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中國人習慣于將非洲大陸看作一個整體,但在現實中非洲由53個主權國家組成,市場處于嚴重的分割狀態(tài),阻礙了非洲國家內部貿易的往來。獨立伊始,非洲國家領導人就認識到,僅靠本國單薄的經濟實力,難以滿足發(fā)展民族經濟的需要。只有把區(qū)域范圍內分散的力量聯合起來,開發(fā)內部資源,互通有無,進行合作,才能克服困難,解決一些最迫切的經濟問題。于是,20世紀60年代,非洲地區(qū)經濟一體化組織如雨后春筍般孕育而生,但直到80年代末,非洲地區(qū)的經濟一體化仍進展緩慢,呈現組織眾多但缺乏實效的特征。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全球化大潮的沖擊下,非洲國家以聯合自強、不斷創(chuàng)新的精神迎接挑戰(zhàn),非洲經濟一體化持續(xù)高漲,朝靈活務實方向發(fā)展。
　　
　　亟待整合的一體化資源
　　
　　在過去幾十年中,非洲在促進地區(qū)經濟一體化方面進行過諸多努力。在非洲現存的200多個地區(qū)合作組織中,絕大多數是地區(qū)層面的一體化組織,其中的11個地區(qū)經濟一體化組織最為重要。它們是: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ECOWAS)、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SADC)、東部和南部非洲共同市場(COMESA)、東非共同體(CEA)、阿拉伯馬格里布聯盟(MRU)、中非國家經濟共同體(ECCAS)、中部非洲關稅和經濟同盟(UDEAC)、西非經濟貨幣聯盟(UEMOA)、薩赫勒國家共同體(CENSAD)、政府間發(fā)展組織(IGAD)、南部非洲國家關稅同盟(SACU)。尤其是前三個組織是非洲最主要的地區(qū)一體化組織,在促進非洲經濟一體化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例如,東南非共同市場執(zhí)行單一的原產地規(guī)則、簡化了海關程序;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統(tǒng)一了稅收、投資和證券市場的政策,創(chuàng)造了比較統(tǒng)一的宏觀經濟政策;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同樣取消了對原材料的關稅,在協(xié)調宏觀經濟政策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進展。但總體來看,非洲經濟一體化水平依然較低,非洲內部的貿易仍然無足輕重。聯合國貿發(fā)會《2009年非洲經濟發(fā)展報告》顯示,非洲的內部貿易在2007年僅相當于大陸出口總值的8.7%,而歐洲的內部貿易占總出口值的71.4%,在亞洲排除了日本的發(fā)展中國家和地區(qū),這一數字也高達45.5%,而在拉丁美洲,內部貿易的比重為18.5%。①此外,非洲眾多經濟一體化組織在成員國、任務和規(guī)則方面有重疊,有的甚至相互矛盾。例如,53個非洲國家中,有27個國家同時加入了兩個政府間組織,18個國家同時加入3個政府間組織,剛果(金)同時加入了4個政府間組織。②這不僅造成經濟合作的低效,而且浪費了寶貴的人力、物力、財力。為此,如何整合現有資源、形成合力,推動內部貿易和投資成為非洲經濟一體化進程中亟待解決的問題。
　　
　　地區(qū)經濟一體化:非洲經濟共同體的基石
　　
　　2008-2010年是非洲大陸經濟一體化建設的關鍵期,但卻遭到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是團結合作、共克時艱,還是以鄰為壑、各自為政,這是非洲國家面臨的選擇。在第四屆非洲一體化部長級會議上,非洲聯盟委員會副主席姆溫查表示,非洲應以國際金融危機帶來的挑戰(zhàn)為契機,更具創(chuàng)新精神地推進地區(qū)經濟一體化進程。為應對金融危機的挑戰(zhàn),非洲國家積極開拓內部市場,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加快經濟一體化進程。為此,非洲國家分散而狹小的市場正在走向整合,非洲國家正在以規(guī)模經濟的能量為下一輪經濟增長的到來做準備。
