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王命運主題曲【一個“中國拳王”的離奇命運】
發(fā)布時間:2020-03-03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很少有人知道中國曾經(jīng)有自己的拳王,更沒有人知道這位拳王所遭遇的離奇命運。令人無法想像的是,這位中國拳王一生的遭遇僅僅是因為一個和香港有關(guān)的念頭,一個拳王之夢……
應(yīng)征入伍,打遍軍中無敵手
余吉利坐在我對面,我仔細打量,想找出全國冠軍的影子,卻幾乎無法找到。一開口,他的語速極快,我豎起耳朵才勉強能聽明白。
余吉利出生在1930年的上海,霞飛路927弄,稱霞飛坊。1924年,霞飛坊由比利時圣母圣心會普愛堂投資建造,一大片整齊的3層磚木住宅,到今天還是一景。余吉利的父親余宏基就在比利時房屋公司工作,是個普通職員,母親在家?guī)讉孩子。
少年余吉利在銘本小學(xué)讀書,又進雁蕩路業(yè)余中學(xué)。在余家附近的汾金坊,住著大同大學(xué)外語系的大學(xué)生黃曉陽。黃曉陽是業(yè)余拳擊愛好者,是他把余吉利引入了拳擊這一行。
上海開埠,就是開放。1908年,北美基督教青年會專派體育干事艾克斯納前往上海,協(xié)助成立體育部。1940年,青年會開始辦拳擊訓(xùn)練班,教練是個名叫D.B.Reieh的法籍猶太人,每隔兩周舉行一次邀請賽,邀請精武體育會、西僑青年會、俄羅斯總會、法國總會、猶太總會等拳擊手比拳。黃曉陽把少年余吉利帶去,直接向外國拳擊手學(xué)拳。余吉利身體條件好?炭,對拳擊非常投入,也長進飛快。
1949年4月,解放軍渡江,同年5月27日,上海政權(quán)易幟,19歲的余吉利迷戀在拳擊愛好中,對政治并不關(guān)心。基督教青年會仍是拳擊運動中心,繼續(xù)在八仙橋和四川中路599號的會所舉辦訓(xùn)練班。四川路會所由當時著名中國拳王周士彬任教練。在余吉利剛開始學(xué)拳的1946年,24歲的周士彬已是八仙橋青年會舉辦的七國拳擊賽冠軍。
1951年,上海市政府收回跑馬廳,成立足球隊,還舉辦一系列體育義賽,以門票收入支援抗美援朝。就在一次市級比賽上,余吉利一出手,就打了個上海市冠軍。
1952年,幾個軍人找到他,問他是否愿意參軍去。原來,當時解放軍軍事學(xué)院體工隊打算成立拳擊隊,看中這個年輕的上海冠軍。余吉利高高興興參軍去。
余吉利一直保存著“革命軍人證書”。證書是正體直排,由右及左:“革命軍人證明書,余吉利同志系1952年12月參加我軍,現(xiàn)在本院工作,其家屬得按革命軍人家屬享受優(yōu)待。此證”。下面是軍事學(xué)院院長兼政治委員劉伯承以及政治部主任鐘期光的署名。
參軍不到一年,余吉利打遍軍中無敵手。1953年11月,天津舉辦全國民族形式體育運動大會,相當于全運會前身。代表華東的上海選手陳新華獲輕量級冠軍,周士彬獲中量級亞軍。余吉利以全軍第一名成績代表解放軍隊參賽,擊敗所有同級對手,成為次中量級全國冠軍,成為“中國拳王”。那一年,余吉利23歲。
試圖逃港,被捕入獄坐大牢
此后兩年,沒有舉行全國性拳擊比賽。當了三年多體育兵的余吉利退伍了。1956年9月2日,他來到上海市曹陽第二中學(xué)任體育教師。
1961年8月30日,區(qū)教育局調(diào)動,他去了甘泉中學(xué)教體育。家搬到襄陽南路,余吉利成家了,妻子是籃球運動員,也教中學(xué)體育,他們有了兩個女兒。
