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邊城》作為沈從文“湘西”系列的代表，為我們展現(xiàn)了邊城茶峒的自然風光、民風民俗、人情人性，濃郁的原生態(tài)基調暗合了中國傳統(tǒng)生態(tài)思想。本文分別從自然之“天”及命運之“天”兩個層面展開分析，挖掘其蘊涵的值得借鑒的生態(tài)思想。
　　[關鍵詞]生態(tài)意識；天人合一；和諧共存
　　
　　相對于西方建立在人與自然二元對立基礎上的生態(tài)理論，中國傳統(tǒng)觀念中表現(xiàn)出來的生態(tài)思想則更為純粹和原初。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是建立在天人合一基礎上的價值觀，道家是從本源的角度探討人與自然的關系，所以道家思想中的生態(tài)意識更能代表中國傳統(tǒng)生態(tài)思想的基本方向。道家這種尊重自然的原則形成了一套獨特的體認自然的天人合一的生態(tài)理論，對后世的文人墨客產生了重要影響。沈從文便是表現(xiàn)人與自然和諧的重要作家，其“湘西”系列尤其是《邊城》在二十世紀上半葉中國文壇上獨樹一幟，沒有直面當時的社會政治問題，人類的命運，而是構建了一個理想的“湘西”世界，在那里有他所向往的原始淳樸的人性、人情以及人與大自然的和諧共處。
　　《邊城》為我們展示的是一個原生態(tài)下的邊城茶峒的人與事，生活在茶峒的人們一切都是順乎自然的，包括對自然的熱愛、“人性”的自然存在、命運的自然選擇等，這種人與自然合二為一的境界源于茶峒人們“無為”的價值觀，處“無為”之事，做“無為”之人是他們從祖輩那里繼承下來的遺風，儼然已成為人們的“集體無意識”。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對天的解釋有五種：“曰物質之天，即與地相對之天。曰主宰之天，即所謂皇天上帝，有人格的天、帝。曰運命之天，乃指人生中吾人所無奈何者，如孟子所謂‘若夫成功則天也’之天是也。曰自然之天，乃指自然之運行，如《荀子•天論篇》所說之天是也。曰義理之天，乃謂宇宙之最高原理，如《中庸》所說‘天命之為性’之天是也�！薄�1〕這五種“天”總體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有形的自然之天；一是無形的命運或規(guī)律。它們在《邊城》甚至整個“湘西”系列中成為沈從文關注的兩個重要層面：
　　首先，有形之自然既是茶峒人賴以生存的天堂，又是人們靈魂的居所。這里的自然延續(xù)了有人類棲息以來的純凈、美麗，人們熱愛更感恩這里的一切，把大自然當做最親密無間的朋友， “他唯一的朋友為一只渡船與一只黃狗，唯一的親人便只那個女孩子�！逼鋵�，女孩子注定要嫁人，黃狗要死去，渡船也可以丟，但老船夫卻無法離開與他朝夕相處的自然界，這是它的生命所在�！哆叧恰返拇蟛糠謨热荻际窃谶@種祥和的環(huán)境中進行的。但在文章的結尾處“夜間果然落了大雨，夾以嚇人的雷聲。電光從屋脊上掠過時，接著就是訇的一個炸電。”驚雷打破了以往的寧靜，攜之而來的暴雨給茶峒以破壞性的打擊，渡船被沖走，白塔也被沖塌了，自然界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是否也在征兆著什么，是否對與自然融為一體的人們命運有所預示。
　　人是自然的有機組成部分，享受著自然的饋贈，也擁有自然賦予的美好品質。翠翠生性善良，又不失野性，翠翠常年跟著祖父在外邊乘渡船，皮膚被曬得黝黑，儼然成了這個山水田園中的一刻精靈。祖父不為錢財，樂于奉獻的美好品質熏染了翠翠，其心靈也像外表一樣純凈，脫俗。茶峒的貧苦人如此，有錢人也同樣樂善好施，甚至商人、妓女也具有重義輕利的淳樸品質，這一切都是對古代遺風的繼承，更是大自然賦予人們的真誠、不為世俗所染的優(yōu)秀品質。
　　總之，“這些人，除了家中死了牛，翻了船，或發(fā)生別的死亡大變，為一種不幸所絆倒覺得十分傷心外，中國其他地方正在如何不幸掙扎中的情形，似乎就永遠不會為這邊城人民所感到�！边@是沈從文理想的精神寄居地，厭煩了都市的生活，都市人在掠奪自然、欺凌弱者中還不斷膨脹的欲望更是令其作嘔，所以表現(xiàn)出來一種反都市文化，崇尚自然的姿態(tài)�！哆叧恰分兴�有人都是淳樸、善良的，他們遠離都市，不受熏染，仍然保留著美好的人性，可是這樣一群人的命運會如何呢？
