者與“愛”的港灣,無論是否“父母愁米”。愛看圖畫書則是孩童的天性,而《二十四孝圖》這本中國舊禮教的圖畫讀物不僅沒有給“我”帶來歡樂,相反,是那樣的恐怖:舊禮教中的“父親”竟然為了“孝”可以活埋自己兒子?《二十四孝圖》一開始,“看見小學生歡天喜地地看著一本粗拙的《兒童時代》之類,另想到別國的兒童圖書的精美,自然覺得中國兒童的可憐,但回憶起我和我的同窗小友的童年,卻不能不認為他幸福!倍啄甑聂斞傅幕锇閭冊谧x著枯燥無味的書時,“偷偷看一葉”如“惡鬼一般的魁星像來滿足他幼稚的愛美的天性”,[⑧]而那種“眼睛上還閃出蘇醒和歡喜的光輝”是足以讓任何有良知的每一個中國“父親”羞愧與反省的。而魯迅意外得到一本帶圖的“鬼少人多”的《二十四孝圖》,不僅是“老萊娛親”,“虛偽”而“肉麻”,令人反感,而“郭巨埋子”則令我“害怕”,“家境正在壞下去,常聽到父母愁米;
祖母又老了,倘使我的父親竟學了郭巨,那么,該埋的不正是我么?”因此,不安的“我”總怕“聽到我的父母愁窮,怕看見我的白發(fā)的祖母,總覺得她是和我不兩立,至少,也是一個和我的生命有些妨礙的人”,由此,“我委實有點害怕,掘好深坑,不見黃金,”然后,“蓋上土,踏踏實實的,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⑨]一個年幼的孩子,整天陷入生命無常生死之憂的恐懼和無助,這種不近人情的孝子故事是多么的“扭曲”與“殘忍”,完全違背了“人的天性,”[⑩]對待兒童這無疑是一種心靈的殘害和精神上的虐殺,因此,魯迅在對舊制度舊禮教的清算,表示出他的決絕與徹底就毫不奇怪了。這種舊制度、舊文化、舊禮教在魯迅的記憶里,是這樣的殘酷無情,它無情地摧毀了孩子對于人間“愛”者“父親”、“母親”溫情的記憶,由此促使魯迅作為“人之子”的覺醒與反抗,從而發(fā)出響徹百年的呼喊:“救救孩子”!
愛玩是孩子的天性,節(jié)日自然是孩子的天堂,而《五猖會》中的“父親”、“母親”,在魯迅的記憶里卻是另外一種形象。孩子們期盼的“迎神賽會”到了,當“我們”歡天喜地地“笑著跳著”就要出發(fā)時,“父親就站在我背后”,讓“我”背《鑒略》,而素未謀面的“母親”竟是一個“默默地靜候著我們讀熟,而且背出來的”和“工人、長媽媽”站在一起的“旁觀者”,一個“無力反抗”亦“無法營救”的形象。[11] “我似乎從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也自然在“忐忑著”,“擔著心”背過了,自然,孩子的興致也因此消失了,并不“高興”,“沒有什么大意思”。事件過去三十多年,“我”還要追問:“父親,何以要在那時候叫我來背書?”(《五猖會》因了“父親”的以“背書”印象沖淡,而《無!芬黄獎t是回到“記憶”本身所書寫的“五猖會”內(nèi)容),這令人不快的往事是“父親”留給魯迅至為深刻的記憶。那種“父親”的封建家長的絕對權(quán)威,讓毫無反駁抵抗能力的孩子的“我”,又“有什么法子呢?”[12]表現(xiàn)出魯迅式的敏感、覺醒與呼喊。
在魯迅“壓抑”的童年生活里,自然也有不少“孩童的快樂”!稄陌俨輬@到三味書屋》,可親可愛的“長媽媽”給我講“美女蛇”的故事,給我增加了無限“險趣”。值得注意的是,在看“五猖會”后,“長媽媽”又一次出現(xiàn), “長媽媽”與“閏土的父親”表現(xiàn)出對孩童自然的平等的關(guān)愛。而使“我”告別可愛的百草園的,是“家里的人”(是“父親”,還是隱藏在后面的“母親”?)把“我”送到全城中稱為最嚴厲的私塾,(在童年魯迅的眼里,是懲戒和管束的意思),這里也影像出“嚴父”的形象,好在“方正、質(zhì)樸、博學”的“我的先生”在“讀書入神的時候,于我們很相宜的”,所以,“三味書屋”成為魯迅“百草園”美好童年的繼續(xù),是一生最為美好的記憶。但壽先生不肯解釋“怪哉”這蟲,“不高興”且“有怒色”,同樣扼殺兒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為魯迅式的孩子所不解的。
