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漫說雪陽和璇子的詩
發(fā)布時間:2020-06-06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任何時候,任何詩歌流派或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詩人,他們的作品無不自覺或不自覺地表現(xiàn)出繁雜的現(xiàn)實生活圖景,蘊涵著獨特的時代精神。不論他們宣稱什么主義,他們的旗幟涂抹什么神秘色彩,飄在何時何地。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是他們的詩歌作品和他們的詩歌觀念。
雪陽和璇子的詩歌旗幟上亮著赫然大字:
在這一切幾乎都買賣的時代
能背得起十字架的人越來越少了,
但每一個詩人都背著他的十字架
那也就是他生命的坐標與尊嚴。
詩與生命
雪陽和璇子是一對詩人伉儷,自從露面澳洲文壇,詩歌散文迭出,好評如潮。特別是他們費盡心血所編輯出版的《酒井園詩刊》面世以后,更加受到詩友們的贊賞與文壇的重視。最近,他們將有兩本詩集《另一種生活》、《旁觀者》和翻譯詩作《西蒙波斯卡詩選》(1996年諾貝爾文選獎獲得者)相繼出版。
有人問:雪陽和璇子是怎樣的詩人?簡言之,他們是“背著十字架背著生命的坐標與尊嚴”的詩人。
雪陽自述簡歷:1962年生于安徽懷寧。故鄉(xiāng)十六年,武漢四年,北京七年,英倫十年。
需要說明的是,他十六歲考上大學。二十歲進入北京中國科學院讀研究生,七年后赴英國留學。1993年獲得理學博士學位。璇子1964年生于北國,長在江南。1990年赴英國留學。1996年獲得教育學碩士學位,曾任教于英國大學,幷從事海外教育咨詢多年。1998年移民澳大利亞。
我曾猜想: 1999年3月,當他們夫婦帶著兩個女兒踏上離開英國的飛機,最初閃過的念頭是什么?在讀他們即將出版的詩集初稿時,我腦中又一次閃過這個奇怪的想法。
后來,我從他們的詩中逐漸找到了答案:渴望生命與詩,如同大海的一簇不安靜的浪花,在上個世紀末喧騰繁盛光怪陸離的詩潮席卷海岸時,他要為詩壇——這個神圣的海岸線增添一絲樸素清純的景色。
這是作為詩人的雪陽和璇子而不是物理學博士和教育學碩士的雪陽璇子踏上澳大利亞這美麗的土地后,重吻繆斯女神的緣由。
雪陽進大學之前已經(jīng)開始寫詩,雖然是學地球物理專業(yè),但對哲學歷史和文學,特別是詩歌幷沒有少下功夫。甚至還有過一陣子狂熱。而在1989年負笈英倫前夕,他將許多詩稿和筆記燒毀殆盡。似乎要從此與詩歌絕緣,然而他能將詩從生命中摒棄嗎?
