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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歌謠之辨

        發(fā)布時間:2018-06-20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歌與謠是上古社會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文學(xué)樣式雛形!痘茨献印さ缿(yīng)訓(xùn)》說:“今夫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后亦應(yīng)之,此舉重勸力之歌也!贝恕皠窳χ琛本褪侵冈诜敝貏趧又袇f(xié)調(diào)節(jié)奏的號子。魯迅在論述詩歌的起源時,稱文學(xué)的起源為“杭育杭育”派(《且介亭雜文·門外文談》),也是把原始人勞作時的呼號聲視為早期的文學(xué)。隨著人類思維與語言能力的發(fā)展,在“邪許”“杭育”這樣的呼號聲中加入實詞,就成了正式的歌謠。早期文學(xué)也就此產(chǎn)生。
          早期歌與謠的產(chǎn)生機制是相似的,故二者往往并稱,作為一種文類。歌的特點在于具有音樂性。早期“歌”的音樂性主要表現(xiàn)在自然人聲之高下與長短!案栌姥浴保ā渡袝虻洹罚,“故哀樂之心感,而歌詠之聲發(fā),誦其言謂之詩,詠其聲謂之歌”(《漢書·藝文志》),“人聲曰‘歌’”(劉熙《釋名》卷七)等文獻表明早期的“歌”是由人聲的婉轉(zhuǎn)悠長來進行演繹的。原始的歌,可以推想類似近世尚存的民歌、山歌,是無所憑借,信口而出,故自成天籟的。而“謠”是謠諺,實際上類似于有韻的順口溜,與歌相比,音樂性不太明顯。早期“歌”與“謠”的邊界并非那么簡單清晰,故“歌”與“謠”可以通稱。徐師曾《文體明辨》“古歌謠辭”條說,自古有歌與謠之辨,“然考上古之世,如《卿云》《采薇》,并為徒歌,不皆稱謠;《擊壤》《扣角》,亦皆可歌,不盡比于琴瑟,則歌謠通稱之明驗也”。此說甚有道理。早期的歌、謠不但難以嚴格區(qū)分,而且在表情達意方面也可以互補,有時會出現(xiàn)既歌且謠的情況。如《詩經(jīng)》有句云“我歌且謠”,描寫在歌之后,仍然無法完全抒發(fā)內(nèi)心情愫,故而又以“謠”來加強“歌”之效果。
          隨著禮樂制度的興起,歌與樂的聯(lián)系更為緊密,歌越來越雅化,導(dǎo)致歌與謠文體功能的差異也越來越大,表現(xiàn)形態(tài)出現(xiàn)了明顯區(qū)別:歌的音樂性由純粹的人聲歌唱延伸為配樂而唱的,而謠則是徒歌或者口傳韻語。當(dāng)然,早期歌的配樂可能比較簡單,配樂工具也相當(dāng)隨意。在古文獻中,多有“鼓盆而歌”“援琴而歌”“彈鋏而歌”的記載。后世將配樂與否視為區(qū)分歌與謠的重要依據(jù)。如《韓詩章句》記載:“有章曲曰歌,無章曲曰謠!保ā冻鯇W(xué)記》卷十五)《爾雅·釋樂》亦云:“聲比于琴瑟曰歌,徒歌曰謠。”(《初學(xué)記》卷十五)蔡邕《月令章句》則言:“樂聲曰歌。”(《藝文類聚》卷四三)漢代以后,由于樂府制度的實施,歌與音樂、樂器的關(guān)系愈發(fā)緊密,歌與謠的區(qū)別也更是顯而易見了。
          現(xiàn)存原始歌謠數(shù)量很少,而且其時代真實性也無法確認。真德秀《文章正宗》“詩歌”類收錄《康衢謠》《擊壤歌》等古時歌謠。但是真德秀并無法確定這些“古辭”的時代真實性,故附言:“以上古辭,出于經(jīng)者可信,傳記所載者未必當(dāng)時所作,姑錄之以俟考質(zhì)!闭娴滦闼陨跏。其實,現(xiàn)存的古詩,何止“所載者未必當(dāng)時所作”,在流傳過程中,可能也被不斷地改寫。這個過程相當(dāng)有趣。比如所載《擊壤歌》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何力于我哉!
