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留德10年,尋找“獨立”】劉悅
發(fā)布時間:2020-03-24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我出生于1979年,是“70后”的尾巴。出生于70年代末的人都具有雙重身份:既是改革開放后出生的第一代人,也是計劃生育政策后的第一代獨生子女。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東方與西方、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70后”就在這樣一個充滿沖擊與碰撞的時代成長起來。
那是一個“請進來”的時代。80年代,西方的思想和文明大規(guī)模涌入。記憶里,有很多看得懂或看不懂的世界經典名著;電視機里的外國電視劇總是那么引人入勝;大量英語詞匯進入我們的語言,甚至影響著我們的思維和行為。
在那個中國打開國門的時代,中西方文化以前所未有的規(guī)模接觸并碰撞。人們開始對中西方文化、價值觀、行為方式的差異津津樂道:西方人不以謙虛為美德;西方人吃飯不爭著付賬;西方人成人后必須離開家庭獨立;西方人直截了當、就事論事、不講關系和面子……圍墻內的人們在討論圍墻外的世界時,也帶著對身邊現(xiàn)實的不自覺的折射。這使青少年時期的我心中的西方印象,像是蒙上了一層糖做的外衣:看得見而摸不著,朦朧中散發(fā)著誘惑力。懷著對未知文化進行探索的渴望,德語成為我大學本科的專業(yè),去德國留學也成了大學畢業(yè)后的一個重要目標。
2000年前后,隨著中德關系深入發(fā)展,自費留學的資金門檻大幅降低,我也踏上了去德國的留學之路,不知不覺間成為了新世紀首批“走出去”的留學生。
對于剛剛走出國門的人,“文化震撼”是最切身的體驗。到德國后不久,我就糊里糊涂地上了一次電視。那時我家浴室下水道堵塞,當修理工按時上門后,我發(fā)現(xiàn)登門的“客人”遠不止這一位。原來當天電視臺在做一個真人秀節(jié)目,內容就是跟拍這位修理工的一天,而我則是他最后一位上門服務的顧客。
在中國人的觀念中,“上門的都是客”。我拿出所有點心、茶葉,在斗室中熱情招待這些不速之客,生怕有失禮儀。直到節(jié)目播出時我才發(fā)現(xiàn),在修理工這一天打交道的人當中,我這個中國人是唯一一個把他當作客人看的顧客。在鏡頭下,修理工的德國客戶只顧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對大汗淋漓的工人視若無睹。而我這個異鄉(xiāng)人的熱情,反倒令德國觀眾感到詫異。
來德國前,我認為西方人所謂的獨立自主生活,就是自己養(yǎng)活自己。因此,我對自費留學生活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到達德國以后,我一邊獨自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專業(yè)“德語教學法”,一邊馬上開始尋找兼職工作養(yǎng)活自己,過上了我認為的西方式獨立自主的生活。不久后我發(fā)現(xiàn),身邊的德國同學中竟然沒有一個是像我一樣完全“獨立”的,他們無不依靠助學金、貸款或父母資助來維持學業(yè)。而作為一個來自東方的外鄉(xiāng)人,我卻稀里糊涂地成了唯一的、自己想象中的 “西方”人。
最初的“文化震撼”讓我對中德人際交往產生了濃厚興趣。中國向西方學習的熱情持續(xù)高漲,西方人了解中國的興趣也越來越濃厚。我們因為不了解而對彼此產生興趣,也同樣因為不夠了解而對彼此產生誤解。如何消除主觀認知和客觀現(xiàn)實之間的差距,是中國與西方在過去10年里一直努力探索的問題。
今年年初,我接受一家德國國家電臺的采訪,話題是中德關系,席間忽然想起了自己剛到德國時的那一段“觸電”經歷。而如今的我,已經能夠在德國電臺侃侃而談,向德國人指出了解中國當前的現(xiàn)狀、客觀認知中國青年一代,尤其是改革開放后出生的一代人的重要性。此時的我已不再年輕,或許在國內的“80后”、“90后”眼中,已經是個不算洋氣、也不夠西化的“70后”前輩。然而在我身上,從求知的渴望到文化震撼后的茫然,再到找到自身和未來的方向――這個“從求知到求是”的過程,用了整整10年。
留德10年,雖沒有季羨林先生經歷的驚濤駭浪,卻也經歷了大時代的轉折。過去10年是中國高速發(fā)展的10年。在很多人眼中,我們這些留學生錯過了國內黃金10年的發(fā)展歷程,在“求實”面前,似乎有些追趕不上的遺憾。但在我看來,正是有了走出國門“求知”的經歷,才能在“求實”面前更看重那一份“求是”的情懷。誰說“求實”與“求是”不可共存呢?在我看來,以所學“求是”,以創(chuàng)新開拓,才可求到真正的“實”――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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