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新時代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在這個懸而未決、隨時有可能被城市化的效率和速度裹挾疾馳的北京郊外,中國學生學習著英語和美國文化,美國人則嘗試著讀懂中國 看到幾個立于河邊、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時,新天地語言學校――NEW DAY learning center就不遠了。
第一次坐朋友的車去學校認門兒的時候,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我們用了半個小時就穿越了整潔的中產階級聚居區(qū)、喧鬧的城郊結合部和靜謐的農田。寶馬X6、大型推土機和臟兮兮的羊群是這個雞尾酒社會不同層級的吉祥物。
盡管在北京生活已超過10年,但我此前從未到過這個叫“青云店鎮(zhèn)”的地方,鎮(zhèn)中心只有一家農業(yè)銀行儲蓄所,農行卡也是NEW DAY唯一接受的信用卡。
事實上,學校距離鎮(zhèn)中心也還有一段距離。從校門口出發(fā),往左走5分鐘,就是大片的蔬菜大棚和麥田。很多家長送孩子來這里,正是看中了它的荒僻。20歲的Bella說,“我爸考察了好幾個地方,最終相中了這里,這兒去哪都不方便,他覺得我能在這里好好學習。”
保安們是今年開春后才出現(xiàn)的,學校的往屆老生告訴我,因為這一片被劃歸了一個大型土地開發(fā)項目,很多村民抓緊時間加蓋房屋!版(zhèn)里在村子兩邊都設了關卡,專門查運磚和建材的貨車,不讓農民再蓋房!
和那些標榜“純美語、純外教”的諸多語言學校不同,名氣不大的NEW DAY卻完完全全是個美國文化小社區(qū),整個學校只有一兩個中國老師。學校幫外籍老師們在鎮(zhèn)上或是附近的村里租了房子,當他們談及自己周末的安排時,我時常忍不住偷笑,他們總是脫口而出,“我明天打算去趟北京!”――這個隸屬北京市大興區(qū)的小鎮(zhèn),因為地理位置的偏遠被人們從心理上劃出了偉大首都。辦了幾年的語言學校,據(jù)說也要拆遷,只是時間未定。在這個懸而未決、隨時有可能被城市化的效率和速度裹挾疾馳的地方,中國學生學習著英語和美國文化,美國人則嘗試著讀懂中國。
中產與移民
學校不允許說中文,新生進校時都必須取一個英文名字,如果你自己想不出來,沒關系,教務督導Bill先生會笑瞇瞇地提議,由他來給你取一個,“very very beautiful”的英文名字。
Maggie就是在這里被命名的,她是我的鄰居。我們倆,再加上與我們同住一個社區(qū)的Rachel和Amy,是這所學校里僅有的4名走讀生。其他學生都住在學校宿舍里,家長在為他們支付了不菲的學費后就離開了,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這個郊外學校潛心學習,為出國留學或移民做好語言、文化上的準備。
入學第一周可謂“自我介紹周”,每科老師上課第一件事都是讓大家自我介紹,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大多數(shù)同學目標明確,夏天過后,就要登陸異國領地,開始新的生活。而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跑到這個地方,給自己處于慣性的生活摁下一個暫停鍵。
在同學們務實、明晰的目標前,我的理由隨意得幾乎欠缺誠意了。但沒想到,Rachel比我更不靠譜。
她家境富裕,先生是一家醫(yī)藥公司的負責人,收入豐厚。孩子出生后,她在家做全職媽媽,一晃孩子長大,上了幼兒園了,“在家待時間太長了,出去做事也覺得沒什么信心。”
先生有足夠的經(jīng)濟實力給一家人豐豐富富的供應,也鼓勵她繼續(xù)做全職太太,她卻閑愁無限,“過去兒子小,在家還能待得住,現(xiàn)在孩子天天上幼兒園,我一個人在家,干什么呢?”于是,“開始也跟那些媽媽團們一起玩了一陣子,打高爾夫、學插花、學園藝……”
她最終還是沒辦法讓自己興致勃勃地玩下去,“一個人在家也待不住,抓著電話,把能打的電話都打了,逮著人一聊就是個把小時,我妹妹都怕接我電話了。必須找點事兒做,不然人就廢了。”她來到這里學英語,“什么也不為,就為給自己找個目標,找個能天天干的事兒!
學校每年分春秋兩期招生,每期4個月。在我們去之前,Rachel已經(jīng)在那里待了4個月,跟我們念完這個學期后,她說下個學期還要接著上,“只要這個學校辦,我就一直來!庇谐蝗眨⒄Z學得足夠好了,她打算再去學法語、德語、日語……“語言那么多,就一直學唄!這就不怕自己沒事干了!