“父親”在魯迅童年是一個威嚴的“強者”形象,但突發(fā)病變繼而病倒的“父親”,由“我”與“母親”的所“依賴者”變成“被依賴者”,則完全變成一個“弱者”的形象,是在“我”與“母親”的相依為命、憐憫、屈辱與無助中,消解了童年魯迅心目中高大而威嚴的“父親”形象!陡赣H的病》一文,記載了魯迅少年時代至為沉痛的一件事,祖父科場案剛過,父親病倒,加快了家道中落。作為家里的長子,每日出入奔波于“質(zhì)鋪和藥鋪”之間,只期以稚嫩的肩去“救救父親”。但以“醫(yī)者意也”的所謂“名醫(yī)”中醫(yī),為了賺錢并推卸責任,不惜動用“瞞”和“騙”,用“炫奇”的“巫術(shù)”的方子,開一些莫名奇妙無法找到的“藥引”,“拖”了幾年,將“父親”逐漸推向死亡的邊緣,并“日重一日亡故了”,而面對“父親”的苦痛,“我”表示出日益奔波的疲憊與渺茫,無奈且無助。甚至于后來留學東瀛學習西方醫(yī)學,其原旨就是為了“救治像我父親似的被誤的病人的疾苦”。在魯迅內(nèi)心世界里,由“父親”的“病”繼而到“父親”的“死”,則徹底毀滅了魯迅的“夢”,一個童年魯迅心目中最可崇敬的“父親”消逝了。
《瑣記》里確實有許多瑣碎的記憶,如“母親”因為我們吃冰,“挨了一頓罵,并且有大半天不準玩”!昂吞@”可信的衍太太竟然用卑下的“流言”中傷,“我”如同“掉在冷水里”,連“母親的愛撫”都不敢面對。[13]家道的艱難,“父親”的病逝,故鄉(xiāng)的令人失望和難以容身,迫使魯迅決計走出這個給他帶來無限絕望與傷痛的故國,由南京而東京,開始了魯迅新的人生的路。
魯迅在《朝花夕拾》中,有“回憶”,有“情趣”,有“療傷”,有關(guān)于“父親”、“母親”的“不能承受生命之重”。它“敘述了童年時代的私塾生活”與快樂的“百草園”時代,記錄了“父親的患病及其悲慘的死亡”,作者背井離鄉(xiāng)謀求新路,去“南京上學和東瀛日本的種種經(jīng)歷”,它即有“辛亥革命最后的社會狀態(tài),風俗人性”,又有對親人、伙伴、“良師摯友的懷念”。[14]《朝花夕拾》“展現(xiàn)了的是一個人間至愛者,對于人類生存的基本命題‘愛’與‘死’的童年體驗的追記與成年的思考”,[15]但無論家道的中落,還是“父親的病”和“父親的死”,留給“我”生命記憶的都是極其灰暗而絕望的,唯有那個具有“偉大的神力”和“發(fā)自天性的質(zhì)樸的愛”的“長媽媽”,與給予他“不倦的教誨”與偉大的“博愛”的“藤野先生”以及可愛的 “百草園”才是魯迅生命里最可追念的亮色。
二、“藤野先生”、“長媽媽”——關(guān)于“父親”、“母親”的文化想象
在《朝花夕拾》最有代表意象的是魯迅筆下兩位特殊的人物,“長媽媽”與“藤野先生”,下面我們就文本進入討論。《阿長與<山海經(jīng)>》一文一開始就大談如何“憎惡”長媽媽,而“一連串充滿貶義的詞語(如:實在不大佩服,不耐煩、煩瑣之至)中讀出一絲溫馨,一種愛戀”。[16]那些“貌似嚴重”的帶有一些可笑的缺點恰恰顯示出長媽媽那么“善良可愛”。[17]
