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篇稿子的開頭時,足壇依舊天下大亂。我在博客上公布了三年前舉報人提供給我們的相關涉賭線索,那是一份名單和銀行交易明細單。里面有境內外莊家,也有球員;其中,在長達幾米的交易明細單里,涉及的金額巨大,多則100多萬元,少則幾萬元。如果線索都變成現實,還會有多少人被抓起來?當然,人們的疑問還有,足球真的骯臟到這個地步了?這些線索能變成現實嗎?眼下轟轟烈烈的足壇打假掃黑浪潮,它的走向究竟會如何?
　　
　　中國足球曾有理想
　　
　　中國足球的現實曾經來自于一個讓人有無限憧憬的過去。1992年6月23日,中國足球工作會議在北京紅山口的八一體工大隊召開,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是中國足球改革,并提出可以引進外籍教練以及推行職業(yè)化足球的計劃。難能可貴的是,時任國務委員的李鐵映同志說:“俱樂部應效仿國外,主要以轉播權、廣告、門票、彩票、轉會費五大部分資金養(yǎng)活自己。”
　　李鐵映同志最有超前意識的是提到彩票,即足彩。從我們時下的眼光來審視,如果18年前中國足球彩票隨著職業(yè)足球一起啟動,或者說,2001年中國足彩經營歐洲五大聯(lián)賽時也把中國聯(lián)賽捎帶上,足壇的賭球還會如此猖獗嗎?
　　紅山口會議后,1993年10月14日,中國足球工作會議在大連棒槌島賓館召開。在職業(yè)化東風的感召下,當時的中國足球有點像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性幻想”成為一種常態(tài)。比如,在棒槌島會議上,重要的一項議題是制定了《中國足球事業(yè)十年發(fā)展規(guī)劃》,其中明確指出,中國足球隊在10年(1993―2002)之內要進入奧運會決賽圈前8名,世界杯決賽圈前16名。
　　
　　賭資與鮮血浸染了球場
　　
　　誰也不能否認,1994年中國足球開始走向職業(yè)化是符合足球發(fā)展規(guī)律的。職業(yè)聯(lián)賽前幾年,中國足球市場也呈繁榮景象,但從1999年以后,足球聯(lián)賽的公平開始被踐踏,并且愈演愈烈,截至目前,中超中甲聯(lián)賽假球場次要超過總場次的60%,甚至國家級球隊重要比賽也被賭博集團操縱。因此,在中國足球職業(yè)化的17年中,盡管有過2001年沖進世界杯的輝煌,但總體足球水平是在不斷倒退,并瀕臨毀滅的邊緣。
　　正因為如此,拯救中國足球一直成為近年來最響亮的呼聲。2006年,我和我所供職的《遼沈晚報》在全國率先舉起足壇打假掃黑的旗幟。當時,通過舉報人的配合,掌握了當年中甲比賽基本被賭博團伙控制的證據。這個團伙大本營在上海,成員骨干基本是來自全國各地。
　　讓人深思的是,2009年年末的這次足壇打假掃黑中落網的尤可為,三年前就是舉報人重點舉報的對象。三年前的尤可為是廈門隊領隊,該隊主教練是現任國家隊教練高洪波。舉報人稱,廈門隊當年之所以能沖上中超,因為有10場比賽都是“假球”;同時,大本營設在上海的賭博團伙還把黑手伸向了中超賽場。當年天津隊與上海隊的一場中超比賽前,某“國門”竟然聯(lián)合兩個隊友,下注100多萬元賭自己的球隊輸球……
　　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除了聯(lián)賽賽場,國家隊比賽也多次被成功操縱。在利益驅使下,許多足球明星徹底喪失職業(yè)道德,直接被賭博集團收買,來操縱國家隊的比賽。比如2001年10月7日,國家隊在沈陽與阿曼隊進行一場關鍵比賽。當時,國家隊只要戰(zhàn)勝阿曼隊就意味沖進世界杯。這場比賽沒有懸念,許多人都認為國家隊主場注定會大比分戰(zhàn)勝阿曼隊。但那場球被澳門博彩公司開出“球半兩球”的盤口,眾多彩民堅信國家隊會兩球以上大勝,紛紛投注國家隊。當時的一個著名國腳被收買,據稱由于他的聯(lián)系,參與下注的國腳有五六人之多,最后國家隊以1比0小勝阿曼,莊家和某些國腳獲取了暴利。
　　賭球的猖狂也直接導致中國足壇多起血案。自2005年以來,深圳、武漢、大連、南京等地均發(fā)生過球員被砍殺事件。這些事件不是簡單的刑事案件,其背后都有賭博集團黑手操縱的嫌疑,比如青島球員張翼飛在南京比賽后被挑斷腳筋,當時就被懷疑是因賭球所致。
　　
　　誰庇護了中國足球的“假賭黑”?