1963年,余吉利出事了。
余吉利天性喜歡自由自在,本質(zhì)上是那個獨立執(zhí)著而又性格散漫的拳擊手;厣虾#只氐皆瓉淼呐笥讶。這個圈子里,自然常有香港的五色消息。對他們來說,香港永遠是令人向往的迷人都市。三年饑荒的日子里,香港又凸顯為郵寄食品的豐富源頭,誰家有個親戚在香港,都不再愁饑。這時,余吉利的朋友圈子里。流傳起廣東人向香港大遷徙的消息。
傳言不虛。對廣東人來說,香港近在咫尺,是無法抵擋的誘惑。1958年港英當局實行出入口平衡,廣東每天出入香港只不過50來人。1961年7月,在饑荒壓力下,廣東當局開始實行放寬出港政策。1962年4月下旬,廣東出現(xiàn)大批越界向香港遷徙現(xiàn)象,5月上旬突然形成大潮。正因為勢頭過猛,很快政策收緊。1962年6月14日,廣東開始制止和堅決收容非法遷徙。當時各路消息傳播緩慢,待廣東寬容遷港的傳聞傳到上海,1963年,余吉利和朋友鼓起勇氣去廣東探個究竟,已經(jīng)整整慢了好幾拍。不僅遷港大潮早已阻斷,在新政策下,這樣的企圖已被列入要打擊的罪行之列。
廣州探了個究竟,出不去,余吉利就回家了。很快,一起去的甘泉中學(xué)同事黎國良和女友在杭州被捕,情急之中的黎國良還托人給他帶口信。一切都晚了。余吉利承認,是想去香港,擺脫食物票證不足的困境。
議論偷渡被歸作企圖策劃“叛國投敵”,余吉利被處以三年勞教,先送收容所,然后,武裝押解下,被大卡車送往安徽郎溪、廣德兩縣交界處,那是上海監(jiān)獄管理局下轄的上海市白茅嶺監(jiān)獄。
妻離子散,刑滿釋放無家歸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余吉利以最后一點理智和勇氣,斷然作出一個決定,他提出離婚。他知道,去了白茅嶺,是終生的罪犯烙印,妻子孩子都會受株連。
他的相冊里,我發(fā)現(xiàn)一張全家福。那是他一生最幸福時光的紀念。泛黃照片上,憨厚的年輕拳王和妻子靠在一起,他們各抱一個女兒,照片后面是拳擊手用藍色鋼筆拙拙書寫的幾行心情:“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可是,好朋友啊,可知道我憂心忡忡?65.3.16.燈下”。
余吉利告訴我,他還是本能地懷一絲僥幸,企盼成為他活下去的支撐:也許,拼命勞動改造可以回上海,也許,大環(huán)境改善后,可以和妻子破鏡重圓,也許,能重新回家擁抱女兒。可是,消息傳來,妻子帶女兒改嫁了。三年勞教期滿,他必須留場,沒有刑滿回家的限期。
在余吉利的難友李梧齡的回憶錄里,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余吉利內(nèi)心的一點隱秘:余吉利當年想去香港,原來并不僅僅是為了充裕的食物。
退伍離開專業(yè)隊,余吉利還是迷在拳擊里。1958年全國20城市拳擊錦標賽,余吉利和上海市業(yè)余隊隊友一起獲團體第一名。單項比賽中,余吉利獲輕中量級第三名。這一次,36歲老將周士彬獲次中量級冠軍。余吉利似乎不愿對我提起這場比賽。雖勝敗乃兵家常事,可28歲的余吉利打了個第三名一定很懊喪。可以想象。他如何憋著勁想著下一次,想著一定要奪回冠軍來?墒,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沒有下一次了!