　　在非洲現有的地區(qū)經濟一體化組織中,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以經濟實力雄厚、合作根基扎實、發(fā)展后勁充足而受到重點關注。2008年8月17日,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自由貿易區(qū)正式啟動,由此在經濟一體化道路上邁出實質性的步伐,意義重大。第一,自由貿易區(qū)通過免征關稅、推行標準化的通關程序和統(tǒng)一的通關文件等手段,極大地促進成員國間貿易往來,南部非洲統(tǒng)一市場將更為廣闊。第二,自貿區(qū)的建立,表明南共體率先開始了經濟一體化的新嘗試,為非洲大陸其他地區(qū)經濟一體化組織加快建設起到示范和推動作用,進而為非洲大陸的經濟一體化建設發(fā)揮積極影響。2008年10月22日,東南非地區(qū)的26個國家的領導人在烏干達首都坎帕拉集會,決定建立一個覆蓋東非共同體、東南非共同市場和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在內的一個超大規(guī)模的自由貿易區(qū)。這表明,東南非國家正在著手拆除因組織眾多、成員國身份重疊而帶來的對一體化的障礙,“三合一”后的區(qū)域經濟共同體將有著統(tǒng)一、協(xié)調的一體化政策,無疑有助于增加內部貿易量,增強東南非經濟組織的影響力。據統(tǒng)計,東南非26國人口超過5億,覆蓋了非洲近60%的人口;國內生產總值合計達6240億美元,占全非洲總量的60%左右。如果這些非洲國家能夠形成合力,克服經濟水平參差不齊、文化差異,基礎設施落后等諸多因素對一體化的困擾,必將對非盟推動建立的非洲經濟共同體起著重要的前導和示范作用。
　　2009年非洲地區(qū)經濟一體化進程繼續(xù)推進。2009年6月7日,東南非共同市場宣布正式成立關稅同盟,實現該地區(qū)對外貿易的高度統(tǒng)一。6月21日,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重新修訂西非單一貨幣“路線圖”,確立了2020年實行單一貨幣的計劃。7月6日,盧旺達和布隆迪正式加入東非共同體。11月,東非共同體5個成員國將簽署共同市場協(xié)議,以實現人員、貨物、服務和資本的完全自由流通,預計共同市場有望在2010年初正式啟動。
　　值得指出的是,基礎設施建設成為此輪一體化建設的重點。2008年12月,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舉行峰會,決定積極參與國際行動,在能源、道路、航空、海運、鐵路等方面加大投資力度,力爭本地區(qū)的國內生產總值增長保持在5%左右。2009年2月初,非盟第十二屆首腦會議著重討論非洲交通和能源領域基礎設施建設、應對全球金融危機等議題。2009年4月,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東南非共同市場和東非共同體聯合宣布,計劃用5―10年時間建成北起坦桑尼亞的達累斯薩拉姆港,南至南非的德班港的“非洲南北經濟發(fā)展走廊”,力爭打造出一條運輸成本低、經濟效益高、基礎設施良好的交通大動脈,促進地區(qū)貿易合作和交流,提升非洲整體實力。據非洲聯盟預測,該走廊建成后,非洲企業(yè)僅交通成本一項即可每年節(jié)省約5000萬美元。除此之外,東非共同體國家肯尼亞和坦桑尼亞也已啟動耗資1.56億美元的公路建設項目。2009年9月,包括尼日利亞、加納、貝寧等國在內的西非電力聯合體(West African Power Pool)將投資近9億美元在貝寧興建一座大型火電站項目,裝機容量450兆瓦,將極大緩解貝寧用電緊張的局面。有關專家分析,這些基礎設施建設項目將進一步促進地區(qū)內商品、服務和人員的流動,同時為外資進入非洲市場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
　　
　　南非、尼日利亞:非洲內部貿易的支柱
　　
　　與世界其他地區(qū)相比,非洲國家內部貿易水平是最低的。但是,具體到非洲的53個國家,個別國家的貿易總額還
　　是很高的。南非、尼日利亞、科特迪瓦三個“貿易支柱”國家支撐著非洲地區(qū)一體化建設的燈塔,這三個國家占據了非洲內部貿易總額的40%,成為各自區(qū)域經濟一體化建設的希望。
　　從整個非洲大陸的內部貿易來看,在2004―2006年非洲內部出口構成中,南非、尼日利亞、科特迪瓦、肯尼亞、斯威士蘭共占非洲內部出口額的55%;南非、博茨瓦納、納米比亞、科特迪瓦、斯威士蘭共占非洲內部進口額的34%。從內部貿易商品結構看,非洲內部貿易的構成比非洲外部貿易的構成更為多樣化。非洲的對外出口中采掘業(yè)占了主導地位,非洲出口到世界其他地區(qū)的產品6%是石油,但非洲內部的貿易構成卻沒有以任何能源產品為主導,產品主要有農產品、燃料、非燃料初級產品和制成品等。值得注意的是,在非洲10個重要的內部進口國中,有7個是南部非洲國家。這反映出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內部成員國不論強國、小國都可以從強勁的一體化經濟中受益,特別凸顯了南非這個貿易引擎的作用。