還是夫人最了解他。璇子在《缺席的詩人》中寫道:
從故鄉(xiāng)缺席的詩人
說著另一種聲音
他的愛情有高難度的低溫
為了月光,離開北京
從此顛倒了名和姓
為了陽光,離開英格蘭
用幾個字母總結(jié)一生
在昨天逃亡的詩人
本身就是一首逃亡的詩
雪陽在《酒井園詩刊》編者手記中曾坦率地說:練習寫詩近二十年,幾乎總是躲著詩壇,凡是熱鬧的地方,若干年月之后只剩下一些笑柄。真正的詩人應該是甘于靜寞的。我對那些獨自遙望星空而把背影留給世界的詩人總是肅然起敬!現(xiàn)在不同的是作為編者,自然希望將有新意的風格不同的詩篇集中在一起,貧乏的世界也許需要意味深長的背影,更需要醒目的面孔。
試想一個視詩歌為生命的人怎么能離開詩歌呢?雪陽在1989年下半年離開北京到達英國之后,確實沉默了許久。他晝與夜地沈默于地球物理研究室,抑或是悶讀英美和歐洲的文學作品,心頭壓著沉重的塊壘,積怨著吐不完的淚水。多霧的英倫多霧的利物浦啊,他“常希望,在霧中迷路,一個沒有方向的人。。。你那樣偏愛,你一無所知的黑暗,對于靈魂免費旅行,黑暗是一種快捷方式”。(《英倫詩草》)“一天天地遠行/就是為了播種這份公開的愛/像一片葉子高高的入云/為了一次永恒地回旋/那種接近于夢的永生!保ā锻恋刂畱佟罚
但是,在地心滾動運行的巖漿總有一天是會噴發(fā)的。雪陽和璇子,你們積壓于心靈的詩情,也在發(fā)酵也在騷動:
多少次在雨夜熄了燈
放下兩層窗簾
你用繡滿星星的領(lǐng)帶
蒙上多余的眼睛
靜靜地聽 雨水
在大氣中流動
流上面孔
流走了那些帝國的高山
與登山的人群
你在黑暗中猜測
這是北京
也能是江南無名的小鎮(zhèn)。
。ā队愒姴荨罚
中國,從一開始就在我的心上
多少悠悠的歲月,我為你吶喊
有時高亢;
有時喃喃
有時是默默而無聲地
像孤獨的戀人,懷揣著中國
在寂寞中飄泊四方。”
。ā稙橹袊佑汀罚
雪陽,濃濃的鄉(xiāng)愁,刻骨銘心的故國情懷,使你卸不下靈魂深處的重軛,你看到 “從半開半掩的窗口/有三兩朵雪花/飄進的黃昏/突然想起昨天的陽光/昨天的那一陣/警車救護車合唱的早晨/我在走神的那一霎/重新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生命”。(〈被詩選用的一天〉)
是的,詩就是你們的生命,你們的生命就是詩!盎钪贿^是暫時的事情”,良知卻是永恒的。歷史潮流是無法抵擋的。于是你寫“如果讓我說出真情/今天是虛無還是永恒?我知道孤獨總是愛的報應/。。。。/說出那些能使千萬人安慰的真情/我敢打拼 但怕不能說清/反而損害了真情/關(guān)于每一次屠殺的必要性/我是否要公開質(zhì)問”。(〈 如果讓我說出真情〉)
璇子在《生命八行》中說“第一行自己哭/最后一行別人為你哭/。。。
一生經(jīng)得起放大的失誤/只有無頭無尾的時光”。
讀著這些詩句,我思索一種對歲月飄忽悲喜難料的人生憂患的感慨,領(lǐng)悟蘊涵某種徹悟生命底蘊的襌機。我似乎開始踏入雪陽和璇子詩歌的新領(lǐng)地。
視角 心靈 風格
在詩的歷史中,我們目前正面臨一種不尋常的現(xiàn)象,這就是不論哪一位詩人,都在自己所處的一隅,用自己的笛子,吹奏自己所喜愛的樂曲;
詩人再也不是照著唱經(jīng)臺上的圣書歌唱了,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這是法國象征主義詩人馬拉美在一百多年前說的話,對照我們今天的詩壇,又何其相似乃爾。
試問:如何區(qū)別不同的詩人及其作品呢?
