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謎的理性求解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迄今為止的閱讀有趣地告訴我,不約而同的,布朗肖,格非,或許還有別的中外學者作家,都把希臘神話中那著名的塞壬的歌聲視為敘事的縮影:一面情難自已地拼命伸出耳朵想要聆聽天籟般美妙的音符,相信這完全是真的;一面又不得不以蠟丸封住耳朵,來抵御這迷醉氣場中潛隱著的攝魂力量,提醒自己這是假的。似這般,若即若離而如出如入,成就了敘事的獨特魔力。它的核心謎題無疑是敘事邏輯。
塞壬之謎無處不在,因為生活原是一座敘事之城。美國學者伯格曾在《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敘事》中感嘆,“我們一生都被敘事所包圍著,我們就在這些傳聞和故事的海洋之中漂游,從生到死,日日如是”。新媒體的時代,熱衷分享生活的社交圈,實現(xiàn)著新型表達與交流的微博等敘事,更是悄然構成了人的存在方式。然而,縱觀國內(nèi)外學界,集中系統(tǒng)專門地求解“敘事邏輯”這團塞壬之謎的著作,卻還呈現(xiàn)出某種空白。眼前這部40萬字的《敘事邏輯研究》因而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適時補缺之作。
毋庸諱言,敘事邏輯對敘事的質量(能否被接受、在何種程度上被接受)起著決定性作用,它決定了一段文本如何展開、一次敘事如何進行,推動這一敘事的發(fā)展甚而塑造其意義。更重要的是,如《敘事邏輯研究》所指出的,理解敘事邏輯是理解敘事的必要途徑,而理解敘事,則是理解人生的必要途徑:“敘事邏輯根本上是與人生密切相關、順應著人生本體的邏輯”,而“敘事也就是人生的本體”。《敘事邏輯研究》在梳理中西方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相關思想基礎上,從與人生的深度關聯(lián)來界說敘事邏輯及其與認知邏輯的異趣,打開了敘事理論的一道隱門,引領我們穿過它走向敘事的核心地帶。
首先,本書著意于建立敘事邏輯的本體性理論,從敘事的源頭文學敘事出發(fā),在學理上嚴格追隨“敘事擴容”與“敘事轉向”而順次進入文化敘事與理論敘事,使這一研究成果成為分析各類敘事的有力工具。同時,它不僅觀照著敘事邏輯的構成,也探索敘事邏輯的價值判定。其次,作者以縱橫結合的論述結構,分別從橫斷面與縱剖面分析敘事邏輯的共時構成與歷時延展。橫向上,從入場的感受、離場的反思與貫通場內(nèi)外的想象三個環(huán)節(jié)構建敘事的邏輯。縱向上,又考察敘事從以文字為媒介的文學領域向以非文字為媒介的文化領域,比如影視作品的擴展,以及敘事轉向如何成為包括理論研究在內(nèi)的“人文社會科學學術的一種研究方式……作為理論學術展開與更新自身血液、推進自身積極嬗變的動力”(第七章)。這樣,文學的敘事邏輯作為敘事邏輯研究的基點與重心,由全書第三、四、五章進行較大篇幅的著重研究,這三章不僅努力澄清文學敘事邏輯原理,而且為后續(xù)非文學敘事邏輯的研究提供了一個相對穩(wěn)靠的本體模型。接著,文化的敘事邏輯用第六章來論述。敘事擴容至非文學的文化領域,進一步轉向非文學的理論領域,理論對敘事邏輯的積極運用,既充滿前沿意義,也處于方興未艾的開放性進程中,而在書中第七、八兩章得到研究。上述全部思路,又從對中西方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思想中已有的零散敘事邏輯觀念的梳理開始,此即第一、二章的論述內(nèi)容。
容易注意到,貫穿上述研究的學理基礎乃是現(xiàn)代語言論轉向。語言被索緒爾證明為是不直通事物的符號(替代品),這意味著,語言的可理解性取決于符號在共時性結構中的可區(qū)分(差別)性,建立在區(qū)分基礎之上的符號的橫向毗連與縱向對應共同創(chuàng)造著意義。作為替代品的符號不等于原物,卻賦予原物以意義,沿此開啟的語言論思想,在逮住了形而上學要害的同時,推動著敘事成為語言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這是敘事邏輯得以縱橫馳騁的根本活力與魅力所系。
全書對上述每一環(huán)節(jié)都進行了深入而充分的研究分析,結合具體豐富的個案實例,在理論闡述中煥發(fā)盡可能鮮明的實踐品格。特別引人注目的一點是,在縱橫結合的研究之后,作者頗具新意地提出了一種前沿構想,即“文學地做理論”:“用文學的思想方式進行理論研究”,以有助于“同時走出文學危機與理論強行闡釋的困境,兼容兩者而在敘事邏輯的介入中有效更新理論研究前景”。作者認為,相對于“理論地做文學”這一西方20世紀60年代發(fā)展至新世紀并影響到我國的文學理論基本范式,“文學地做理論”是有效推進文學理論研究的新范式,其正展開為國際前沿學術景觀。從歷史依據(jù)看,“文學”的狹義是18世紀以后以純文學為內(nèi)涵的學科建制,本義則是語言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后者在現(xiàn)代語言論視野中獲得深化,并融入人文社科理論領域,成為一種活的思想方式。從邏輯依據(jù)看,“文學地做理論”既揚棄以趣味主義與感悟隨想為特征的我國古典詩文批評,也揚棄仍暗設有始源性權力的現(xiàn)代存在論詩思。從方法看,融入理論的文學能指,是陌生化的細節(jié)、個案與敘事等,被能指同時帶出的融入理論的文學所指,包括再造想象層面上吸收事件后的意義,也包括創(chuàng)造想象層面上創(chuàng)造事件后的意義,兩者都不離不棄于敘事邏輯。這種在基礎理論研究中不忘將運思觸角探伸至學科前沿的努力姿態(tài),可以說積極地開啟了當前“后理論”的文學走向,堪稱本書的鮮明創(chuàng)新意義與現(xiàn)實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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