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資本的中國“水買賣”|跨國資本
發(fā)布時間:2020-03-16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資本的屬性也許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政府是否已經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管制規(guī)則體系,以應對市場勢力介入自然壟斷行業(yè)之后可能出現的負面問題。 不斷叩啟中國水務市場大門的境外資金已經引起了褒貶不一的多種反應。這些遠涉重洋,陸續(xù)躋身中國公用事業(yè)市場化改革舞臺的跨國資本,舉手投足之間盡管力求低調,卻仍不免成為備受揣測的主角。
輿論對于外資在國內的“水買賣”舉動密切關注,凡遇收購事件,各方必用類似“外資大步涉水中國”的措詞描述。也有業(yè)內人士不止一次告訴記者,在如何看待外資的問題上,人們要保持應有的克制和冷靜,以免引發(fā)一輪反外資思潮。就目前的輿情來看,尚不易出現這種局面。
外資攻略
4年前,國務院和建設部先后發(fā)出《關于投資體制改革的決定》和《市政公用事業(yè)特許經營管理辦法》兩份文件,均鼓勵各級政府創(chuàng)造條件,利用特許經營、投資補助等方式吸引社會資本參與“有合理回報和一定投資回收能力”的公益事業(yè)和公共基礎設施項目建設;對于具有壟斷性的項目,試行特許經營,通過業(yè)主招標引入外部資金;已建成的政府投資項目,經批準可依法轉讓產權和經營權。
事實上,在這兩份文件出臺之前的大約10多年時間里,一些地方已經率先在嘗試城市供水等公用事業(yè)改革,引入外部資本經營,一些外資由此聞風而動。目前可以追溯的是,早在1980年代,外資水務公司即已介入中國境內城市供水和污水處理等水務項目的投資、運營。
最引人注意的是“法資雙巨頭”――威望迪環(huán)境集團(現名威立雅水務)、蘇伊士里昂(現名為中法水務)。業(yè)內人士介紹,水是地域性極強的一個行業(yè),最初是非國際化的,很多水務公司均在自己本土經營。但正是威望迪和蘇伊士里昂開了水務國際化的先河。20年來,用業(yè)內人士的話說,這兩家公司在中國境內水務領域展現出來的能量和氣魄,真可以用“攻城略地”來形容。
威立雅目前在中國是首屈一指的外資水務公司,該公司在中國境內19個地區(qū)擁有正在運營的項目。由威立雅方面專門提供給本刊記者的一份問題說明顯示,在處理量方面,中國目前供水領域有21家主要社會運營商,合計市場占有率約10%,威立雅水務的實際市場占有率排名第一。
20年來,威立雅在中國地方上先后取得總共22份與水務有關的項目合同,他們最近取得的一份合同位于?谑。海口市水務集團去年曾對外發(fā)布公告,通過公開競爭性程序招募戰(zhàn)略投資者,向戰(zhàn)略投資者轉讓擬組建的項目公司部分國有股權,這引起7家水務公司競奪,威立雅水務最后以超過標底約3倍、高達9億多元價格中標,受讓海口水務集團組建的項目公司49%的股權。
在城市供水方面,威立雅近些年擅長的做法是通過溢價競爭方式從地方政府手中得到特許經營權。此前,另一個因溢價取得的著名項目在蘭州。知情人士告訴記者,一位由北京調任蘭州市國資委任主任兼市長助理的、想要有一番作為的年輕官員一手促成了此項交易:通過公開的國際招標,將國營的蘭州供水集團部分股權出讓,引入外部資本。2007年1月,威立雅以溢價35%的17.1億人民幣高價獲得此項目45%的股份,參與管理蘭州市的4座水處理廠和管網及其附屬設施,特許經營權期限為30年。
上海濟邦公司的總經理助理譚志國對記者說,在大型水務項目的競爭中,外資水務巨頭占據了相對優(yōu)勢。濟邦公司專事公用事業(yè)、基礎設施項目財務咨詢和招商,為很多水務項目提供咨詢,與外資水務公司也有緊密接觸。
業(yè)內資深人士、清水同盟主席高中先生則向記者表示,盡管威立雅在這些項目上的高溢價看起來似乎“物有不值”,但唯有威立雅敢采用此種競爭策略,在商界里,這也是值得佩服的,“他能攻得下城、奪得到地”。
高中曾在中法水務的前身蘇伊士里昂水務集團中國代表處擔任首席代表,據他介紹,也就是在10多年之前,蘇伊士里昂尚在澳門經營水務生意,取得一份為期20年的供水特許經營權,因為成績斐然,合同期滿后澳門當局又特別將此權限延展了20年。蘇伊士里昂的水務國際化由此起步,引入不少外部基金參與運作,后又與香港新世界集團合資組建中法水務投資公司,1990年代初該家公司進入中國內地。