在魯迅童年時代,“長媽媽”——一個保姆,卻承擔了“母親”的角色,不僅哺育了“我”,而且在精神世界給了“我”極大的精神慰籍,起到了別人無法取代的作用。魯迅那時候非常“渴慕”有一部《山海經(jīng)》,而那位雖喜歡“小友”又“和藹”的遠房叔祖又無法滿足孩子這份渴望。在“可望而又不可及”的時候,可敬可親的長媽媽竟然為他買回了魯迅兒時“最心愛的寶書”,只聽到“長媽媽一聲高喊”,把我們帶入“一個新的境界”,“從‘哥兒’的稱呼,‘三字經(jīng)’的誤讀,快人快 語的說話語氣中”,我如同“霹靂”、“震悚”,這真是“偉大的神力”。[18]這真是令“我大喜望外”,長媽媽“并非學者”,但“別人不肯做的,或不能做的,她卻能成功”,對于“哥兒”的“疼愛”與“慈愛”,這里寄托著魯迅“深沉強烈的尊敬與懷念”。[19]從理論上講,最可能滿足孩子愿望的應該是“父親”和“母親”,不知是他們忙于生計,還是漠于關(guān)心孩子的情感需要。這期間,魯迅的情感虛空,“父親”、“母親”的缺席,始得“長媽媽”作為童年魯迅身邊最親近的長親顯得格外重要。
長媽媽是一個“沒有了孩子,生活在底層”的“普通鄉(xiāng)下婦女”,保持著“生的堅韌”和對生活的熱愛,對于“我”一個幼小者,更是表現(xiàn)出長媽媽作為“人之母”給童年魯迅所帶來的“不會重來的童年時光”。[20]在與“長媽媽”平等的相處中,“往往心中涌出那人性中固有的的,早已被壓抑了的親情!卑鄬Α拔业谋D贰笱吆印睗M懷深情,“呼喚逝去的母愛,”魯迅對“長媽媽”的追念,也正是追念 “獨有這一份慈愛!盵21]而最后的仰天長嘯:“‘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的懷里永安她的靈魂’,這在魯迅作品中幾乎是絕無僅有的。”[22]在我們的閱讀經(jīng)驗里,不止一次從魯迅的語句里讀出這樣的誤讀:“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您懷里永安我的靈魂”。不僅僅請求“地母”來“永安她的靈魂”,還有“我”的靈魂的安置,(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這種“她”與“我”的置換,體現(xiàn)了作者對“搖籃一樣安全寧靜的母親”,巨大的想像。
“想像”,是我們利用原有的表象形成新形象的心理過程。人腦在外界刺激物的影響下,對過去存儲的若干表象進行加工改造而成。人不僅能回憶起過去感知過的事物的物象(即表象),而且還能想像出當前和過去從未感知過的事物的形象。但想像的內(nèi)容總是來源于客觀現(xiàn)實”。所以上文中,魯迅對于“長媽媽”,還有下文對于“藤野先生”的“想像”是建立于真實世界的“人”的情感的自然流露與升華。
如果說對于魯迅有深厚情感的“長媽媽”是一個“母者”的形象,那么,“藤野先生”在魯迅精神世界更象一個“父者”。據(jù)俞芳的回憶,“被稱為‘老虎尾巴’的那間房子掛著一張陌生人的照片”,魯迅先生告訴她,“這是他在日本讀書時的老師——藤野先生”,“特別是藤野先生對他的關(guān)心”,“言談間流露出他對藤野先生無限敬仰的深情”。[23]在魯迅豐富的人生歷程中,為什么能夠?qū)Α跋壬蹦钅畈煌?在《藤野先生》這樣一篇感人至深的文章里,魯迅傾注了最為深厚的情感,最為深切的懷念,用超越理性的曲筆抒寫了自己對恩師的記憶。在魯迅真情的筆下,他是那么“不完美”,著裝馬虎,不拘小節(jié),甚至平凡,但是他親切,和藹,而又嚴謹,善良有“愛”,他對魯迅的教育與修正,關(guān)注與關(guān)愛,有師者的關(guān)懷,更有長者的情誼,從某種意義上講更象一個“父親”。
從宏大的意義上來說,“藤野先生的精神則在于他是為了中國和為了科學,希望新的醫(yī)學在中國能得到發(fā)展。這在當時還普遍存在歧視弱國人民的日本,確實是難得可貴的”,從魯迅個人的意義上講他認為,“他(藤野先生)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偉大的,雖然他的姓名并不為許多人知道!盵24]