　　其次，無形的命運或規(guī)律常常捉弄著這些善良的鄉(xiāng)民。情竇初開的翠翠難以開口表達自己的真情，卻也隱隱的憧憬著似懂非懂的愛情，虎耳草就是其美麗夢想的象征。大老與二老面對喜歡的同一女人沒有爭斗，結果由于一系列的誤會而釀成了三個人的悲劇，大老死去，二老出走，翠翠在寂寞中等待，而這同時也是老船夫、順順及更多人的悲劇。楊馬兵年輕的時候給人做馬夫，喜歡翠翠的母親，常�！盃苛笋R匹到碧溪?來對翠翠母親唱歌，翠翠母親不理會，到如今這自己卻成為這孤雛的唯一靠山唯一信托人，不由得不苦笑�！边@群邊城人善良、單純、質樸，他們遠離都市的浮華與虛偽，金錢與誘惑。在作品中也偶有與金錢相關的地方，如團總為女兒準備的嫁妝――碾坊，它作為金錢，也作為誘惑的象征在文本出現(xiàn)，曾引起了一些波瀾，但最終沒有被人們選擇，也沒有影響故事的結局。那么，是什么因素使這群無辜的民眾承受著各種苦難與命運的折磨，是錯誤的選擇還是一個個美麗的誤會。其實，茶峒人難以逃脫的是命運之“天”的控制。鄉(xiāng)民們仿佛生活的原動力就蘊藉在這山水之中，他們的一切都與自然休戚相關，真正實現(xiàn)了道家主張的天人合一的“無為”思想相契合。處“無為”之事，一切追求自然而然的態(tài)度。如果二老選擇碾坊，老船夫不去在意翠翠的態(tài)度答應大老的求婚，也許故事的結局能更“圓滿”。沈從文在這里完全是一種尊崇自然、尊重命運的態(tài)度，沒有刻意追求大團圓結局。他在這里正是要摒棄都市里被人們崇尚的一切名與利，意在建構一個純凈的、原生態(tài)的生活環(huán)境，去展示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一切都是原始的、自然的。
　　沈從文獨立于魯迅、矛盾、丁玲之外，沒有直接觸及人類前途命運問題，獨辟蹊徑去構建“世外桃源”并不是逃避，而是以另一種格調、另一種聲音去探索人類生存的可能性。正如《邊城•題記》中所言：“我將把這個民族為歷史所帶走向一個不可知的命運中前進時，一些小人物在變動中的憂患，與由于營養(yǎng)不足所產生的“活下去”以及“怎樣活下去”的觀念和欲望，來作樸素的敘述。我的讀者應是有理性，而這點理性便基于對中國現(xiàn)社會變動有所關心，認識這個民族的過去偉大處與目前墮落處，各在那里很寂寞的從事與民族復興大業(yè)的人�！鄙驈奈囊庠谒妓魅祟惿�存問題，同時也觸及到了今天被人們熱議的生態(tài)問題。
　　沈從文對待自然與命運的態(tài)度如果去除其神秘色彩，正與今天所提倡的自然生態(tài)和人文生態(tài)思想相契合。美國學者納什說“大自然創(chuàng)造出動物和植物的目的，很可能首先是為了這些動物本身的幸福，而不可能是為了一個存在物的幸福而創(chuàng)造出所有其他動植物�！薄�2〕地球上生物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人類沒有肆意掠奪其他物種和資源的權利，否則就會遭到“報復”。人類唯與其他存在不同的地方在于人不僅有物質生命還有精神生命，所以在合理利用資源滿足物質生命的同時更要注重精神生命的發(fā)展。但隨著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人們瘋狂的掠奪自然資源，打破了人與“天”和諧共存的狀態(tài)，在創(chuàng)造更多財富的同時也造成了精神的貧乏。所以尊重自然、尊重精神已經成了人們關注的焦點。但今天人們的思索是被迫的，是在打破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狀態(tài)后為了在以后的發(fā)展中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失、發(fā)展不受影響而提出來的。與之相比，沈從文是秉承道家“無為”而治、天人合一的思想來思索和寫作的，作品中展現(xiàn)了自然生命的原始狀態(tài)，但對我們也有很好的啟示。人是自然界的有機組成部分，是生態(tài)循環(huán)中的一重要環(huán)節(jié)，因此，在物質生產的過程中，既不能一味追求物質利益而忽略人文，又不能只之追求眼前利益而破壞生態(tài)平衡。
　　
　　注釋
　�、亳T友蘭 《中國哲學史》上冊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0年版第35頁
　�、�?美? 納什《大自然的權利》楊通進譯青島出版社2005年版 第45頁
　　
　　科研項目：黑龍江省教育廳2009年度人文社科（面上）項目計劃項目編號：11542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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