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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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那年,因為偏科我的成績每況愈下,實在學(xué)不進去,被一幫學(xué)渣帶壞上網(wǎng)。你還別說,只有在那個虛擬的世界里,我可以任意放縱,選個游戲角色馳騁天涯。那天下午,上完第一節(jié)課,我準備去網(wǎng)吧待個把小時。還沒走出教室,班長攔住我,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拿捏著嗓子說:趙小寧,別怪我沒提醒,今天該你值日了。如果換作以前,我頭也不回就逃之夭夭,可是,我真怕老師又將我娘請來“過堂”。
臨近放學(xué),我乖乖地等著值日。鈴聲一響,我實在憋不住那泡尿,急匆匆地從人堆里擠出去。王二柱正好與我撞了個滿懷,隨即倒下,跌在水泥坎上。王二柱跟個娘們似的,捂著腿上那塊溢出血來的傷口,嚎啕大哭。那些看熱鬧的學(xué)生巴不得我出點事,不知誰告到老師那兒,這泡尿也被憋了回去,我徹底嚇呆了。真害怕老師又給我施什么法。是禍躲不過,眨眼間,老師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望著地上正虛張聲勢的王二柱,厲聲朝我喝道:“趙小寧,你能不能讓老師耳根兒清凈會兒?”
我氣不打一處出,白了一眼滿頭卷發(fā),口紅抹得跟血一樣紅的班主任,本想給她講明事情的真相,誰知她不給我機會,拉著王二柱要去衛(wèi)生院,一邊回頭命令我:站那兒別動,回來再給你說個一二三!
我比竇娥還冤,攥著空拳使勁朝她身后劃了一拳。天已擦黑,我如同一具木乃伊似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三五成群的孩子從我身邊走過,有人小聲嘀咕著:這就是趙小寧,他沒爹,娘是寡婦。盡管聲音很小,我聽得很真切,頓時火冒三丈,嘴里罵道:你娘才是寡婦!他們?nèi)缤芬粯游艿袅。就在這時,王二柱他娘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了,瞪著如同乒乓球大的一對圓眼睛,臉氣得發(fā)紫,一把拽住我的衣領(lǐng)搖晃著:你個丫頭片子,竟然欺負到老娘頭上,我孩子要是有一點閃失,這筆賬別想算清。我如同撥浪鼓似的,被王二柱他娘揪著耳朵來回搖晃著。
衛(wèi)生院的醫(yī)生正給王二柱擦酒精,可能傷及膝關(guān)節(jié)了。王二柱望著她娘,甩著胳膊叫喚:哎呀,哎呀……老師滿懷歉意給王二柱娘說好話:讓孩子回家休息幾天,回頭我給他補課。我掐了掐手,心想壞了,這次撞到閻王爺頭上了,王二柱是我們村主任的孩子,在家那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慣得跟孫子似的。王二柱他娘護犢子,見不得兒子有半點委屈。我本想給她賠禮道歉,讓她放我一馬,還沒等我開口,王二柱他娘一個耳光掄過來,打得我耳朵吱嗚著叫喚,我咬牙忍著,心里滿是憋屈,堵得喘不過氣兒來。她又罵罵咧咧道:沒爹的妮子,還這么逞能?等著讓你娘給我兒子養(yǎng)傷吧!