我的閱讀和研究在這次重讀李歐梵先生的專著《鐵屋中的吶喊》中至為驚喜并得到驗證,“藤野或許是魯迅心目中第一位模范教師,對他的影響或可與章太炎(壽鏡吾先生)可比。魯迅整個童年缺少父親的形象(在“病”與“死”之后已消逝的父親),在藤野身上似乎找到了“父親”的代替人”。[25]在我們細讀文本時,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魯迅的“任性”、“敏感”和少年式的“自以為是”更象一個兒輩所面對的“父親”,他平等待人,循循善教,熱誠懇切,關(guān)心他的學習和心理狀況,對“周君”的國家也充滿了好奇,同情和焦慮,而他盡努力培養(yǎng)一個有德的中國青年的時候,魯迅卻選擇了離開,他不僅惋惜,“悲哀”而倍感“惜別”,那種無奈、無力、不舍與失落無不令人動容。幾十年來,藤野先生一直是魯迅心中“最為我感激,給我鼓勵”又“增加了生活和工作的勇氣”的人。魯迅逝后,藤野嚴九郎先生發(fā)表在1937年3月20日的《中流》的《謹憶周樹人君》,雖然他有意淡化和模糊過去以“淡忘”,“記不起來了”為由,“或是推托到去世的妻子”身上。這位深明大義的老人,他深知這其中利害,他不想自己和學生(如今是偉大的中國文學家)的關(guān)系在這個特殊的時期被日本軍方和政治勢力所利用[26],為了他,為了“周君”和“中國人”,表示出與魯迅的心靈相通,但字里行間還是讀出一個老人深切的愛、關(guān)懷與不盡的思念。
三、魯迅精神世界及文本里的“父親”、“母親”
無論是魯迅高呼“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還是《朝花夕拾》中“父親”、“母親”的影像,魯迅在其精神世界和靈魂掙扎中,在新舊傳統(tǒng)的糾纏中,總有一個中國文化的革新與現(xiàn)代化文明進程中的“文化想像”,關(guān)于“父親”與“母親”的想像,是“親”,還是“敬”?是“孝”還是“愛”?這個飽受舊禮教舊傳統(tǒng)舊制度摧殘的魯迅,試圖徹底摧毀舊堡壘,同時也“建”構(gòu)建出更加合理更加人性新的秩序。所以,在《朝花夕拾》這個較為成熟較為系統(tǒng)的文本里,始終出現(xiàn)著人物與“父親”、“母親”的鏡頭上的交錯為切換,由“藤野先生”和“長媽媽”所引發(fā)而構(gòu)建的“文學想像”。
這種“人間至愛者”的形象,無論朋友、保姆、“老師”,還有隱藏乎其間的若隱若現(xiàn)的“母親”,生與死的之間,被愛與愛之間,是一種“父親”、“母親”與“我”的心靈對話,從而在灰暗的渺茫的廢墟里構(gòu)建出“我的所愿”:“我們該如何做父親?”“我們該如何做母親?”“我們該如何做人?”這樣一些現(xiàn)代中國沉重的誰都無回避與且不能不面對的審慎的話題。因為“母親”按舊風俗給魯迅娶了朱安,在情感生活上幾乎毀了魯迅一生,所以魯迅晚年一再強調(diào)”母愛的偉大真可怕,差不多是盲目的。[27]在魯迅的精神世界中,不合理的“必然死亡”,而合理的自然的健康的“愛”必然新生。而真正的“愛”是非社會因素的,非功利的,沒有條件的,那是建立在“自然、親切、和諧、寬松的”平等的基礎(chǔ)之上。而因舊制度舊禮教而促使“父親”、“母親”靈魂的缺席,“長媽媽”、“藤野先生”作為“人間至愛者”,是作者記憶中最可寶貴的”慈愛。
在現(xiàn)實生活中,魯迅是一個孝子,對于“父親”、“母親”(尤其是母親),他是一個能盡責的長子,能盡孝的兒子,能聽話的小輩。我們不能二元對立的說,魯迅對“父親”、“母親”沒有“愛”,而這種“愛”加上“敬”,是視覺上的錯覺,還是情感上的隔膜?而在魯迅文本和記憶里,“父愛”、“母愛”又是怎樣的呢?