我認為首先要看他們對什么感興趣,他們的目光射向何方,他們是用心靈還是用嘴皮歌唱,也就是說,他們的詩是真誠的還是虛假的。
雪陽和璇子多年生活在西方社會,視角寬廣,詩的題材廣泛, 舉凡人生慨嘆,歷史鉤沈,喻世諷今,社會風情,無所不寫。形式也多種多樣,或高吟,或淺唱,或憤世,或嫉俗,或裸露心靈,或描述夢境, 但都閃爍著真誠的光芒。不像有些自稱現(xiàn)代派的詩人,裝腔作勢,賣弄技巧,藉以嚇人。在他們那里,“詩成了私生活的炫耀,博學的炫耀,意象大劑排量列的炫耀,個人才氣的炫耀。惟獨缺少對他人的生存狀況,對知識者心態(tài),對群體命運的深切關(guān)注和誠實的言說!保ā搓惙e民:越是民族性越是世界性〉)
他們的視角涵蓋歷史地理,社會人生,古今中外,科學自然,無所不在,但都緊緊圍繞著人和人性,也即浪漫主義大師華滋華斯所說的“基本標準或者是詩人的目的,即超越時空的人性”這個詩歌最經(jīng)典的命題。
他們在詩中寫‘質(zhì)能互換’:“生命的能量/等于靈魂的質(zhì)量/乘以苦難的平方” 《人類物理學》。寫夜晚,月亮只露出半個世界“而成熟的陰影/又把另外半個潛藏起來/ 就象自由旋轉(zhuǎn)的人/永遠把真實的一半留給自己/把真實的另一半公開”(《旁觀者》)寫“麻雀,這種低飛的/沒有鄉(xiāng)愁的鳥/常常將我從思鄉(xiāng)的夢中吵醒/。。。今天,我對他們肅然起敬/麻雀們爭論不休的/竟然是我的夢—/麻雀雖小,卻也知道/靈魂是有著翅膀的啊” (《萊蒙園回憶錄》) 寫“腐爛還是燃燒?走遍天涯還是逃脫不了”(《人與樹》)。寫“因為風的緣故/雪在茫茫大地飄動/身不由己的寫著廉價的自由”〈《 詞性。雪》)寫“這是霧,這是水/我的中國,你的英格蘭/都是一頭霧水的悲傷/臉貼著大地/相象湖水站起來/快快長大吧祖先/我們這些短促的孩子/誰能懂得大地母親的悲傷”。(《這是霧,之是水》)總之,他們無論寫什么題材,詩人的目光幾乎都聚焦在人與人性這永恒的課題上。
十八世紀英國評論家托瑪斯。巴恩斯在《論詩歌的本質(zhì)和根本特征》中提出了詩歌價值的金字塔現(xiàn)象,認為“誠實本性的抒發(fā),生命化情感的閃光屬于詩歌最上層的性質(zhì)。”
雪陽曾說“對于我,寫詩總是為難自己/在眼睛潮濕的瞬間/靈感粗暴地通過眼睛/進入靈魂的子宮/然后頭暈嘔吐/步履艱難的走到桌前//呼吸短促的分娩一首新詩!保ā秾懺姟罚
璇子也曾說“每一次穿過國門/我總要淚水融融地想象/三十六年前誕生時我那充滿希望的哭聲/我的生活/就是一次又一次艱難的誕生/珍惜短暫的黑暗/哭喊遲到的光明”!杜c詩無關(guān)》)又有《問心無愧的十一問》:“實實在在愛一個現(xiàn)實的人與愛全部虛構(gòu)的人誰更沉重?如果你是盲人你是否還愿意親手點燃一盞盞燈?人啊當你說出一切的時候為何不將自己放在其中?如果不需要仰望天空天良將成為稀世珍品?”
雪陽在安徽農(nóng)村長大,自小赤著腳在田野里奔跑,一邊讀書一邊放牛,直到十六歲考上大學離開農(nóng)村,始終和“那些過著最簡樸的最合于自然的生活的人,那些絲毫沒有沾染虛偽的文雅,任性的做作的人”在一起,所以保持著真誠純凈的心靈原狀。
自稱是“在犁耙后面長大的”詩人彭斯曾說,“當我初陷情網(wǎng)時,我的詩和歌仿佛都是我的心靈自己發(fā)出的語言。寫這些詩的時候,我的心靈里閃耀著誠實,溫暖,純樸的光芒,沒有接觸過這個世界,沒有被它敗壞”。
誠實是詩歌的靈魂,沒有誠實的光芒照耀,那些美麗動人的詩句,只是偽劣商品的廣告詞。
“風格即人”是歐洲18世紀自然主義者布封提出的著名論斷。他認為風格反映個性。而另外一位評論家則發(fā)揮了這一論點,指出“一個作家的作品和臉面是完全可以展現(xiàn)出其心靈的。”(詹姆斯。比阿蒂(〈論詩歌和音樂〉)我們認為詩人的藝術(shù)風格,也即人們常說優(yōu)秀詩人的作品,“常常帶有作者的脾性,儀態(tài)和習慣的特殊色彩。至少,他的特殊氣質(zhì),他的主導激情在這里會展露無遺!