　　
　　2009年11月25日和12月11日,警方兩次公布了足壇打假掃黑的進展情況。目前已查明了王鑫、尤可為、王珀、丁哲、楊旭等人涉嫌利用商業(yè)賄賂操縱國內足球比賽個別場次的犯罪事實。同時,有中國第一足球經紀人之稱的成都謝菲聯(lián)董事長許宏濤、前青島海利豐隊領隊劉紅偉、前足協(xié)官員范廣鳴等人也被警方控制。
　　警方這次行動令人振奮,因為這是司法力量主動對中國足球的介入。中國足壇最著名的一場假球是1999年的“渝沈之戰(zhàn)”。這場比賽,據稱沈陽隊以數百萬元的資金收買重慶隊,最后沈陽隊獲得保級的關鍵三分。隨后發(fā)生的“甲B五鼠事件”更為猖獗,幾支球隊為各自利益聯(lián)手打假球,一場比賽竟然打進11粒入球……“渝沈之戰(zhàn)”和“甲B五鼠事件”可謂臭名昭著,但當時中國足協(xié)沒有請司法機關介入,而是用行政處罰來替代法律制裁,最終以“消極比賽”的理由對幾家俱樂部進行了處罰。正因為如此,假球黑哨才不斷蔓延,呈席卷整個聯(lián)賽之勢。
　　近10年來,足壇開展過多次打假掃黑運動,除本次是司法主動介入外,許多假惡丑都被中國足協(xié)遷就或者包容。實在包容不了,只能不情愿地尋求司法援助了。比如2002年,裁判龔建平被舉報后主動自首,司法不得不“被動介入”。但根據當時線索,許多裁判受賄程度都大于龔建平,相關證據先是由時任浙江省體育局局長陳培德掌握,后他把這些東西直接給了中國足協(xié)掌門人閻世鐸……閻也信誓旦旦,表示徹底打擊涉嫌操縱比賽人員,但到最后其他人都逍遙法外,只有龔建平成為唯一的替罪羊,中國足球又失去一次被拯救的機會。
　　正因為如此,2009年年末,面對司法強有力的介入,人們對中國足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從目前被警方拘捕的犯罪嫌疑人身份來看,他們不是擾亂中國足球秩序的“大魚”。僅從警方公布的案情分析,他們涉嫌商業(yè)賄賂和賭球,其中幾場有金錢交易的假球也被披露出來�？蓡栴}的關鍵是,假球有金錢交易,但犯罪分子只是單純地用金錢操縱比賽結果嗎?他們是否在比賽結果既定的前提下,又與賭博集團勾結為比賽開盤,謀取更大的利益?
　　當然還有更大的懸念,中國足協(xié)在混亂的足壇中充當什么角色?大魚是否藏在足協(xié)之中?足球之殤,足協(xié)罪莫大焉。他們作為了嗎?他們是否犯了瀆職罪?當然,中國聯(lián)賽失控,賭球猖獗,誰能肯定地說只有范廣鳴一個人罪有應得?難道沒有其他中國足協(xié)官員參與其中?