“我很愛我的父親”[28]魯迅對于父親的記憶里,“父親怕我有出息,因此長不大,不到一歲,便領(lǐng)到長慶寺里去,拜了一個和尚為師了”,而且還有一個“很愛我的師母”的,在我的記憶上,見面的時候……她的孩子們就來和玩耍。有時還有水果和點心吃,——自然,這也是我所以愛她的原因!盵29]魯迅是一個敏感而偉大的“愛”者,對他哪怕是有一點點的好,他都終生記著,時常念起但同時他也從來沒有膜視過任何一個“愛”者,他的“師母”的“愛”是童年魯迅“母親”的瞬間轉(zhuǎn)移。(值得注意的是,魯迅所“愛”者,多半都有點所謂“缺點”的而又平凡的人,如這個師母,是一個寡婦嫁給了自己的“和尚師父”,但是他們真誠,有心敢愛,是真正的“人者”)。
魯迅三歲時,為他辦了一個“種牛痘”的儀式,“我的父親抱了我”,還“送給我兩樣玩具”,其中有“最可愛的萬花筒”,[30]“前幾年回北平去,母親還給了我嬰兒時代的銀篩,是那時的唯一的記念”。[31]兒童時代,在關(guān)于“父愛”有限的記憶魯迅都記得極為清楚,在周作人的記憶里,“父親”是一個“嚴正”、“寡言笑,小孩少去親近”的人。[32]魯迅十六歲那年,病倒后又“捱”了四年的“父親”病逝,年三十七歲。
對于“父親”美好的印象在接二連三的家庭變故中尤其是“父親”的病中消解, “父親”在病中的印象,對于魯迅是極為慘烈、無助而惶惑的!爱敳斯ǜ赣H)病到醫(yī)藥無效的時候,”他就常常到一個本家煙盤里“去吸鴉片救急”,這時魯迅的母親“就牽著幼小魯迅的手,到那家窗外去暗中察看,看到伯宜公確實在那里,母親仍然牽了他的手,擦著淚回到了自己家中。”“由于祖父的官司,父親的醫(yī)藥,經(jīng)濟狀況早已破產(chǎn),加上鴉片的負擔,”對于本應是“泰山”一樣可以依靠的“父親”,不僅不可能給他們母子可以依靠的肩膀,相反,少年魯迅這雙稚嫩的柔弱的肩,要扛起這無法承受的整個家族破敗后的重負,“父親”強有力的形象在少年魯迅心目中的倒塌對于他內(nèi)心的悲涼、無助是可想而知的。而“父親”曾經(jīng)是作為一個絕對權(quán)威的“家長”存在的,而前后兩者形象的悖立是摧毀魯迅對人生理想沉沒大海的碑石。
對于“母親”,在魯迅的散文里少有提及,小說《故鄉(xiāng)》的母親平靜而安祥,《社戲》里則是一個年輕婦女的形象,是非常可親可愛的。在魯迅曾構(gòu)想的“母愛”一題的散文因早逝而缺席,留給我們巨大的懸念。閱讀俞芳等魯迅母親晚年的親近者所提供的材料來看,魯迅曾對母親說過:“阿娘,是苦過的!眓這是魯迅對少年時代“母親”的印象。對于老人,魯迅是非常的“敬”而“孝”的。關(guān)于魯迅婚姻,“當時我(母親)為大先生(魯迅)訂了親,事后才告訴大先生。他當時雖有勉強,但認為我做了主,就沒有反對”,結(jié)果,魯迅和朱安,“那位心地善良的舊式婦女”,同樣成為“封建禮教的犧牲者”,而后來“母親”對“主持這門親事很后悔”,但也“無能為力”,在舊制度和封建禮教面前。再也無法“挽回和改變這個局面了”。朱安孤寂一生,落落寡歡,郁郁死去,魯迅和許廣平也僅過了十年“人”的生活。
曹聚仁在《我與魯迅》中記載:
一九一九年,魯迅曾接到過一位少年寫來的一首新詩,題名《愛情》……“我是一個可憐的中國人。愛情!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改附o我討老婆……仿佛兩個牲口聽著主人的命令:‘咄!你們好好地住在一塊兒罷’”魯迅看了說:“對于我有意義”,認為是血的蒸氣,醒過來的人真聲音。他寫了一段隨感錄說:“在女性一方面,本來也沒有罪,現(xiàn)在是做了舊習慣的犧牲。我們既然自覺著人類的道德,良心上不肯犯他們少的老的罪,又不能責備異性,也只好陪著做一世犧牲,完結(jié)了幾千年的舊帳”。[33]
魯迅一生,因為“母親”所“送”給自己的一樁“死”的婚姻,給他帶來的苦痛難言,是一生無法正面言說的話題。而魯迅在憶舊的散文中,也多寫“關(guān)于‘愛’與‘死’的體驗與思考”,魯迅在介紹珂勤惠克的一幅版畫時,認為“這婦人則是全作品中最偉大的一人”。那種對生命由“生”而“死”的幻滅與絕望,“可以看作是魯迅散文的象征與縮影,這里的‘婦女’、‘慈母’無疑是‘人間至愛者’”,他的散文既有對“長媽媽”(《阿長與<山海經(jīng)>》)和藤野先生(《藤野先生》)“人間至愛者”的“愛”,也有對親人“父親”(《父親的病》)由“病”而“死”的無助與傷痛,還有面對“母愛”的無言。在魯迅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里,“彌漫著‘慈愛的主題’”,而當他的“心境”蕪雜、陰暗和寂寞的時刻,更需“要用‘愛’來醫(yī)療心靈的創(chuàng)傷”。[34]這也是《朝花夕拾》在魯迅精神世界存在的意義。
四、“父親”、“母親”、“立人”——我們該如何做“人”?
