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博畫廊:當代藝術家的跑道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敘述中國當代藝術史,不能回避畫廊的崛起與運作。上海藝博畫廊曾被評為“中國藝術風云榜評年度最佳畫廊”,畫廊主持人趙建平不僅召集、推出了一批最有影響力的當代藝術家,并且見證了中國當代藝術的發(fā)育和神話。
先看一組鏡頭:浦東小陸家嘴,打樁機正在打下第一根鋼管樁。一個建筑工人面對鏡頭:我們在造一幢高樓,它叫“上海中心”,比環(huán)球金融中心還高呢。
一塊路牌:花園石橋路。畫外音:“上海中心”建成后,這里將形成金茂大廈、環(huán)球金融中心和“上海中心”構成的金三角,這是上海的高度,亞洲的高度,可能也是世界的高度。而這條小路的路名可能被注銷,花園、石橋、春柳,曾經有過的鄉(xiāng)村風景,將徹底化作記憶。
十幾輛橄欖車轟鳴著駛過。一個結實的中年男子穿過馬路時突然回眸,他的胳膊下夾著一張營業(yè)執(zhí)照。特寫:執(zhí)照上的企業(yè)名稱――上海藝博畫廊。
畫外音:趙老板,你的畫廊呢。
鏡頭切到楊樹浦路,一座工廠內部,幾幢倉庫式的建筑,紅磚墻,灰瓦平頂。8號樓,燈光亮起,一個藝術家群展開幕了――《做好接班人》。鼓掌。干杯。院子里兩只蹲著的玻璃鋼雕塑“綠狼”。趙老板從“綠狼”左邊切入畫面,向幾位青年藝術家打招呼。
紅磚墻上一行字:Yibo Gallery。
畫外音:原先在花園石橋上有一處體量龐大的臨時建筑,因為“上海中心”的建設,租賃企業(yè)不得不搬走了,其中就有國內外名氣很響的藝博畫廊。離開金融中心遷到楊浦區(qū)這個傳統(tǒng)的工業(yè)區(qū),至少在地理位置上離當代藝術遠了,那么藝博畫廊還有戲嗎?
冬日下午的陽光打在趙建平臉上,他瞇起了眼睛。他的臉龐肌肉較厚,富有質感,飽經滄桑。搬到楊樹浦路的藝博畫廊,面積比原先大三倍。趙建平將自己的辦公室兼會客室安排在展廳后面的一個小花園旁。一般畫廊老板都會用咖啡招待客人,而趙建平給記者泡了一杯綠茶。當年采摘的茶葉味道不錯。
“這個畫展名叫《做好接班人》,意思很明確,他們是中國當代的生力軍,我是這么看的,藝術圈里的人也這么看。他們是:陳?君、俸正泉、高波、姜楠、李青、李小松、馬秋莎、孫新宇、吳光宇、薛峰、朱海等,作品都在展廳里,你可以感受到他們的想法和潛能。你問我還有戲嗎?我告訴你,好戲剛剛開場。畫廊搬到這里,雖然離金融中心遠了,但藝術是有磁場的,你如果真正熱愛藝術,一定會被磁場吸引到這里來!壁w建平一臉自信地說。
20年的苦心經營,趙建平已經培養(yǎng)了一批忠實客戶,人脈關系不錯。再說購買藝術品與去超市買醬油是有本質區(qū)別的。開幕當天,接到邀請函的朋友與收藏家都來了,他們像出席一場社交晚會,聊聊拍賣行情或者時尚信息。對作品談論很少,他們像獵手一樣審視著,盤算著最佳的出手時機。
辭掉銀行行長開畫廊
記者:聽說你以前是從事金融業(yè)的,怎么半路出家搞藝術經營了?
趙建平:是的,我曾在農業(yè)銀行東昌支行工作,從營業(yè)部主任干起,到行長助理、副行長,一直到行長,做了20年。我還是全國勞模呢。當時銀行的效益就相當不錯,如果我還在那里的話,也算金領了吧。
記者:為什么去做畫廊業(yè)呢?這個行業(yè)在中國剛剛開始發(fā)育,風險很大啊。
趙建平:我很早就喜歡藝術,在銀行工作時也經常看畫展,逛畫廊,看到喜歡的畫家作品,心里很開心。那個時候我也悄悄地收藏了一些油畫,但不是投資,我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拋出去盈利。有一次我在藝博會上看到一幅夏俊娜的作品,灰調子的,一個純真年代的少女形象深深感動了我,勾起我許多往事。后來我在朋友家里又看到了夏俊娜的油畫,就鼓足勇氣提出想收藏,后來我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得到了它。
90年代,中國的畫廊業(yè)剛剛起步,風險確實很大,大家都在摸索。但機遇也在其中嘛。我不愿意看到大家都做熟了再去湊熱鬧,這不是我的性格。1998年9月,我打了辭職報告,年底獲得批準。12月份,藝博畫廊在陸家嘴花園石橋路正式開業(yè),這一年我正好40歲。
記者:喜歡是一回事,真正做事業(yè)又是一回事,我看到許多出于興趣做事的人,一開始就虧錢,虧光了關門大吉。
趙建平:我對市場還是有點感覺的。你想我是干金融的嘛,放貸之前肯定要評估風險。當時的情景是怎樣的呢?證券市場和期貨市場相繼開放了,買認購證的股民已經掘到第一桶金了,拍賣行也響槌了,市場很活躍,賺錢效應很明顯,人均GDP也持續(xù)提升,在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奢侈品消費也開始興起了。而油畫,相比中國古代書畫,還差一大截呢。這里就有藝術市場的盈利空間。
為藝術家鋪設一條跑道
記者:這個時候上海的畫廊大概有兩百家,大多數都集中在虹橋地區(qū),除了有幾家已經做出名氣,大多數畫廊,從本質上說與舊上海的箋扇店沒有大的區(qū)別,一手進一手出,為畫家精心策劃辦畫展、建立長期合作關系的不多。許多人比較看重眼前利益,沒有5到10年的長遠規(guī)劃。你是如何運作的呢?