與Rachel漫無邊際的學習計劃相比,Maggie的時間甚為緊迫。今年8月,她要帶著8歲的兒子移民到澳洲,大學學俄語的她,要在短短幾個月內,從零起步,初步解決語言問題。
“太可怕了,你做夢都在說英語。”有天早晨,她先生驚恐地拍醒她。但沒辦法,為了移民,只能拼了。
根據(jù)北京師范大學金融研究中心鐘偉教授給出的數(shù)字,過去10年里,中國移民海外的人數(shù)年均多達45萬人,他們攜帶到外國的資產高達2500億美元。這筆金額是中國政府和國內企業(yè)迄今在海外直接投資金額的兩倍。醫(y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的匱乏,以及社會不公正,法律體制不完備和權力濫用導致的“不安感”等,都是驅使眾多人士移民海外的要因。
“不問不知道,一打聽,這兩年身邊很多朋友都出去了,”Maggie感嘆,“如果不是為了孩子,我何至于這么緊張!”能干的她有家運轉裕如的公司,先生事業(yè)發(fā)展也很平順,選擇投資移民完全是為了孩子。
“我原來是想在國內好好培養(yǎng)他的,”從重點幼兒園到重點小學,再到重點中學……她利用關系,精心布局,為孩子鋪好了路,但行至中途,卻改變主意。
孩子上的幼兒園是北京市最好的一家公立園,很多大人物的第三代也在那里入學,學校是全寄宿式教育,管理嚴格,從這里出來的孩子們跟“小大人”似的,自理能力極強。
Maggie的兒子非常適應在父母忙碌時,自己照顧自己,“餓了自己熱飯,渴了自己燒水。”但她發(fā)現(xiàn)孩子身上有個大問題,“沒有主見,吃個蘋果都要問我!”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為過于嚴格的管教,失去主見和個性,最終放棄了早已預定了學籍的一所著名重點小學,把孩子送到京郊一所崇尚能力教育、重視英語口語訓練的“美國小學”。
她看著自己一個好朋友的孩子,一路從重點幼兒園、重點小學、重點中學讀上來,“那孩子英文呱呱叫,但是胖得啊……功課太重了,孩子壓根兒沒時間鍛煉!
幾年前,朋友一家移民去了澳洲,“再回來,那孩子完全變了個人,特別有活力!”朋友勸她也出去,各種理由里最打動她的是,“那兒的孩子有足夠的睡眠和鍛煉時間,就是下雨天,學校也雷打不動地為孩子們安排課外活動。”
“我不指望我的孩子將來能成才,但我希望他快樂、健康,有活力、創(chuàng)造力!”40歲的她每天瘋狂背單詞,毫不畏懼地開口說英語,4個月下來,聽說能力進步神速,班主任Ms.Martin一提她就嘖嘖感嘆。
家庭學校
作為一個3歲孩子的母親,我也常為孩子的教育問題擔憂,Maggie的話讓我都心動了,但顯然,移民到海外的經(jīng)濟壓力、心理壓力不是每個家庭都能承擔的。Maggie也時常心焦,她對先生說,“我們倆得玩命工作才行啊!”
仿佛是為了給我的困境指一條出路,Ben和他的哥哥Jeremy出現(xiàn)了。這對美國兄弟一個16歲,一個18歲,從小就沒去過學校,而是在家由媽媽教育,“我媽教不了的功課,比如化學、物理這些,她會通過Home school的組織找到能教這些功課的其他家長,而我媽媽,則可以教其他家長不擅長的功課,”就這樣,通過交換教育的方式,這哥倆,包括他們的姐姐Nance都順利地念完了高中。
幾年前,他們隨父母來到NEW DAY,繼續(xù)自學和網(wǎng)絡遠程教育,學校圖書館和食堂就是他倆的教室。父母從未管過他們,Jeremy具有超強的自控能力,坐在墻角抱著書本或者電腦一學習就是半天,他已經(jīng)自學到了大學二年級的課程,超過了同齡在校學生的進度。
Ben性格外向,自稱為“people person”(善于交際的人),他的學習時間可能只有哥哥的2/3,但喜好交際的他,幾乎成為學校的編外員工,每周三傍晚的“open mirco”(學生們唱歌、跳舞自由展示才藝的活動)都由他參與組織。
學校的美方校長Neal先生每個學期都會招募大量的志愿者來這里“支教”,高中生、大學生,甚至成年人都有。Ben是當之無愧的中外使者,他能迅速地與新來的訪問團打成一片,跟他們一起打球、玩樂隊(學校的辦學條件很一般,但有兩樣投資是非常有眼光的:豐富的運動器材和各類樂器),Ben會七八種樂器,排球、乒乓球也打得不錯,是外國訪問者和中國學生之間的超強粘合劑。
“有知識和有智慧不是一回事,”有天中午,他聽到我跟他哥哥討論“home school”的問題,過來插話,“我在美國的一些朋友,成績可能比我棒,但我總覺得他們很幼稚,只能跟同齡人打交道。我可以跟任何人做朋友,跟任何人都有話題!