我的頭如同被冷水灌過似的,渾身直打冷顫,真害怕體弱多病的娘知道我又惹事,打我十八大板。王二柱他娘如同潑婦似的,完全不顧我是個女孩子,她一手掐腰,一手揪著我的耳朵,嘴里還不時地罵著臟話,我如同犯人一般被她揪回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一些街坊鄰居也跟著過來看笑話,抬眼望去,已經(jīng)黑壓壓地站了一片人。我娘看到眼前的一切,端著沒有盛滿飯的碗,兩手嚇得直打哆嗦,碗順著她顫抖的手哐啷掉在地上,飯肆意濺起,碗也變成一堆殘碎的瓷片。她轉(zhuǎn)身朝屋里跑去,我知道她又要拎家法了,娘還沒有出來,我就冒了一身雞皮疙瘩,因為那個雞毛撣子打得太疼了。娘果真朝我身上掄起了雞毛撣子,不停地罵著:叫你不長記性!叫你不長記性!每打一下,肉如同被刀割一樣,每個細胞都會緊張一萬倍。實在受不了,雞毛撣子就打在了我擋屁股的手上,疼得我心嘴都快裂開了。王二柱他娘算是解了心頭之恨,說了句:看好你閨女!轉(zhuǎn)身,趾高氣揚地走了。
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說我娘命不好,養(yǎng)了個找事精?粗蠡飪荷㈤_,娘扔下雞毛撣子,上前一步,將我摟在懷里,邊哭邊解釋:寧呀,快讓娘看看傷到哪兒了沒?我滿是委屈,抹著豆粒大的淚珠,撕心裂肺地吼著:“我爹死哪兒去了!”娘如同霜打的茄子,拉長著臉,捂著鼻子朝屋里跑去。在我的記憶里,這是我見娘最傷心的一次。晚上夜起,隔著那扇門依然聽到娘在小聲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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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我?guī)湍镌谄椒宽斏详衩装糇。娘夸著:今年的棒子長勢喜人,如果每年都這樣,該多好!我還沒有接話茬,就聽到外面一陣嚷嚷聲,娘扔下手里的棒子,朝外望,然后神色慌張,抓著梯子往下爬。我朝小院望去,見王二柱他爹把我們家的柵欄門踢開,要從棚子里牽走我家的母羊。娘上前抓著羊脖子上的繩子,滿嘴乞求:王主任,我指望這頭羊賣幾個錢貼補家用,你不能牽走!
王二柱他爹抬眼瞪著我娘,橫行霸道地將她甩到一邊,振振有詞地說:小寡婦,我告訴你,弄傷我兒子,吃羊肉養(yǎng)傷算便宜事了!讓開!老子今天非牽走不可,看誰能管得著!周圍的鄰居聽到吵鬧,尋聲而來,有名望的張爺爺環(huán)視了一圈,猛抽口煙,嘆口氣,說:姑娘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姑娘小不懂事,我看這事就算了吧!
王二柱他爹掃了一眼張爺爺,一本正經(jīng)地說:論輩分,我該喊你叔,不關(guān)你的事,你最好別摻和!那些想插嘴的人,都將唾沫咽了回去,沒人敢惹村主任不開心。
王二柱他爹揮動著胳膊朝大伙嚷著:趕緊散開,關(guān)你們屁事!鄰居四散走開。娘將雙膝跪在地上,抱著王二柱他爹的腿苦苦哀求:王主任,你就可憐可憐我們母女吧,別帶走我家的羊。王主任眼都不眨,用力將我娘的手掰開,說:放手!再不放手,我現(xiàn)在就把羊給宰嘍!
我娘真怕那只羊就地被殺,無奈地將手慢慢松開,再次跪在地上,如同朝拜菩薩似的向王二柱他爹求情:“王主任,要不你打我一頓解解氣,只要不帶走我家的羊……”娘邊擦著眼淚邊委屈地說。
這一幕,讓我想起: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哪有跪別人的道理?我都嫌娘窩囊,于是上前一步,推了娘一把。我站在王二柱他爹跟前,從他手里奪過繩子,他瞅了瞅我,如同藐視蒼蠅蚊子一般,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撕開口,彈出一根順手點燃,煙圈在他長滿胡子的嘴邊冒出來,煙頭或明或暗地閃著。
他猛地朝我掄過來一巴掌,我這弱小的身子,轉(zhuǎn)了個半圈隨即摔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來。我用袖子擦了擦,敵視著他。
本以為這一巴掌讓他出了氣,羊會給我們留下,王二柱他爹卻橫行跋扈,還是要把羊牽走。我上前拽住繩子,死活不丟,硬生生地被他拖了幾米遠,肚子已經(jīng)磨破皮兒,才松了手。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把羊牽走,越走越遠。我感覺渾身疼,手腕也有擦傷,抱著腦袋癱軟在地,恨自己太沒用。羊沒了,我們家靠養(yǎng)殖的收入鏈就這樣被斷開,娘因為這件事氣得滿身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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