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形象【那些形象】
發(fā)布時間:2020-03-1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拉里、克乃西特、弗蘭尼和雷蒙,他們分別來自毛姆的《刀鋒》、黑塞的《玻璃球游戲》、塞林格的《弗蘭尼》、凱魯亞克的《達摩流浪者》,以我閱讀的順序先后出場。其中,弗蘭尼泛指塞林格在《麥田里的守望者》后出的3本書中的一系列性情相近的人物,我最先讀到的是摘譯其中6篇冠以《弗蘭尼》之名的本子,數(shù)年后才買到浙江文藝社出的《九故事》。為什么他們會糾纏在我的腦子里?
1996年,我與《刀鋒》初次相逢,一見鐘情,自己都覺得喜歡得沒道理,于是寫了一篇3000字的筆記細找原因。我企圖模仿一個中文系研究生的腦袋來解剖它,大聲對自己說,你看,毛姆多老道,他的詞語、他的技巧。就在我話聲落地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并不是一個合格的庖丁,我對客觀進入一本書沒興趣,我沮喪而又欣慰地在3000字的結尾補上了一行:或許人們喜歡一本書是因為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更私人的理由。
拉里這個美國孩子一戰(zhàn)中志愿加人歐洲空戰(zhàn),他最好的朋友死在眼前,他于是困惑世界為何有惡。戰(zhàn)后,拒絕工作的他憑借一份3000元的遺產(chǎn)年金在歐亞各地讀書、游蕩,在他決定這樣做的開始,青梅竹馬的女友在巴黎的一間小閣樓里留給他一個堅決的背影。最后,拉里在印度找到了安心之道。小說的卷首引語就摘自《奧義書》:剃刀鋒利,越之不易;智者有云,得度人稀。
其他幾個人的故事我倦于復述,復述是對美妙的閱讀感覺的屠殺。就像我們對初戀的回憶是嘴唇的芬芳與柔軟,而不是當眾背誦情人的簡歷。
這群西方文學作品中的主人公是一系列深受東方文化影響的形象!恫A蛴螒颉肥呛谌髨D融會東西方文化努力了12年的壓卷之作,1943年全部發(fā)表,1945年希特勒滅亡,1946年憑此獲諾貝爾獎。書中中國古代思想的影響隨處可見!哆_摩流浪者》的禪意從題目即知,扉頁題獻給寒山子。如果說塞林格的《麥田里的守望者》只是作為青春童話還沒有明顯表露出受到禪宗思想的影響(雖說他當時已在研讀),那么在《弗蘭尼》系列中出現(xiàn)的每個主人公身上都已經(jīng)帶上了甩不脫的禪師的影子。
這些閃爍著東方亮光的西天星斗掛在天上并不是為了昭示東方的偉大,朦朧的光亮甚至也不宜冒昧地解讀為一種希望或方向,迷人的只是在這種努力中彰顯的主體的情懷和它帶給我們的對自己文化的反思。凱魯亞克的人物這樣說道:“正當我們亟亟于成為一個東方人的同時,真正的東方人在讀著超現(xiàn)實主義和達爾文的東西,而且愛死了西裝!
讓我們看看這些人從東方收獲了什么。據(jù)周煦良先生在譯者序言里介紹,拉里的原形竟是維特根斯坦!我承認兩者都追求建筑于精神領域的幸福,同樣都過著樸素嚴謹?shù)纳,?jù)說維氏哲學受到東方文化的影響,但連羅素都認為他的專著難懂,我沒有信心比羅素聰明。真正惹起我注意的是,拉里逾越刀鋒之后并沒有去做世外高人,而是充滿熱情地撲向世俗世界,拒絕脫離輪回,“我愿意接受形形色色的生活,不管它是怎樣憂傷痛苦”,“要生活在世界上,愛這世界上的一切”。在孤涼峰上度過了一個夏天的雷蒙對自己說,“好吧,世界,我會去愛你的”,然后轉下身,走下山徑,往世界回轉回去。而克乃西特在詩里寫道,“我們在虛空中旋轉,無災無難/生活,時刻準備游戲,但我們暗暗地渴望現(xiàn)實/渴望生育、繁殖,渴望受苦、死亡”。在玻璃球游戲的理想國樂園中,克乃西特思念著世俗世界充滿活力的風,徒步旅行兩天之后他終于進入了真實的當下,雖然隨后迎接他的是彼岸的微笑,但“他必興旺,我必衰頹”,死亡就是播種。
至此,事情接近明了了,這個東方幾乎已不再是我們的東方,他確確實實地是西方人歌唱的東方歌謠。你甚至可以指責這是誤讀,但正是在誤讀中,人們彰顯出自己。有書齋里的頓悟嗎,有不入紅塵的看破嗎,有未嘗過痛苦的平和嗎,有省略了懷疑的信仰或無關信仰的懷疑嗎,有不經(jīng)歷奮斗的超然與灑脫嗎?答案是有,今日中國隨處可見。
以對禪宗的常識性理解來看,或許塞林格是唯一可能免遭誤讀之譏的人選。弗蘭尼和她的兄弟們西摩、特迪學會了安靜下來找到自己,讓自己“身心完好健全”,不再像霍爾頓那樣滿嘴臟話把憤青的表情畫在臉上。這幾篇小說幾乎就是一則則禪宗公案,中國小說家?guī)啄臧讶思規(guī)资兰o玩的技巧都試了一把,沒承想祖宗的玩意被外人耍得這么有趣。塞林格在成名之后過著幾乎隱居的生活,一直對孩子保持喜愛,要說和禪師的不同點倒也有,他的妻子們(先后幾任)都比他小很多,年輕的身體上或許酣眠著他的純夢。
反觀我們對西方的學習,總顯拙劣。成為強者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像強者一樣說話,從心底認同強者的邏輯,蔑視那些更弱小的存在。如果在國家的教育體系圈定的閱讀范圍內(nèi)消磨一生,我們將成為怎樣一個令人痛心疾首的存在啊。就像外國學者對中國留學生的評價:中國的學校只有訓練,沒有教育;這些學生根本不把自己當人,只是一件工具。我們的所謂生活,或許與生存依然過于相似,無法不令人對另一些形象心懷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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