　　從集團內部貿易來看,在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南非是該集團最為重要的進口來源國和出口目的地。南非占到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內部進口額的40%和內部出口額的44%。在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尼日利亞、科特迪瓦是最為重要的出口國,二國共占全部內部出口的70%。同時,尼日利亞還是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中重要進口國。
　　在對非投資上,南非是非洲內部貿易的擎天柱。據聯合國貿發(fā)會2008年度世界投資報告統(tǒng)計,2005―2007年,南非的外資流出量從9.3億美元增長到67.3億美元、37.27億美元,其中大部分是南非的跨國公司對非洲大陸的投資。南非的投資者主要是金融機構和礦業(yè)巨頭,它們的投資主要集中在金融、信息和通信技術、基礎設施和自然資源開發(fā)等領域。從地域上看,南非在非洲大陸的投資原來主要集中在南部非洲,但近年來向西部非洲轉移。
　　總之,盡管非洲內部的商品貿易量較低,非洲國家之間的相互投資比重也不高,但非洲內部貿易的多樣化和非洲國家對外資的巨大需求決定了非洲地區(qū)經濟一體化潛力巨大,一些地區(qū)強國將可能擔負起未來發(fā)展支柱的重任。
　　
　　一體化道路并非坦途
　　
　　聯合自強,實現非洲一體化是廣大非洲人民的美好愿望和奮斗目標。盡管,近年來非洲地區(qū)性經濟一體化進程有加快趨勢,個別組織在某些方面甚至還有超前進展,不過就總體而言,非洲經濟一體化水平依然較低,離2030年建成非洲經濟共同體,實現全非洲人員、資本、貨幣和服務自由流通的遠景目標相距甚遠。諸多的困難與挑戰(zhàn)注定未來非洲一體化道路曲折、坎坷。
　　一是受到戰(zhàn)亂與動蕩的困擾。近年來,非洲政治、安全形勢雖然總體趨于平穩(wěn),但局部地區(qū)和個別國家依然存在戰(zhàn)亂與動亂。由于導致戰(zhàn)亂或動蕩的因素非常復雜,不少是由歷史、民族、宗教和文化等復合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這些因素在短時間內又很難徹底消除,所以,非洲經濟一體化進程仍將繼續(xù)受到這一問題的困擾。
　　二是經濟結構相似與不平衡發(fā)展。由于歷史原因,非洲多數區(qū)域一體化組織內部的經濟互補性差,影響一體化的縱深發(fā)展。另外,非洲國家整體經濟發(fā)展水平低下且不平衡發(fā)展的特點,容易引發(fā)地區(qū)一體化組織間、成員國間在目標和利益等方面產生分歧、相互掣肘。
　　三是利益共享與主權讓渡之間的矛盾。從全球經驗看,一個國家參加任何一個地區(qū)一體化組織,在擴展本國利益的同時必須自主自愿地出讓部分國家主權,特別是某些決策權,才能保證地區(qū)一體化組織的正常運轉。可以說,出讓部分主權和擴展國家利益是相輔相成的。但在非洲地區(qū)一體化組織中,成員國的區(qū)域認同意識薄弱,往往不愿出讓主權而只想獲取利益,導致許多關于減免關稅和非關稅壁壘的措施進度不一或一再被推遲。
　　四是基礎設施落后的制約。由于交通設施差,貨運速度慢,非洲的交通運輸成本普遍很高,高出世界其他地區(qū)136%,而且非洲的15個內陸國又是最不發(fā)達國家,它們的運輸成本更高,在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
　　五是缺乏企業(yè)的參與。在過去的非洲一體化建設中,各區(qū)域一體化組織以及合作項目多為政府主導型,或者說是非洲國家政府領導人磋商與協(xié)調的結果,缺乏其他非國家行為體,特別是缺乏私營部門的參與和支持,這使得非洲國家達成的合作目標常常因缺乏具體的實施者與推動者而流于口號和形式。
　　綜上所述,推動非洲經濟一體化是實現非洲社會經濟發(fā)展的必由之路。但這條道路還很漫長,需要各方擱置爭議,以實現非洲經濟繁榮為最終目標而共同努力。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研究員)
　　(責任編輯:劉娟娟)
　　
　�、賃NCTAD,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Africa Report 2009, New York and Geneva, 2009, p21.
　�、赨NECA and AU, Assessing Regional Integration in Africa II-- Rationalizing Regional Economic Communities, Addis Ababa, Ethiopia, May 2006, page X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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