和NEW DAY同在一個院子辦公的,還有一家公司和一個與多家福利院合作、救助重病孤兒的“希望之家”,雇員和志愿者大都來自美國,他們的家人、孩子也都是NEW DAY的?。包括教學督導Bill先生的兩個兒子在內,這十多個孩子全都是家庭教育,用Bill的話說,“父母和教學DVD就是他們的老師!14歲的Daniel戴著小眼鏡,看起來十分羞澀,他剛剛通過網(wǎng)絡參加了美國高考(SAT),分數(shù)甚高,這讓其他在家學習的孩子們信心倍增。
每天午飯后,這些孩子們都會到學校后院的兒童游樂場玩耍,我坐在秋千上看著他們奔跑、跳躍、呼喊,聽見戴著小眼鏡的姐姐小大人兒般地吩咐她的4個弟弟們,“男孩們,一點鐘到家學習,記住,不是一點鐘離開這兒,而是一點鐘到家”,心里甚是安慰。也許除了帶孩子搬進城里,高價買學位房,去爭搶優(yōu)質教學資源,或者是拋棄自己的工作、生活,孤注一擲地把全部家產打進移民賬戶之外,我和我的孩子還能有其他選項。
文化差異
身處一個外國人占多半的小環(huán)境,Culture shock(文化差異)是不能不談的一個話題。
可愛的發(fā)音老師Dawn來自印第安納波利斯,大學畢業(yè)后就沒找過正經(jīng)工作,跑到韓國教了一年小孩兒,然后又到中國來了。“我們班1/3的人跟我差不多,畢業(yè)后到公司上班的也有,他們掙的比我多,可是好像都不怎么快樂。”她用筷子把炒飯撮進嘴里,告訴我,這個夏天她會回國,“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一個教堂,去那里做一年的志愿者。”
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我們問她,來中國這一年里,她始終不能適應的是什么?她咧嘴一笑,“有的時候,你很難了解中國人真正的想法,因為他們不會直接告訴你,他們總是愛說maybe(也許)。”
這個“maybe”經(jīng)常令她頭大,“比如我問一個中國朋友,‘今晚的活動你會參加嗎?’她會說,‘maybe’,但實際上很多時候,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她壓根不會來。有的時候,有人通知我一件事,說學校‘maybe’會怎樣怎樣,這聽上去,好像是跟你商量,這個事情不一定會真的發(fā)生,但實際上,你不能這么認為,他所說的‘maybe’其實就是一種肯定。”
我最喜歡的Mr.Reeder老師和他太太都在這所學校教書,神學碩士畢業(yè)的Reeder老師曾在秦皇島一所大學教了4年書,“幾乎每個學期,我都是在開學頭一天才拿到教材的,整個夏天學校似乎都休眠了。”盡管有些不適應,但他和太太還是打算在中國生活10到15年,他把這視為上帝賜予他們夫婦的使命。
“可是我沒怎么在課堂上聽你提‘上帝’啊?”他所教授的《美國文化》一課,生動豐富,我注意到即便是講“美國的宗教文化”時,他也沒有特別突出自己的基督信仰。
“作為老師,我不能在課堂上用信仰取代知識,但在我們與學生、與普通中國人的交往中,我愿意告訴你,我是一個基督徒,我愿意你們通過我,了解到基督徒的行事方式,為上帝在地上做一個好的見證!
Ben聽說我是記者,樂顛顛兒地跑來問我,“你是不是認識很多名人,你一定很有‘關系’?”小伙子故作老成,“我知道,在中國,沒有關系是不行的。”
他非常認真地告訴我,“我想娶一個中國女孩,我希望多少代之后,我是我們家族生命樹里唯一一個‘外國人’!
“你為什么想做一個中國人?”