現(xiàn)在,我們就“自畫像”作點分析研究。顧名思義,自畫像是詩人為自己畫的肖像,或?qū)憣,或夸張,或綺麗,或平白,或重彩涂抹,或細線素描,隨心所欲,無從拘束,但必須情真,意真,來不得半點虛假。所以,在一定意義上說,自畫像是詩人感情心境和藝術(shù)風格的自然表露。
我國宋代大詩人蘇東坡,在公元1100年也即從嶺南流放七年之后,回到江南,重病在身,于逝世前三個月寫《自題金山畫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問汝生平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彼部酪簧(jīng)歷的人生憂患生死考驗倍于常人,然而他那瀟灑博大的情懷始終不變。他自喻為飄泊于人生苦海的小舟,有任其隨波飄去隨遇而安的曠達氣概。
雪陽也寫過《自畫像》,他借助飛娥,螢火蟲,蝙蝠和貓頭鷹為自己畫了一幅唯妙唯俏的肖像,構(gòu)思獨到, 意象新穎。他一寫飛娥青春短暫,“一次次地犧牲, 總撲向虛假的戀人”,大概是寄寓少年時對理想追求的反思;
二寫螢火蟲“諳啞的命運”, 成了他兒時‘光明的陷井’;
三寫蝙蝠的飛翔, 隱喻即使能象黃金般閃光,也難掩那時代的灰暗;
四寫孤獨的貓頭鷹,“一半大地一半天空”,既能"遠離塵土進入蒼穹,又“愿與鼠輩同歸于盡”的悲劇性格。如此種種,看似矛盾實為統(tǒng)一的人生際遇,社會現(xiàn)實,被作者歸納為“飛翔是哀傷的象征,黑夜是永恒的背景!边@涵蓋四物統(tǒng)領(lǐng)全詩的結(jié)句,可謂神來之筆,準確,深刻,富于哲理。真是“覺來落筆不經(jīng)意,神妙觸到絲毫巔!
我常常這樣想,讀詩人的《自畫像》,也就是體察詩人自己的人格特性與藝術(shù)追求,審辯詩人的愛憎,透視詩人的靈魂。那時,雪陽雖然人在英國,夢魂縈繞的卻是故國故鄉(xiāng)故人。他說“多少次在英格蘭的子夜,在孩子們睡熟之后,和璇子一起將我們喜愛的詩文翻譯成中文。印度詩哲泰戈爾的詩集《吉檀迦利》中的《在那里》:‘讓我的國家覺醒起來吧!’泰戈爾的自由心聲在我們心里有一種慢性的疼痛,因為一個中國詩人,他常常要承受著雙重的不幸,他的愛在哪里,他的苦難也就在那里。放棄愛,本身卻是更大的苦難。他的生命之河的兩岸,一邊是沒有愛的苦難,一邊背負著愛的苦難!保▌(chuàng)譯:詩的另一種譯法)
比之雪陽厚實凝重的風格, 璇子的詩則空靈鐫永。試看《組合的圖像》:
第一節(jié),(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寫風雨中的小站,象一片手掌伸向暮色蒼茫,彎彎曲曲的小路,好似命運的圖案...野風斜雨,橙色的燈光,萎縮在草葉上,“遠行的是人,茫茫的是心”......第二節(jié)寫遠行人對漂泊中的至愛,呼喚心靈的感應:“在這世界上 /站著 我是一座山/ 任你攀援/ 躺下 是度你的橋/ 而我寧愿是流浪的島/ 在遠方/ 你的港......”第三節(jié)仍然寫遠行人,如同“沒有翅膀的云,浪跡天涯,海或者草原或者冰山”,都不能阻擋。因為“愛能穿過/ 連鷹也必須回轉(zhuǎn)的地方!