趙建平:我一開始就要求自己按國外畫廊的模式來運作。此外,我希望代理國內一流的畫家,將一些有潛質的青年畫家推上市場。比如我辦的第一個畫展就是夏俊娜的,當時她在北京是有粉絲的,而在上海的知名度并不高。《青春組曲――夏俊娜作品展》辦得相當成功,作品被訂購一空。畫展結束后我就跟夏俊娜簽了協(xié)議,買斷她3年的作品,這樣一來,她的作品就在上海打響了。前年上海美術館還為她辦了個展。現(xiàn)在她的作品價位很高,拍賣行里的行情看漲。
記者:在2000年成都中國藝術風云榜的評選上,藝博畫廊以最高票數當選為“年度中國最佳畫廊”,夏俊娜也當選為“年度最佳新銳畫家”。后來你還做了一系列畫展,比如《帶閣樓的房子1986/2000――何多苓畫展》、《王?音油畫作品展》、《幻象――孫良、張永旭、毛焰作品展》、《私生活――申玲作品展》、《最初的形象――當代紙上作品藝術展》等,還有一個《臺灣藝術家三人展》,這個畫展開了大陸民間邀請臺灣藝術家前來舉辦展覽的先例。但你最成功的畫展好像2001年還是為張曉剛他們做的那個……《學院與非學院》?
趙建平:是的,這是我的得意之作,我請來著名藝術評論家栗憲庭做策劃,畫冊的序言也是他寫的。畫家中有羅中立、張曉剛、曾梵志、王玉平、王巖、王易罡、俞曉夫、何多苓、王廣義、許江、方力鈞、陳均德、毛焰等,他們中有些是國家美術機構的身份,是領導,有些是吃著學院的奶長大的,現(xiàn)在反叛了,跳出體制成了職業(yè)畫家。我把他們集中在一起,讓他們各自的觀念與技巧形成沖撞,呈現(xiàn)當代藝術的豐富性和多元性。
這個展覽一做,全國各地搞當代的大家都知道了。能請到這么多大牌藝術家,做這樣一個陣容,上?赡苓沒有第二家畫廊能做到。這個展覽的直接費用,畫冊、宣傳等有十幾萬,間接費用加上差旅費、招待費大概有幾十萬。我在籌劃畫展的半年時間里,可能是上海畫廊界在全國跑得最多的人。
更讓我意外的是,畫展上的作品有80%被訂購了,這是了不起的成績啊。
畫廊的責任和眼光
記者:2002年初,你又借上海美術館這一學術平臺,為實力派畫家常青舉辦了主題為《回返的出逃》的個人作品展,此舉開了上海畫廊在美術館舉辦展覽的先例。前年,你又借上海美術館為方力鈞辦了個展。你是希望官方來招安這些游離于體制外的畫家嗎?
趙建平:官方沒有這個想法,畫家本人也沒有這樣的意圖,大家都是非功利地來到一起辦畫展。畫家呈上自己的最新作品,上海美術館我想也有意識地做出這樣一個開放的、包容的學術姿態(tài)。由于舉辦了多屆雙年展后,上海的學術環(huán)境比20年前成熟多了,也好多了。當然,我們畫廊能與上海美術館合作辦畫展,一方面反映了我們所期待的學術高度和視野,另一方面也是官方對我們長期來學術追求的一種肯定。
記者:這20年來,是中國當代藝術發(fā)展最快的時期,也是國際藝術界對中國當代藝術充分承認并最大限度挖掘商業(yè)價值的時期,藝博畫廊代理的畫家,從學術地位、社會聲望到商業(yè)價值,都今非昔比了,你跟他們的合作出現(xiàn)了什么變化沒有?