從一九○七年魯迅發(fā)表論文《文化偏至論》首次提出“首在立人”思想,到一九一八年在《狂人日記》里發(fā)出了“救救孩子”的呼喊,一年后,他又發(fā)表了《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再到一九二六年,回憶散文集《朝花夕拾》的出版——這個標志性建筑的經(jīng)典意義在于他與朱安的舊的死的婚姻走向墳墓,而他與許廣平“人”的生活剛剛開始,形成一個關(guān)于“人”、“孩子”、“父親”(包括隱在其后的“母親”)的特殊意象!案赣H”、“母親”作為舊禮教、舊制度的代表(也是犧牲者)具有中國傳統(tǒng)文化因子的舊的文化象征。而舊禮教舊制度必須要打破,新的文化需要構(gòu)想與建立,那種活潑的、健康的、平等的、“人”的代表者建立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文化想像,無疑是“藤野先生”、“長媽媽”,他們都是平凡的人,無私有“愛”的“人”。而這樣的文化想像給魯迅一生帶來至為美好的回憶。由此也給我們提出一些關(guān)于“人”的命題:我們現(xiàn)在該如何做“父親”,我們該如何做“母親”,我們該如何做“人”?
魯迅深知,自己不是一個“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的英雄,”[35]但他作深刻的思想者、舊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接受者和批判者,他擔負了“啟蒙者”的角色。中國是一個“鐵屋子”,只有“吶喊”才可以使“民眾”自覺,只有“啟蒙”才可以“立人”,通過“人”的“個性解放”,進而達到“國民”乃至社會群體的“覺醒”,使中國青年做“真的人”,“完全的人,[36]過自由和平等的生活”,而以“五四”為標志的啟蒙主義運動,正是魯迅“立人”思想的“深化與發(fā)展”。[37]
魯迅認為:“中國之治,理想在不攖”,這種“不攖”的理想,“規(guī)定著世世代代的人們的思維與行為方式,”讓“人們既不要去直面或改變嚴酷的現(xiàn)實,又不要坦誠地披露或觸動內(nèi)心中真實的思想,而只沿著一條既定的思想和精神軌跡,按照早已定型的道德、倫理規(guī)范與思想”,人就成了“硬化的精神狀態(tài)。”尤其在舊的中國的社會秩序,“植根于以血緣為紐帶的宗法等級制度的社會基礎(chǔ)上,它維護著父系家長制度”的絕對權(quán)威,“尊者和貴者的旨意,無論有多么的荒謬,也都不能加以違抗,”由此“獨斷性所造成的奴性主義”與“人間悲劇”給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制造了一個極端痛苦的世界。[38]魯迅在現(xiàn)實世界飽嘗苦痛,所以在唯一的“回憶記”里,“父親”身影的單薄與“母親”的缺席就不足為奇怪了。
魯迅在評論他一向很推崇的譯《天演論》的嚴復先生的言論時,表現(xiàn)出極為激烈很不以為然的言辭,他認為,中國的“父親”,“小的時候,不把他(孩子)當人,大了以后,(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也做不了人”,[39]他認為,中國的“父親”不是“人”的父親,而孩子也不是“人”的萌芽,“教育孩子”使之成為一個“完全的人,”是“人”的“父親”所擔負的歷史使命。
魯迅在強調(diào)“人”的“精神領(lǐng)域的徹底解放,”解救那些在“封建專制制度束縛”[40]下的“人”,對“精神獨立”和個性解放,和“科學啟蒙”的討論是終其一生的;
魯迅的“立人”思想的根本確立,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消極因子的“破”與新文化的建立,對“啟蒙主義”的高舉與深入,對“國民性”的批判與改造做了異常深刻的思考與切實的工作,是“五四”文化與現(xiàn)代精神的深入與“落地”,因而,魯迅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西方啟蒙思想相遇的歷史關(guān)頭,在中國文化由傳統(tǒng)走向現(xiàn)代化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巨大的歷史作用。
同時,從魯迅文論到魯迅小說,從魯迅雜文到魯迅散文,都表現(xiàn)出魯迅思想極其豐富的一面。魯迅散文《朝花夕拾》,作為魯迅一生唯一的“回憶記”,其情感生活的豐富性與文化內(nèi)涵的多樣化是不言而喻的,他即有“智性的批判,”也有“理性的記述”,更多是“自然的滲透”。無論是“故鄉(xiāng)”,還是“社會”,無論是“鬼”,還是“人”,無論是“藤野先生”、“長媽媽”,還是“父親”、“母親”,都表達出魯迅作為“人之子”,追溯到人類最為終極的“人者”,回歸到人類最為本真的“愛”,是新文化時代中國的“父愛”、“母愛”是人間的“大愛”。