這三組圖像,皆詩人靜觀的景物,靈魂的詠嘆,但它們有各自的內(nèi)在的律動,空明的意象,鐫永的韻味。小站,遠行,漂泊,在暗夜里顯得惆悵而悲涼,但藝術(shù)氛圍則是空靈的。古人說“空則靈氣往來!蔽覈缹W大師宗白華先生認為,靈氣往來是物象呈現(xiàn)著靈魂生命的時候,是美感產(chǎn)生的時候。他說“精神的淡泊,是藝術(shù)空靈化的基本條件...蕭條淡泊,閑和嚴靜,是藝術(shù)人格的心襟氣象!
再看璇子的《新世紀的第一天記事》,事本平常,但,寫得真實清新而精巧:元旦的早晨,詩人沈浸在寫《朋友》組詩的時候,突然接到一個英語的祝福電話。妙在這時,詩人正被友誼的思緒所纏繞,“一個出門在外的女人 /朋友 有時等于一半的生命。”詩句平白而寓意深刻,“那種歡快的離題話,那種變化多端的文筆多美啊,尤其它似乎漫不經(jīng)心,恰似妙手偶得的樣子!保o德《創(chuàng)作日記十則》)有趣的是她接獲的電話,偏偏是一個撥錯號碼的澳洲人打來的。仿佛這是一個善意的玩笑。然而詩人卻從諧趣中開掘深化了詩的主題:“突然想起冥冥之中的人生/ 她的祝福雖然是一個錯誤 / 也許幷不是偶然的事情!边@樣的結(jié)尾真是含不盡之意,見之言外,非常耐人尋味。詩人的本領(lǐng)就在見出常人所不能見,讀詩的用處也就在隨著詩人所指點的方向,見出我們所不能見。
空靈是才氣的表現(xiàn),也是藝術(shù)的上臻。是女詩人天賦與稟性的融合,絕不是那種驕狂者的自負與矯飾的騷動。
現(xiàn)實 傳統(tǒng) 現(xiàn)代
新詩的發(fā)展應該走什么道路?詩歌界一直爭論不休,眾說紛紜。著名的九葉詩派老詩人辛笛主張現(xiàn)代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的結(jié)合。辛笛先生1937年在英國愛丁堡大學讀書時,聽過艾略特的演講,參加現(xiàn)代派的詩歌朗誦會。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也深受現(xiàn)代派的影響。但是他認為我們現(xiàn)在不能完全走艾略特的道路,不能離開時代和社會。他認為主要吸收借鑒西方現(xiàn)代派和中國古典詩歌的傳統(tǒng),使兩者達到水乳交融的境界。不能生吞活剝地模仿和照搬西方詩歌的寫法。中國人寫的詩不能像翻譯詩一樣。他不贊成太超前太前衛(wèi),更不贊成后現(xiàn)代主義,因為那不符合中國的國情。
辛笛先生的主張受到詩歌界的廣泛關(guān)注與支持。而且也符合我們的情況。實際上,在各種各樣詩歌主張喧囂塵上時,我們每個人都在用創(chuàng)作實踐,證明自己所選擇的路。
雪陽有一首深受中外詩友贊賞的詩《另一種生活》:“我的后院里生活著一群蚯蚓/我猜不透它們隱秘的生活/我們一直無法交談/它們對異鄉(xiāng)人幷不好奇/ 它們從不互相指責/對于石頭壓著的生活/很少提及/。。。蚯蚓的頭和腳很相似/因此 上下 方位/也就無關(guān)緊要/頭和腳在同一個地平線上/它們可能渾身都是思想/ 生命的精華/也許是某些柔軟的成份/傲骨賤骨/最終都叫做骷髏/ 蚯蚓沒有骨頭/連軟骨也沒有/蚯蚓的骨氣不是我們能懂的”。
這首詩字句明白可讀,境界也是具體的!白x過之后,像是懂了,但仔細一想,又象沒有全懂,越往深處想,就覺得含義太多!保ㄋ{棣之:《現(xiàn)代派的流派特征》)但就是這首詩,在本屆世界詩人大會的組委會上,雪陽用英文朗誦之后,受到熱烈的歡迎。詩人們擁上前來與他握手祝賀,幷說“太好了,你想得真好。”上星期日在新南威爾士州作家寫作中心舉行的澳洲詩歌PARTY,雪陽朗誦這首詩,又一次受到各民族背景的詩人們的歡迎。