　　打假掃黑有個良好的開端,球迷更希望它有個完美的結局!拯救中國足球,除了打擊犯罪分子,足球自身運轉體制也需要一個徹底的革命。中國足協(xié)本是一個行業(yè)協(xié)會,但它卻成為中國足球的一個絕對權威的管理機構。中國足協(xié)控制整個聯(lián)賽的經營權和管理權,使基層俱樂部成為自己的附屬品,這是滋生丑惡的關鍵所在。
　　縱觀歐洲職業(yè)足球管理模式,他們聯(lián)賽的最高機構是職業(yè)聯(lián)盟,該聯(lián)盟由各個俱樂部代表選舉構成,它代表各個俱樂部的利益(也是自身利益)從事聯(lián)賽的管理和經營。而在中國,中國足協(xié)幾年前成立了中超公司,并稱該公司行使的就是歐洲聯(lián)賽職業(yè)聯(lián)盟的使命,而實際上,中超公司管理者不是各個俱樂部選舉的代表,而是中國足協(xié)委派的官員。中超公司只是中國足協(xié)下屬的一個部門而已,他們代表的仍是中國足協(xié)的利益。
　　不否認,中國足協(xié)也感到了壓力。12月上旬,有封舉報信不脛而走,據說是揭發(fā)某個中國足協(xié)領導的,揭發(fā)者完全是一副熟悉內情的樣子,單看看“足協(xié)虧損5400萬另有隱情”之類的字樣,多聳人聽聞!這封信的內容若經司法機關調查屬實的話,王珀、許宏濤、尤可為之類可就有點比竇娥還冤了。
　　還有一件事很幽默。原定12月21日召開的全國足球代表大會無限期推遲了。其實,足壇打假掃黑正酣,中國足協(xié)怎么會想到在這個時候開足代會?也許,此時中國足協(xié)想通過集會給人一種處亂不驚的感覺,或者某些人想證明自己啥事兒沒有,只是,這個牌坊立的不是時候,多少個中超球隊要被降組還不知道,多少個嫌疑犯要被抓也是個未知數。中國足壇草木皆兵、哀鴻遍地,中國足協(xié)怎么有了吹吹打打要辦娶媳婦之類的喜事兒的想法?
　　中國足球怎么辦?路正長,夜也正長……
　　
　　郝洪軍 《遼沈晚報》編委、文體副刊中心總監(ji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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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似賭球事件
　　2007年中超關鍵戰(zhàn)役中,領頭羊長春亞泰隊坐鎮(zhèn)主場迎戰(zhàn)大連實德。結果替補上場的張寶峰兩次禁區(qū)內犯規(guī)送給對手點球,令對手后來居上以2∶1完成逆轉。賽后怒不可遏的主帥高洪波將其下放。
　　2007年中超聯(lián)賽長沙金德客場不敵杭州綠城后,隊長李振鴻遭人綁架強迫他承認在那場比賽里有打假行為。據李振鴻稱自己遭到多人鞭打并威脅將其活埋。
　　2008年,廣州客場六球慘敗長春,賽后受到廣州各方面的強烈質疑。賽前賭博公司的盤口便開出長春狂勝的水位,比賽的走勢也如出一轍。賽后教練沈祥福鞠躬道歉。
　　2008年,陜西隊在與上海申花隊的比賽中以1:4慘敗,聯(lián)賽冠軍夢想宣告破滅。這場比賽趙作峻的發(fā)揮嚴重失常,兩次低級失誤令申花擴大場上比分。
　　2009年,中甲聯(lián)賽四川迎戰(zhàn)青島的比賽中,青島球員在大比分領先后多次試圖吊射自家球門。賽后根據盤口分析青島球員涉嫌賭球,中國足協(xié)特別派出專案組調查此次“吊射門”事件。
　　
　　意甲“電話門事件”
　　2004年,發(fā)生了以意甲球隊尤文圖斯為首,意甲個別球隊的控制裁判打假球事件。2006年,警方和檢察院監(jiān)聽了時任尤文總經理莫吉等人的電話,其內容經過媒體曝光,引起軒然大波,在意大利足壇一手遮天的“莫吉系統(tǒng)”最終被挖出,其主要罪狀是操縱裁判和控制轉會市場,從而達到壟斷聯(lián)賽資源和控制比賽結果的目的。
　　電話門事件被調查的人不計其數,僅那不勒斯法院傳喚的就有41人。原足協(xié)高層卡拉羅、馬茲尼、貝爾加莫、帕伊雷托,裁判協(xié)會主席拉內塞,尤文圖斯、佛羅倫薩、拉齊奧、AC米蘭俱樂部的高層領導,裁判數十人,經紀人、球員、記者、政府高層全都在列。
　　經過了長達幾個月的調查取證,以及一審,二審后,意大利做出了包括尤文降級、扣除聯(lián)賽積分,并剝奪兩個意甲聯(lián)賽冠軍;佛羅倫薩、拉齊奧、AC米蘭等俱樂部扣分等處罰。雖然電話門事件發(fā)生在2004年,到2006年才被曝光,但是涉案的大球隊均受到處罰。
　　羅馬時間2009年12月14日,意大利尤文圖斯俱樂部前執(zhí)行主管吉勞多,因參與了2006年“電話門”操縱比賽的丑聞,被判3年監(jiān)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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