自沈陽市第八水廠第一個項目運營開始,中法水務現在中國15個省、市擁有20家合作企業(yè),是僅次于威立雅的境內第二大外資水務公司。中法水務雖在境內的投資舉動不如威立雅那樣不惜代價,但在業(yè)內人士眼中依然不失外資水務投資人的標本意義。
在威立雅和中法水務之后,陸續(xù)有其它外資水務公司接踵入境,外資對中國水務市場形成探囊取物之勢。高中對記者說,現在外資已經占據了從青島到三亞、從重慶到北京、從上海到東北,這些中國水務領域最好的地帶。
“另外”的利潤
與外資的深度介入相較,內資企業(yè)則顯得悄無聲息。雖然他們也在介入,但那些中、小項目都是外資不太感興趣的,真正的爭奪只出現在有規(guī)模的大項目層面。而在這些層面的競爭中,跨國資本擁有大量的國際經驗,境內的項目主體幾乎沒有任何國際經驗可言,在法律實踐上也總處于不平等地位,外資擁有大量律師資源,他們的團隊通常談判過千百個合同,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和操作技巧。此外,在技術、信息和資金層面,內、外資更是相去甚遠難以對等。這種情況下,無論是競爭還是談判,外資往往輕易即蓋過內資。
值得注意的是,過去20年間,中國的地方政府對于財力雄厚的外資表現出極大的偏好,這也為外資的順利進入和全面鋪開創(chuàng)造了條件。譚志國說,在水務改革中,外資大型水務公司具有資本優(yōu)勢以及管理運營經驗優(yōu)勢,更為重要的是,外資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地方政府出于招商引資、吸引外資的政治訴求。
為了對“改革進程中出現的不同聲音”加以回應,全國工商聯環(huán)境服務業(yè)商會亦曾“代表行業(yè)企業(yè)”發(fā)出一份《關于城市水業(yè)改革若干問題的說明》。此份說明對包括外資在內的各類社會資本介入水務領域的行動表示贊賞,認為自水業(yè)改革開放以來,這些專業(yè)水務公司做出了“巨大貢獻”,并為中國公用事業(yè)發(fā)展帶來了全新的國有與民營合作的發(fā)展理念,“引進大批前沿技術,融入先進管理和服務理念”。
分別出任過蘇伊士集團中國首席代表、聯合國水務督查專家的高中向記者承認,外資最可張揚的地方是對于質量的控制以及管理制度建設,比如分處全球的資源、工藝可以實現共享,用最少的人辦好事情,能夠做到低成本、高效率運營。但是高中絲毫不認為政府就理所當然地應該傾向于外資,并且授予他們那讓人不免詫異的長周期特許經營權。
水務特許經營源于法國,只是運營模式之一種,但并不是最好的模式。據介紹,當前人們一邊倒地強調此種模式的優(yōu)越,卻根本不知道這種模式最初是與腐敗、賄賂聯系 在一起的。早年,當法國各區(qū)、鎮(zhèn)、縣進行選舉的時候,水務公司通常會出一部分競選經費,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些經費是從自來水購買者支付的價格中提取的。當地方長官選舉結束,當屆地方政府就會通過特許形式將全城的供水行業(yè)授予提供過競選經費的水務公司經營,由他們一手壟斷。這催生出一些大型資本財團。
20年來,在事關千萬民眾利益的城市供水問題上,中國的地方政府也一直在秘而不宣地做著特許經營買賣,而且此種特許經營權的授予期限一般可以達到30年,有時候甚至是50年。高中說,這在現在的法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法國早先的特許經營權遭到非議,被認為期限過長,特許經營權也常隨選舉情況進行調整。
有意見認為,外資公司在中國水務領域賺了足夠多的錢,并有可能維持這種驕人業(yè)績。據天則經濟研究所公用事業(yè)研究中心研究員趙旭介紹,這種買賣雖然不是一本萬利,但是“風險低、回報穩(wěn)定”。
外資在境內水務領域的利潤來源有多個層面。其一是直觀可見的居民支付的水價,這方面的回報率在20%多并不罕見。由于經濟變動因素,城市水價10年間可上漲數十倍乃至百倍。很多外資對水價的長期走勢均會有所預期?紤]到將來的通貨膨脹變化以及水資源的稀缺性,高中認為,油、水同貴的趨勢有可能出現,“現在只是10億的投資項目,50年后可能產生100億的利潤”。
況且,由于管網老化等問題,中國的自來水“龍頭水”無法直飲,由此產生了大量的水制品。以北京為例,自來水3.7元/噸,桶裝水500元/噸,瓶裝水3000元/噸,這無一不使普通居民的用水成本越來越高。