重讀魯迅的憶舊散文《朝花夕拾》,就作品本身而言,是魯迅“談自己的過去的追懷”,因而“個性特征和感情色彩都很鮮明”,作品不僅“熱情坦率,縱意而談”,同時,“在平靜樸素的敘述中滲透了作者真摯的感情,在簡潔洗煉的文筆中有深長的韻味,雖為個人回憶,但有豐富的社會內(nèi)容”,而“具有深刻的思想意義”,因此,“在為數(shù)眾多的現(xiàn)代散文創(chuàng)作中,它的藝術(shù)成就是創(chuàng)造性的,是中國現(xiàn)代散文中“文化遺產(chǎn)”與“典范”。[41]從思想的內(nèi)涵與外延,語言藝術(shù)風格而言,它有“從容自然”、“縱興閑談”的“雍容風格”,“平靜而善意”的“幽默的情趣”,“典型”而“顯著”的“洗煉和簡單味”,《朝花夕拾》所表現(xiàn)出來的“格式新穎、藝術(shù)手法多樣而高超”,不僅“豐富了現(xiàn)代散文的表現(xiàn)形式”,[42]而且也表現(xiàn)出他作為思想家與中國現(xiàn)代散文大師所帶給我們近百年來的巨大“饋贈”。魯迅在散文寫作的“功力,”表現(xiàn)出他超凡脫俗的“卓越才華,”他“駕馭散文的修養(yǎng)”來自于他深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積淀和平等、自由的西方民主思想,“他不僅有廣博的學識和深厚的藝術(shù)修養(yǎng),而且對各種社會現(xiàn)象有敏銳的觀察力”,[43]因而是“十分全面”的“既能寫出具有抒情意味的散文,又能寫出具有哲理氣息和喜劇格調(diào)的散文,他既能寫出展示內(nèi)心感受和圖景的散文,又能寫出描畫社會人生和風俗世俗的散文,”魯迅,“不僅表現(xiàn)于他卓越的天賦,”深遠的“社會理想,”而且根植于現(xiàn)代中國之上,他“接受了西方近代系統(tǒng)的啟蒙主義理論主張,使他具有充分的可能牢固地貫徹現(xiàn)代觀念”,[44]所以,魯迅散文作品的深刻、思想的深遠就不難理解了!冻ㄏκ啊泛拖嚓P(guān)風格的魯迅文本作為中國現(xiàn)代散文的經(jīng)典之作和魯迅小說和雜文一樣,是現(xiàn)代中國中最為豐富的文化資源和思想資源,這也是本文的目的所在,魯迅散文《朝花夕拾》作為中國現(xiàn)代散文最為重要的文本,希望引起更多研究界與學術(shù)界的前輩與同仁重視、研究與討論。
[作者為北京大學中文系國內(nèi)訪問學者,指導老師:溫儒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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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馮雪峰:《魯迅先生計劃而未完成的著作——片段回憶》,魯迅博物館:《魯迅回憶錄》,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95-696頁。
[②]魯迅:《墳·題記》,《魯迅全集》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第4版,第3頁。
[③]魯迅:《熱風·隨感錄四十三》,《魯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89頁。
[④]王瑤:《魯迅作品論集·論<朝花夕拾>》、《王瑤文集》,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第297-304頁。
[⑤]魯迅《朝花夕拾·小引》,《魯迅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235頁。
[⑥]魯迅《朝花夕拾·狗·貓·鼠》,《魯迅全集》第二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221頁。
[⑦]王瑤:《魯迅作品論集·論朝花夕拾》,《王瑤文集》,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第297頁。
[⑧]魯迅《朝花夕拾·二十四孝圖》,《魯迅全集》第二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59頁。
[⑨]魯迅《朝花夕拾·二十四孝圖》,《魯迅全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63頁。
[⑩]錢理群:《魯迅作品十五講》,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69頁。
[11]魯迅:《朝花夕拾·五猖會》,魯迅:《魯迅全集》第二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72頁。
[12]魯迅:《朝花夕拾·五猖會》,魯迅:《魯迅全集》第二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71-273頁。
[13]魯迅:《朝花夕拾·瑣記》,魯迅:《魯迅全集》第二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02頁。
[14]林非:《中國現(xiàn)代散文史稿》,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78頁。。
[15]錢理群、溫儒敏、吳福輝:《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三十年》,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1998年版,51頁。
[16]錢理群:《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名著導讀》,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346-347頁。
[17]溫儒敏:《<朝花夕拾>風格論》,《文學課堂:溫儒敏文學史論集》,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98-99頁。