          這是描寫初民自足自給、無憂無慮,任乎自然而不假外力的淳樸生活,符合人們對于上古時代生活的想象和向往。關(guān)于這首歌的時代,歷來認為是堯時。但是對此歌的作者,歷來記載有些不同。漢代王充《論衡·藝增篇》引《論語》傳注說:“有年五十擊壤于路者。”則擊壤歌者還只是五十歲之人。但到了晉朝皇甫謐《高士傳》中則變成:“帝堯之世,天下太和,百姓無事,壤父年八十余而擊壤于道中!保ā陡呤總鳌肪砩希⿹羧栏枵咭幌伦永狭藬(shù)十歲。從此,歌者這種耄耋老翁的形象就被固定下來,比如《樂府詩集》引《帝王世紀》,《文章正宗》引《逸士傳》皆說:“有八九十老人擊壤而歌!笨梢钥吹剑瑥奈迨畾q的人,經(jīng)過傳寫,就變成八九十歲的老者。無疑,八九十歲老者比起五十歲的人,更具傳奇性,更符合讀者的想象需要。所以這個位歌者的身份,就是在傳播過程中被選擇、接受和流傳的。詩歌的文本也是如此,最后一句歌,在各種版本中,雖然意思沒有太大的不同,但文字差異很大。《論衡》引作“堯何等力”,《高士傳》作“帝何德于我哉”!端囄念惥邸蜂洖椤暗酆瘟τ谖以铡薄C鞔鷹钌鳌兜ゃU總錄》卷十九與徐《徐氏筆精》卷二皆謂為“帝于我有何力哉”,并認為“力”在句末為韻。明代朱載堉的《樂律全書》卷六下則謂“何有帝力哉”。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不過,自從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據(jù)《太平御覽》《樂府詩集》錄為“帝力于我何有哉”之后,現(xiàn)代讀者基本采用此說了。
          郭茂倩《樂府詩集》“雜歌謠辭”分“歌辭”“謠辭”兩大類。其“歌辭”類首列《擊壤歌》;“謠辭”首列《康衢謠》。另外,還有《卿云歌》《南風(fēng)歌》《白云謠》等古歌謠傳世。雖然難以判斷現(xiàn)存古歌謠辭的真?zhèn),但它們(yōu)楹笫涝姼柚搭^卻是肯定的。劉勰《文心雕龍》在《明詩》《樂府》《時序》等篇中,皆將詩歌之源頭追溯到古歌謠辭。
          “歌”這一文體在南朝時進入文章學(xué)家的視野。任昉《文章緣起》將“歌”視為文章之一體,認為戰(zhàn)國時期荊軻所作的《易水歌》是“歌”體之首,應(yīng)該是指第一首作者明確、時代可信的“歌”。蕭統(tǒng)《文選》將此類作品稱之為“雜歌”,歸于“詩”類,錄有荊軻《易水歌》與漢高祖的《大風(fēng)歌》。陳旸《樂書》云:“古者命歌之名,大抵即事實而號之,非有深遠難知之義也!保ā稑窌肪硪涣唬┐_實如此,這兩首歌的產(chǎn)生和命名都與重大的歷史事件有關(guān)。《易水歌》是戰(zhàn)國末年荊軻意欲刺秦,燕太子丹送荊軻至易水上,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詞曰:“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大風(fēng)歌》則是漢高祖還沛縣,置酒沛宮,宴請鄉(xiāng)親,擊筑自歌,詞曰:“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這兩首歌雖然產(chǎn)生的時代較晚,但依然保存了古歌謠的基本特征,遇事即詠,擊筑而唱,語言簡短質(zhì)樸,直敘其事,直抒胸臆。李東陽盛贊此兩首古歌,稱:“古歌辭貴簡遠,《大風(fēng)歌》止三句,《易水歌》止二句,其感激悲壯,語短而意益長。”(《麓堂詩話》)
          古人對歌的功能推崇備至,《禮記》中的《樂記》一文最能體現(xiàn)古人的這種觀念!稑酚洝吩疲骸胺蚋枵撸奔憾惖乱,動己而天地應(yīng)焉,四時和焉,星辰理焉,萬物育焉!保h·鄭玄注、唐·孔穎達正義《禮記正義》卷三九“樂記”)在古人心目中,歌不僅可以抒發(fā)情意,還能展現(xiàn)高尚的品德,進而可以感應(yīng)天地,使四時和順,星辰有序,萬物繁榮。而對歌有所領(lǐng)悟的人,其決斷力與德行自然也會更進一層。又謂:“明乎商之音者,臨事而屢斷。明乎齊之音者,見利而讓。臨事而屢斷,勇也。見利而讓,義也。有勇有義,非歌孰能保此?”歌之所以具有如此強大的能力,與其樂曲對人心的感召力有關(guān)!稑酚洝访鑼懜柚澜o人的審美感受,曰:“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隊,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鉤,累累乎端如貫珠!笨追f達對此有一段詳細的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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