1958年。中國迎來大躍進的年代。體育界也未能幸免,拳擊界亦不例外,突發(fā)高燒盲目發(fā)展。上海機床廠一名青年工人比賽中被擊傷頭部又缺乏恰當護理,不治死亡。一時傷亡頻報,國家體委倉促宣布,第一屆全運會拳擊項目取消。上海隨即停止所有拳擊訓(xùn)練。自此整整20年,拳擊運動整個從中國消失。
余吉利苦苦等候過恢復(fù)拳擊運動的消息?晌迥赀^去,1963年,他已經(jīng)33歲,拳王生活在一個沒有拳擊運動的國度,他度日如 年。恰在此時,朋友們議論起遷徙香港的可能,對1963年的余吉利來說,不僅是改善家庭生活的一種可能,更是拳王運動生命的最后一線生機。
在絕望的白茅嶺,已經(jīng)失去一切的余吉利,曾向難友李梧齡道出了自己的痛心故事和有過的世界拳王之夢。
最后自尊,天命重上拳擊臺
唯母親還在等待兒子歸來。余吉利在白茅嶺,母親在上海,經(jīng)歷1966年的“文革”開始,又迎來1976年的“文革”結(jié)束,母親仍然沒有等到兒子可以堂堂正正把戶口遷回家的消息。又過了三年,1979年,母親終于等不及,走了。余吉利回家奔喪,心灰意冷。據(jù)當時規(guī)定,母親在,他還有幾天探親假,理論上說,也還存著政策改變返回上海的可能。母親一走,和上海的最后一點聯(lián)系被切斷,從今往后,一年365天,他一天也不能離開白茅嶺,他要和無數(shù)留場人員一樣,埋在山里了。這樣的前景,他實在不甘心。
1979年,整個局勢在松動,49歲的余吉利感覺自己還強壯,年輕時獨立闖蕩的心又在復(fù)活。他作了個決定,闖出一條活路來,他跑到青島開始教拳,只要有口飯吃,能自由,就滿足了。作這個決定并不容易,那個時候,擅離一個隸屬上海監(jiān)獄管理局的勞教農(nóng)場,要有觸犯天條的勇氣。這也是別人都不敢離開的原因。
就在中國拳王余吉利惶惶為自己是否要回白茅嶺而內(nèi)心掙扎的1979年,美國籍的世界拳王阿里給中斷20年的中國拳擊運動帶來了復(fù)蘇希望。因為鄧小平在接見阿里時說了這樣一句話,“拳擊運動也可以成為增進中美兩國人民的了解和友誼的渠道”。
國家恢復(fù)拳擊運動還在阿里初次到訪的七年之后。上海精武會卻率自先行。精武會仍記得余吉利是它的會員。1980年精武會舉行拳擊表演賽,特請了“擅自離農(nóng)場不歸”的余吉利。
50歲了,他重新走上拳擊臺。這已經(jīng)不是爭強斗勝的年齡,他卻永遠感激這場比賽,是精武會,使余吉利重抬人的自尊,一個自由拳擊手的尊嚴。
古稀奔波,為了那份退休金
1985年5月,拳王阿里再度訪華,訪問了上海精武會,在上海體育學(xué)院和余吉利的老友周士彬舉行了表演賽。1986年,阿里三度訪華,同年6月。國家體委終于在秦皇島會議宣布:恢復(fù)拳擊項目。一個月后,余吉利拿到他多年奔走的結(jié)果,一紙“上海市公安局南市分局復(fù)查決定”:“余吉利,男,1930年10月生,浙江省定海人,無業(yè)。原住襄陽南路510弄21號,現(xiàn)住蒙自西路41號。余因企圖偷渡問題,于1963年2月17日被拘留審查,同年4月20日被收容勞動教養(yǎng)。經(jīng)復(fù)查,余曾與他人議論具體偷渡去香港的辦法,是事實。但在留審期間已作了交代,原對其收容教養(yǎng)不當,應(yīng)予糾正。據(jù)此撤銷1963年4月29日對余吉利收容勞動教養(yǎng)的處分決定!
中國拳擊運動恢復(fù)了。余吉利的處分撤銷了。他孑然一身,一無所有,55歲。
1987年6月,中國拳擊協(xié)會被國際業(yè)余拳擊聯(lián)合會正式接納為第159個會員。1997年,67歲的余吉利結(jié)束最后一份體育代課老師的臨時工工作。這時候,余吉利才剛剛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退休金。
2007年,一名臺灣拳擊手在上海開了一家飯店,請拳擊界人士參加開張典禮。77歲的余吉利也在被邀請之列。在朋友們鼓勵下,余吉利又開始新一輪奔走,這次,是試著爭取一份退休金。他兩次給市教育局去信,都被轉(zhuǎn)回區(qū)教育局,隨后就沒了音訊。他去當年任教的學(xué)校,學(xué)校告訴他,檔案已在“文革”中遺失,沒了依據(jù)。他一個個地找到幾十年前的同事,請他們出具曾經(jīng)工作的履歷證明。他被迫再次試著用紙片拼湊起他破碎的人生,證明自己曾經(jīng)有過一份正當工作,這工作的中斷是源自公安機關(guān)一個錯誤的行政處理。
我不知說什么才好。想到余吉利一生遭遇都是為一個和香港有關(guān)的念頭,我不由轉(zhuǎn)了話題,“現(xiàn)在開放‘香港自由行’,你后來去過香港嗎?”
“沒有!庇嗉届o回答,眼中沒有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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