雪陽的《 啄木鳥七大罪狀》,這是他傾吐心中塊壘的詩,1995年寫于英國萊蒙園:“1 公然對著大樹/啄個不休/態(tài)度傲慢/不遵守森林倫理/ 2 因為蔑視大樹/以樹為家的溫柔的蟲/就成了它不可調(diào)和的敵人/ 4 通過蟲鳥全體共同表決/誰真正愛森林/誰是森林的敵人/ 蟲類以意想不到的壓倒多數(shù)/獲勝/ 7 嘴太硬。”這首詩選用的顯然是現(xiàn)代詩的形式,而內(nèi)容全然是隱喻,但是幷不晦澀,更不難懂。
再看《故鄉(xiāng)人物譜》組詩中的《六尺巷》:
容納了三百年的時光
六尺巷還象當初一樣
空 曠
你三尺 我三尺
古巷前 溪水邊
老人 在垂釣
新的 答案
三尺 到底
多深 到底
多 廣
詩的形式絕對是現(xiàn)代派的,而內(nèi)容卻是古老而通俗的鄉(xiāng)俚故事。據(jù)作者附記說“傳為康熙年間的當朝宰相張英的老家和鄰居方家爭墻。張家派人傳書到京城求助。張英得書后,寫了下面的打油詩:‘千里傳書只為墻,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尤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張家因此撤墻后退三尺。方家感其義也后退三尺筑墻,平地便有了傳為美談的六尺巷!
這樣的詩也可以說是移植性的現(xiàn)實主義與現(xiàn)代主義相結(jié)合的現(xiàn)代詩吧。
雪陽和璇子的詩,很難說哪是現(xiàn)實的,哪是現(xiàn)代的,哪是傳統(tǒng)的。雪陽的《想起寒山》從楓橋,夜泊,漁火,以及詩僧寒山,幾乎都是古典的傳統(tǒng)的。然而詩卻是現(xiàn)代的。而他的敘事體組詩《牛津街理發(fā)店》則是現(xiàn)實的傳統(tǒng)的詩篇。所以說,他們的詩是繼承中華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 吸收西方藝術(shù)創(chuàng)作技巧的成果。雖然在英國和澳洲居住多年,但與具有五千年歷史的中華文明古國的優(yōu)秀文化和詩歌傳統(tǒng)的血緣關(guān)聯(lián)絲毫未變,所不同的是接受過英式教育,更便于吸納西方詩歌的藝術(shù)技巧。
雪陽對吸納與創(chuàng)新有著深刻的理解。他說,“ 誠然,創(chuàng)新是詩的第一要義。但一首有著生命的活的詩需要創(chuàng)新的天空,更需要守舊的大地。一棵樹在天空中的高度,與它的根扎進大地的深度是成正比的。每一棵大樹都懂得泥土的意義。它拼命扎進泥土深層,正是為深入地接近天空。傳統(tǒng)的泥土,故鄉(xiāng)的泥土,異國的泥土,都是相似的泥土。忽略了泥土,是要付出代價的。”(《詩的題外話》)
許多年輕的詩人寫過幾首不錯的詩之后,虛榮心常常使他拋棄了泥土,或被生活的泥土拋棄,在這個時代這樣的悲劇太多了,愿雪陽和璇子能以此為戒,因為無論是誰,“忽略了泥土,是要付出代價的!
(原載澳洲《澳洲新報。新文苑》,詩集《另一種生活》,悉尼白象出版社,作者授權(quán)天益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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