他的回答純真可愛,“不知道,可能因為我已經(jīng)當過美國人了,再當也沒意思!
砍價難題
“Bargain(砍價)”是老外在中國遇到的最大心理挑戰(zhàn),我的老師Ms.Lungu在中國已經(jīng)生活了5年,但每次去秀水,她還是會心驚膽戰(zhàn)。
我們傳授實用的砍價招數(shù),“砍價不能攔腰砍,而是要從‘腳脖子’砍”,她們嚇得直搖頭,“那些賣東西的很兇,如果價格壓得太低,她們臉色馬上就變了,揮著手說Go、Go、Go……”
幾乎每個訪問團來中國都會陷入購物困局。有一天午飯時,坐在旁邊的一個美國女孩告訴我,“那些賣東西的小姐是不是認為美國人很有錢,她們第一句話都是問,你是哪個國家的?我發(fā)現(xiàn)她們給美國人開的價最高。”
他們告訴我,在美國,極少有需要砍價的地方,“店主告訴你一個價格,你如果不滿意,你可以走,上別處問問。如果能夠打折,所有人都是這個折扣,不會像在中國這樣,需要買賣雙方打心理戰(zhàn)。”
也有少數(shù)人表示很享受這種價格游戲,“我告訴店主,我是羅馬利亞人,她們給我開出的價格很不錯……”
在我上學的這4個月里,學校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將近五六十位訪問者,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此前從未出過國,中國是他們踏出國門的第一站。
首都機場、國貿、東方新天地這些地方著實讓他們吃了驚嚇,“這里跟美國沒有什么兩樣啊,連背景音樂都是美國最流行的。”
街道上還保留著部分上世紀70年代印記的青云店鎮(zhèn)和NEW DAY所在的村子極大地吻合了他們對中國的原有想象。村里每到農歷重要日子都要開集,逛農貿集市也成了最受訪客們歡迎的一個節(jié)目,趕集第二天,很多人會用新買的土布鞋換下腳上的耐克。
“中國跟我想象的很不同,”在感受了北京市中心和青云店鎮(zhèn)兩種生態(tài)后,一個墨西哥裔女孩有些迷惑,不知道哪一部分才是真正的中國。我說,“都是,都不是。你就把這兩部分像調酒一樣,搖晃到一起吧!
她以前跟同學一起去過南非,“我爸媽什么都沒問,也絲毫不擔心,但是這次來中國,他們非常緊張,在很多美國人心中,中國是一個政治上不安全的國家,人們的言行很受束縛。”
他們那批訪問團來我們學校時,正趕上金正日訪問中國,一個女孩對同伴擠擠眼睛,“雖然在這里上不了Facebook和Twitter,但是總比去北朝鮮安全吧,去了哪里,我們肯定被……”她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包括我在內的絕大多數(shù)學生,生平第一次如此密集地與美國人接觸,“被美國人包圍”,中國學生們也有許多有趣的發(fā)現(xiàn)。
“美國人看起來很熱情,但是想跟他們深交太難了”,F(xiàn)elix說。他今年21歲,大學畢業(yè)剛一年,換了兩三個工作,最后一份工作是給一些淘寶網(wǎng)店拍照片,因為忍受不了老板的苛刻,甩手辭職。他舅舅在德國,他來北京一邊突擊提高英語口語,一邊準備赴德留學簽證。
開學頭兩個月,他和我們班里的另外一個男生Jason幾乎每個周末都跟學校的美國老師一起出去玩,說是老師,其實也都只有二十三四歲,算是同齡人。
每次活動都是AA制,“老美算賬算得很清的,就算是最好的朋友,10塊錢的小賬也要算得清清楚楚。”我們的美國老師非常節(jié)儉,“每次吃飯前,她們都會講清楚,多少錢以上的菜不要點,最后結賬時要保證人均不超過50塊錢。”點多了會怎么樣?“她們會拒絕付錢,是真的,絕不是開玩笑。”
有件事讓Felix耿耿于懷,有一次說好了大家一起出去吃火鍋,車都叫好了(在地處偏遠的學校,叫車是出行的頭等大事),正準備出發(fā),有個人,對,美國人,說她肚子不餓,“如果現(xiàn)在出去吃,我很虧!”