[18]錢理群:《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名著導讀》,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346-347頁。
[19]傅德岷:《中外散文縱橫記》,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222頁。
[20]孔慶東:《正說魯迅》,北京:中國海關(guān)出版社,2007年版,第169頁。
[21]黃喬生:《阿長與山海經(jīng)解說》,《走進魯迅世界(散文卷)》,北京:北京工業(yè)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
[22]錢理群:《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名著導讀》,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346-347頁。
[23] 蕭紅等:《我記憶中的魯迅先生》,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98頁。
[24] 王瑤:《魯迅作品論集·論<朝花夕拾>》,《王瑤文集》,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第309頁。
[25] 李歐梵:《鐵屋中的吶喊》,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3-14頁。
[26] 同③
[27] 錢理群:《魯迅散文全編序》,汪暉等:《魯迅研究的歷史批判——論魯迅二》,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2年版,第249頁。
[28] 魯迅:《朝花夕拾·父親的病》,魯迅:《魯迅全集》第二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97頁。
[29] 魯迅:《且介亭雜文未集·我的第一個師父》,《魯迅全集》第六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第596-598頁。
[30] 李何林等:《魯迅年譜》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7-8頁。
[31] 錢理群:《魯迅散文全編序》,汪暉等:《魯迅研究的歷史批判——論魯迅二》,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2年版,第249頁。
[32] 周作人:《關(guān)于魯迅·魯迅的故家》,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9頁。
n 蕭紅等:《我記憶中的魯迅先生》,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09頁。
[33]曹聚仁:《我與魯迅》,南京師范學院《文教資料簡報》,1980年,4月總第100期。轉(zhuǎn)引自俞芳:《我記憶中的魯迅先生》,魯迅博物館:《魯迅回憶錄》,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578頁。
[34]錢理群《魯迅散文全編序》,汪暉等:《魯迅研究的歷史批判——論魯迅(二)》,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47-251頁。
[35] 魯迅:《吶喊·狂人日記》,魯迅:《魯迅全集》第一卷,第455頁。
[36] 林非:《魯迅和中國文化(修訂本)》,北京:學苑出版社,2000年版,第25頁。
[37] 林非:《魯迅和中國文化(修訂本)》,北京:學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2頁。
[38] 林非:《中國文庫·魯迅和中國文化》,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66-67頁。
[39] 魯迅:《熱風·隨惑錄二十五》,魯迅:《魯迅全集》第一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第311頁。
[40] 張夢陽:《中國文庫·中國魯迅學通史》,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626-628頁。
[41] 王瑤:《魯迅作品論集·論<朝花夕拾>》,《王瑤文集》,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第317-320頁。
[42] 溫儒敏:《朝花夕拾>風格論》,《文學課堂:溫儒敏文學史論集》,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95-103頁。
[43] 王瑤:《魯迅作品論集·論<朝花夕拾>》,《王瑤文集》,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第325頁。
[44] 林非:《林非論散文》,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2年版,第225-2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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