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提奧凡高的死
發(fā)布時間:2020-05-25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2004年11月24日的早晨,在阿姆斯特丹東區(qū)一條繁忙的街上,電影獨立制片人提奧•凡•高正騎著自行車上班。突然,一個膚色黧黑的年輕人隔著街道,拔出槍來,向他射擊。凡•高應(yīng)聲倒地。他試圖爬起來。那個年輕人向他走來。凡•高說,“別,別,別!我們還可以再談一談,再談一談!钡牵@個兇手還是徑直走來,繼續(xù)射擊;
又拔出刀來,切斷了凡•高的喉嚨;
最后在凡•高的胸前留下一封信,揚長而去。
這個凡•高是那個偉大的畫家凡•高的曾侄孫。年僅47歲。而謀殺他的人,莫罕默德•伯耶瑞 ,26歲,摩洛哥裔荷蘭人,在阿姆斯特丹出生和長大。今天,他因?qū)嵤┛植乐髁x行為被荷蘭法庭判處終生監(jiān)禁。
這個殺人分子毫不懊悔他的行為。在法庭上宣稱他殺人的行為是出于他的宗教信條。手里攥著《可蘭經(jīng)》,他說,“這個法激勵我去砍掉任何侮辱真主和先知的人的腦袋。”
荷蘭是歐洲甚至世界的 “自由和容忍”思想的大本營。荷蘭人對自由的理想和容忍的追求使荷蘭多年來實行許多獨樹一幟的社會政策,包括移民門戶開放政策。荷蘭的大門是開放的,任何人都可以移居荷蘭并有工作權(quán)利。荷蘭現(xiàn)在有1千6百萬人口,其中1百多萬是新移民,也就是說,十六個人中就有一個人是外國來這里的人,他們主要都是從伊斯蘭國家來的。
這個以容忍多種思想,多種生活方式而聞名世界的國家,被這場無法相信的暴力和謀殺驚呆了。凡•高死后消息發(fā)布十個小時之后,兩萬多人站在阿姆斯特丹的中心廣場,渴望明白到底莫罕默德•伯耶瑞為什么要這樣做,祈禱這不是沖突和暴力的開始。
莫罕默德•伯耶瑞出生和成長在阿姆斯特丹郊區(qū)的窮人區(qū)里,父母都是從摩洛哥移民來的。他是一個安靜的人,很多他的鄰居也不認識他。沒有人能徹底地明白他為什么轉(zhuǎn)向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并成為一個恐怖分子。
據(jù)說導(dǎo)致謀殺的直接原因是凡•高的一部新電影《服從》。這是一部短片,講的是一個穆斯林婦女由于包辦婚姻被迫結(jié)婚,受到丈夫的虐待,遭到叔叔的強奸,結(jié)果還被殘酷地指責(zé)是偷情受到懲罰。這部電影是和索馬里婦女阿雅安•赫斯•阿里共同合作的。阿雅安是一個政治難民,荷蘭議會的議員,多年來一直為荷蘭伊斯蘭社區(qū)婦女的權(quán)利斗爭。
凡•高在電影播出后的采訪中說,這部電影的目的是引起對“被囚禁的穆斯林婦女地位的討論,是針對那些瘋狂分子,那些原教旨主義者。”凡•高是有意地要對原教旨主義伊斯蘭教徒壓抑任何人的聲音進行反擊的。有一次,他在一個辯論會上遇到一個伊斯蘭教原教旨辯護者,這個人一看到凡•高,就拒絕和凡•高辯論。凡•高大聲地質(zhì)問,“這就是你說的伊斯蘭民主嗎?”凡•高天真地相信,自由社會容忍極端原教旨主義者,那也應(yīng)有對原教旨主義批判的空間。他沒有想到自己對這些思想的批判會導(dǎo)致殺身之禍。如凡•高的朋友阿雅安•赫斯•阿里所說的,“提奧的幼稚之處是認為謀殺不會發(fā)生在這里,不可能發(fā)生在他身上。他說過,‘我是村子里的白癡,他們不會傷害我’”。她寫道,“我很悲傷,因為荷蘭失掉了純真。”
可是“他們”沒有放過他,而是拿他開刀。是不是因為凡•高是一個不羈的藝術(shù)家? 是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堅信自由和人權(quán)的人,一個對原教旨主義大聲說不的莽漢?去年年初,阿姆斯特丹上演的一部關(guān)于先知莫罕默德的戲劇遭到當(dāng)?shù)匾粋穆斯林政客的批評,認為是“瀆神。”凡•高在當(dāng)?shù)貓蠹堃猿爸S的口吻發(fā)表一則廣告,反話正說地嘲諷到,“干嘛不禁這出戲?”凡•高把社會上日益減少的對批評的容忍看成是對社會容忍的背叛,看成是威脅恐嚇氣氛的增長造成的。
凡•高一生導(dǎo)演制作了25部電影和電視片。近年來的作品愈發(fā)關(guān)注人與人之間的權(quán)力斗爭,關(guān)注男女之間的權(quán)力關(guān)系的斗爭和各種權(quán)力關(guān)系轉(zhuǎn)換而導(dǎo)致的人與人的角色的變換。影評家達納•林森說,“他讓我們看到,一旦擁有權(quán)力,受害人可能是機會主義者,英雄可能是歹徒,反之亦然!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凡•高向他的謀殺者請求,“我們再談一談!彼在相信平等、自由討論的可能。
莫罕默德•伯耶瑞在殺人之后,不但毫不反悔,反而要求法庭給他死刑,希望成全了他的烈士英名。就是在法庭上,他也一幅傲慢神情,顯示出對非伊斯蘭法庭的全然蔑視。
莫罕默德•伯耶瑞在留給凡•高胸前的信中咒罵與凡•高的合作人阿雅安•赫斯•阿里是一個“叛教的人,”并用大寫的字母寫道,“阿雅安•赫斯•阿里,你將把你自己砸碎在伊斯蘭教上!毙攀且猿姲愕脑{咒結(jié)尾的:“我確定無疑地知道,啊你,美國,要遭難了。我確定無疑地知道,啊你,歐洲,要遭難了。我確定無疑地知道,啊你,荷蘭,要遭難了!
我是去年提奧•凡•高的死的第二天,被新聞中這個響亮熟悉的名字吸引而關(guān)注這個事件的!队H愛的提奧》,我還記得我看過的畫家凡•高和弟弟的通信的書名。此刻,在提奧•凡•高的謀殺者被判處終生監(jiān)禁的時刻,我再次想起這個書名。
親愛的提奧,親愛的提奧,在你的謀殺者被判下獄的這天,我從電視上看到你十四歲的兒子的哭泣。我和世界上成千上萬的人一樣,在悼念你的淚水中,祈愿你安息。
7/26/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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