Felix講起這個就來氣,“這人也太小氣了吧!你說,咱們中國人怎么可能這樣啊,就算你不想去吃,也要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一起去吧。”
學校旁邊的麥田由綠變黃的時候,他順利通過了德國使館的面試,拿到了簽證,但他心里有些不安,“外國人如果都是這么難交往,我真擔心自己過去之后的生活。”
有趣的是,快畢業(yè)的一天中午,他對我說,“美國女孩麻煩,中國女孩更難搞。”他跟兩個中國女生去游樂場玩,一路上幫她們拎包打雜,“老美嘴巴里還有句‘thanks’,中國女孩just take it for granted(視為理所當然)!
出發(fā)前一天,另外兩個中國男生臨時起意,也打算加入,“我跟他們說了,我都在網(wǎng)上查好公交線路了,第二天早上8點出發(fā),花5塊錢就能坐到那個水上游樂園!睕]想到那兩個男孩哇哇大叫說,“太辛苦了,我們花兩百塊錢包個車去吧!”
Felix搖搖頭,“他們把錢看得太輕了,我跟那些美國老師們一起去了一趟十渡(北京一個風景區(qū)),往返都是坐公交車,玩了兩天,人均才花了兩百多塊。”
他始終不能忘記,景區(qū)里一瓶礦泉水要5塊錢,無論他們怎么跟老師們解釋,告訴她們中國景區(qū)就是這樣,“她們寧可渴著,也不愿意多花那3塊錢!
告別后,遠走他鄉(xiāng)
從初春到初夏,我們?yōu)槠?個月的春季班就要畢業(yè)了。畢業(yè)前的最后一周是“告別周”,每個老師都會細數(shù)這幾個月來大家的變化。
除了口語水平的提高,不少同學在這段時間里通過了雅思考試,拿到了出國簽證。
Bella已經(jīng)訂好了8月中旬去加拿大的機票,她在北方交通大學遠程與繼續(xù)教育學院上了兩年,用她的話說,“全校最有錢的學生都集中在我們學院了,有個同學的男朋友,一年零花錢都得將近20萬!
這類學院在全國其他高校也很多,接受的都是高考成績一般,但家境比較豐厚的學生,采取“1+3”、“2+2”等培養(yǎng)模式,大學4年一部分時間在中國,一部分時間交流到海外大學。
大三時,Bella原本可以交流到英國學習,但現(xiàn)在她父母改了主意,“現(xiàn)在就業(yè)太難了,我媽說,女孩子耽誤不起,與其大學畢業(yè)了找不到工作再出國,不如現(xiàn)在就出去。”她父親自己經(jīng)營一家廣告公司,堅持要她退學,通過先念書再移民的途徑到加拿大生活。
“我開始不想出去”,Bella告訴我,她有一個感情挺不錯的男朋友,“我出國念書、移民可能要花八十多萬,他家境很一般,沒有這個錢供他!20歲的小姑娘吸一口氣,眺望著說不清的未來,“因為這個我跟我媽有陣吵得挺兇的,現(xiàn)在也只能跟他分手。也許,將來再也找不到這樣喜歡的人了。”
Jenny也將在這個夏天飛往英國,大學畢業(yè)剛一年的她因為感情受挫,離開了深圳這個傷心地。在好朋友的慫恿下,她決定考雅思去英國念碩士。
4月份,她第一次報考的時候,動手晚了,發(fā)現(xiàn)全國考點都擠滿了“烤鴨”(雅思應試者的昵稱),只好遠赴烏魯木齊考試。
英國方面新近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2009-2010學年,在英國高等院校學習的外國學生人數(shù)超過了30萬人,其中中國大陸留學生最多,人數(shù)為56990人,較前一學年增長21%,也刷新了于2004-2005學年創(chuàng)下的最高紀錄。
Jenny全套出國手續(xù)都是委托中介辦理的,中介還幫她介紹了一位“同學”,“那個女孩也是那家中介辦出去的,我倆搭伴兒去學校。”她不擔心到了英國會寂寞,“據(jù)說那邊全是中國人,一個班一個班的中國學生!
畢業(yè)典禮前一天晚上,David的眼皮被蚊子叮了,這個平常舉動滑稽的小男生腫著眼睛上臺領受了自己的畢業(yè)證書,這已經(jīng)是他在這個學校的第三個學期了。他跟Ben一中一西,成了這個學校的常客和代言人。下個學期,他還將在這里學習,之后,申請出國。學校里像他這樣,連初中都沒有念完就準備出國的孩子占一半以上。
因為他來這所學校時還不到15歲,人們都習慣把愛淘氣的他看作一個孩子。那個上午,當他和Ben站在一起合影,我忽然意識到,他其實跟懂事的Ben一樣大,只是一直拒絕長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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