趙建平:變化總是有的。比如夏俊娜,協(xié)議期滿后就沒有再續(xù)簽,這是因為我們的選擇有了一些微調。但同時我與更多的畫家簽了約,目前與我簽約、合作的畫家有40余位。在國際藝術市場上排名靠前的這批當代藝術家,差不多都跟我保持良好的關系。
記者:開畫廊要對畫家負責,對收藏家也要負責,在你這里買畫的收藏家,這20年里是否享受到中國藝術市場的紅利?
趙建平:那是當然的。只要你沒買假畫,沒買那種偽藝術品,肯定是享受紅利的。我跟你舉個例子,夏俊娜現(xiàn)在的作品,1.6米×1.3米的尺幅,差不多在40萬元左右。在她這個年齡的畫家里價位是很高的,因為她有市場。從我給她辦畫展的那年到現(xiàn)在增長了十多倍。再比如我剛才說的那個《學院非學院》畫展,當時所有作品的總價位也就是400萬元吧,現(xiàn)在呢,根據國際市場的價格,可能超過兩個億了,增長了50倍。無錫有一位收藏家當時買了曾梵志的一幅作品,14萬元,2006年他拿到拍賣行,成交價是1270萬元。還有一幅劉曉東的作品,當時他花7.5萬元買的,后來以370萬元拍出。
記者:那么人家會有這樣的感覺,既然你與大牌藝術家很熟,你代理他們的作品肯定能賺錢,有了錢,做畫展就比較容易了。而且你給人家的感覺也就是:做畫展是為你自己吆喝。
趙建平:問題沒有那么簡單。首先,大牌藝術家一般都由多家畫廊代理,而且國外也有畫廊在代理。價格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你有能力說服藝術家,讓你代理是不容易的,你得讓他們完全信任你。這個信任關系要靠長期的感情打基礎,畫廊也必須做成名牌,是業(yè)內有號召力的制高點。而且畫廊只靠幾個藝術家支撐是很危險的,你得有相對固定的多位藝術家來支持。其次,你還得及時將市場信息反饋給藝術家,這對他們的創(chuàng)作與價格定位都是很必要的。第三,做畫展也不容易,你得發(fā)現(xiàn)有潛質的藝術家,這要有相當專業(yè)的眼光,還得有國際視野,然后要策劃一個恰當的主題。賭石你一定知道吧,一塊毛石大家投標,你如果眼光不行的話,就可能輸掉身家性命。一百個畫家中可能也就出一兩個像夏俊娜那樣成功的畫家。那么你選對了藝術家,對藝術家本身是一種市場開拓,對收藏家是投資機會,對畫廊更是立身之本。這是一個多贏的局面。
當然,我們――藝術家和收藏家都要穩(wěn)妥前行,慢慢來,一步一個腳印,市場才能走穩(wěn)走好,一浮躁就可能一敗涂地。
危機中的風險與機會
記者:今年以來的全球金融危機已經嚴重影響了藝術市場,中國當代藝術家的作品在拍賣市場上遭到了大面積拋售,有些作品跌幅還相當大。你如何看待當代藝術的風險?
趙建平:任何投資都有風險。中國當代藝術被拋售,這是國際收藏家的一種商業(yè)行為,我認為本身無可厚非,因為他們的收藏動機中包含了投資因素。既然是投資,就一定會考慮最佳的回報時機,F(xiàn)在他們認為回報的時候到了。有人指責他們對中國當代藝術缺乏感情,這是很勉強的。他們也拋售自己國家藝術家的作品嘛。但是有一點應該看到,優(yōu)秀藝術家的優(yōu)秀作品,他們的價格還是比較堅挺的,比如方力鈞,他的作品價格不算太高,這次就沒有受到多大影響。相反,有些年輕藝術家的作品,我認為很有潛力,現(xiàn)在難道不是極好的收藏時機嗎?
記者:有事實證明,在利益的驅動下,有些畫廊將畫家代理的作品送到拍賣行,希望賣個好價錢,而還有一些畫家又跳過畫廊直接將作品賣給收藏家。這種有違行業(yè)規(guī)范的做法對畫廊的殺傷力是很大的。
趙建平:負責的畫廊是不會將代理作品送到拍賣行去的,這等于自絕生路。好的畫廊一定能夠讓藝術家知道,你的成長成功都離不開這家畫廊。畫廊與藝術家的關系是情人關系,是有感情支撐的,而不是唯利是圖的。
記者:現(xiàn)代意義上的中國的畫廊業(yè),成長歷史只有20年左右,這次他們能挺過金融經濟危機的難關嗎?
趙建平:這次危機是檢驗本土畫廊經營理念與運作質量的節(jié)點,一些平時不注意包裝藝術家、不注意培養(yǎng)收藏家的畫廊,一些違反游戲規(guī)則而博取短期利益的畫廊可能會被淘汰。還有,在上海的幾十家外國畫廊會不會搬走,他們的存在對本土畫廊來說是一個風向標?傮w而言,如果畫廊業(yè)能挺過兩年時間的危機期,就可望迅恢復元氣。對藝術家、特別是年輕藝術家來說,危機時刻也是積極充電、冷靜思考的時候,或許可以創(chuàng)作出一批更有深度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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