另外一些較為隱性的收益則是外界不甚注意的。比如,如今的外資水務都是全球化的上市財團,每收購一個水務項目就是一樁利好消息,一旦將此作為業(yè)績宣布,外資公司的股票即應聲而漲,即刻就能成倍收回投資成本。
一名曾供職于外資水務公司的人士對記者說,還有一種更為隱匿的獲利方式即關聯交易。外資公司在一個水務項目的競爭過程中,會以高溢價取得合約,看似多給了錢,但在同一個城市里,公司名下的關聯主體有可能同時也在競爭其他與此并不相干的另一個標的,由于在水務項目層面的溢價式公關,有可能成就這另一樁買賣。
操盤過水務項目買賣的業(yè)內人士告訴記者,這些資本其實還獲得了政策性的優(yōu)惠。例如多年之前,由于政府認為自來水管網等同于電網,涉及國家主權,不可以拿來交易。因之,授予外資特許經營權的只局限于項目自身的凈水運營(將市政提供的水凈化處理后以每噸計價賣給自來水廠),而不包括管網。政府背起了應該甩給外資的一個最難背的包袱:管網建設和維護成本。目前這種情況已有所改善,外資的收購也涉及管網更新和維護。
資本與管制
水務屬于自然壟斷行業(yè),在獲得特許經營權之后,被準入的外資公司也就成了壟斷主體。對于城市水價可能會隨之被壟斷操控的疑問,全國工商聯環(huán)境服務業(yè)商會代表行業(yè)企業(yè)出具的一份問題說明稱,“社會運營商一來,水價就漲”,這完全是一種沒有事實根據的說法,水價上漲與水務行業(yè)進行的市場化改革沒有必然聯系,而是因為水質提升及成本提高所帶來的普遍現象。所以,在一些地區(qū),改制后水價確實上漲了,但是在另一些地區(qū),沒有改制,水價也在上漲。
全國工商聯環(huán)境服務業(yè)商會由一些水務集團發(fā)起成立,由全國工商聯領導。在該份說明中他們還表示,水價是由政府控制的,不可能亂漲價。
另一個與水務企業(yè)關系密切的機構“中國水網”為了說明水價的變動情況,也相應展開了一番調研,其結論與全國工商聯環(huán)境服務業(yè)商會的說法類似,強調社會資本或外資水務的進入并不是自來水價格上漲的主要原因。
根據中國的政策,城市水務即便是實行特許經營,水價的調整也必須接受政府的審批,一般是由外資公司提出一個價格,然后由政府召集聽證,再予確定。全國工商聯環(huán)境服務業(yè)商會表示,作為公用事業(yè)的水務資產由政府控股,社會企業(yè)處于從屬地位,電非價格主導。因而,既無壟斷地位,也無壟斷意愿,更無壟斷行為。
不過,對于政府是否能夠有效控制外資公司的漲價動議,很多人認為這值得疑慮。濟邦公司總經理助理譚志國對記者說,就水務項目涉及的真實運營成本,政府手里的可用工具不夠多,無法進行細節(jié)性監(jiān)控,也即難以確定此種動議是否合理。因而在這個問題上,多有模糊之處,誰也說不清楚。
一些地方最初于水務領域推行特許經營制度,據說是因為財政缺錢,無錢難辦事,以至有自來水廠輸送到戶的自來水比進入水廠的水還要糟糕,運營陷于無效率。
天則公用事業(yè)研究中心研究員趙旭說,在當時,通過特許經營引入外部資本是唯一可走的路。特許經營所遵循的邏輯,是政府不直接參與運營,改由社會資本持股代勞,前提是這些資本不能隨意將水停供,也不能把水質搞壞。
20年后的今天,情況有所改觀。有學者認為,中國對外目前存在一個巨大的經常項目順差,是名副其實的凈貸款人,這說明中國的資金是結構性過剩的,以至不得不投到別國去,資金富余且外流,而以目前中國持有的近1.7萬億外匯儲備額來看,至少需要減少7000到8000億美元,才勉強能回到正常水平。中國的投資公司懷揣資金跑到別國去投資,虧了就等于白扔錢,而在國內投資公共事業(yè)包括水務,就算虧了,最終受惠的仍是中國人自己。
然而根據國際經驗,資本的屬性也許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政府是否已經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管制規(guī)則體系,以應對市場勢力介入自然壟斷行業(yè)之后可能出現的負面問題,這包括對管制者本身的管制、對市場勢力的管制以及對于價格、資源的管制,需要設計出一整套詳細的模型。業(yè)內人士稱,在這方面,中國做得并不夠。
現在外資已經占據了從青島到三亞、從重慶到北京、從上海到東北,這些中國水務領域最好的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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